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臂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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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方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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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二章(4)        
  见年轻的女眷和武帝的两个幼子都在,宇文护完全放松了戒心,面含微笑地踏过高 高的朱红门槛进殿拜见太后。      
  太后见太师宇文护进了殿,赶忙坐直了身子,令赐座上茶。而武帝却因一直没有亲 政之故,照例在太后和太师的面前是没有座位的。      
  宇文护对太后行拜见之礼并寒暄家事,武帝怀抱觐见太后所用的玉珽,恭恭敬敬地 在宇文护身旁略靠后的位置侍立着。      
  宇文护自小丧父后便一直跟随叔父太祖入关。太祖当年南征北战,宇文护以长兄自居而掌理太师府家事,后宫走动。因彼此至亲,太后也不令内眷回避。李妃和冯姬仍 旧服侍在太后左右。      
  宇文护落座后,微微打量了太后一眼,果见她神情间带着些淡淡的醉意,殿内也飘 着些似有若无的酒香。宇文护谢了座,问太后安好。太后也微笑着回礼,又问候了宇文 护的母亲阎夫人近日吃得可香、睡得可好等话,又问了西巡路上的辛苦。      
  两下寒暄了一番家事后,宇文护便从怀中取出《酒诰》,开始一字一句很是认真地读起 来。      
  太后面带微笑,很是认真地听着。      
  正在这时,站立在宇文护身后的武帝突然举起手中的玉珽,朝着宇文护的后脑勺拼 尽全力猛地砸了下去!宇文护猝不及防,一头栽倒在地。      
  武帝手中的玉珽随之砉的一声断为两截! 一半仍在武帝手中,另一半飞出去撞在殿柱的石基上“嘡啷”一声跌得粉碎。      
  面对如此惊变,太后不觉惊慌地大叫了一声!李妃忙和冯姬将太后扶到后殿去了。      
  武帝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玉珽不觉一愣——这是为着今天这一击专门准备的一支 玉珽:约两尺长,黛绿色,厚而沉,系上等硬玉所制。      
  只为着这一击,武帝私下不知演练有几百次、预想过几千次。单单没料到会有这种 结果! 望着倒在地上身子仍微微有些抖动的奸相,武帝蓦然惊醒,拿着剩下的半截玉珽 ,朝着奸相的头部狠狠地砸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直到奸相不再动弹时,武帝一把抽出奸相身上的佩剑,气喘吁吁地命卫士 何泉进殿,立即斩掉昏死在地上的奸相头颅。      
  何泉哪里料到殿内已发生了这等变故?他望着倒在地上的宇文护,直惊得浑身发抖— —这可是整整把持了朝廷军国大权十七年、一个眼神便能决定大周国主生死废立的太师、大冢 宰啊! 在武帝的再次催促下,何泉方才战战兢兢地接过陛下递上的宝剑,朝着奸相一连几 剑下去。谁知,因何泉打骨子里畏惧宇文护的威势,加上手臂又抖得厉害,连着几剑下去竟 然都没能刺中要害,反倒把昏迷中的宇文护给刺醒过来,一时就见他在地上蠕动起来。      
  此时,一直躲在帘帷后面的武帝胞弟、卫王宇文直一个箭步冲出,一把夺过何泉 手中的宝剑,一脚踏在正在蠕动的宇文护背上,举剑朝着他的颈项狠狠几剑下去! 转眼,逆贼便已是身首两处了。      
  污血一下子溅在了四处微曳的帷幔上。      
  武帝嘘了口气,拉过身边的帷幔拭了拭溅在手臂上的血渍,神色沉稳地诏令卫士:严 密把守含仁殿,只许进不许出,封锁宇文护被诛真相。尔后诏令:速传下大夫宇文孝伯、宇文 神举和王轨三人进宫,径到含仁殿劝谏太后戒酒。      
  待三人匆匆进宫赶到含仁殿时,方才知晓宇文护已被武帝诛杀的真相。三人不觉暗 抽凉气:在奸相擅权的十几年里,他们一直都是武帝的左右心腹。往日也曾多次秘议:奸相 及党羽已把持朝廷主要军国大权,若欲除掉奸相且不引发大乱,必得攻其不备骤然杀之…… 却不曾料到,这位整整蛰伏十三年、几乎被朝中所有文武认定懦弱无能的嗣君,发动如此翻江倒 海之政变,竟未向他们这三位心腹泄露半点情况,转眼便已独自转定乾坤! 三人暗叹:面前这位,实乃真天子、大英雄也! 神色沉静的武帝令三人仍以探视和劝诫太后酗酒为名,分别诏令宇文护手下两个总 理宫禁兵马的儿子赶到后宫含仁殿来,先后立地诛杀。    
  含仁殿里,浓浓的血气一下子遮住了白铜香炉里融融沁人的玫瑰熏香…… 奸相宇文护的主要羽翼被剪灭之后,武帝宣诏:掌管大周军权的同父异母的五弟、 大司马宇文宪,还有一向忠心太祖、为人耿直的大将军尉迟运,大将军长孙览等立即进宫, 径到含仁殿探望太后。      
  众人以为太后得了急病,匆匆进殿后,方才惊悉宇文护及主要党腹已被武帝以僭越 之罪下诏诛杀。      
  齐王宇文宪虽是宇文护手下重臣,并为掌管军权的大司马,臣服于奸相,但往日 也曾念及兄弟情分,多次在宇文护与武帝之间调和周旋。武帝心下有数,情知宇文护大势已 去,他和朝中文武群臣一样,也自会急转风头的。因见齐王进殿后神色惊慌、满脸冷汗,武帝反 倒好言抚慰一番。遂命他以大司马身份,率尉迟运、长孙览、王轨诸将军立即带兵进驻太师 府,搜缴奸相所藏朝廷兵马符玺,抄斩奸相诸子诸孙及余党,并尽数抄没罪犯所有家资。      
  众人奉旨正要出门时,武帝突然又叫住齐王:一并抄斩旧日宫中庖厨宫监李安! 因见武帝又格外敕命抄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宫监,齐王不解地问了一句:“陛 下,李安不过一介普通宫监,杀他为何?” 武帝厉色道:“奸相丧心病狂,指使李安毒弑长兄明皇帝,莫非五弟一点都未曾闻听 ?” 齐王顿时惊得脸色煞白,一面诺诺称是,一面奉命而去。      
  奸相群党尽皆诛除,武帝令内史拟敕书诏诰天下: 太师、大冢宰、晋荡公护,志在无君,奸恶荼毒。丧心病狂,连弑二主。三方未 定,强邻四侵,疆场无戎旗之资,征夫乏谷米果腹。护等奸党,恣意贪掠,奢靡无度,高门 峻宇,华车宏屋。任情诛暴,肆行威福,致黎民凋残,役赋如虎。诏令:群凶党孽,尽皆诛 除!以正典刑,荡清妖雾…… 如此,把持大周军国大权整整十七年的宇文护和宇文护诸子诸孙近三十人,加上奸 相羽翼十数人,一天之内便被武帝以奇谋剪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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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三章(1)        
  第三章      
年轻的大将军被一阵凉风渐渐吹醒后,见自己躺在一片无人的矮树丛里,前后看不见一个 人影,只有他的马儿在一旁悠闲地啃着地上的草叶。      
  大将军拽着马缰,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回过头去,遥遥望见西面那残骸遍野 的山岭于落日余晖下血气蒸腾着,在山坳上空滚涌翻卷、漫天遮地地朝大将军这边渐渐扑 来。      
  隐隐中,就见那血烟中似乎裹挟着数不清的少腿断手的鬼魂,从呜咽到号啕,一路惨叫着、悲啼着朝他卷来。那哭号声渐渐喧嚣成山洪海啸一般 ,一浪一浪,此起彼伏: “娘啊,我要回家——” “娘的儿,回家吧——” “夫君,回家啦——” 大将军突然头痛欲裂:“天哪!罪孽啊!” 血雾翻过,霎时,大将军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如同被人浇了烧红的铜汁一般,嗞嗞 啦啦地冒起火烟来。      
  伴着那老母亲断肠裂肺的招魂声、年轻女子的悲咽声,众多肢体残缺鬼魂的哀号 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耳畔再也挥之不去了…… 年轻的大将军口干舌燥,五内如焚,惊悚地翻身上马。他发疯似的打着马,想要寻找一处清凉之水狂 饮一通镇镇自己燥热的身心。      
  可是,每当他寻到一处清水溪流之后,便发觉所有的河水不仅 一概灼热烫人,而且无一例外全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尸体皮毛的焦煳味。      
  那晚的月亮一如暑天的骄阳,月光下的一切全都泛着烟火和血气。      
  大将军发疯地到处寻找清净之水,希望能洗去难耐的灼热和满身的血腥气,能 镇一镇冒烟的喉咙。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畔隐隐提示:朝前走,一直走下去,只 有那里的水才是干净和清凉的…… 于是,他便不停地打马一路走,一路寻。马累倒了,他丢下马独自步行。从黄昏 走到夜半,从夜半又一直走到凌晨…… 就在一颗心将要被烤焦烧着之时,就在那颗启明星的辉芒闪烁于东方晨空时 ,蓦地,他听见从密林掩映的深处,隐隐传出几声悠长如水的禅院钟声: “咚——嗡——” “南无阿弥陀佛……” 一阵山风拂过,山寺众僧们的早课诵经之声随风飘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 密多,故心无挂碍,故无恐怖,远离颠倒……” “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亡时罪亦亡……” 霎时,大将军觉得自己一颗灼热、狂乱、骇怖的心骤然清凉宁静了下来。他望 着山寺的方向訇然长跪,流泪哽咽道:“弟子感谢佛祖引领!” 尔后,朝着京城的方向,年轻的大将军深深地长跪三叩之后,挺立于崖前,一把握 住自己的发髻,青铜宝剑的利刃划落处,万千烦恼丝随风漫漫飘飞于千崖万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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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三章(2)        
  此时,大将军记起了二祖慧可断臂求法之事…… 大将军高举宝剑,朝着自己的左臂奋然斩去…… 霎时,少室山涧的密林幽谷,霞光似血,血光如霞。      
  从此,大魏国一位年轻的驸马,一位前程无量的常胜大将军杳无踪迹…… 夕阳已经退尽,天色更加暗淡了。      
  山风扬起,大禅师身上那宽大的缁衣于渐浓的暮色里猎猎作响。      
  杜宇的啼声穿透林丛,彷徨于神秘的幽谷密林。      
  暮鼓声和着众僧的诵经之声悠然飘来,与山涛溪流、鹧鸪杜宇的啼声混成美 妙的天籁。      
  自禅宗祖师达摩一苇渡江飘然而来,在少室山默玄洞整整面壁九年终于得悟并传法 于众僧之后,大乘佛教便在嵩山一脉生根开花,禅宗祖庭少林寺因而香火延续。少林弟子不 刻意执著于文字,素以悟禅修持为主。寺院要求弟子们除了坐禅诵经之外,还要掌握研药诊 脉和拳法武功,治病救人,抑暴制强,自度度人,自觉觉他。      
  自佛灯引领、大禅师住持少林的这些年里,红尘世间动荡不已,宗室更替愈加频繁。各路英 雄动辄伐国出兵,拓疆开边,无不希望最终能揽中原而得天下,实现江山一统的帝王霸业。      
  沙场厮杀,战尘如云。刀戟剑丛里,成千上万兵卒将士的性命朝不保夕。加之朝廷 赋役繁重兼天灾人祸不断,民间生计愈加困窘。五浊混流,五苦无常,佛寺便成了众生躲 避苦难、死亡和恐惧的一方净土。人们在此寄托梦想,祈求平安。于是,信奉三宝的人众与日 俱增,各寺院香火一天天越发旺盛了。      
  大禅师住持少林寺的这些年,寺僧已经增至四五千之众。      
  然而,世间万事万物莫不是太阳则阴,过盛则衰。香火过盛,自然也会带来一种浮 热躁动之气。而佛教本贵清净,过于绮丽繁华终将会引来灾厄、埋下祸源。      
  大禅师的神情里透出了深深的悲悯和无奈…… 圆月初上,清光轻泻于万籁俱寂的少室诸峰。山下,寺里武僧弟子们练武的步声和 吼声,随山风和林涛隐隐传来。      
  大禅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几千弟子当中,大禅师最喜爱的一位弟子就是 武僧释慧忍了。      
  他是三年前初夏的一天傍晚来到寺里的。      
  当时,寺里众僧都在忙着收麦打场。有个徒弟对大禅师报说:有个毛头小伙子在寺 里等了三天了,缠着一定要见见大禅师,说要入寺学武。      
  少林神功乃达摩祖师相传,一代代发扬光大,越发有了名气。民间一些百姓或 是江湖武人纷纷化装成修信的居士来到寺中,有意与少林武僧一比高低。后来有几位被降服 者,竟死心塌地地请求大禅师为他们莲台剃度,非要皈依佛门。对这一类,大禅师多不肯收 留的。一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往往并不肯潜心修信佛教,只不过想入寺来学些少林武功罢了; 二是这些人大多都是百姓家的青壮劳力,国家的丁役,若不加限制,随意剃度,致弟子泛滥 ,最终将会致祸佛门。      
  大禅师听寺里的几位执事僧说,这个小伙子已经等了整整三天了。几番催他回家, 可是任人怎么劝,那小伙子就是不肯离开,非要见到大禅师不可。执事僧说,这小伙子甚是 执著,不如请大禅师见上一面,也许这小伙子果然有些善缘慧根也未必呢! 原来,这三天小伙子一直帮着寺僧们割麦拉碾,扬场垛垛,样样农活拿得起放 得下。几天相处下来,弄得寺僧们心下都喜欢上他了,纷纷跑来替他向大禅师传话求情。      
  当大禅师走出山门,远远地看清正在山门外麦场上帮众僧拉碾的小伙子那一张脸时 ,心内不觉一动:小子怎么这般面善?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大禅师站在台阶上,合目禅定片刻,静观三生,不觉一惊:阿弥陀佛!原来,面前 这小伙子与佛门竟有如此善缘…… 大禅师正在合目禅悟之时,那小伙子得了众僧的暗中指点,此时已经跪到了大 禅师面前。      
  “师父!请收下弟子吧。”小伙子一脸是汗,满脸诚挚地仰面请求。      
  大禅师一边合目捻着佛珠,一边面无表情地问:“施主仙居何方?俗姓什么?入寺 意欲何为?” “弟子祖居山城,姓周名翰成。求师父收弟子入少林修学武功,将来马上天下,报 国救民!”小伙子合十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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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三章(3)        
  大禅师挥了挥长而宽大的僧袖冷冷一笑:“缘木求鱼!罢!罢!” 沉厚的少林寺大门在大禅师的身后訇然合拢。      
  当晚,少室山一带下起了小雨。山风掠过少室山,翻过层层殿堂,卷着厉哨声在屋外 回旋着。      
  寺外,方圆百里的少室诸峰明明灭灭响了一夜的雷,闪了一夜的电。      
  大禅师久久地跏趺打坐在自己的寮房内。他知道,小伙子并没有远离寺院。他担心 小伙子在外面会不会被淋坏? 第二天,大禅师领着众位弟子冒雨上殿。刚刚做完功课走到殿堂廊下,被雨淋得落 汤鸡似的小伙子早等在殿外平台上,见了大禅师“扑通”一声便跪倒在雨水中:“请师父收下 弟子吧!” 大禅师道:“溯回从之,道阻且长。不为修佛,难入佛门!小施主,哪里来的,哪里去 吧!” “师父,弟子求师父慈悲收留。”小伙子长跪不起。      
  “天色已暗,小施主莫再痴妄了!趁天色尚早,赶快归家去吧!” 小伙子道:“师父不答应收留弟子,弟子就不起来了。” 大禅师不再理他,披上徒弟递来的蓑衣兀自去了。      
  小伙子倒也倔强,在雨中直挺挺地跪了两三个时辰。      
  半夜时分,冷雨骤停。清冷的斜月挂在殿堂的挑檐,而方丈室内的大禅师并未入睡 。此时,蓦闻殿堂的钟磬之声悠然传来。大禅师披衣出门,一眼便望见了在殿前依旧直直跪 着的小伙子,眼中不觉一热:“真我佛门弟子也!” 小伙子听见脚步,转脸望见月光下的大禅师,不觉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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