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北那张看似彪悍实则落寞的面孔，唐城发现原来老东北也是个和刘山羊一样有故事的人，只不过唐城有自己的矜持，老东北不说，他就不会问，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老东北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事情。
马车缓缓行驶在空寂无人的公路上，韩山虎和刘石头一边赶车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直等马车安全走出这块丘陵地带，韩山虎和刘石头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预计中的危险并没有出现，老东北和唐城也多少松懈下来，面对未知的前路，唐城甚至想让自己所有对于危险的预测都是错误的才好。
前方已经有依稀可见的炊烟出现，说明前面已经有了村镇，马车上的唐城开始盘算送韩家过江之后所要面对的问题。韩家不是什么赤贫之家，但同样是庄户人家的韩家也没有多少值钱的物件和钱财，一家子5口人过江之后要吃饭要住宿要穿衣，这都需要花钱，就韩老头带在身上的那点钱最多够维持他们两三个月的生计。
唐城他们和韩家非亲非故，可韩老头毕竟是救过自己的性命，总不能把韩家5口送过江就不管了。二连的钱除去留给九斤他们的那些，剩下的都换成了金条和大洋被牛老桂和刘石头管着。奉命远调小界岭前线的时候，刘石头为了省麻烦，就把装着金条和大洋的包交给了牛老桂管着，结果那些钱财跟着牛老桂一块消失在日军的炮火中。
如果不是唐城的军装衣角里还缝着两根金条，他们连买马车的钱都没有，刘石头身上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两块大洋，唐城不知道就这点钱能做什么。“你费那些心做甚，现在兵荒马乱的，咱们缴获的这些步枪闲着也是闲着，直接找个地主卖了不就完事了嘛。他们这些**多胆小怕死的，你拿出门炮，他们都敢买。”唐城的愁眉不展直接影响到了老东北，见唐城为了这点事情就愁的不得了，老东北给出了个主意。
对于倒腾枪支弹药，唐城可不陌生，在蒙城就跟刘山羊干过这样的事，离开蒙城南下的时候，偷着给游击队也卖过武器弹药，在离开麻城的时候，更是一口气倒卖出去过百支枪械和弹药。唐城刚才是钻了牛角尖，一时疏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的经历，听的老东北的提醒，唐城立马恍然大悟，马车上的10支步枪和400余发子弹可是能值不少钱。
“嗯，你说的很对，那咱们就路上找个合适的下家把这些东西处理掉，省的过江的时候引来麻烦扯不清楚，短枪就别出手了，给你和石头留着。”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唐城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虽然前路渺茫，但手里有枪有钱，还是让唐城多少有些安心。
“咱们真的要去四川？不回88师了？”身上的最后一只香烟已经抽完，闲来无事的老东北开始逗着唐城说话，他知道88师对于唐城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的话头总是绕着88师说。是否回88师，唐高心里也没有个准主意，自己三人已经和二连剩余的士兵脱离，小界岭那边打的怎么样了，唐城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唐城不是没有想过要返回小界岭前线，可从目前分析的形势来看，日军南下的目的已经铁板钉钉，唐城不知道88师能否挡住日军的继续南下，但他知道自己三人绝难返回小界岭前线。面对老东北的询问，唐城有些茫然的摇了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韩老伯一家人送过江是主要的，把他们送到了修水之后，咱们三个再做商量。”
“你说了算，谁让你是连长呢，我们当大头兵的就是命苦啊，长官说咋办咱就咋做呗。”老东北自嘲似的玩笑话听的唐城笑了出来，他知道老东北是故意说这些话的。“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们去县城买马车的时候偷偷打听过，要想过江可不是那样容易的。听说江边的船早就被岸防部队给征调干净了，现在江边的船都是些小船，小船只能运人，可咱们花钱买来的马车怎么办？总不能扔了吧？”
第十一章 强买强卖
唐城他们原定的路线是先去黄冈，然后从黄冈寻机过江南下，可日军已经占了巴河镇，再往黄冈走只会困难重重，所以唐城他们只能顺着兰溪河一路西进，试图走兰溪镇过江上毕家洲，然后从毕家洲过江。这条路线是韩老伯提出来的，和不熟悉地形的唐城他们相比，世代居住在浠水县的韩老头完全胜任了向导的工作。
过了王家湾，路途中的村子开始多起来，连片的庄稼地看的人更是爽心悦目，可唐城的心情却变的沉重起来。离开永兴村的时候，唐城一直认为巴河镇在浠水县的东边，可没想到巴河镇却是在浠水县以西，原本去黄冈过江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更改，好在还有韩老伯，否则他们连路都找不到。
日军能占了巴河镇，这就说明他们至少已经有了控制江面的能力，如此一来，过江的时候就有可能会遭遇日军的水面部队，唐城对当初下关码头的事情还记忆犹新。“想那么多干啥的，咱们手里有枪有弹药，大不了咱就和小鬼子拼了，实在不行咱就进山躲起来，我就不信这小鬼子能一直占着咱的地方不走了。”唐城的沉默引来了老东北的劝慰，从麻城伏击日军开始，唐城的能力已经渐渐赢得了老东北的认同，在这种时候，也只有老东北能够劝说唐城。
唐城哭笑不得的瞪了老东北一眼，这个从白山黑水来的家伙根本就是个土匪性子，老是想着上山当土匪，要是在88师里这么说，老东北一准能被关了禁闭。马车一路向西，赶到兰溪镇的时候，日头已经西坠，在韩老伯的指引下，韩山虎和刘石头赶着马车来到了一个大院子外面。“这是我一个老朋友家，早年和我一样也扛过枪，他家有人在毕家洲，咱们过江可以找他帮忙。”韩老伯跳下马车大力的挥拳砸起了院门。
“是谁呀？我家的大门可禁不起这么砸。”随着回应的声音，一个和韩老伯一样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从院子里打开了门。只第一眼影响，唐城就不由得心中一跳，这个老头子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杀气，看着比韩老伯更像扛过枪杀过人的。
“马大鹏，你个狗娘养的，是老子我，砸你几下门至于这么咋咋呼呼吗？”满脸怒容的马大鹏刚把头伸出来，就被哈哈大笑的韩老伯伸手弹了一记爆栗，后者捂着脑门正要发火，却看清楚了站在自己眼前的韩老伯，立马一个熊抱和韩老伯拥抱在了一起。被韩山虎从马车上抱下来的小莲大张了嘴看向自己的爷爷，自己的爷爷平日里是个慢性子的人，可这会却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的。
“韩老九，你狗日的咋想起来我这里了？你不是说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吗？”松开双臂的马大鹏仔细看过老伙计的面色，忍不住伸手在韩老伯的胸口捶了一拳。“韩老九，你狗货的气色还是那么好，走走走，进屋里说话。”也不理会唐城他们几个，马大鹏只顾拉着韩老伯往院子里走，唐城他们只好自己动手卸车把东西搬进院子里。
马家的院子并不是很大，从外面看到的那扇大门几乎等同于一面墙大小，进到院子之后，唐城这才才发现院子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小，只是两架马车边几乎把院子塞了个满满当当。“你们要过江？”一杯热茶下肚，马大鹏惊呼出来，他原以为老朋友上来看望自己的，没有想到韩家的人却是要趁夜过江。
“你这要是早来一个月也许好办些，可现在江面上老是有日本人的汽艇，再说过江的大船早就被对岸的**给收走了，一般的打鱼小船根本没法过江，这事恐怕不太好办。”马大鹏有些为难的说道。现在的马大鹏不过是个快60岁的老头子，当年的悍勇早已经不复存在，即使他有心援手老朋友，可江面上的日军汽艇绝不会放任船只过江。
马大鹏说没有办法帮着过江，韩老头却不相信自己这个老朋友刚才的话，差不多十年的军伍生涯，韩老头非常熟悉自己这个老朋友的秉性。“大鹏，不叫你白干，我们手上有十支长火，给你留一支长火和50发子弹，只要你把我们送过江去，我们会再给你50发子弹和一支短火。”如果是一般人听到韩老头的这些话指不定会有什么想法冒出来，可韩老头熟知马大鹏的性子，知道马大鹏对什么感兴趣。
一长一短两支枪再加上100发子弹，这种酬谢可不算小，马大鹏半闭着的眼睛立马瞪的溜圆，没口子的答应了会帮着韩老头他们过江。从进了院子开始，马大鹏就一直没有和唐城他们三个说过话，心知这个马大鹏是个心知肚明只是假装不在意自己三人，唐城也一直没有插嘴说话，他只是冷眼旁观韩老头和马大鹏之间的交谈。
那些武器弹药都是从日本兵手里缴获来的，送给马大鹏两支也不算什么，再说唐城现在缺的是手雷和驳壳枪子弹，对于那些汉阳造步枪，唐城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老东北还对韩老头的擅做主张有些不忿，唐城却对老东北连连摇头，暗自示意老东北不得妄动。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过江，那些身外之物完全不在唐城的考虑之内。
听说唐城他们手里有十支步枪，马大鹏的态度有所转变，乱世时节，武器的重要性等同于粮食，尤其马大鹏这种当过兵杀过人的更是知道武器的重要性。夜幕降临，马大鹏家灯火通明，女人和孩子们在屋里吃饭，唐城他们这些男丁则坐在院子里，马大鹏的儿子和一个女婿陪着唐城他们，作为家长的马大鹏则早早的出门去联系过江的船只了。
和韩老头和韩山虎的轻松相比，老东北和刘石头就显得警惕的多，桌边的酒碗一滴未动不说，早早吃饱了的老东北和刘石头凑在一块一直在擦枪。人生地不熟令老东北警惕性十足，人小鬼大的刘石头则是害怕马大鹏暗中下黑手，两人一边擦枪一边盯着马家的男人们，一旦唐城翻脸，他们俩立马就能开枪射杀马家的人控制住局面。
吃饱喝足，马大鹏披着自己的衣服从外面回来了，一块跟着进门的还有个刀条脸的汉子。“韩老九，这是镇子里李大财主家的管家，他家有意想从你这里买几支长火，我把人给带来了，你们自己说。”马大鹏的话让韩老头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唐城，这些武器和弹药都是唐城和老东北拼死从日本兵手里抢来的，能做主处置那些步枪的也只有唐城。
快到兰溪镇的时候，唐城三人就已经换了便装，所以马家的人和这个李财主的管家并不知道唐城他们的身份，尤其马大鹏还以为唐城他们三个是韩家的远房亲戚。这会突然见到自己的老朋友扭头望向一直爱没有说话的唐城，善于察言观色的马大鹏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个进了自家的门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小子才是主事的人？
“10块大洋一支步枪，另外每支步枪再加50发子弹，这里是90块大洋，把枪和子弹拿出来吧。”刀条脸管家掏出一只钱袋扔在院里的石桌上，刘石头伸手攥住钱袋稍稍一掂量，便知道钱袋里大洋的数量不够。看到刘石头掂量钱袋的动作，刀条脸不禁楞了一下，刘石头刚才的动作明显就是个摆弄钱财的老手，对方一定是看出钱袋里的大洋数量不对。
“每支步枪20块大洋，400发子弹另算钱，行就行，不行就拉到，我们这些步枪都是九成新的，可不是从路边捡来的破烂货。”刘石头还没开口，坐在角落里擦枪的老东北倒是先开了口。唐城带着他们在麻城郊外出手的那些步枪远远不如这些步枪新，可也没有低过15块大洋一支步枪，马大鹏带来的人这么压价，明显就是来占便宜打秋风的。
“这位兄弟，和气才能生财啊，在这兰溪镇里，除了我们李家，还有谁能一下把你们的步枪全都买回去，再说我们给出的价也不低了，这要是被民团的人查着你们了，说不定你们一块大洋都拿不着还要吃官司。”被老东北要了高价，刀条脸倒是也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张笑脸，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听得唐城不禁皱了眉头。
“你是想说，如果我们不按这个价把枪卖给你们李家，你们就要不花钱把东西拿走，还要让我们吃官司了？”唐城慢条斯理接过刘石头递来的钱袋，把钱袋里的大洋一块一块取出来堆在石桌上。刀条脸不知道唐城是什么人，但唐城神色中对自己的不屑，他倒是感受到了。
有心驳斥唐城，可看到老东北手中已经组装完毕的驳壳枪，刀条脸管家没敢接唐城的话，只是一个劲的给马大鹏使眼色，可后者却只顾和韩老头说话，根本就不理会他的眼色。
第十二章 一波三折
钱袋里的大洋果然不够90块，唐城数出50块大洋，钱袋就已经空了，看了一眼在石桌上整齐排列的50块大洋，唐城笑着抬眼看向那刀条脸管家。“如何你是真心来买枪的，就按照我们报的价钱来，这些钱我先收下了，就当是你拿来的定钱，天亮之前你们不来送钱取枪，这些钱我可就不退了。”
面对老东北手中的驳壳枪和怒目而视的刘石头，刀条脸管家只得瞪了唐城一眼，然后仓皇离去，面对霸气十足的唐城，就连马大鹏这个一直靠着销赃养家的人也不禁变了脸色。“韩老九，你实话跟我说，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我怎么看着那个数钱的小子不大一般啊。”没去送刀条脸管家离开，神色不定的马大鹏拉着韩老头窃窃私语，试图从老朋友这里打听唐城他们的底细。
笑的老狐狸一样的韩老头显然是很乐于看到马大鹏吃瘪，哈哈大笑之余，按照早就和唐城商量好的云山雾罩的说了一大通，可一头雾水的马大鹏还是没能打听出唐城他们的底细。“哎呀，我说你马大鹏啥时候成了个碎嘴女人了，问的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帮着我们过江就行，少打听跟你没关系的事情。”被马大鹏问的有些烦躁不堪了，韩老头只好把脸黑了下来，马大鹏这才作罢转移了话题。
“这个李富贵是兰溪镇里最大的财主，小鬼子和**开打之前，李富贵就已经把自家的两个儿子送进了**的部队里，他家那些护院大多是李富贵的大儿子李丛文从**里招来的。”被韩老头追问的紧了，马大鹏只好说起了李家的事情，不过从他的话语中能听得出来，马大鹏话语里除了羡慕就还是羡慕。
“他家那些护院有30几个，一水的**步枪，听说还有小炮和机关枪，李家可得罪不起啊。”马大鹏想让唐城他们知难而退，便把李家的实力夸大了几分，却引得老东北笑了起来。李家不过是个土财主，虽说李家有30几个出身军伍的护院，可老东北这种趟过尸山血海里的人却是不惧，他可不信李家这样的土财主敢跟自己三人玩阴招。
“马大叔，晚上有船过江吗？我们想夜里就走。”虽然自己三人不惧李家，可唐城看韩家老小的脸色却已经变了，便询问马大鹏找船过江的事情。兰溪镇就靠着江，镇上靠着江水混饭的人家也有不少，马大鹏又是本地靠着销赃过日子的坐地户，韩老头把事情拜托给马大鹏，便是知道马大鹏能办成此事。
马大鹏好歹也是个久走江湖的人，韩老头等着唐城拿主意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唐城是拿主意的那个人，这会听的唐城询问自己过江的事情，马大鹏立马露出一副难色。“连夜过江可是不好办，这几天江上老是有日本人的汽艇，谁家的船也不敢晚上下水，再说你们还有两架马车，一般的小船根本送不过去呀。”
“这好办”听到马大鹏提及马车的事情，唐城笑了，不过笑声中却透着一股冷意，“只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