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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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方丈-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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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帝把辅佐太子出征的十三弟滕王,大将军赵文表、刘雄叫来征询,三人与周将军 数月的袍泽之谊,都从内心喜欢上了这位出身寒门的小将军。他们夸赞周将军不仅知兵法、懂医 术、睦同僚,杀敌勇猛,为人忠义,而且爱兵如子,确有将帅质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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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第二十二章(5)        
  武帝思量, 过去太子只注重文学,轻率武功,所以才会有第一次率兵西征无功而 返之耻。如今太子开始注重提拔武将,倒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转变。而且,太子身边也 确需要有他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知兵武将。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虽说从前朝魏国到如今的大周朝廷中,上三品中文武官 职,出身寒门的人实在屈指可数。但若只以出身寒门不肯格外提升,只怕会冷了天下寒门出 身却极有才干的下级文官武将的心。武帝想,若能趁机晋拔几位出身寒门的中下级文武官员 为朝廷上品之职,倒可以借此招徕天下更多有真才实学的贤能和英豪归附到大周来。      
  郑姬这一段始终密切打探着东宫太子和紫云殿李妃两边的动静。      
  她听说,眼下朝廷上下都在议论,说太子上奏请求格外提携的一位年轻将军。他出山 后携一把削铁如泥的青铜宝剑,用兵布阵神奇莫测,不仅作战威勇,且懂医术、懂绘战争地 形图。郑姬又闻知这位出身寒门的武将姓周时,立即就猜出了——这位武将肯定就是公主奶 娘的儿子! 郑姬警觉了:如果此人果然是文韬武略过人之辈,一旦得到陛下的欣赏和晋拔,自 会终生追随和效命于太子的鞍前马后,成为太子的铁心亲腹! 宫廷之争历来都是你死我活的。她一直忧惧将来一天太子继位,自己也会成为当年 吕后的一样“人彘”…… 这天,武帝临幸翠微宫时,郑姬一边悉心服侍武帝更衣系带,一边道:“陛下,听 说紫云殿的姐姐摆了几处佛像香炉,也开始吃斋念佛了。臣妾实在担心,这样下去,只怕公主 没有回心转意,末了就连娥姿姐姐也要陷入痴迷了……” 武帝果然沉了脸:“竟有此事?” “娥姿姐姐实在是有福之人,虽说出身卑微,却得陛下厚爱掌领后宫多年。不知何 故,这几年却有些任性了。明知陛下平素最厌恶的就是这些佛神鬼怪和邪门歪道的东西, 真有些让人闹不明白了。” 武帝阴着脸一语不发。      
  郑姬又说:“听说太子手下有一位初出茅庐的周将军, 不知陛下知不知道这位小将是谁的儿子?” 武帝望着郑姬的眼睛:“哦?” 郑姬一笑:“陛下果然不知吗?他就是贺公主奶娘的儿子啊!臣妾听说他原是少林 寺的一位和尚,法名叫做慧忍的。” 武帝警觉地问:“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郑姬心内“咯噔”一下,脸上却微笑着:“陛下你想,周将军既是贺公主奶娘的儿 子,又是太子的属下,此事在宫中岂能一点儿传不开吗?” 武帝不再作声了。      
  郑姬一笑:“陛下,我有些不明白,佛教第一戒规乃是禁止杀生。他既是少林弟子 ,又是大周武将,阵前杀敌与禁止杀生的佛门教义根本相悖,他是怎么两全的?” 武帝听着郑姬的话,一时竟猜不透这个小巧俏丽、又很有些鬼心眼儿的爱姬,今天 究竟想告诉自己些什么? 郑姬继续说:“陛下,臣妾知道陛下一向憎恶释老,又准备削减二教。臣妾是担心 ,若陛下此时反而格外擢拔一个少林和尚……” 武帝沉默不语,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郑姬见陛下认真思量着自己的话,一时得意,竟忘了忌讳:“陛下,他既然救过太 子,又立有战功,陛下若不晋封于他,只怕会令阵前将士寒心。臣妾听说他身中毒镖之伤, 眼下尚未痊愈。陛下何不厚赠金银,准其回乡养伤,终生免去征役而得以两全?” 武帝心想:这个郑姬竟然如此精明!不过,这种精明若放在自己藏韬晦略的那十几 年中倒也有用。可是如今朝廷中已经云集了天下贤能、满朝文武,她这点女人的小聪明,不 仅显得可笑,反令武帝对她生出一种嫌忌和疑心来。      
  自打武帝亲政以来,连李妃都不敢再参与和打听朝廷之事了。若论心机,郑姬比起李妃 不知差了多少呢!不过武帝并没说透,只是笑道:“哦?这主意不错,怎么想出来的?” 郑姬心中暗喜,越发不知忌讳了:“陛下,听说这位小将当初在少林寺时,贺公主 曾带人出宫离京,赶到百里之外的山寺探看于他。如今若要格外晋升他,因他是公主奶娘的 儿子,朝廷大臣中会不会议论他们有挟私之嫌?” 武帝突然拉下脸来:“哪里来的这些流言蜚语?你难道不知,朕平生最憎恨的一样 就是后宫之间的信口雌黄吗?” 言罢愤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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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第二十二章(6)        
  郑姬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一时悟不透究竟哪句话犯了陛下的讳忌?怎么好好儿的笑 模笑样,突然就翻了脸了? 太子没有料到:朝廷诏布奖掖众位立功将士的圣谕上,除了自己特别提请父皇格外 晋升的周将军一人之外,表章中所提到的立功将士全都得到了提升!偏偏只有周将军 一人,仅仅只是赏以重金厚帛,却格外下诏令其回乡养伤、免去一切役赋公职! 这分明是诏令周将军削职还乡的啊! 太子大惑不解。当他匆匆找到父皇问及此事时,父皇说:“朕之前已有诏令,凡伤残 将士一律准予免服役税,皇儿莫非不知?” 太子急忙辩道:“父皇,周将军他只是一般的负伤,并未残疾啊!再说,他也并非 是一般的士卒军官。他是皇儿一手提拔的心腹,又是文韬武略过人的良将贤才。伤好之后还 能为朝廷再出大力、再建奇功的,为何非要他去职归里呢?” 武帝突然沉下了脸:“朕自有道理!” 太子久久地望着父皇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      
  贺公主得知父皇在对西征立功将士的诏封中,只有周将军一人不仅未见晋升反被诏令去职回里时,禁不住气冲冲地寻到太子的东宫,责问大哥为何立下大功奇勋的周 将军独独没有得到晋封? 太子冷笑道:“你来问我?我又问谁?你何不自己去问一问父皇?我倒比你更想知 道为什么!得到实情后,别忘了回来告诉我一声。” 贺公主惊愕地离开了太子的东宫,寻思许久,终于忍不住疑虑,当下便来到了父 皇的御书房。      
  武帝见是公主到来,满面欢喜地问道:“哦?朕的女儿,今天怎么想起看看父皇来 了?” 贺公主问过父皇并谢座后,径直道:“父皇,此番太子西征,诸将皆有晋升。周将 军的功勋最显赫,为何不仅没有被父皇晋升,反被去职还乡?” 武帝收敛了笑容:“你不是遁入佛门了吗?佛门弟子本当六根清净,公主为何突然 关心起红尘俗世的功名利禄来了?” 贺公主一下子被父皇问住了。她怔怔地望着父皇那高深莫测的脸,沉默好一会儿 才说:“父皇,他是女儿的奶哥哥,女儿过问一下有何不当吗?” 武帝转而又和颜悦色起来:“皇儿,你一天天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不要再任性 了。父皇把你聘给尉迟公子,是父皇经过几番思忖,觉得这门亲事无论是对女儿还是对你父 皇母妃,也无论是对你皇兄还是大周朝廷都是再无不妥的事,才斟酌定下的……” “父皇!凭他是玉皇大帝的儿子,女儿情愿一生礼佛,不谈婚嫁!”公主急忙拦住 父皇的话头。      
  武帝冷笑道:“皇儿!你要清楚自己是大周公主!即令终老宫中,也不能走到民间 百姓家!” 贺公主不觉一惊:父皇肯定已经听说什么了!她望着父皇的脸说:“父皇,莫非父 皇这样胸怀天下的一代明君,也只重门第出身而不注重品德才学吗?” 武帝愤然作色:“住口!朕今天也明白地告诉你,你就断了这份痴心吧!朕疼爱自 己的儿女,因为朕也是一个人;可是朕更是一个帝王,朕肩负的决不止一家一户的安定和幸 福。朕更要整个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和江山社稷的安定稳固。做朕的儿女,不仅要自己的 幸福,更要为大周江山社稷谋!朕决不会任由谁敢我行我素,乱了大周朝廷的规制,做出羞 辱大周皇家脸面的事!若有谁胆敢视朕的江山和皇家脸面为儿戏,不知天高地厚,那就别怪 朕做事太绝!孰轻孰重,公主自去度量!” 贺公主蓦然震住了! 她全身发冷地望着父皇那张突然陌生起来的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她虽说情知父 皇是一位只以国事为重的君王,可是父皇今天突然用这种居高临下的神气和口气,一口一个 “朕”地跟自己说话,她生平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她望着父皇那张突然间充满杀气的脸,分明清楚:自己胆敢再和父皇顶撞一句,翰 成哥很可能立即就会遭遇惨祸!自己此时虽不能和父皇抗辩,却也决不能显出畏惧和屈服的 神色。      
  她定定地望着父皇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女儿不会让父皇因为女儿之故让天下人 笑议!但是父皇也请明白,如果父皇杀了哺养孩儿多年的奶娘的唯一的儿子,父皇您唯一的 女儿决不会比一个仆妇的儿子多活一天的!” 武帝闻言,脸色青紫地怔了好一会儿,渐渐地面露戚色起来。末了,望着一向宠爱 的爱女诚心诚意地说:“皇儿!你要为父皇想想啊!父皇不是不疼女儿,可是,父皇毕竟不 只是你一个人的父皇啊!眼下大周强敌四邻,必得靠联姻增强国势。当初父皇派使三年迎娶 突厥公主,才得以使我大周北疆多年安定。贺儿,父皇非无情帝王,在父皇的治下,大周 境内已经尽数释放了数以万计的奴隶杂户。父皇实行均田,赈济涝旱,外交内睦,这可免了 多少杀伐流血?又可使得多少夫妻团聚、百姓平安? “皇儿,你身为大周公主,华服高车,衣食无愁,不事农耕而金珠绮罗,不出役赋而享 金殿银阁,一切皆是百姓所供。难道皇儿就不能为了国家百姓,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一己的儿 女私情吗?” 贺公主悲从中来:“可是父皇,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不想要金珠绮罗,也不想要高 车华屋。孩子只想要他,只想做一个农家妇,宁可一世桑蚕纺织。父皇,莫非你的江山一定 要以你唯一的女儿来做基石?” “住口!父皇若只为江山计,前年就把你嫁到突厥去了!”武帝顿然喝道。    
  公主屈膝跪下说:“父皇!女儿情愿服侍父皇母妃一生,情愿礼佛一生……”说完 ,深深叩拜了父皇后,神色宁静地默默退出殿堂。      
  公主柔中有刚,武帝虽一时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从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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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第二十三章(1)        
  第二十三章      
因天热气燥,归京一个多月了,翰成胸肋处的毒伤竟一直未能全部愈合,偶尔还会有 些隐痛发作。      
  他想,当时幸亏有师父的“轮回救生散”及时敷在毒伤之上,加之吞服的一粒救生 丹,否则自己恐怕已经魂断西番了。      
  翰成每天在家中等着盼着。一天天过去了,朝廷那边竟然一直都没有动静。起初太 子也曾微服出宫来府上探视过一次,后来几次派属下送来伤药和补品,却仍旧没有消息传来 。      
  终于等来了消息—— 前来颁旨的是几位普通宫监。      
  翰成忘了圣诏前后都说了些什么,只听到“因伤致残,着令去职归里、颐养父母, 终生免去各种赋役……” 他万没有料到,自己跟随太子出征一年有余,大小数仗,几番生 死,众位同袍属僚皆有晋升,唯有自己,不仅没有得到晋升,竟被陛下一道诏书 “去职归里”了! 当宫监们大声宣读诏敕赏赐时,满头嗡嗡直响的翰成突然悟出:公主断发抗婚之事 的真情被陛下察觉了! 他只不明白:陛下为何没有处死自己,反倒厚厚赏赐自己?或许接下来一道圣诏就 是灭门之祸吧? 一时间,翰成只觉着天旋地转,连谢恩都没来得及说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翰成醒来后仍觉得天旋地转。稍清醒一些,只要一念前事 ,即刻便会觉得胸口骤如刀剜火灼般剧痛起来。      
  如此,他便借酗酒和昏睡来排除烦痛。      
  军中同僚来府中探看,见他不是痛得满头虚汗,便是昏昏不醒的模样。众人不知内 情,以为他果然是因镖毒落下了症疾所以才被朝廷准予归里疗养的。一时既有为他感到惋惜 的,也有为他感到庆幸的。毕竟天下几分,兵事频繁,作为一个国家武将,功名荣华虽唾手 可得,但命断沙场的事却随时都会发生。      
  这晚,从酒梦中醒来的翰成觉得口渴难忍。他摇摇晃晃地来到院中,就着煌煌的明 月,摇着辘轳吊上来满满的一桶井水,就着木桶咚咚地喝了一通的凉水后,又把脸浸到水 里镇了镇,尔后靠着石头井栏,闭眼养了好一会儿神,睁开眼时见头顶那轮 圆月又大又亮,冷光静静地泻在地上、房顶和井台。      
  望着那轮明月,贺公主一双幽怨含泪的眸子骤然浮于面前。一俟想到公 主,翰成忽觉胸口一时又痛如刀绞起来。他捂紧胸腹,不觉叫了声“阿弥陀佛”! 奇的是,只这一声佛号,他立马便感到胸口的疼痛缓轻了好些。      
  “阿弥陀佛……” 此时静思,西吐大捷,原以为人生得意已是唾手可得了。哪承想荣华富贵倏忽间竟成幻象,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他突然异常思念起师父来,心内即刻涌过一阵阵的暖流。他记起了师父慈爱的目光 、洞悉万事万物的悲悯神情,记起了少林寺众师兄师弟相亲相爱、相敬相睦的诸多往事。      
  望着远方暗夜,翰成禁不住地唤了声:“师父……” 他渴望得到师父的援引和救度,渴望这火灼刀绞般不时发作的痛楚能有些缓解…… 当他一路徒步翻山越岭、渡河过桥地来到少林寺山门,蓦见须发皆白、手扶禅杖的 师父兀自伫立于夕阳晚霞里。      
  翰成的眼睛一热,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师父”,竟再也禁不住满腹的委屈和伤痛, 深深地跪在师父面前失声恸哭起来。      
  师父的眼中满是悲悯和爱怜。他抖着右手,抚着翰成的头:“徒儿,为师等你已久 了……” 翰成哽着声道:“师父!弟子的心疼痛难忍,求师父为弟子止痛……” “阿弥陀佛!空空无物,何来心痛?不过本性迷失,执著幻象,以为有痛而已。” 师父道。      
  翰成抚膺静思,长舒了一口气,果然身心蓦然轻松,飘逸超然一般自在。灼人的心 痛,沉甸甸的牵系,一时皆随风而去…… 尉迟公子来到太子东宫时,太子正和几位属下围着一份新得的《天下行旅图》 指指点点。听报尉迟佑求见时,太子忙站起身来,一迭声地说“请”,一边早已降阶迎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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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第二十三章(2)        
  太子回京后,便听说胞妹被聘给大司马尉迟迥最小的儿子尉迟佑的实情。太子旧日 与这位表弟也有些来往,知道尉迟公子颇有才气但不大重功禄。不曾料想,后来胞妹突然以 断发礼佛而抗拒这门亲事。      
  太子起初还有些惊骇,不知胞妹为何如此憎恶这门婚事?再则,即令实在不想嫁他 ,明说就是了,父皇母妃自然没有为了一个尉迟公子就强迫她的理由,自会为她另择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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