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松见司空奇在秘室之中,得了这多异宝,却完全公开,毫不隐瞒,心中委实暗佩这位“金手书生”,不仅艺冠乾坤,连心性方面磊落光明,也非一般俗士,能够企及!他在钦佩之余,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在秘室之中,取得这多武林异宝,那位早已藏在室内之人,竟毫无争夺之念么?”
这句话儿,问得司空奇剑眉深蹙,想了好大一会,方自摇头笑道:“这位朋友,先行发话警告,不许我妄入洞中,但等我入洞以后,却大度量宽地任凭我取走宝物,委实怪得十分有趣!好在他不惹我,我却还要找他……”
鲁松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诧然问道:“司空老弟,你还要找他则甚?”
司空奇目闪神光,朗声笑道:“天地万物之间,若想长保祥和,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平’字!天不平时多戾气,地不平时多灾异,人不平时,则各种争斗,便纷纷而起!常言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何况那位朋友,又是先来!故而小弟等鲁兄、江兄,离却这是非之地,还要再进秘室,把所得宝物。分给那朋友一份!”
鲁松长叹一声,目注这位“金手书生”说道:“司空老弟,倘若人人都能像你边般光明磊落,澹泊平和,则莽莽江湖之中,又哪里会有什么百丈腥风,漫天血雨?”
司空青指着那张金弓、两根金箭微笑道:“适才鲁兄、江兄所同洞中异声,便是小弟在试验这‘金弓金箭’威力!试验之下,发现弓箭虽小,却威力强大,妙用无穷,不如就把这件武林异宝,留给那位先来朋友便了!”
江楠叹道:“司空兄处事公平,无愧是当世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
司空奇看他一眼,又向鲁松笑道:“双耳金瓶,已赠江兄,所剩下的三块‘龙涎化木’,本应由小弟与鲁兄共得!但因系三奇数,无法平分,小弟便占些便宜,独占其二,鲁兄留下一枚,以作今日纪念便了!”
司空奇若是再为谦虚?自取其一,把两块“龙涎化木”,赠送鲁松,便见虚情假意,鲁松也绝对不肯接受!
但他如今是自取其二,而赠送一块‘龙涎化木’,给鲁松留作纪念,这份真诚坦白的深切情意,却使鲁松无法推辞,只好大方地,伸手接过,以一种感佩神色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老弟,你既然如此真诚,鲁松只好把这块‘龙涎化木’厚颜收下了!”
.司空奇点头笑道:“鲁兄这等豪爽,方是武棼人物本色!但这‘金瓶古洞’中,因藏宝物扬名,仍是一干恶煞凶神,所虎视眈眈的是非之地!江兄,‘双耳金瓶’之愿巳偿,还是早些离开,觅地静参其上的‘金瓶三艺’为妥!”
江楠知道司空奇所说是实,转向鲁松笑道:“鲁大哥,‘双耳金瓶’虽巳合壁,但它上面所载‘金瓶三艺’,仍极深奥难通!
你可否暂时不返‘北天山’,与我弟兄一同参研,也好对江楠、江枫,多加指点!”
鲁松哈哈大笑地,点头说道:“好!好!我这趟鄱阳之行,总算捡定便宜!”
说到此处,转面向司空奇抱拳笑道:“司空老弟,鲁松与江楠暂且告别,倘若我们真能把‘金瓶三艺’,参研略有成就,则江湖之上定将在卫道降魔的大业之上,协同司空老弟,略尽薄力!”
说完,彼此相对一笑,便即挥手为别!
司空奇进出金瓶古洞,直等鲁松、江楠所乘小舟,隐入水云以后,方独自回转洞内。
他回转古洞,重入秘室之后,第一桩事儿,便是先把没入石室中的那根金色小箭,设法取出。
其次,则细心搜索这间密室之内,是否秘中藏秘地,隐匿着意料中的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穷极目力,看不出丝毫破绽,他手持金箭,一寸寸地,敲遍石壁,听听壁上有没有中空之处?
他敲遍秘室,并连秘室通道,也—齐细心察看,仍然找不出任何足以藏人的秘密所在!
司空奇不禁诧异万分,但是仍不死心!
因为,他除得知秘洞中有人发话,说出“入洞者死”之语以外,并从那块瓶形怪石的先行失踪,再复出现,并已被人劈裂一事之上,也足以证明确有人藏在这秘室之内!
如今,虽然遍搜不得,但司空奇却未气馁,因为他曾在泰山“三岐峰”的飞瀑之旁,见识过比此处更灵奇的幽秘洞府,故而深知必须细心搜寻,不能粗率从事!
司空青因自己久搜无得,心烦神躁,气息业已驳杂不匀,遂索性暂时不作理会,在禅榻前,席地盘坐,面对着榻上“金瓶尊者”的法身,吐纳行功,用起内家妙诀!
这位“金手书生”,调匀一口真气,度九宫雷府,穿十二重楼,周行四肢百穴以后,果然心宁神和,烦躁尽祛,智机也仿佛毫无凝滞地,分外活泼!
司空奇本是绝顶聪明之人,他在忧烦一去,神智一清以后,忽然想出了绝顶聪明办法!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必大费神思地,到处搜索,只消在此,静坐上一日半日,自然有所收获!
这种方法,是想分别利用一个“耗”字,和一个“聪”字!
所谓“耗”字,便是司空奇打算用无限长的时间,以便和对方“对耗”,倒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何况,在“对耗”中,自己冥心静坐之下,正好运用“天聪神功”,以耳代目地,细听对方动静!
对方纵或能沉得住气,与自己耗上个一日两日,却绝不能把“饮食”二宇,也置诸不顾!
“天聪神功”运行到极致之际,针坠宛如钟响,蚊吟宛若雷鸣,对方只要喝上一口水,或咀嚼上—块干粮,自己也立可发觉他藏身何处。
司空奇想出了这种聪明办法,自然便照计而行!
第一步动作是先取出身边的干粮水壶,来个喝得足足,吃得饱饱!
因为司空奇认为自己吃饱喝足以后,足可与对方硬耗上两日光景,倒看对方是否能在这段时间之间,不饮不食,不行不动?
他吃饱喝足后的第二步动作,便是盘膝静坐,返挥入虚,百虑皆忘,神与天地会,运用起“天聪神功”!
但凡事有一利者,必有一弊,这种“天聪功”,虽可以耳代目,使针坠案如钟响,蚊吟俨若雷鸣!但却必须摒绝百虑,闭起双眼,静静不动,使其手、足、眼、鼻、口、舌种种官能均告暂时停止,完全集中在双耳一心之上。
抉句话说,纵令鲜鱼熊掌置于前,不会勾起司空奇的食欲,奇香恶臭薰于侧,不会刺激司空奇的嗅觉。即或“碧目魔女”淳于琬,亭亭玉立的站在他的身旁,他也毫无所睹。
如今,司空奇已若老僧入定一般,所未入定的,只是他的一双耳朵。
听……听……听……
对方果然有了动作,但这种动作,却使司空奇木然无觉。
固这种动作,寂然无声,不是什么“天听神功”不可以听见人的什么动作,而是因边种动作本身寂然无声!
在司空奇这等绝世之人身莆,尤其是在他正运用着内家绝学“天聪神功”之下,哪怕是一举手,或一抬足,都会使他骇然起惊。
除非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才会使司空奇那两只凝聚了“天听神功”耳朵,无所觉察!
对了!对方的动作,正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
就在“金手书生”司空奇静坐运行“天聪神功”刚刚进入相合,无响弗听的妙境之际,插上坐的那位“金瓶尊者”法身,却扬起双眉,睁开双眼。
扬眉睁目以后,这位“金瓶尊者”法身,竟又抬起手来,一拂水袖!
但扬眉睁目的动作,虽使司空奇茫无所觉,如今抬手拂袖的动作,却瞒不过司空奇的“天聪神功”!
“金瓶尊者”的右手才抬,司空奇便愤然警觉地,也自睁开双目!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榻上的“金瓶尊者”,不仅睁开眼,而眼中的两道目光,并还与众不同的色呈淡绿地,美丽到了极处!
司空奇自然知道,拥有这两道淡绿色美丽目光的主人是谁?
可惜他目光中虽然看见,心中虽然明白,却口中无法发话,身上无法动。
原来,他用一睁眼之际,已被榻上假扮“金瓶尊者”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凝劲拂袖隔空点了穴道。
淳于琬幽幽长叹一声,目注司空奇道:“我委实不愿再复见你,故而自从‘泰山’一别之后,经常变易形容,时而和尚,时而道士,时而尼姑。总之,决不露出本来面目!”
司空奇早就知道她是误中“紫龙碑”上的埋伏暗算,容颜受损,才羞于本来面目,再见自己,但却苦于穴道业已受制,无法开口向淳于琬劝慰解释!
淳于琬又复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在你南北东西地,四处寻找之际,最少有两次,业已和我相遇,却都被我先行发觉,运功收敛了目内碧光,把你瞒过!”
司空奇闻言,不禁暗悔自己怎会错过了这种机缘,不会把淳于琬及早寻着!
淳于琬忽然伤感起来,目中微转泪光地,凄声说道:“你对我如此关切,如此深情,教我怎不感激?我遂下定决心,要对你好好答报!”
司空奇有口难言,暗声叫苦,心想对方最好的答报,便是让自己喂她服食“三日失魂丝”的解药,恢复昔日记忆,从此情天比翼,弹剑江湖!
但如今所获得的,却是最坏答报,把自己制了穴道,既不能言,又不能动!
淳于琬把两道含蕴泪光的微碧眼神,凝望着司空奇,幽幽说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之中,早有所获,并想起你曾经看见过我的‘藏珍图’,或许会寻到此地?遂略作部署,决意在此等你,对你作最佳答报!”
司空奇听至此处,暗忖:倒看这位刁蛮绝顶的“碧目魔女”,会弄出些甚么花样?
淳于琬举起她那僧袍大袖,拭去颊上泪痕,继续笑道:“我对你的报答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物质上的报答,一种是精神的报答!”
司空奇心中好不诧异,弄不懂甚么是物质、精神双重报答?
淳于琬幽幽又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中等了数日,你果然寻来,足见你对我确实关怀备至,一片真情,也越发坚定了我的尽量报答之念!”
司空奇见淳于琬一再声称感激自己对她的一片真情,心中自然也颇觉安慰!
淳于琬微叹一声说道:“一只上载‘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三块‘龙涎化木’、以及一张‘小金弓’,三根‘小金箭’,是我根据‘藏珍图’,在此寻得的几件‘金瓶尊者’遗宝,虽然全数送你作为物质上的报答,总觉仍嫌不够,只好在‘精神’方面,对你多加补偿!”
司空奇若非口不能言,早已连声追问淳于琬,到底打算在“精神”方面,给自己甚么样的补偿报答?
淳于琬中了“三日失魂丝”剧毒,虽已服食“晶茎七叶芝”,但因时间延误,效力大减,以至无法恢复中毒以前的所有记忆!
但她虽昧于过去,但对现在、将来,却无影响,灵心慧质,仍属绝顶聪明!
司空奇口不能言,心中所转念头,居然已被这位冰雪聪明的“碧目魔女”猜透!
淳于琬目中的淡碧神光一转,向司空奇微笑说道:“司空兄,你如今所欲得悉之事,定是想知道我对你的‘精神’方面,如何补报?”
司空奇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好奇地,等待“碧目魔女”淳于琬说出这桩答案!
淳于琬先是微微一叹,再是盈盈一笑,然后幽幽说道:“我认为最好的报答,便是称心如愿,使求仁者得仁,求义者得义,赠宝剑于烈士,进红粉于佳人!”
这几句话儿虽使司空奇听得有点莫测高深,但淳于琬以下继续所说的话儿,却使他喜心翻倒!
淳于琬在语音略顿以后,又复嫣然一笑道:“换句话说,对于你的殷切关怀,一片真情,我觉得别无更好的报答方法,只有永结同心,委身相事!”
这“永结同心,委身相事”八字,听得司空奇的一颗心儿,腾腾腾地,几乎跳出了腔子以外!
淳于琬毫不羞涩地,目闪神光说道:“我因容貌已毁,本不欲再与你相见,如今作了这种决定,完全是感君深情,并觉得能够嫁给‘金手书生’司空奇,也是三生有幸!但你却千万不许嫌我丑!”
司空奇见淳于琬居然真肯嫁给自己,不禁觉得四肢百穴之间,舒畅无比,仿佛比吃了一粒仙家“大还丹”,还要来得好过!
淳于琬继续笑道:“对于我容貌已毁的缺憾,我已设法补救,制作了一副比我原来容貌更美的人皮面具,才好在与你这风神绝世的‘金手书生’并辔江湖之际,替你撑撑场面!”
司空奇苦于有口难言,否则定会答以,漫说淳于琬容貌受伤之事,还可设法治疗,便算她天生丑得宛若无盐嫫母一般,自己也决不舍有半点嫌恶之意!
淳于琬伸手指着“金瓶古洞”后面方向说道:“在这‘金瓶古洞’后的小峰头上,还有一座洁净石洞,我打算在那座洞府之中,与你缘识三年!如今且先行一步,略加布置,以添情调,你等血脉流通!身能行动之后,立即前来便了!”
说完,便飘身走出秘洞,不再对司空奇加以理会!
司空奇此时,在心中狂喜之内,又添了一点恐惧!
他恐惧的是淳于瑰未必能如此大方,当真肯委身下嫁?会不会是虚言相戏?给自己来了一场空欢喜,却又海角天涯地,飘然远隐。
但这种恐惧念头,不久便告消失,因司空奇觉得淳于琬倘若不愿再理自己,尽可飘然而去,不必作甚戏言?
他判断淳于琬被自己深情所感,决心下嫁相酬之举,确系出于真诚以后,自然喜孜孜地,静待血脉流逼,便去了相思夙愿!
司空奇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敷二高手,他深知要等自动解穴,尚有一段不太短的时间,自己必须好好利用这段时间,作一桩重大决定!
这桩重大决定,就是自己应不应该接受淳于琬这种委身酬情之举?
若在平时,司空奇决不会接受淳于琬骤然下嫁之举!因为一来彼此相识时日不多,二来淳于琬身中剧毒,尚未全去,失去以往记忆!
在这种情形之下,结为夫妇,似乎既有挟恩求惠嫌疑,又有乘人于危顾忌,自非司空奇这等胸襟磊落的侠义男儿所愿为!他定会向淳于琬说明,彼此先结为好友,等设法使她完全恢复记忆,确实两情相合以后,在复缔定百年之好!
如此作法,光明正大,宜于平时,但目前却是一种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的关健,就是淳于琬容貌受了损伤!她方才已有情自己,千万莫嫌她丑陋之语,自己倘若不接受她这委身盛意?她必会认为自己是嫌她已非昔日容光,而加饰词推托!
淳于琬如今是双重失意的伤心人,伤心量需要的是同情慰藉,最不堪的是伤心之上,再加伤心!
司空奇暗自盘算一番,终于对这桩重大之事,作了重大决定!
他决定宁可使自己暂时蒙受乘人于危的冤枉,也不能使淳于琬在既中毒,又毁容之下,再复有所伤心,柔肠寸断!
换句话说,司空奇是决定以下地狱的心情,去往另一石洞之中,享受那场甜中带苦的飞来艳福!
决心既定,血脉也通,司空奇缓缓站起身形,略为活动四肢,便走出这“金瓶古洞”!
出了这洞以后的第一件事儿,自然是寻找那洞!
果然,“金瓶古洞”之后,有座小小峰头!小小峰头之上,有个洁净石洞!
司空奇刚刚走到洞口,便觉自己的一颗心儿,在“扑腾、扑腾”地,不住狂跳!
他这心耽之因,是充满了一种矛盾性的恐惧!
甚么叫矛盾性的恐惧?就是司空奇既恐惧“碧目魔女”淳于琬不在洞内,又恐惧她,真在洞内!
倘若她不在洞内,则莽莽天涯,茫茫海角,伊人倩影,何处追寻?
倘若她人在洞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