景东仁看了看摆在墙边的黑板,上面还留着雷停写下的三个嫌疑人线索一览表,以手掩唇,轻咳一声,站起身低声说道:“其他两个凶嫌因线索太过凌乱,都无法继续开展工作,现在那就只好抓住王铮这一条线索死追下去,我就不信真面目都露出来的家伙能跑到哪儿去!只要把他揪出来,说不定就能牵出背后的势力和那个C君。”
孙超眨眨如豆的小眼,点头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其他方面的信息都太不就手了。”
丁国春看看景东仁,又看看孙超,低头嗫嚅说道:“现在,现在好象,嗯,关于那个连环杀人凶手的线索也很多了,而且最有必要把他先揪出来。因为,他最有继续做案的可能。”
景东仁低声哼了一声,转头望向窗外,没有说话。
孙超在桌下暗中踢了丁国春一脚,板起一张脸冷声说道:“你才干了几天刑侦啊?!装什么老鸟?!干好本职工作,你那个相片怎么还不去印制,难道你想明天上班再派发吗?!”
丁国春楞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夹起皮包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景东仁微微一笑:“今天先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
其他人都离开后,孙超低声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吧,这几天你的压力也太大了。”
景东仁笑着摆摆手:“你先走吧,我想在这儿再想想。”
孙超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只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景东仁,他取出包里的红塔山,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将淡青色的烟雾向上吐出,头仰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闭。
办公室里异常静寂,只有门口的挂钟那单调的嗒嗒有声的走针轻响。
“你就是景代队长吧?!”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景东仁微皱眉头侧身看去,心头一震。
一个身材高佻,长发披肩的飒然女人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门外的走廊里灯光已灭,女人玉琢一样秀丽的侧脸笼在门口那盏黯淡的灯光下,莹然生辉。肩端腿直,婷婷玉立间流露出无尽的磊落英姿。瑶鼻笔挺,剑眉入鬓,丰润的嘴唇好看地紧抿着,炯炯有神的双眼湛然生光,顾盼间竟有一种女人少有的英武之气,让人过目难忘。
女人见景东仁回头,迈步向前,穿着山羊皮短靴的双脚落地有声,步伐利落地穿过横七竖八的办公桌,走到景东仁面前站定。
“我叫萧缕羽,有一些情况要找你核实一下,我来找你已经事先征得了杜长东局长和政法委祝书记的同意,如果你有所怀疑,现在可以打电话核实。”
第三卷 激流暗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田螺姑娘
景东仁皱起眉头:“我这里会有什么你感兴趣的情况?”
“你觉得无用的东西,在我这里就有可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萧缕羽飒然一笑,坐到景东仁对面,双手扶桌,一双晶光闪闪的双眸直望进景东仁眼里。
景东仁眼角微搐,目光挪向一旁。
萧缕羽的目光里有一些东西让他感到刺眼。
10月26日,阳光刺眼!
还没有完全睁开双眼的雷停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有些艰难的睁开耀眼生花的惺松睡眼。
当他的目光从挂满蛛网的天花板滑下,忽然惊讶地大睁双眼,有些楞神地坐起身躯四下张望,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这还是他原来居住的地方吗?!
原本在地上扔的到处都是的脏裤子、臭袜子统统不见了踪影,象吊死鬼一样吐出所有抽屉的五斗橱紧紧闭上了嘴,连上面数月积下的灰尘也被人擦去,光亮如新;床上床下原本散落铺开的旧书、破报纸都整齐地码放到墙边的书架上。
从卧室门口向外望去,客厅里的地面整洁如新,在早上的阳光里闪动着清亮的微芒。趴在洁净地板上的虎影此时正歪着脑袋,饶有趣味地斜望着他。
“出什么事儿了这是?!”雷停困惑地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看身上还带有干涸酒渍的衣裤,跳下床,光脚走到门口踢了虎影一脚:“这还是咱家吗?出什么事儿了!”
“你醒了?!”一声悦耳的细语响起,吓了雷停一跳,侧头看去,俏笑嫣然的颜静扎着一件他的旧上衣,正站在厨房门口。
“你?”雷停指着她一下子楞住了,好半晌才回神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颜静一笑:“一个小时前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怕你有什么事,就赶过来看一眼,结果你的房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雷停四顾着熠熠生光的房间,有些愕然地说道:“一个小时你就把我家糟蹋成这样?!如果看不见你,我还以为家里来了田螺姑娘呢!”
“呵呵。”颜静俏皮一笑:“真没法想象你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久的!本着尊长敬老的态度,简单打扫了一下,这都是我们年青人应该做的,您就不用过份感谢我了!”
雷停向前两步,伸手触抚着一尘不染的电视和音箱,苦着脸嘟哝说道:“让你收拾完了,原本能找到的东西现在我肯定也找不到了!”
颜静歪过头笑道:“你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可以直接打电话问我,我现在对这里的东西都已经很熟悉了。”
雷停笑着摇头:“小鬼!”
颜静可爱的皱起鼻头,大声抗议:“不许倚老卖老!”隔着老远故作发怒地虚挥一拳。
“啊。”雷停异常配合地甩头做痛苦状仰天缓缓躺倒到地板上,手抚着四周光滑的地板,扭头看着趴在一边的虎影笑道:“干净的感觉也还不错嘛!”
虎影适时地侧过头,看也不看他。
颜静开心地笑道:“我熬了猪肉粥,过来喝一口吧。昨晚喝了酒,早上喝点热粥胃里会舒服一点。你家也太贫寒了,只有一种米,还是至少放了半年以上的陈米!”
雷停躺在地板上懒懒地说道:“有米就不错了,那些米还是上次我妈来的时候带来的呢!”
“我晕!”颜静手抚额头,做了一个快要晕倒的表情。
肉粥的香气给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凭添了几份怡人的温馨,颜静和雷停围坐在客厅小桌边喝着粥,颜静还细心地给虎影预留了一块猪后腿肉,虎影趴在沙发边上吃得咂嗒有声。
这顿简单的早餐吃得悠然而惬意,雷停缓慢啜着粥汤,心里泛起一种久违的亲切。
收拾了碗筷后,颜静悄然离去,没有告别,没有过多的言语,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微笑。
颜静走后,雷停放了一张CD到唱机里,舒缓、微哑的爵士男声在乐声中悠然吟唱。
点燃一支雪茄,雷停把身子深陷到沙发里,双脚翘到茶几上,一边的虎影下巴贴着地板,眼睛却望着颜静离开的门口,目不稍瞬,良久。
下午的时候,雷停将虎影留在家里,蹬上攀山靴背着一个大运动包,到楼下坐公共汽车去了披霞岭。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日过黄昏,房门口地上摆着一个桶形保温饭盒和一个塑料盒。
饭盒里分三层,两层是菜一层是饭,菜是西红柿炒鸡蛋、干煸牛肉丝,饭是香喷喷的长粒香米。塑料盒里是一块上好的牛里脊肉。
捧着饭盒,雷停将塑料盒推到虎影面前:“田螺姑娘请的,多吃点。”
虎影用鼻头拱了拱他的手,低头大口吃起肉来。
一边嚼着饭,雷停打开电视,白江新闻正在播放当天上午天路集团考察团在省市有关领导陪同下来到白江进行投资考察的新闻。
戴着金丝眼镜、风度依旧的史洪江代表天路集团接受了采访。在他身后的画面里,站在省市领导身旁一个身材高瘦、短须皓首的矍铄老者吸引了雷停的注意,他捧着饭盒走近电视,仔细端详。
电视上播放别的新闻的时候,雷停拿起手机拔通了罗战的电话。
罗战那边声音嘈杂,热闹异常:“雷公,什么事儿?我这儿正忙着呢?!”
雷停微皱眉头:“你这个时候忙什么呢?!”
罗战笑:“你那个好朋友卓森招了好多人在我这儿胡吃海喝,从今天下午就开始了,我都快忙晕了!”
“天路集团考察团来了白江你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现在路边卖冰棍的大妈都知道这事儿!”
“他们和市里达成什么协议了吗?你那儿有什么这方面的消息?”
“没有,他们和市里还在谈判阶段,所有相关信息都处于严格保密状态,我这儿什么也没有听到。”
“嗯。”雷停略作沉吟:“上次我让你帮忙查一下天路集团驻省城办事处总经理的情况,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都是些鸡零狗碎的情况,不完整。就知道这人叫蔡伟雄,汕头人,早年在新加坡一家贸易公司任职,后来被天路集团高薪请过来负责在我国的业务拓展,就这些。”
“哦。”雷停面色微沉:“那你忙吧,没事了。”
“你今晚过来吗?卓森刚才还问你来着,我把你电话告诉他了,他干嘛不打电话给你?!”
“我今晚不过去了。”雷停简短地吐出几个字,随手挂断了电话。
第三卷 激流暗涌 第一百二十章 大阵仗
这一晚雷停哪儿也没去,吃完饭到厨房把饭盒和装牛肉的塑料盒洗刷干净,扣放在碗槽边沥着水。
到CD机前换了一张贝多芬的大调第一交响曲(卡拉扬1963年版)的CD唱片,拍拍虎影的头,雷停转身走到屋角的三角铁架前坐下,抬手摇开台钳,拿起台面上的三枚硬币小心地摆放进去。
在忽而悠扬所忽布而高亢的乐声中,他有条不紊地摆弄着台钳,每一个动作熟练而带有某种特有的节奏,“咔哒咔哒”不断的轻响声中,一枚枚加厚压制在一起的硬币在他手边摞成一柱。
对面墙边的地灯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射到铁架旁的墙上,有些歪扭的影子在激越的乐声中却透出一种冷寞的寞然。
比冷寞还要寞然。
虎影四肢摊开地趴在地上,似闭非闭在眯着眼,直挺的双耳在乐声中不时抖动着,鼻孔微翕,鼻息悠长。
雷停静静地坐在工作台前不紧不慢地摆弄了半个多小时,压制了十几个加厚硬币,摞成一柱摆在铁架台边。站起身走到沙发前取了一支雪茄,咬在嘴里点燃,顺手从沙发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内参类《笔迹学研究与应用》坐到沙发上,专注地翻阅起来。
乐声如水,悠然浸润,不知不觉间已是二个小时悄然远逝。
扔下手里的书,揉揉有些酸涩的双眼,雷停关掉CD,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扔在沙发一边的手包,从中取出手机,开了机,随手放到茶几上。
伸手拿起摆在茶几上的烟盒,又取了一支雪茄斜叼在嘴角,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雷停皱皱眉头,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孙大超同志,有什么指示?”电话是孙超打来的。
孙超坐在市局门口侧面的台阶暗处,嘻笑着说道:“休息的感觉有些难捱吧?”
雷停摇头:“没什么,没有受不了的罪也没有享不了的福!我现在正乐在其中、乐不思蜀呢!怎么,你又没事了,找我有什么指示?”
“听你臭贫这个劲,看来还真是乐在其中。今天景和尚又发飙了,丁国春挨了一顿臭骂。”
“工作这么多,谁都会有情绪的,这很正常。以前我不也是经常骂人吗?!”
孙超不屑地哼了一声:“丁国春是因为提到你才被景和尚臭骂的!”
雷停一笑:“你也是老警察了,不要太神经过敏。我们大家都是对事不对人的!”
“我倒愿意相信是我神经过敏,但有一点是无法回避的,现在的景和尚变了许多,以前他是你的铁杆支持者,现在他似乎听到你的名字都烦!”
雷停呵呵一笑:“和尚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对我有什么想法,反倒不会象你看到这样表现的这么明显了。现在他所处的位置不同,思路和想法当然和以前会有些差异,这也是很正常的。你应该配合他把事情做好,不要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人。”
“唉。”孙超苦笑着摇摇头:“就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算了,不和你扯了,我要回去听景代队长训示了。”
挂断电话,雷停微笑着摇了摇头,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孙超之后,雷停的手机再没有响过。看电视看到十点半,洗漱妥当的雷停换上睡衣躺到床上,没多一会儿就酣然睡去。
在工作的时候全力拼搏,休息的时候就放下一切全情休息,这是雷停在多年紧张的工作中养成的习惯。无论多恶劣的条件、多复杂的态势,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放下一切地睡着。
这一点,曾使他昔日的战友和同事都艳羡不已。
一夜沉眠,直到27日早上九点钟,刺耳的手机铃声唤醒了他。
光脚走出卧室,半躺在沙发上,将手机压地在脑下,雷停睡意朦胧地说道:“哪位?”
电话那边传来杜长东低沉的语声:“是我。”
低沉的两个字却让雷停彻底醒了过来。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杜长东是不会打电话给他的,而且,用这样低沉的语声。
“杜局,什么事?”雷停盘腿坐起,手抓电话贴到耳侧。
“到局里来一趟。”杜长东的语速缓慢,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好。半个小时后到,行吗?”
“嗯,行啊。直接到大会议室。”简短却有些艰难地说出最后几个字,杜长东不等雷停回话就急急挂断定电话。
雷停缓缓将手机放到沙发上,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发了好一阵楞,半晌,才跳下沙发,光脚走进洗手间。
十几分钟后,收拾齐整的雷停抓起手机匆匆出门,把虎影留在家里,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跳下楼。
宿舍楼离市局不过两条街,雷停快步疾行,从一条小巷斜穿过去,不到两分钟就出现在市局的大门口。迎面走来行色匆匆的警员都向他敬礼致意,有的与他笑闹、拍打,表现得好不热情。雷停却无暇与他们寒喧,简单打个招呼,就快步走上宽大的理石台阶,径直走向楼上。
当雷停推开市局大会议室紧闭的房门时,眼前的情形让他不由自主地楞在当地。
面向门口的环形大会议桌两旁坐满了人,一眼看去,白江市政法委书记祝新平、白江市公安局局党委书记陆光新、市局局长杜长东都一脸肃然地坐在椅中,连雷停只在电视新闻上见过的白江市政府主管政法的副市长陆劲也在座,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气度沉凝的半百老者。
老者脸色红润,显得健康而干练,一双隐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锋锐,紧抿的嘴唇显得倔强又刚毅。这个人雷停却也认识……省公安厅副厅长祝建设。
而坐在祝建设身边的,玉颜微寒,眉目英隽,却是一身戎装的萧缕羽。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站在门口的雷停忽然笑了。
他笑着走进门,笑着关严房门,笑对所有人,淡然说道:“看样子,这里只缺一个舍我其谁的被审者了!第一次以被审者的身份面对这么大的阵仗,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我该怎么回报诸位呢?”
萧缕羽忽然开口冷声说道:“你马上就会知道。”
第三卷 激流暗涌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对雷停的质讯
“雷停啊。”祝建设平静地说道:“这只是一次小范围的内部聆讯,不是什么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