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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外头依旧是福伯守着,舒畅与福伯笑了笑便走了进去。这次几个人都聚在书房偏厅,地上铺着珠子编成的硬席,正中一张稍长的矮脚桌,旁边则放了软草编成的蒲团,而坐在朝南位的舒老太爷正休闲的烹着茶。
其他几个人也是席地而坐的闲散模样。
舒畅的嘴角抽了抽,她依稀记得曾经对红玉抱怨过外书房的气氛太过严肃,不利于身心健康。
“三丫头来了,快坐吧,常常祖父点的茶。”舒老太爷抬头看了舒畅一眼道。
舒畅告了声罪,在舒余昕边上的位子坐下,简简单单的青花瓷的茶具,氤氲的水蒸气,清淡的茶香,加上窗外那株开得火红灿烂的石榴。这样的环境倒是极其舒心。
舒畅轻啜了一口茶,才看向舒老太爷,说道:“祖父,若是当今圣上即位压根不符大燕朝祖制,舒家会怎么做?”
舒老太爷已经花白的眉毛轻轻挑了挑,然后才看向她道:“当今圣上虽然稍显懦弱,但胜在勤勉,治国五年也没什么大过失,但沈太后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加上他的皇位也是沈太后帮他夺来的,若我们舒家真和沈太后对上了,我也摸不准他会有什么反应。”
舒老太爷放下手中的茶具,润了润嗓子才道:“对付沈家,那是因为沈家是沈太后最大的仰仗,如果没了沈家,沈太后在朝政上的手也不会伸的这么长了,我只希望沈氏能够在永寿宫安享晚年,而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插手萧氏江山。三丫头,一个朝代的替换不是那么容易的,当今圣上如果不适合做皇上的话,谁还合适,是信王萧礼,还是贤王萧瑜,或者是他们的皇叔景王?不管换谁来做,那時朝廷必将一片腥风血雨,严重点还会影响整个根基,所以不管皇上即位符不符祖制,他都已经是皇上了。”
舒畅明了的点了点头,说道:“孙女明白了。”
舒老太爷又为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斟满水。然后看向舒穆和道:“这两天的准备功夫做的怎么样了?”
“那些不会伤根本,却会碍到御史眼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散出去了,另外沈惟的长子沈长兴担任着两江盐运使,以沈家这些年发迹的速度来看,定是贪了不少的,我会想办法弄到这些证据的。”
舒老太爷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
“祖父,我有一计可使太后受钳制,只是会让祖父冒一定的风险。”舒畅知道已舒家之力扳倒沈家,那是不在话下,但舒家若是做的太过明显,难免给人留下嚣张跋扈的印象。若是徐徐图之,必会给沈家留下喘息的机会,到時就会有很多个可能。唯有肘制住了太后,沈家才会投鼠忌器,而沈太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的话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舒老太爷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的哈哈大笑道:“风险?你祖父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会怕什么风险,十五岁跟着太祖帝南征北讨,我什么样的危险没见过。你有什么计策尽管说出来。”
舒畅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老头意气风发,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舒畅的嘴角扬起一抹笑,轻轻柔柔的嗓音一下一下撞进在座几人的耳朵里。
133 大太太伤心
青莲庵是位于京都西面的一家普通的尼姑庵,里面住着十来个不同年纪,看破红尘的女尼。言弄清起航缓冲地区不甚而今庵堂的后院专门空出了一个房间,也就是舒慧如今的落脚地。
“小姐,该吃饭了。”一个穿着褐黄色粗布衣的中年妇人,端着一个黑漆食盒走了进来。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一碟油炒青菜,一碟酱素鸡,另有一碗白米饭。
舒慧整个人有些呆呆的,她都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她会在这个鬼地方,屋子里只有一张临窗大炕,一张桌子,外加一个柜子。一旦她出门,外头守着的两个中年妇人都会跟着她,只要她想出庵堂的大门,必会被强制性的带回来。她大哭大闹,屋子里没什么可丢的,她就将每天送来的饭菜丢到屋外。
这些人也没反应,一日三餐只定時送来,她若丢了,便没有饭吃。第一天整整饿了一天之后,她就不敢再丢饭菜,这些粗茶淡饭以前在府里头,就是粗使丫头都吃的比这个好。
她每天睡前都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噩梦,一个她被府里遗弃的噩梦,可是天亮醒来,依旧是这个破破烂烂的房间,门口的妇人依旧不受她的威胁。
含着眼泪吃了小半碗的白米饭,等妇人将东西收拾好下去之后,舒慧坐在炕边默默的垂泪,逃也逃不了,闹也没有用,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舒慧抬眼看向门处,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待来人叫了一声“慧儿”,她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言弄清起航缓冲地区不甚
大太太见才短短的几天,女儿就瘦了一大圈,心里一酸不由得也滴下泪来,两母女抱头痛哭了半个時辰。
“娘,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哭过之后,舒慧抽抽噎噎的开口问道。
大太太闻言,心里又是一痛,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舒慧见大太太不说话,原本雀跃的心好似被浇了一桶冷水,这些天她也知道自己被送到这个鬼地方,便是因为自己在宫里惹了祸,可她这两天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为什么还不让她回去。
舒慧一把推开大太太,指这炕,又指指屋子里简陋的家具,喊道:“娘,我真的住不下去了,你同老太君说,说我已经受到教训了,以后再不会任性妄为了,我会乖乖听话不再闯祸的。”
大太太见女儿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有些事她却不得不说:“已经晚了,舒府四小姐五日前已经出殡了。”
舒慧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一時间整个人都呆住了,娘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舒四小姐已经出殡,她明明好好的在这,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舒慧心里隐隐已经明白舒府的意思,她已经不被舒家承认了,以后她就算出去告诉别人她是奉国公府的四小姐,都不会有人相信,不,她不能就这样认命。
“娘,这话什么意思,祖父、祖母不要我了吗,爹不要我了吗,就连你也不要我了吗?”舒慧一边说话,一边就想往外头冲,嘴里喊道,“我好好的在这,我要回舒府。”
舒慧才跑出门两步,就被门外的人拦了下来,她对着拦住的人一阵撕扯打骂,却始终不能撼动他们半分。
大太太拉着舒慧的胳膊,急道:“你快回来。”舒慧却是不管不顾的甩开大太太,用尽了力气往外闯。
直折腾了半个钟头,才渐渐的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太太连忙叫人将她扶进去,又给她灌了一杯水,那眼珠子才渐渐的转动起来。
大太太将门关了,又坐回炕上,道:“母亲也求了老太君很久,但这件事是老太爷做下的决定,咱们都没法反抗。母亲已经派人去乡下都打点好了,以后你在那好好生活,母亲托了那里的长辈照看你,找个老实人,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舒慧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冷冷的说道:“都安排好了?嫁人?嫁个什么都不会的农民吗?我堂堂国公府的小姐为什么要过的这么委屈,宫里的事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祖父祖母连和离的舒畅都能接受,就是不能原谅我,还是他们早就看我不痛快了,巴不得将我打发的远远的?母亲,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在国公府里享受荣华富贵,我却要去乡下过那种日子,你好狠的心!”
舒慧的最后一句话犹如剜了大太太的心肝,原来她在舒慧的眼中竟成了狠心之人,她这些日子時時刻刻都想着她,求老太君,求大老爷,甚至去娘家搬救兵,而她竟落的狠心二字。
大太太盯着舒慧的脸,见她脸上满是恨意,一時觉得浑身冰冷,原来老太太说的没错,她真的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大太太不再劝解舒慧,从衣袖里拿出几张银票,说道:“乡下那边,房子,家私还有伺候你的人,都备好了,这些银票是我额外给你的,你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舒慧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去的可能,哈哈大笑出声,声音凄厉而又饱含恨意,面目扭曲的看着大太太道:“好好,我会在乡下每天求神拜佛,祈求神明保佑舒家的所有人都不得善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来世投胎做牛做马做畜生……”
大太太听到舒慧恶毒的诅咒,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舒慧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大太太无法再待下去听她口出污言,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的咒骂声喋喋不断的传出来,大太太的眼睛却酸涩的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香嬷嬷,尽快将她送走吧!”大太太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然后脚步虚浮的向外头走去。原来还想趁着留在青莲庵的这些日子再另外想想办法,或者等过了这段時间,可以将她当成养女接回府中,可是现在,再想这些已然无用。
香嬷嬷回头看了一眼掩虚的门,耳边传来的是一句比一句狠毒的诅咒,香嬷嬷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才提步跟了上去。
134 上朝
这边厢大太太黯然伤神的回到了舒府,却真的病倒了,才进屋子就晕倒了,搞得瑞萱堂一阵人仰马翻。
老太君从香嬷嬷那里知道了青莲庵发生的事,脸色沉沉的坐了大半日,然后才吩咐下去,让大太太好生养病,府里的庶务暂且交给二太太管理。
舒畅知道舒慧被强制送到乡下,也只暗暗叹了一口气,舒慧说白了就是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觉得所有的人都该围着她转。
原本她还未回来之前,大房、二房只有她一个嫡女还在府里。三房、四房的姑娘,她向来都是用高高在上的眼光看她们,自然能和她们和平相处。但她回来之后,舒慧便有了地位遭到威胁的危机感。老太君除了头两天给了脸色看,而后仍是打从心底的疼惜她,她爹娘更是像眼珠子一样护着她。这些舒慧看在眼里,自是心里不平衡,一开始也只是言语上和她针锋相对,或者時不時的给她找上些小麻烦。
最另她心生怨怼便是老太君在白云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她心胸狭隘。恐怕便是那時,舒慧的心态才渐渐的扭曲起来。
舒畅还记得白云寺那回,她被人推了一把,差点命丧荆王余孽的刀下,当時舒慧正是在她身后。虽然她没有证据证明是舒慧下的黑手,但其他人她都不认识,压根就没有理由会害她。那時候舒慧对她的怨恨已经深到想取她性命。论起来两人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舒慧的个性就是这样,不如自己的意便想要毁去,这样的人摆在现代就是一心理有问题的偏执狂。
真是可怜大太太一片慈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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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上,萧覃一身绣双龙吐珠的金色龙袍,神色肃穆的看着底下立着的一干官员。
“阳宁公,六位御史一齐上奏弹劾你治家不严,贪赃枉法,贩卖官职等八项罪,你有何解释。”萧覃冷冷的盯着出列的沈惟,他的性子是绵软,但到底也是从小培养起的,这皇帝该有的威严还是有的,况且他从以前就不喜欢这个外加,若不是看在太后的份上,他根本不会将沈惟由一等侯晋为一等公。
“臣惶恐,贪赃枉法、贩卖官职等罪,臣实属冤枉,不过就是御史捕风捉影罢了。”沈惟连忙开口辩解道,治家不严顶多就是一顿申饬,贪赃枉法、贩卖官职这么重的罪他打死都不能承认。
“哦。那这是什么。”萧覃说着将一卷书卷丢了下去。
沈惟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某年某月,徐家得中书省郎中,5000两银,某年某月,蔡家得户部主事,3000两银……
沈惟额头不由得冒出了冷汗,这些东西明明被他藏的好好的,怎么这回却是在皇上手里。沈惟立马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道:“皇上,臣是冤枉的,这些指不定是哪个人眼红臣而污蔑臣,还请皇上明察。”
萧覃看他这么一副做派,心里一阵厌恶,可是心中又顾忌着太后,不敢十分发落于他,只得说道:“这些事,朕定会派人去查,你不要以为你是朕的舅舅就可以惟所欲为,不将王法放着眼里,这些日子你不要上朝了,好好在家里反省吧!”
沈惟磕头谢恩,站起身来退到了人群当中,眼角余光却是不停的瞄向舒家的几个人。他在内阁之中安插的人竟然没将御史上奏弹劾的事情跟他讲,看样子定是舒穆和捣的鬼。但皇上手里的这些东西又是谁从他那里弄出来的,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沈惟一時觉得自己府里的守卫实在太不严了,这么隐蔽的东西都被找出来了,竟无一人发觉。
一个早朝沈惟的心思都不在上头,只想着赶快下朝,去和太后商讨应对方法。
“退朝。”太监的声音响起,众大臣跪送皇上出了太和殿,才站起身来。
沈惟急惶惶地往外头走去,便听到后头戏谑的声音。
“沈大人,这是往哪去啊,啊,对了,老夫要恭喜沈大人喜得贵子,果然老当益壮啊!”
沈惟转头一看,只见永宁侯吴旭和安国公府王俊并肩走过来,说话的是永宁侯吴旭,白胖的脸,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二人皆是一副看笑话的神情,让沈惟的脸顿時黑了下来。
这些日子,沈家后宅确实宁静不起来,之前一直置在外头的刘氏竟抱着刚出生的小儿子找到了沈府,这让他的几个嫡子很不满意,毕竟他们的生母才过世不久,家里也总是吵吵闹闹的。本来想赶在百日之内将继室娶进门,将内宅管理起来,可是找了好几家的人,脾气硬一点的直接推了,脾气软和一点的都隔日赶快给定下亲事来。几个媳妇为了掌家一事吵吵闹闹,甚至连分家的话都说出来了,光是家里的这些事就让他应接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应付朝堂上的事。
这些事闹的也不小,几乎京都内城的人家都知道了,因而他才会在朝上认下治家不严的罪。他活到这把年纪也就今天最过丢脸,有心辩驳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对着两人冷哼了一声,一甩袖袍出了太和殿。
吴旭和王俊相视一笑,看沈惟吃瘪,那心情真是非常好啊!
走在最后头的舒穆和自是看到了这一幕,眼底也浮起了浅浅的笑意,御史的弹劾奏折,他作为内阁次辅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没想到皇上手头上真有些真凭实据,难道皇上也想处置沈家。
舒穆和一边往外走,一边思量着,还没走出十丈远,却看到皇上身边的小德子气喘吁吁的朝他跑过来。舒穆和停住了脚步等他。
“舒大人,还好你没走,皇上在御书房等您呢!”小德子满脸堆笑的说道。
舒穆和点了点头,皇上有時候会在下朝之后召一些大臣开小型会议,讨论一些重要的国家大事,因而舒穆和也没多想提步跟着小德子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135 请托
舒穆和进到御书房的時候,皇上正伏在案头批奏折,而整个御书房除了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太监,竟然没有其他的大臣。言举荐不下沟少一善点舒穆和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磕头行礼。
“老师,起来吧。”萧覃搁下手中的笔,又对身边的太监说道,“赐座!”小太监立马从外间搬来一把高脚椅。
舒穆和告了罪,在椅子上坐下。
舒穆和当初刚入仕之時,曾在先皇的要求下,入住东宫教导当時还年幼的太子,这也是萧覃信任舒家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则是高祖皇帝的临终遗言,舒家是纯臣,若在政事上遇到不能决断的事,定要虚心请教舒家的人。因而不管太后在他耳边多次念叨舒家心怀不轨,他都不曾怀疑过舒家。
“皇上,可是为沈家的事才私下召臣。”舒穆和联想到今日早朝時,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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