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被玻璃划伤？那水是在火上煮的啊！会不会被烫伤？
「没事吧？」米弈甯问著，对著叶江云，其实想问李辰好不好。
「还好。」而李辰这样对叶江云低声交代，叶江云抬头的神情有些奇怪，怎麽那两人本该是对话的语句要汇集在她身上？
「李辰，咖啡渍在衣服上洗不掉。」在李辰拿抹布要帮忙擦拭工作台的时候，叶江云提醒，「这里很快，你先去处理衣服。」李辰点了头，转头离开工作区向著里边的厨房走。
手！
手有没有怎麽样？米弈甯还担心著，没有多深思的跟进了厨房，只想著李辰那双音乐家优雅修长的手要是受了伤怎麽好？
前脚才踏入厨房，映入眼帘的就是李辰利落地扯下上身的衬衫，一把丢进水槽。她还来不及犹豫要不要为了隐私的缘故转身走出去，视线就被那上空而背向自己的身影给紧紧攫住。
天知道她为什麽老要穿些看不出腰身的衬衫。
李辰并不是那种曲线狂野妖豔的那种，但也不是平而直到什麽都没有的，在那属於内衣布料下方紧接的是肋骨的曲线，再下来好像陡降的山坡那样，勾出了她的腰身。这样就够了，米弈甯跟三个女生住同一寝，说躯体也不是没看过，有些课堂还要画还要塑出形状的，但是这一刻的李辰让她感觉血液在脑门波涛的拍打冲击，这窘迫米弈甯一辈子没遇过几次。
米弈甯不敢去想像正面，因为光那背部就已经太过於美好了。
女人的躯体之所以美，正是因为所有的线条都是带有韧性的曲线，这种曲线好像俱有魔力，在恰到好处的向度里头居然可以同时囊括力量与柔美。斜方肌、三角肌、背阔肌…除了艺剖课背过的那些个名词，她看到的就是薄细的皮肤、还有皮肤下方起伏的肌肉随著李辰弓身翻找备用衬衫而诱惑般的牵动。
「碎片记得用报纸包一下。」李辰的声音淡淡传过来，让米弈甯微微吓了一跳，她以为她是叶江云，「没想过，会距离这麽近又弄碎一架…」
「…不觉得，赛风总是为了些无聊的原因坏掉？」
米弈甯看著李辰找到衬衫背对自己套上的时刻，转身慌忙向外走。她不知道李辰有没看到自己，不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米弈甯，还好吗？」叶江云刚把碎片扫进旧报纸里头，抬头对上米弈甯刚走出厨房那一双红著的眼眶，「怎麽了？你怎麽了？」
米弈甯抬头看那收著赛风壶的玻璃柜，它碎过又新买过，在所有成套的赛风壶里，就那一架只有下杯孤独地站在角落，而没有上杯倒置在一边作陪。它的上杯是圆形的，在那夜的Bitter& Sweet……BitterSweet被砸毁，是在李辰的盛怒之下，碎在自己身旁的。
赛风，总是为了些无聊的原因坏掉。
原来啊，我真的被你看得很淡很淡了。
「小米！」
韩诏杰在窗边的座位等她，视线触及米弈甯的脸庞陡然变色。
「你…你在哭，小米，怎麽会哭？」
米弈甯摇头，抓起包包就向著BitterSweet门口走。
我以为，要是你的表情对著我而不是笑容，那都使我心痛。
但想都没想到，原来在这里苦苦等是等不到结果，痛彻心扉的觉悟是发现，没有我的你真的比什麽时候都好过。
该走了，是时候走。
☆、_16
「今天我们要解放！彻夜狂欢！」
大同吼著，还没碰酒精就已经像在发酒疯，「女人！失恋无罪！咱们女儿当自强…」然後她顿了顿，转头看江江跟小颐，「没有要触你们霉头的意思，不要误会哦！」
小颐耸肩，「反正都女人的，你再讲什麽『行程没有男人填，也有精彩的明天』没有用啊…」真是一语道破。
「哎呀！小米就在不开心了你还在那边…那边…」大同也说不上来小颐在那边干嘛了，很快地又震奋起语调嘶吼，一边摇晃米弈甯肩膀，「快点！我们来唱歌，小米，你还有我们！我们陪你，不要难过！」
「大同我还没有想不开到这种地步啊！」米弈甯勉强笑著说，虽然方法是激动了点，不过说实在话她很感动。
「不要跟我们客气，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没看到什麽肉，酒不过就啤酒几瓶，真要大口喝大概没几下就乾净了，「爱情是过眼的云烟啊！你不要想它自己就走了啦！」
「鬼扯。」江江咕哝，但耸了耸肩帮米弈甯开啤酒。
真的鬼扯，李辰的话这麽少，那几句却仍像鬼魂一样盘踞著使人窒息。
米弈甯好担心，好担心李辰那闷闷低低的语调会不会就像落在窗台上的粉尘，一不小心就被风带去了，要是连最後这一点都抓不紧，她就真的一无所有。
即使所有回忆想起来都像毒药，但为著苦中带甜的回忆要她不断杀死自己，她是甘之如饴。
「来！跟我一起唱，」大同握著还没开的酒瓶，凑在嘴边做临时的麦克风，五音不全的高歌了起来，「…just gonna stand there and watch me burn。 That’s alright； because I like the way it hurts…」
「谁来阻止她毁灭地球啊？」米弈甯被逗笑了那般说著，小颐看著她笑出声松了口气，说笑的语调也真诚了起来，「唉，小米你等等，大同的专长其实是Eminem的Rap…」
不过她们没有等到大同唱饶舌，因为隔壁寝的过来敲门请她们控制音量。
「聊天，安静聊天。」
江江关了门送走邻居後，转过头提醒其他人。
大同不悦的搔鼻子，「都已经心情在不好了，弄得像戒酒大会这样，搞屁啦！」她说著仰头灌了口啤酒，「聊天，聊什麽？我们可以继续争宿舍该不该养狗的问题，」说著举手，「我提议让狗狗自己组寝，这样是最尊重它们的方法。」实在是看不出有没有喝醉的一个人。
米弈甯安静喝著酒，看小颐起身凑在大同脸前检查，「好像没醉啊！」
「废话！那是我的第一瓶欸！才喝两口而已…」
米弈甯支著头看周遭所有她熟悉还有她存在的世界，明明下午才从BitterSweet跑回来，已经觉得那咖啡店是距离自己或许两三个月前的故事。
奇特的是，那个地方居然改变了她这麽多，多到这一刻她离开了还有种无所适从的惆怅，好像指尖还沾著那些属於「安静」的色彩，有很多事物跟回忆一样，沉默的存在著、并不离去。
「…超扯，我就说她很夸张，都要做模型了草稿半笔都没画…」
「被当定了啦！活该，哈哈！」
已经不知道聊到哪一个同学身上了，果然酒精能使人话匣大开，米弈甯勉强笑著，但只感觉著一些沉淀的事物好像开始沉重。
我希望我们可以作为陌生人，或许在人潮里面互不相识的我们还会直接望进彼此眼里，也许你会再一次因为我的甜点而微笑、会因为我想帮你忙而惊喜，我还能听见你的乐音而感动、因为你无意间的温柔而觉得贴心。
我或许该庆幸错过、该感谢这个故事让我学会珍惜、懂得清醒。只是这一刻的哀伤实在太过，如果心痛到极点会致人死，我想我已经死过不下百次。
「哈哈哈哈！小颐你不要因为一些无聊的原因乱批判别人啦！」
无聊的原因…
不觉得，赛风总是为了些无聊的原因坏掉？
原来那些过往都已经是你嘴里一个「无聊的原因」，那些日夜折磨我的愧疚在你眼里已经可以轻描淡写，你无视我的神情比你对我怒吼还要伤人，这样的我还有什麽办法继续存在？
不觉得…？
…无聊的原因…
你毁过Bitter& Sweet…
…现在，又要毁了BitterSweet？
小米…
无聊的原因…
小米。
无聊的原因…
无聊的原因。
「什麽『无聊的原因』！」
她又把想著的事情说出口了。
而这一次乘著酒精那解放的力量，她居然对著室友大吼，「我承认我想要救我自己很自私、很骄纵、很不可取…」
「…可是『无聊的原因』？」米弈甯吼著，感觉明明也没有想哭，眼泪却激动地从眼眶满溢，「…我才不要被看得这麽轻，你凭什麽把我放这麽轻！」
喝醉与失恋的人，都有哭闹的特权吧。
下雨了。
是那种倾盆大雨，会让人恍惚中以为自己在水中的那种大雨。只是你会知道你没有在水里，因为你不会因为天降的雨水而无法呼吸，让你无法呼吸的是她说过的话语。
雨滴落下的声音纷乱，只是仔细听著总觉得可以从里头理出一个头绪。
「我很坏、很刻薄、又聒噪讨人厌，以前老是对你视而不见还当作理所当然…」
文字是脱繮的野马，失控了驾驭不来的。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我会变、会为你改变…」
是下雨的夜让人感觉寒冷吗？还是有更多别的，可以使人感觉被掏空的？她奋力奔驰过的，只是跑得累了、停下屈著身体大口地喘，看著远方的她还是一个小点。
「都没有机会了…为什麽会没有半点机会？」
「…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模糊了的视线好像还看得见李辰的脸，还好米弈甯看不清，因为她好害怕李辰的表情。
「我还想改啊！我不是无药可救的…」
「…我不是无药可救的吧？回答我啊？不是无药可救的吧？」
她语音破碎的扯著她能够抓得到最近的那个人的衣领，逼问著。而混乱中，夹杂在那雨声里头，米弈甯还可以听见那低低的耳语，那曾经让她听著心会颤抖、而如今淌血的语调，这样低闷却坚定的说著。
「不是…」
「…不是无可救药的。」
听不清了，滂沱的雨让人感觉混乱又疯狂，她辨别不清了。既然不是无可救药的，为什麽有些话到了离开前都还没有讲？她要说的，她真的想说的。
「对不起，李辰，对不起…」
米弈甯听得见自己的声音转为呢喃。
好累啊！突然觉得好累了。
如果我离开後什麽都不剩了，还可以在回忆里汲取或许存在过的什麽吗？
她想要证明，一点点存在过的证明就好。
「李辰、李辰…」
「…你以前…以前有没有爱过我？」
她听得见！听得见李辰对她耳语，雨声渐渐在意识里淡出的时刻，她还听得见李辰的声音像梦境一样清晰，这一定是梦的，如果不用梦境去解释…
…她想，她没有办法相信。
「我爱你…」
「…我一直一直都爱你。」
夜雨不断。
米弈甯还在想著，她有没有办法留住这个梦境？
可以不可以，拜托你…不要随著天明而离去？
作家的话：
抱歉啊，吃了个锅物，晚了点
刚刚电脑又秀逗（啊啊啊啊
觉得好像很熟悉想要回顾的可以参考《苦等》＇上＇…14
歌是前一阵子超洗脑、不知道为什麽路上人人都设为手机铃声的Love The Way You Lie
Eminem？ ft。 Rihanna？？？？
☆、_17
米弈甯醒了。
睁开眼的时刻除了头晕还有全身酸痛外，总觉得这阳光有点太明亮，即使雨过天晴好像也很少在宿舍看到这种光线。
「小米，你不应该随便喝酒。」
这低闷的叮咛让米弈甯跳了起来，发现自己身处在BitterSweet最靠近门边的座位，身上穿著李辰总是留在店里预防万一的备用衬衫。
李辰在她对面轻啜一杯咖啡，看上去是这样安详而平静。
「你只要喝醉，好像就很容易跑来这里。」
看米弈甯皱著眉却想不起半点，李辰於是简短的解释。
「辰…」
米弈甯脑袋重得像装水泥，她多花了几秒钟才想通。
「…天啊。。。辰…」双手盖上眼皮，米弈甯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我又麻烦到你了！」
为什麽连我毫无意识的时候，都好像你生命中的祸害一样？
我不能再对你愧疚下去了，因为没有东西可以救得了我…
「小米…小米…」李辰好像被她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一样，语句出现了微微的结巴，她放下咖啡杯，起身走到米弈甯身边，屈身安抚，「不哭…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要对我这麽好！」
米弈甯边哭著边叫，她好讨厌李辰、讨厌李辰的温柔、讨厌她都这样不著痕迹地对人好，才让她後知後觉的错过、让她总是这样予取予求。
「我对不起你，辰，对不起…」
「我知道，小米，你说过了。」李辰低低地说，提醒她，「你昨天都说过了。」
米弈甯的困惑让她停止哭闹，瞪著李辰看。
「昨天？」
「嗯。」李辰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似乎有淡淡的微笑，「我从来都没有责怪你啊。」
「你…你没有？」米弈甯带鼻音的语气惊呼，看到李辰摇头，可是…
…这样说起来，好像都是她自己的罪恶感作祟，还有旁人的小心翼翼加深了她的观感，「…你对她怎麽解释、怎麽揣测，似乎说得通就过去了，她也都不反对…」韩诏杰这样说过李辰的，因为李辰从来就没有多做表情，米弈甯也总是用猜的，去认定李辰的想法…
「可是…可是『无聊的原因』？」
这是证据，这绝对是李辰记恨的证据！
「不是的，小米…」李辰温和的安抚，她发现了米弈甯的误会。
李辰解释，她会说「…距离这麽近又弄碎一架。」是因为在米弈甯回来BitterSweet以前李辰就因为匆忙而没有注意敲裂了上杯那脆弱的玻璃管，「无聊的原因」是因为赛风壶下杯没擦乾、或是不小心敲在工作台上都容易损伤，弄出一道裂痕就作废，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缘故…
「小米，很多东西，我昨天都告诉你了。」
或许更早以前就说过。
「可是…耶加雪菲…」米弈甯说著眼眶又热了，「你说你不喜欢耶加雪菲…」
「我摇头只是因为我冲不出属於它的绽放的味道。」李辰说著，那眼神里带了点落寞。
如果注定不能拥有这一杯的，她想，选择放弃或许比较快。
「我…我被放弃了…？」
「没有，小米。」李辰否认的语句很快、快得有些著急，米弈甯还没听过这样有情绪的李辰，「我没有放弃。」
当然的，李辰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平直，但米弈甯看出来了，那是一个笑著的神情，面无表情的那一个版本的灿笑。
「我一直在等，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原来，原来是她以为自己错过，其实总在错了的轨道上来来回回地走，没有看清楚到底为著什麽而停留。
米弈甯开始思索以後，问题就源源不绝地来了。
李辰就这麽半跪坐在BitterSweet的地上，在那早晨光线下耐心的回答她。
「为什麽不教我泡咖啡？」米弈甯问著，止住了哭泣却仍挥不掉哭腔，「我叫了好久都没有人理我啊…」
「你学会了就不来这里了，怎麽办？」
这让米弈甯听著又想要哭。
「为什麽不是Bitter& Sweet？」
「…为什麽要换招牌？」
因为Bitter& Sweet，有了中间的符号代表两个事物，如果米弈甯走了，无论是谁来顶替了她的位置那都是不一样的…
「只有你在，它才是Bitter& Sweet。」
李辰偏了偏头，伸手轻抹米弈甯沾上泪水的脸庞。
「辰，你是个大笨呆子！」
米弈甯叫著，伸手拉李辰的手臂。这个距离好近，太近了，比梦境还要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