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过这首诗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生命、爱情、自由,它们都不能自己把握,你怎么会羡慕它们?它们会羡慕我们,我们才是自由的、幸福的。”王杰没有想到梁一飞会说这么多,他刚要和梁一飞争辩,却看到冯班长走进了班房,就不再说什么了。
上午马上就出操了,王杰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冯班长戴帽子、扎腰带时,才想起自己没有作训帽。梁一飞、刘帅他们已经提前下楼了。王杰惶恐不安地站在自己的床前,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向班长说明一下情况,又不好意思,也不敢。看着冯班长已经走出了房门,王杰更加恐慌,甚至有点绝望了。
冯班长走到窗口时,无意中向班房望了一眼,发现王杰呆呆地站在床前。他就冲王杰喊道:“王杰,马上集合了,你还不赶快下去,等会儿又迟到了。”
王杰听到班长叫自己,慌忙转过头来,结结巴巴地说:“班长,我……我的帽子不见了,丢……丢了。”
冯班长转过身走回班房,皱着眉头看着王杰,想了一下,说:“不会吧,没有人进我们房间啊。况且,谁会拿你的帽子啊?王杰,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再找找看。”
王杰知道冯班长误解自己的意思了,急忙解释道:“班长,不是在这儿丢的,是在来的路上被风吹丢的。”
“嗯——”冯班长有点不耐烦地看了王杰一眼,说,“你先下去集合吧,我到时给你想一下办法。”
新兵连的第一天是在简单的队列训练中度过的。新兵们在篮球场训练,训练的时间很短,休息的时间却很长。梁一飞在高中军训时学过这些动作,所以,一天下来,他感到相当轻松和简单。王杰和黎冬生却是不停地出错,并受到了冯班长的批评。梁一飞注意到,冯班长批评新兵时,说话很客气,语气很委婉,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凶巴巴的样子。
晚上,冯班长组织他们学叠被子;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示范,手把手地教。效果果然很明显。熄灯的时候,梁一飞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叠被子的诀窍,所叠被子的质量比早上提高了一个档次。梁一飞观察刘帅他们的被子,也都有明显进步。
熄灯后,梁一飞躺在床上,想到自己前天还在家里,现在已经在部队度过一天了,感觉像做梦一般不真实,一会儿又觉得太真实了,真实得竟有点虚幻。一天下来,梁一飞觉得,部队并
不像人们所说的那么恐怖。训练并不是很累,班
长并不是很凶,伙食并不是很差。尤其是训练方面,入伍前,梁一飞听说一部分新兵因受不了训练的苦都当了逃兵,但今天的训练,他觉得和高中的军训没什么区别。他们都说部队里班长打兵,但冯班长看起来很和气啊!七班长和九班长也都是笑呵呵的啊!看来,别人说的不能信,自己见的才是真!梁一飞不禁发出感叹。
我的新兵连 第三章(6)
唯一使梁一飞感到不舒服的是心里有种莫名的压抑,这压抑就像黑云一样笼罩在心上,挥之不去。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冯班长严厉的眼神吧,也许是因为陌生的环境吧,也许是自己自寻烦恼吧,梁一飞想。
王杰这一整天心里却闷闷不乐。作训帽丢了,看着其他新兵都带着帽子训练,自己却“光着头”,王杰心里很不是滋味。冯班长虽然说帮自己解决,但整整一天了,却没个影儿。熄灯睡觉的时候,王杰好几次都想开口问冯班长,到底有没有帮自己找到个作训帽,但最终没敢问。躺在床上,王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很想问问下铺的梁一飞,自己该怎么办,但冯班长要求熄灯后不能说话。
王杰想到了训练时自己受到的批评。虽然冯班长批评的语气婉转,但再婉转的批评也是批评啊!他又想到了晚上三四个小时不停地叠被子的事。他想不通把被子叠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被子是用来睡的,不是看的啊!想着想着,王杰的心里就滋生起一股怨气:“部队咋会是这样的?立正、稍息、叠被子……整天净干些没用的事儿!我来部队就是学这些的?早知道这样,我不来了。”这股怨气在王杰的心里升腾、膨胀,并迅速化为苦恼在他脑子里盘旋、轰鸣。王杰更加烦躁不安了,他瞪着眼睛望着窗外的黑夜,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叁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福建、海南、湖南的几批新兵也陆续到达。每批新兵到来时,武队长都带领全体官兵,喜气洋洋、敲锣打鼓地夹道欢迎他们。梁一飞站在欢迎的队伍里,满面笑容地鼓着掌。看到刚来的新兵拘谨地站在篮球场上,新奇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梁一飞觉得好笑。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是“黑猪笑乌鸦”了,自己刚来时的情景,或许比他们更傻。
欢迎新兵的队伍解散后,梁一飞他们按照冯班长的安排,殷勤地帮刚到的新兵提行李,在他们吃饭的间隙,又帮他们打冲凉的开水、铺床被。每个新兵刚来时,都很拘谨,不爱和别人说话,但大家都是年轻人,一两天的工夫,就熟识起来。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再礼貌客气地别扭地相处,而是打打闹闹活泼起来。班房里的空气也不再僵化和沉闷,而是生机盎然。新兵连的队伍在不断壮大,当湖南的一批新兵最后到达后,新兵连就满编了。梁一飞所在八班的十名成员也全部到位。
苏黎明和周亮来自福建。苏黎明身高一米八零,很瘦,脸色很白,是种病态的苍白。他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苏黎明自我调侃说,他的样子像麻秆。所以,一开始,大家都叫他“麻秆”。后来熟识了,大家就打趣说,他的样子不仅像麻秆,还像风筝。苏黎明的性格比较开朗,到八班后,很快就和大家融合在了一起,相处得很好。
周亮的体型和王杰很相似,矮矮胖胖的,只是王杰的皮肤白嫩,周亮的皮肤淡黄。周亮的相貌是让人一看就要笑的。他的两个胖脸蛋很丰满,要往下坠的样子。两只眼睛大而明亮,两嘴角上翘,笑起来像个弯月亮。滑稽的是,他长了一对大龅牙,一笑便暴露无遗,像两个小丑得意登场。刚来八班时,周亮对冯班长说,他高中毕业,预备党员。八班的新兵发现,周亮有事没事,总拿本《共产党章程》翻看,对他不由得敬重起来。后来一次读报,冯班长让他读《人民武警报》,没想到,他吭吭哧哧,很多字都不认得。大家就知道,他的高中毕业是假的。他也主动承认,他的预备党员是他当村支书的爸爸在他入伍时给办的。八班的新兵就都讽刺地叫他“党员”。没想到,他也不恼,仍旧嘻嘻哈哈的,整天一副没心没肺、欢天喜地的模样。
黄涛和罗天海是从海南来的。黄涛是八班新兵里最帅气的一个。他的皮肤是米黄色的,身材魁梧,长着一张国字脸,五官棱角分明,给人以坚毅的美感。罗天海个头中等偏低,有点瘦,有一身黑得发光的皮肤,看到他,会让人想起海南灿烂无比的阳光和海里溜光顺滑的鱼。罗天海的鼻梁很高,眉棱也高,眉毛乌黑,五官给人以青涩、倔强的感觉。大家后来知道,他是黎族的兄弟,对他就另眼相看,分外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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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兵连 第三章(7)
刚到八班时,黄涛和罗天海不爱和别人说话,两个人总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谁也听不懂的海南话。冯班长批评了他们,他们才不再这样。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对他们熟悉起来,这才发现,黄涛的性格有点腼腆、内向,不大爱和人交往,罗天海却异常活泼,喜欢和人聊天、开玩笑。可惜的是,罗天海的话讲得太快,又带有浓重的地方口音,大家都不太能听得懂。
湖南的高恒和郑小东是最后一批到达的。他们两个都比较高。高恒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看到他,会让人想起唱《偏偏喜欢你》的陈百强,有那么点儿忧郁,那么点儿腼腆。高恒和陈百强也确实长得像,但高恒给人的感觉很冷,他不太与人交往,总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有意无意地,他和班里所有的人都保持着距离。慢慢地,大家也就和他保持了距离。有一次,梁一飞无意中说起很佩服湖南的左宗棠时,高恒才很放开地和他一起聊他们湖南有名的人物。
郑小东给人以印象是从他的眼睛开始的。他的眼睛一直眯缝着睁不开,从眼缝中透出的光也是发散的。刚开始时,冯班长还以为他以前吸过白粉,叫他“白粉仔”。郑小东的性格也是出人意料地活泼,没事就爱找人吹牛、聊天,特别能说。有一次,他和梁一飞聊天,竟叽叽嘎嘎、乱七八糟地说了半个多小时还停不下来,也不管别人想不想听。从那以后,梁一飞再也不敢和郑小东聊天了。不过,郑小东很快找到了罗天海,两个人一拍即合,成了很亲密的一对。
冯班长按照个子的高低给八班的新兵们排了队。苏黎明个头最高,是八班的排头兵,后面依次是黄涛、郑小东、高恒、刘帅、梁一飞、黎冬生、罗天海、王杰、周亮。
八班的新兵到齐后,冯班长就给他们理发。看到冯班长给郑小东理的发,梁一飞明白刘帅和黎冬生的发型为什么那么难看了。郑小东开玩笑地说:“从来都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丑。看来,我得小心我女朋友将来不要我了。”郑小东的话很快就变成了现实;在他到新兵连将近一个月的时候;他的女朋友果然跟他分了手;不要他了。
冯班长理发很快,一分钟一个。十多分钟后,八班的新兵就全理完了。梁一飞他们站在警容镜前看着自己怪异的发型,觉得又滑稽又难过。冯班长也很难为情,他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以前没学过理发。不过,你们也不要太在意,反正新兵连三个月你们是不会出去的,没人笑话你们。”冯班长都这样说了,大家就不敢再抱怨什么了。后来,八班的新兵看到七班新兵的发型像美国大兵的一样,傻得出格,心里就平衡了很多。
梁一飞对周围的环境渐渐熟悉起来,没有了刚到新兵连时的距离感和陌生感。他又逐渐认识了新兵连的指导员和各排的排长。马副指导员到新兵连后,把肩上的中尉警衔换成了少尉警衔,做了梁一飞所在排的排长。梁一飞这才知道,马副指导员原来是少尉。
新兵连的干部中,除了武队长和指导员看起来还和蔼可亲外,各排的排长并没有梁一飞想象得那么好。具体排长要怎样好,梁一飞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没有电影、电视里演的和自己想象中的好。其实,他和排长们并没有实际接触,要让他说出他们究竟哪点儿不好,还真说不上来。
最让梁一飞感到害怕的是各班的班长。他们中的大部分在新兵们面前总是脸色沉沉地,好像所有新兵都欠了他们债,或做了让他们生气的事。梁一飞接触较多的是三排的三个班长。七班长是个红脸大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时间久了,梁一飞觉得他连笑的样子都很凶。梁一飞一看到七班长,就要躲着走。每次吃完饭后,他宁可走宿舍楼右边较远的楼梯,从九班门前回到八班,也不愿走左边近的楼梯,从七班门口经过。梁一飞后来发现,刘帅他们也是如此。八班的冯班长,从相貌上看,是个稳重的人,平日里不苟言笑,比较严肃,但对新兵们很好,也很客气。九班长是三排最受欢迎的班长。他身材瘦小,爱说爱笑,随随便便的,做派和七班长完全不同。所以,新兵们都愿意找他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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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兵连 第三章(8)
由于新兵们全部到齐,一个篮球场已经不能容下全连人员训练了,训练场地就换到了足球场。训练变得正规起来,强度也逐渐加大。站军姿的时间已由原来的二十分钟增加到一个小时,甚至还要多。休息的时间却减少到只有十分钟,有时,一个下午仅休息一次。班长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管理越来越严,稍稍出错,就会受到批评。每次训练回来,梁一飞都感到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坐到地上就不想起来。他这才明白,学校的军训是远远不能和部队的训练相比的。
王杰和刘帅的情况更不好。他们的身体不是很协调,做动作总比别人慢半拍,冯班长就批评他们。一受批评,他们就更紧张,更频繁做错动作,结果,又挨批评,这几乎成了恶性循环。在训练场上,王杰和刘帅一直都沉着脸,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梁一飞觉得他们很可怜。
班里的气氛也因为训练的紧张而沉闷起来。回到班房后,除了郑小东和罗天海还在不知疲倦地聊天、吹牛外,其他人都坐在板凳上,以尽量舒服的姿势,闭着眼睛休息。
饭堂的伙食也越来越差,与刚来时的饭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武队长讲,炊事班专门负责炒菜的炊事员被抽调到支队机关饭堂了,剩下的是从基层中队挑选的老兵,做的饭菜差了些。他还讲,他已经把这个情况向支队有关部门反映了,支队马上就会派名好的炊事员来。听了这话,新兵们就开始眼巴巴地等待。结果,等了几个星期也没等来。他们都绝望了,麻木了。
梁一飞觉得,炊事班的老兵炒的菜难吃,烹调技术差是一个原因,不负责任恐怕是更主要的原因。米总是夹生,菜总是半生不熟,很多时候菜咸得像是打死了卖盐的。梁一飞和王杰本来就对南方的饭菜不感兴趣,现在更是难以下咽。
他们总觉得菜里有种很怪异的味道,一闻到这种味道,就胃口全消。对于炊事班做的汤,梁一飞和王杰更是不敢恭维。王杰曾好几次很认真地对梁一飞说,他怀疑那些汤是炊事班用刷锅水做的。但王杰却不敢去炊事班看个究竟,因为炊事班有个很凶的山东老兵,整天对新兵叫叫嚷嚷、骂骂咧咧。让梁一飞和王杰感到头痛的还有星期一、星期五和星期日的汤米粉,吃这种怪味的米粉,真是种折磨。但他们又不能不吃,因为冯班长会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把米粉吃完才允许离开饭堂。每次吃完米粉从饭堂出来,梁一飞就有种犯人被放出监狱的感觉。王杰问郑小东他们几个南方兵,发现他们也很讨厌吃汤米粉。
虽然饭菜越来越差,但没有新兵敢提意见。新兵们并不是怕被领导批评多事,而是怕被班长和炊事班的老兵骂。曾有一个新兵在武队长面前提了对伙食的意见,结果,炊事班的老兵看见他就讽刺、挖苦他。有一次,那个山东老兵还很过分地拉着他,要他去炊事班炒菜。从那以后,再没有新兵敢对伙食问题提意见了。
最让梁一飞感到烦恼、头疼甚至绝望的,是他那不争气的被子。这几天,每天午休前,冯班长都要求八班的新兵把被子打开,重新叠。叠好后由他检查,叠得不错,才可以休息。如果他认为叠得不好,那就要重新叠,直到他满意为止。梁一飞他们为了把被子叠好,就把它拿到地板、走廊上去叠。走廊上,七班和九班的新兵也在叠被子,因为争地盘,三个班的新兵还发生过争执。虽然通过这几天的练习,梁一飞叠被子的技术有了很大长进,被子不再是“面包”、“花卷”了,但在整个班里,他和刘帅的被子算是叠得比较差的了。几乎每天中午重新叠被子的四五个人中,都有他和刘帅。
王杰的被子倒是叠得很好。他叠好后,就帮梁一飞叠。但梁一飞的被子不是长方形,而是平行四边形,而且一边特厚,一边特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