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东仁一拍大腿,打断了雷停的话:“他还是依靠以前的记忆,认为那两条巷子还有人居住,所以为了避人耳目,才在那两条偏巷外的马路上把车停下。那辆车呢?没有什么疑点吗?”
雷停摇头:“那只是一辆接近报废的破摩托车,应该是凶手顺手牵羊偷来的,在上面也没有任何发现。从上面所说的情况就得出,凶手熟悉困牛巷周边的环境,却不知道两条巷子不久前已无人居住的这一情况,所以我认定,凶手是四五年前离开,最近刚从其他地方回来的白江人!”
李悦军轻敲桌面:“这一点对于我们下一步的排查工作很有帮助。”
雷停点头:“根据之前的分析,我们其实已经掌握了这个B君很多情况。他35岁左右,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上下,体重七十至八十公斤之间,是个左撇子,双脚有轻微的外八字,受过良好的体能训练,有着很强的弹跳力;警觉性很高,为人有些狂妄,心狠手辣,目光锐利。从这几点可以推想出一点他的面容特征,他的双眼不会太大,但目光很冷锐,性情狂燥的人往往抬头纹会比较重,眉弓略高,嘴唇偏薄,这种人多半是双重性格,但沉默时居多,因为嘴角经常紧闭下拗,所以鼻子两侧的法令纹也比较重。”
李悦军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组织人员,马上按照雷停所说的这几点特征,接合四五年前离开,最近回到白江的人员当中进行排查。”似想起什么,又向着雷停说道:“之前我让他们查了白江周边各监狱近期出狱人犯的名单,其中被你抓获的罪犯倒是有几个,但没有一个与这上面的特征相符的。但是如果不是被你抓获的罪犯,那他为什么要在屋顶观察你并留下一把刀呢?”
杜长东说道:“不一定非得是雷停抓获的罪犯,也有可能是被人雇佣来找雷停麻烦的人,这样的事不也是很常见吗?!对了,那个刘进海胃里面的密码解开了没有?”
“解开了一半。”雷停坐直身子:“还没来得及向你们汇报呢!那个密码的前一部分数字是26个英文字母的倒序排列数,组合以后形成一个单词,是序曲的意思。下一部分应该是具体的信息,但我还没想通。”
“序曲。”杜长东喃喃念道:“这个凶手是要告诉我们锻具厂一案只是个开始,他还会继续做案的对吗?”
雷停略带沉重地点头:“我估计下一部分的密码就是关于他的下一个目标。”
杜长东焦躁地皱紧眉头:“太被动了!太被动了!”走过去用力拍拍雷停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压力也很大,但是没办法呀!我们不能这么被动地等着凶手一个一个地杀下去,你要想办法争取主动啊!”
雷停拿下嘴边的烟斗,缓缓地站起身,平视着杜长东的目光,淡然却带着坚定地说道:“杜局,现在的情况确实很被动,但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争取主动,抢到凶手的前面,阻止他再次行凶!”
杜长东又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走到办公室中央,拍手说道:“从现在开始,局里所有干警取消休假,务必从速将这两起案件破获。现在开始按照刚才提出的线索和方向布置任务。”
在杜长东和李悦军大声呼喝着分派人手和任务的时候,雷停从柜里取出那半瓶伏特加,也不拿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淡如水、烈如火的酒液在体内灼流而下,整个身子仿佛都被点燃了起来。
雷停从怀里取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不知道有多少皱褶的纸片上仍是两组冷冰冰的数字:12,5,22,9,7,6,9,22
5,/4,3,1,/5,2,/2,2,/3,4,/4,2,/5,2,/2,2,/3,3,/4,5,34
这时,景东仁走了过来,拉把椅子坐到雷停身边,说道:“想不出来就先放一放,总盯着也不见得能想出什么结果来!”随即转低声调:“胡震东怎么也搅和进来了?他跟顾海蛟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呀?关强会不会是顾海蛟找人弄死的呢?”
雷停看看他,摇头说道:“胡震东和顾海蛟应该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才认识的,以胡震东的性格,他是不会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的。如果是顾海蛟找人杀了关强,他怎么可能还会通过胡震东找我呢?”。
“其实现在关强这个案子疑点还是很多。”雷停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种思索的神情:“凶手为什么要把关强带到困牛巷去?为什么会带走捆绑关强双手的绳索?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一一破解。”
“真他妈的乱!”景东仁低声咒骂。
雷停咬起烟斗,伸出右手食指在景东仁面前轻轻摇动,镇定地说道:“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灰心,不管眼前的案情多复杂,但答案就在不远处,因为,它一直都在那里!”
第一卷 肃杀边城 第二十章 让伤痕说话
“关于10。21锻具厂凶案现场遣留物的调查,进展如何?”在沉默了良久之后,雷停忽然开口问道。
“进展不大。”景东仁招呼警员拿过自已的皮包,在里面取出一个大本子,打开念道:“捆绑死者所用的铁丝是最普通的中细铁丝,任何一家五金小店都可以买到。蜡烛也是最普通的红烛,虽然蜡烛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用,但只要是个小仓买,都会有几根这种蜡烛备着。所以这两样都没什么进展。”
“五金小店?你刚才说五金小店?!”雷停忽然有所触动似的猛地坐直身躯。
“是呀,我说过,”景东仁被雷停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那种铁丝在任何一家五金小店都能买到啊。”
“我不是说这个!”雷停略显兴奋地打断景东仁:“我可能在之前忽略了一条微小的线索,但幸亏能够及时想到。”
景东仁一听也来了兴趣,身子前倾直凑到雷停跟前:“什么线索?”
“五金店!刘进海不就是开了一家小五金店吗?”雷停轻握烟斗,吐出一口暗香浮动的烟雾,身子靠到椅背上:“好好想一下,五金商店,铁丝,钳子,还有那有创意的杀人凶器!”
“哦!”景东仁惊呼出声:“你是说凶手所用的铁丝有可能是在刘进海的小店里买的?”
“这只是一种可能,不太重要。但你想过没有,凶手是通过什么途径了解到刘进海的家庭情况的?刘进海没有什么朋友,家人也都不在本市,那么除了他经营的小店和每天都会面对的顾客之外似乎就再没什么和外界的接触了!”
“不错,有道理!”景东仁忘情地在自已大腿上拍了一记,接着又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结巴地说道:“凶手有可能是刘进海的顾客之一,在和刘进海的一些交谈里得知他家里的一些情况。”
“这有极大的可能!”雷停看着景东仁又痛又兴奋的样子,微微一笑,用手里的烟斗轻点着他扔在桌上的大本子:“再往下想得深入一点,以刘进海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和一个还不熟悉的人说到家里的事情的,那么这个凶手能够得知这些情况,就说明,,,,”
“他是一个常客!”景东仁大声地说道。
“对,”雷停点头:“凶手的心思细腻,他自已研制的杀人凶器肯定不是一次成型的,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需要不停地修正它,使它更加完善。在这个过程中,就需要大量的五金小配件,在这样多次购买的过程中,他与刘进海逐渐熟悉起来,在和刘进海不多的交流中,得知了一些他家里的情况。如果想确定这一点的话,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景东仁想也不想地追问。
雷停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的脑子呢?先用你自已的脑子想一想,实在咬牙放屁扭腰拉胯都想不到的时候,再问!”
“切。”景东仁撇撇嘴,手支下颌想了一会儿,带着试探的语气说道:“查刘进海店里的帐本?”
“靠!”雷停不屑地一摆手:“就这还用得着想这么久?!我看你的脑子已经快锈掉了!想到了还不派人去查!”
看着景东仁象火燎屁股似的一跃而起,雷停微带苦笑地摇摇头,将烟斗塞回到嘴里,拿过景东仁扔在桌上的大本子翻看起来。上面除了铁丝和蜡烛的调查记录,还有关于现场遗留的棉绳的调查情况。棉绳的属性和结构都极其平常,跟铁丝和蜡烛一样,都是很普通的日常用品,可以在任何一家小店买到。
在看着本子上关于棉绳的分析的同时,雷停脑海里忽然又想到死在困牛巷的关强身上。
“凶手为什么会把捆绑关强的绳子拿走呢?如果是同锻具厂凶案一样,凶手所用的是普通而随处可见的绳子,他就没有必要在那种情况下还要特意地将它带走。在现场找不到这段绑手的绳子,那就只能说明杀死关强的这个B君所用的,一定是一种在市面上不常见的、并且很容易暴露出某些线索的绳子。”
想到这里,雷停立即招呼警员,取过在困牛巷现场拍摄的照片,挑出几张关强手腕部的特写照片,照片上是在不同角度拍摄的关强手腕上捆绑后留下的异常清晰的暗紫瘀痕,雷停拿出放大镜在灯光下仔细地观察起来。
刚刚交待完警力部署的李悦军走了过来,坐到雷停旁边。
异常专注的雷停在四五分钟之后,才发现坐在身边的李悦军,扔下放大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说道:“这个B君用来捆绑关强的绳子有些特别。”
“哦,是吗?”李悦军伸手拿过几张照片,用雷停的放大镜看了看,抬头看着雷停说道:“好象捆得不是很结实,关强的手腕侧面瘀痕淡得都有些看不清了!”
雷停又把烟斗叼在嘴里,划燃一根火柴轻吸着点燃,有节奏地小口紧吸了几下,吐出一团白烟,与李悦军目光对视,说道:“不是捆的不结实,你看手腕正面的瘀痕,已经是半陷到肉皮里,而且深紫的都有些发黑了,从这种瘀痕就可以想见他把关强捆得有多紧!”
略作停顿,还未等李悦军发问,雷停又继续说道:“手腕正面瘀痕这么深,而侧面却那么淡,这种反差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凶手所用的绳子不是很柔软。”
李悦军点头,脸上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
雷停吸了一口烟,用烟斗点着照片说道:“那么我们就得出了凶手所用的绳子不是很柔软这一点,先把它放一放,再从照片上看,关强手腕上的瘀痕纹路呈麻花形,却有着多股合丝的纹理;另外,瘀痕旁边还有多处极其细微的小血点,这个血点又是怎么来的呢?那就只能和组成绳子的细丝有关;而我仔细地观察了几遍,瘀痕中细丝的宽度与血点的大小基本接近;那么综合以上这几点,我们可以知道凶手用的绳子很硬,柔软度不好,由多股细丝组成两股然后再绞成麻花状,而这细丝又有些断开的断茬,在关强扭动手腕的时候刺破皮肤造成血点。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什么样的细丝可以坚硬到将手腕皮肤刺破呢?”
李悦军恍然:“凶手用一条细钢缆捆的关强!”
雷停点头:“完全正确。”
第一卷 肃杀边城 第二十一章 对影密谋
白江市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小山城,整个市区背山面水,呈东西向、长条形。西、南两面背靠有“小原始森林”之称的塞北名山……披霞岭,东面紧邻烟波浩淼的无头江,四季分明,气候适宜。
因整个市区依山麓而建,城中地势西高东低,形成一个坡状的地形。白江市共分三个区,由西向东分别是靠近西部披霞岭的白西区,白中区和靠近无头江边的白东区。白江市最初是因为披霞岭上探测出储量巨大的煤矿资源而有大型矿业集团建矿开采而逐渐形成城市,因此白江市的老市民大都是居住在白西区的矿工,而随着煤矿深加工的逐步深化,大量人才的拥入,慢慢形成了有新区之称的白中和白东两区。
白江的主要市政部门和办公大楼都座落在白中区,包括市公安局。一些商界的新贵则大多选择在景色秀美、空气清新的白东区置业安家。
此时,当雷停及市局刑警队大部分干警正连夜研究案情的时候,在白东区一处临江别墅区中的一栋三层小楼里,也正有两个人在昏黄灯光的室内私语密议。
深灰色的法兰绒窗帘低垂,偌大的客厅墙上挂着一幅后现代感极强的泼墨式油画,整个房间里只有油画上面的一盏灯亮着,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对坐着两个面目不清的身影。
“你这么晚过来,是不是有关强的消息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语声严峻。
“唉,有是有,但不是什么好消息。关强在今天晚上八点多钟被人杀死在困牛巷了!”
“什么?!”声音沙哑的人用力地在沙发扶手上拍了一下:“查出是谁做的了吗?是不是那个狗东西?!”
“应该不是,因为他也是案发之后赶过去的。凶手用关强的手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让他速到困牛巷。如果不是关强死前的惨叫惊动了刚好在附近的雷停,估计他也得和关强一个下场!”
“是吗?如果不是他干掉的关强,那就有些蹊跷了!这个凶手两边都想下手,难道是另一方面我们不了解的势力?白江还会有我们不了解的势力吗?妈的,关强一死,那批货算是石沉大海了!我早就说过,和关强的这种单线联系太不保险,妈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关强死前曾被残酷地折磨过,手指被折断,肋骨断了好几根,还是被筷子刺穿心脏致死的呢!”
“用筷子杀人?这个凶手也太不寻常了吧?!他这么折磨关强,看来也是冲那批货来的!”
“说不好,因为知道那批货存在的也就屈指可数的这么几个人,外泄的可能微乎其微。也有可能是关强的私人恩怨也说不定。”
“私人恩怨?!人都杀了还用得着下这种黑手折磨他吗?我看八成是有人想黑吃黑!妈的,让鬼头七给我好好查一查,刚吃到我头上来?!我要让他一家老小都后悔生出来!”
“是,我已经让鬼头七去查了。”
“要快,一定要赶在警方之前找到那批货,损失点钱倒没什么,如果警方发现了这批货,对我们下一步的布署极为不利!现在市局那边是谁负责这件案子?”
“李悦军和雷停任总指挥和副总指挥,刑警队副队长景东任担任关强这个案子的专案组组长。”
“嗯,李悦军也就算了,就算他当年有点本事,现在也是个老病号了;那个雷停好象挺不好对付的!”
“是呀,这个雷停很不好对付,当年他在省公安厅就是叱咤一时的风云神探,许多特别棘手的案子都让他办成了铁案!而且这个人背景莫测,前一段时间我到省里托人都查不出他的底,我那个朋友跟公安部里面几个处长都是极好的关系,可是既便是公安部的处长这一级别都无权查阅雷停的档案!我那朋友最后跟我说了一句:你最好还是离这个雷停远点!搞得我都很没面子。对了,前一段时间就是他用加厚的硬币把陆林兴的鼻梁给打断了!”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些了,听得我头都痛了。先让鬼头七把货的事儿尽快查清楚,你也早点回去吧,我累了。”
“好,那就不耽搁你休息了,我先告辞。”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汽车打亮大灯,静静地驶出小区,没入幽深的夜色中。
夜色幽深,风过林啸。
雷停叼着烟斗站在窗前,目光透过映出自已面容的玻璃窗,投向漆黑的窗外。
不住从烟斗逸出的白烟沿着他瘦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