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踱了几步,道︰“绝不漏水的皮袋十六个,每个要可以储二十加仑清水。”
我忍不住了︰“要那么多水?”
他站住了身子道︰“你可能在沙漠中迷路,一口水也能救你的性命!”
我不再出声,又将他所说的记了下来。
他又道︰“厚胶底靴子八对,面粉四袋,盐二十斤,酒二十瓶……”
他说一样,我记一样,算下来,不下数十件之多,而我本来购买的东西,可以用的,只是极小的一部份而已。我等他说完,问︰“还有么?”
他摇了摇头︰“没有了!”
我笑著问他︰“当你在沙漠中做情报工作的时候,也有那么多配备么?”
他瞪了我一眼︰“那时是为了反法西斯,如今是为了甚么?”
我道︰“如今,是为了我要到那金字塔中,去寻找隐身法。”
艾泊大叫了起来︰“甚么?”
我重覆了一遍︰“隐身法。”
艾泊又呆了片刻︰“好,不论你去找甚么,我只是你的向导而已。”
我笑了笑︰“你和我分头去准备这些东西,大约两天功夫,可以齐备了?”
艾泊道︰“不错,两天足够了。”
我给了艾泊一笔钱,他又离我而去。我一连忙了两天,买这样,买那样,又要将买好的东西,运到出发的地点,负在骆驼的背上。
第三天早上,我和艾泊两人,骑在骆驼背上,向沙漠出发了。
我们带著航海用的方向仪,艾泊则从出发之后,一直在研究那英国人记载的方位。
一小时之后,我们已置身在大沙漠之中了,但是还不断看得到人和高高的金字塔。但是到了下午,沙漠中的生物,看来像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二十只骆驼了。
艾泊一直在研究那方位,和侧头沉思著。到黄昏时,他才第一次开口︰“这个地方,我是到过的。”
我兴奋道︰“你到过?”
艾泊点点头道︰“是到过的,那是一个十分奇妙的地方,”
我听了之后,不禁一呆︰“奇妙,沙漠总是一样的,有甚么奇妙不奇妙?”
艾泊道︰“当然,在你看来,沙漠是一样的,但对我们久在沙漠中的人来说,就不同了。你分不出细小的沙粒,这一粒和那一粒之间,有甚么不同,也分不出这一堆和那一堆有甚么不同,但是我分得出。”
我道︰“那么,那金字塔的所在处,究竟有甚么奇妙呢?”
艾泊想了一会︰“我很难解释,那地方的沙粒,是与众不同的”他讲到这里,忽然欢呼起来,道︰“当然,那是旋风的杰作。”
我望著他,艾泊挥舞著手,道︰“旋风可以将几亿吨沙,从几百里外卷过来,使得沙漠的沙层,平空厚上几十公尺,那地方的沙粒,与众不同,当然是被旋风卷起来的了。”
我充满了希望︰“如此说来,的确有一座金字塔被埋在沙下了。”'网罗电子书:。WRbook。'
艾泊点了点头︰“有可能,但是有可能是一回事,要找到它,又是一回事了。”
我沉声道︰“那我就不明白了,何以在我们之前,五次去寻找那金字培的人,会消失在沙漠之中呢?”
艾泊听了之后,一言不发,只是突然策动他所骑的骆驼,向前奔去。我也策动著骆驼,赶了上去,问道︰“艾泊,你是知道他们失踪的原因的,是不是?”
从他的动态中,我可以看出来,他是在避开问题的主要一面。
我又追问道︰“你对沙漠如此熟悉,难道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么?”
艾泊半晌不语,才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不要再问我,而在到了我们的目的地的附近之后,不论有甚么怪事出现,你都不要大惊小怪。”
艾泊的话,使得我们本已充满了神秘的旅途,更增加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我忙问道︰“我们可能遇到甚么怪事?”
艾泊道︰“不要再问我,或许我们会平安到达,那你就不必虚惊了。”
我苦笑了一下︰“艾泊,你将我当作神经衰弱的病人么?”
艾泊道︰“当然不,但是沙漠是沙漠,和天空、陆地、海洋,完全不同,天空、海洋、陆地是人们所熟悉的三度空间,而沙漠就像是人类未知的第四度空间,在沙漠中,可以发生一切超乎常理之外的怪事!”
艾泊的话,我是同意一部份的,那主要是由于沙漠的单调,空气的乾燥,都可以使人产生十分如真的错觉之故,以前我认识一个沙漠旅行家,他就坚持说澳洲之大沙漠中,有著“无头族”人,是他亲眼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头!
我没有再和他争辩,我们在寂静的沙漠中行进,几乎连话都不想多说。一连几天,我们向大沙漠的腹地前进。
潮湿的空气本来是最令人讨厌的,但在那时,我却怀念起江南的“黄梅天”来了,我不断地用清水从头淋下来,使我的头发保持湿润。虽然不到几分钟,头发又乾得像枯柴一样,但总比一点水份都沾不到好得多。
在出发的时候,我认为我们带得水太多了,这时我才知道并不,在沙漠中,即使有一水塘水,也还是不够的。人在沙漠中,主要倒不是生理上需要水,而是心理上需要水!
第五天黄昏,根据艾泊的纪录,我们已经来到了那英国人所记载的那个金字塔的附近了。艾泊检查了蓄电池,开动了那具经过他改装的探测仪。探测仪发出“嗡嗡”的声音,开始工作。
探测仪上的一个指针,定在“零”度上不动。艾泊向那枚指针指了一指,道︰“如果这根指针移动的话,那我们或者可能发现了一座云母矿,或者是会发现了那座金字塔。”
我向前望去,沙漠十分平整,夕阳的光辉映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上,闪起一片真正的金黄色的光芒,如果有一个高起的物事,我想我一定不必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了的。
但是沙面之上却甚么也没有。
艾泊大声叱喝了几声,骆驼队停了下来。我奇道︰“今天我们就这样在这里扎营了么?”
艾泊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准备的武器呢?要取出来了。”
我吃了一惊︰“今天晚上可能有意外的变故么?”
艾泊摇了摇头︰“说不定,说不定!”
他要我扎营帐,他自己则调整著探测仪上的一些零件,牵著那正负著探测仪的骆驼,向前走了开去。等我扎好了营帐,弄好了吃的东西,他还没有回来。
但是我却并不担心,因为在暮色中,我还可以看得到他。
他和那头骆驼,大约在一公里开外处,我想叫他,又怕他听不到,于是我取起了望远镜,想看看他是不是已准备回来。
在望远镜中,我看出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那只骆驼停著不动,骆驼的背上,仍然负著那具探测仪,和艾泊将骆驼走开去的时候一样。
但是艾泊本人呢,他在离开骆驼不远处,双手按在沙上,双足向上倒立著!
我乍一看那种怪异的情形,心中不禁猛地吓了一大跳:难道我的神经竟这样脆弱,在沙漠五天,已使我的眼前,出现幻觉了么?因为我实是想不出艾泊为甚么要头下脚上地倒竖!
我立即放下了望远镜,定了定神,再举起望远镜,暮色虽然更浓,但是我还是可以看得清艾泊正以那种怪姿势倒立著。
我又放下了望远镜,天色已更黑了。月亮悄悄地爬上来,半小时前还是金黄色的沙漠,变成一片银辉,如果不是那么枯燥、单调的话,沙漠不论日夜,都是很美丽的。
我再度举起望远镜,已看到艾泊牵著骆驼,向营帐走来。我不等他走近,便将望远镜收了起来,我不想被他知道我曾经看过他以这样的一个怪姿势,倒立在沙漠之上。
没有多久,艾泊便已到了近前,他隔老远便叫道︰“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他的面上,并没有甚么异状,像是他刚才绝未曾有过那么不正常的举动一样。
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艾泊如果无意讲出来的话,我决定不问。
我们两人像往常一样地吃著晚餐,艾泊道︰“明天早上,我应该走得更远些,我们不应该太相信那个第一次发现这座金字塔的英国人,他记载的方位,是可能有错误的。”我忙道︰“当然,但这座金字塔,总不会离那英国人记载的地方太远。”
艾泊抹著咀,喝著浓咖啡︰“枪枝捡出来了么?”我回答他︰“捡出来了,我们每人可以有一柄手枪,和一枝来福枪。”
艾泊摇头道︰“不,我有两枝手枪,两枝来福枪,而你没有。”
我不禁愕然,抬起头来看他,他已经打横跨出了两步,以极其敏捷的手法,将我捡出来的两枝来福枪抓在手中。我心中大吃了一惊,但是我却保持著镇定,还端起咖啡来,呷了一口︰“艾泊,你不给我武器,是甚么主意?”
艾泊将两柄手枪也挂到了他的身上︰“吃完晚饭你去睡吧,我来值夜。”
我坚持了一句︰“我们两人轮流值夜。”
但是艾泊的面上神情,像是铁石一样︰“我来值夜,不是轮流。”
这时候,我实是难以猜测艾泊究竟是在打甚么主意,我不欲和他争论,因为枪枝全在他的身上。如果他的神经已开始错乱,那么我如果与之争论,只有加速他的发狂!
我只是耸了耸肩,便钻进了营帐,脱下了沉重的橡胶靴,躺了下来。
我望著外面,可以看到艾泊,他的行动十分缓慢镇定,不像是一个神经错乱的人。他将火弄熄,将吃剩的东西倒去,将骆驼赶在一堆,然后,靠著一头骆驼,坐了下来,两枝来福枪,就倚在他的身旁。
我看了一会,看不出甚么变异来,虽然我还弄不懂何以艾泊不要我值夜,但是我却也知道艾泊并不是恶意的。因为他如果要害我的话,早就可以下手,而不必等待甚么的。
我合上了眼睛,开始我只是准备养养神,并不准备睡去的,但是我终于敌不过长途跋涉的劳累,而沉沉地睡去了。
我不知睡了多久,我是被一下清脆的“卡勒”声突然惊醒的。
那一下“卡勒”声,分明是来福枪子禅上膛的声音。我陡地睁开眼来,一个翻身,向外看去。我已经看到艾泊伏在一头骆驼的背上,来福枪指著前面。
我循著他来福枪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并没有甚么足以令人惊慌的东西。我站起身来,待向帐篷外走去,但是我才一站起,便看到那在缓缓移动著的小沙丘了。
有三个小沙丘,每一个只不过半尺来高,正在向我们的营帐移动著。
从那小沙丘长长的形状看来,那分明是有人伏在沙下面,在向前俯伏前进。我不禁大大吃了一惊,那三个伏在沙下面的人,早已在来福枪的射程之内,我不知道艾泊为甚么还不开枪射击。
我看出事情有著甚么不对头的地方,因此我决定暂时不出去。我看到艾泊一扬手,抛出了一根红色的树枝,那根树枝,插在沙中,恰好挡住了第一个伏在沙底下的人的去路。
接著,我便看到,像是变魔术一样,从沙中,站起了三个人来。
那三个人的模样,一时无法形容,他们的皮肤,又黑又粗糙,上身赤裸著,下半身只围著一块破布,算是裤子,他们的手中,持著一种样子相当奇特的武器,照我的推测,那可能是吹箭器。他们站了起来,艾泊手一扬,突然将来福枪抛到了地上!
艾泊的这一个举动,更是叫我大吃一惊,因为我绝想不到他竟是这样胆怯的人,敌人才一现身,便自抛弃了武器。
那三个不速之客,自然是在沙漠中出没的阿拉伯土著,艾泊人甚么这样怕他们?
然而,我立即知道,艾泊并不是怕他们!因为我看到,艾泊张著两臂,绕过了那头骆驼,向前走去,而那三个人,也高举著双手,向前走了过来,他们的动作一致,表现著一种亲善,我看不出其中有甚么火药味,但是我心中的惊恐,却更其增加。
因为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艾泊似乎和这三个神秘出现的阿拉伯土著是同路人!
在沙漠中的阿拉伯土著,有不必是嗜杀成性,极其凶残的,而我一时之间,又看不出这三个人究竟是甚么种族。
艾泊背著我和他们交往,他的动作又这样神秘,这不能不使我吃惊。
我决定不出声,看他们有甚么动作,只见那三个阿拉伯人,来到了近前,和艾泊作了一个亲热的动作,艾泊开始和他们谈话,他讲的是我听不懂的一种阿拉伯土语。他讲了许多,而那三个阿拉伯人则只是静悄俏地听著,一声不出。
艾泊的声音十分低,他显然是不想吵醒我。他却不知道我早已醒了。
他约莫连续讲了五分钟之久,那三个阿拉伯人,才有了反应,他们一齐摇头。看这情形,像是艾泊向他们要求些甚么,而他们加以拒绝。
艾泊面上的神色,十分焦急,他忽然指了指我们的骆驼队,又指了指身后的来福枪,突然以法语道︰“给你们,这些都给你们!”
那三个阿拉伯人你望我,我望你,望了片刻,才由正中那个开了口,讲的仍是我所听不懂的那种阿拉伯土语。阿拉伯的土语的种类实在太多,每种不同,我甚至于不能猜到他在讲甚么。
艾泊不耐烦地听著,不住地插言。
突然,那三个阿拉伯人转过身,向前走去,而艾泊则拾起了来福枪,跟在后面。他们离开去了!
我不知道他们要到甚么地方去,我也不知道艾泊和那三个阿拉伯人打的是甚么交道,我只知道一点︰我应该跟上去!
要在沙漠中跟踪人,这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因为沙漠上甚么掩饰都没有,人家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你的了。
但是我却想到了那三个阿拉伯人来时的方式︰他们将身子埋在沙下爬了过来,那是不容易被人发觉的。而我比他们更擅于利用这种方式来前进,因为我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我擅于控制自己的呼吸。我立即出了帐幕,将身子伏在地上,向前爬出了几步。
我才向前爬出了六八步,便发觉我并不需要另外费功夫将身子埋入沙中,因为我用力向前爬行之际,身子已自然地陷进了沙中,我使我的头部保持在外,因为那样,我可以察知我所跟踪的人的去向。
那三个阿拉伯人和艾泊,一直向前走著,走出了好远,才转向西,我跟著他们爬了那么长一段距离,身子又埋在沙中,实是苦不堪言。
我明白为甚么他们开始时回头看了几眼之后,便绝不再回头,因为没有甚么人可以忍受那样长距离的爬行,而我则忍了下来。
他们转而向东之后,我向前看去,立即看到前面沙漠之中,兀立著几座嵯峨的石崖。
虽然隔得还远,但是已经可以看出,那几处嵯峨的石崖,险恶之极,崖石在月光下看来,犹如无数柄冰冷的锋锐的利刃一般。
那三个阿拉伯人和艾泊,继续向前走著。他们的目的地,显然是那几座石崖,我仍然咬紧牙关,爬行著跟在他们的后面,和他们相距,大约十步。
那几座石崖渐渐地接近了,我的心情,也开始紧张起来,因为艾泊和那三个阿拉伯人,究竟是在弄甚么花样,也立即可以揭晓了。
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去向,自然不怕失去了跟踪的目标,所以我不再昂著头爬行,因为这样使我自己易于暴露目标。
那三个阿拉伯人和艾泊的手中,全部有著致命的武器,我不知他们究竟怀著甚么目的之前,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跟踪他们的。
所以我低著头,几乎将身子全埋入沙中,只是每隔上一分钟,才抬头来向前看上一眼。
每次,当我抬头向前看去时,艾泊和那三个阿拉伯人,总是仍在前面走著,渐渐接近那越看越是险恶的石崖。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怪事终于发生了。
在离开那几座石崖,只有小半哩的时候,我抬起头来,艾泊和那三个阿拉伯人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