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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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次品-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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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特问:“校长,怎么才能适应精神网?”

    陆必行沉默片刻:“以后叫老师吧,学校都没有了——适应精神网的原理很简单,就是熟悉机甲每一部分、每一个功能,对它们带给你的感受有充分预判,一般在课堂上是用模拟器分开学,再一样一样地往上叠加,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一学年的时间。”

    斗鸡耳朵里听着陆必行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眼前看着不断录入物资的机甲上复杂的信号和程序,不敢去想身在北京星上的朋友和妈妈,一时间悲从中来,几乎被巨大的绝望压垮了:“陆总……老师,我听不懂,我也学不会,我基础教育上到七年级就被退学了。他们说我智力有问题。”

    黄静姝轻声说:“老师,我是空脑症,天生精神力低下。”

    怀特:“老师,我……我不是那块料……”

    “嘘——”陆必行打断他,“数一下自己的呼吸,深呼吸,十次,不要数乱了。”

    零星的抽泣声渐渐消失,陆必行语速不变,好像无论天塌地陷,还是学生们都是大傻子,都影响不到他:“记住这种感觉,这是你们在机甲操作里需要学到的第一课,一旦发现自己无法匹配机甲,无法适应海量的信息时,就摒除一切杂念、和你用不着的感官,集中精神数自己的心跳或者呼吸,往往十次以后,你就会发现,精神网震荡起伏的频率与你计数的频率相仿,这代表精神网接纳你的第一步。”

    当一个人的语气太过笃定的时候,其他意志力不够强的人,会下意识地服从他。

    焦躁不安的学生们逐渐听了进去,四颗朽木似的脑袋,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竟然被刨出了有一个口子。

    林静恒收回望着那投影的目光:“报一下机甲维修和充电进程。”

    “备

第26章 第 26 章

    陆必行的手一放刚碰到林静恒后背; 滚烫的血立刻沾了他一手; 他又惊慌失措地把手悬起来; 用僵硬的肩膀担住了对方的重量; 一时间腿都在抖。

    方才的紧急跃迁把伤口撕裂得不能看,林静恒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然而意识依然牢牢地粘附在精神网上。

    他无声无息了好一会; 才攒够了力气; 几不可闻地说:“死不了,扶我一把。”

    后脊的伤要是放在原始时代; 基本就是个高位截瘫,林静恒短暂地失去了肢体控制力,身体不断往下滑,下巴磕在陆必行肩上; 鼻尖扫过他的脖子,微弱的声音都淹没在急而浅的呼吸里。

    陆必行:“你说什么?”

    “没什么; 算还……还你一次。”

    后面这句听清了; 陆必行先是一呆,随后心里突然起了一把无名火,久违地想骂句粗话。可惜为人师表几年,装惯了斯文讲理的大尾巴狼,这部分功能退化,他愣是一时没想出合适的词来。

    之前跃迁时,四个学生都在护理舱里,打过特殊的药剂; 没能体会五脏六腑乾坤大挪移的快感,此时才终于感受到什么叫猝不及防的“裸跃”,当场给震晕了一地,身体素质最好的斗鸡爬着挣扎到墙角垃圾桶,吐了。

    可是这一次,没人照顾他们了。

    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是联盟立的,既然联盟都已经快要吹灯拔蜡,未成年人们想要在荒凉无尽的宇宙中活下去,靠着虚无缥缈的立法是不够的。

    移动急救舱已经从医疗室里滑了过来,独眼鹰背着手走过来,弯腰和林静恒对视了一眼。

    冷汗顺着林静恒的睫毛铺开,好似结成了一层水膜,水膜下的眼睛依然结满了浓雾,看不分明。

    独眼鹰不得不承认,这位联盟军委的台柱子虽然不是东西,但说到做到,果然是自己的命不要,也保护好了陆必行这个“人形虎符”。军火贩子心情十分复杂——按照常理,当他知道自己保护了二十多年的秘密泄露的时候,是该杀人灭口的,此时他看着林静恒,恨不能方才炸起的车门再寸一点,直接把这个人一分为二,一了百了。

    然而他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林静恒万万不能死。

    “医药箱没及时补充,你听见了,”独眼鹰说,“只有来时剩下的,得省着用,你需要多少保命,自己说。”

    林静恒为了省力气,没自己说话,直接通过精神网控制了机甲里的广播,用那机械的声音问:“医药箱库存呢?”

    “微型手术仪还勉强够用,外伤用品——愈合剂不多了。”

    “局部麻醉,替我接上断骨和神经,伤口不用愈合剂,直接缝。”

    陆必行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独眼鹰就没那么温柔了,听完了伤患本人的意见,直接动手从他婆婆妈妈的儿子手里拽走林静恒,扔进了急救舱,三两下设定好急救程序,又问:“血浆、综合抗生素和止疼药呢……哦,止疼药不多了,抗生素好像快没了。”

    林静恒惜字如金地回答:“都不要。”

    陆必行伸手去拦:“去你的,不行!”

    独眼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鸳鸯眼里少见地流露出鹰隼似的冷光:“他这个人惜命得很,这些年,想要他命的人能从这里一直排到沃托,林上将能活到今天,可不是靠脸,对不对?”

    急救舱平稳地滚了出去,往医疗室驶去,林静恒闭着眼睛,冷冷地一勾嘴角:“过奖。”

    独眼鹰耐着性子冲陆必行一低头,讨好地问:“你连爸的话也不信了吗?”

    “你就别跟着添乱了。”陆必行斩钉截铁地甩开他,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追了过去。

    独眼鹰:“……”

    有一个历久弥新的问题:老爸和这小白脸同时掉水里,你打算先捞谁?

    老波斯猫现在不大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泄愤似的叫嚣道:“要是这祸害真就这么死了,那说明他也不像传说中那么有用,死不足惜——需要把精神网交给我吗?”

    林静恒没

第27章 第 27 章

    机甲里的昼夜模式可以以假乱真; 平稳运行时; 只要不扒开舱门往外看; 叫人有种还在地面的错觉。

    一过了清晨五点多; 仿造的日光开始渐强,温和地驱散着乘客的睡意。

    青少年们大多是起床困难户; 在北京β星上时; 校长信箱里收到的最多的一条建议; 就是希望学校第一堂课的时间能往后拖两个小时。

    不过么,人一生中; 总有那么一段日子,是每天盼望天亮的。

    人的潜力大概是无穷的,一宿过去,幸存的少年们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忽略伤心; 各自拿出一张精力充沛的脸,在餐桌上围坐一圈; 黄静姝带头翻开自己个人终端里的教材; 其他几位自发模仿,不管内容看不看得进去,好歹都摆出了学霸的造型。

    早自习和早餐结束,学生们开始趁消化时间上理论课,理论课的内容是辨认机甲里的各种设备……以及参观活的联盟上将。

    斗鸡小声说:“所以说,四哥以前真的是个将军——上将到底是什么官?第八星系没有这个官吧,是不是比星系行政长官还大?”

    怀特十分严谨地说:“这恐怕得看是哪个星系的行政长官,我们八星系就算了; 我们的行政长官还没有黑洞的四哥说话管用呢。”

    黄静姝很有大姐风度地鄙视道:“哪跟哪,压根不是一回事。”

    薄荷是个脱俗的小姑娘,并不关心虚名,只是一脸难以接受地感慨:“这都不重要,当上将一年得开多少钱?说不干就不干了。”

    那几个熊孩子不敢到林静恒面前搭话,隔着五米远,叽叽喳喳议论个没完,还以为他听不见。

    林静恒怀疑是自己没事就装聋作哑遭了报应,只好低头翻着陆必行偷出来的地下航道线路图,继续装听不见。

    薄荷煞有介事地说:“工资一般是按级别计的吧,肯定很高了,我觉得他们应该还有灰色收入。”

    林静恒:“……”

    这孩子仿佛是在暗示他涉嫌贪腐。

    “对啊,”怀特说,“军队平时要买武器装备,还要买机甲,都可以抽回扣当灰色收入吧?陆总卖了一架机甲就建了个学校,哪怕每次抽1%,也很多了!”

    林静恒一顿,感觉有点道理,按照这个说法,他好像错过了好几百个亿。

    陆必行正好回来,不幸听了一耳朵,发现自己去调个机甲内部结构图的功夫,几个熊孩子已经把他的脸丢尽了,连忙上前驱赶:“走走走,别在这围着捣乱。”

    他一抬头,正好对上林静恒的目光,连忙假借低头跟学生说话,挪开视线,不敢再往这边看。

    陆必行昨天一时恍惚,忘了机甲上不同于地面,上面有个无处不在的精神网,虽然林最后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他自己已经疑神疑鬼一早晨了,总觉得自己那只图谋不轨的爪子被人家看见了……那可太说不清了。

    他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自己那只很欠的手,心想:“留你何用?就会闯祸。”

    林静恒嘴角轻轻动了一下,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见,因为没有抗生素,只能靠免疫系统硬扛,直到现在体温还没完全降下去,头天晚上几乎是半昏迷状态,哪怕在太空中时刻绷着一根弦,注意力也只够放在机甲外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他看着陆必行那紧绷的背影,意外地发现,这货也有脸上挂不住的时候。

    是因为被人看见自己哭了吧?

    有点可爱,也有点可怜。

    这时,林静恒闻到了一股烟味,他头也不回地冷下脸:“机甲上禁烟禁火禁喷雾是常识,想抽滚出去抽。”

    独眼鹰看出他刚缝完伤口,行动不便,于是有恃无恐地冲着他喷出一口烟圈:“一夜不见啊林上将,看见您还健在,鄙人甚感欣慰。”

    林静恒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了几步,独眼鹰还以为他主动退避了,十分得意,叼着烟狠狠地嘬了一口,不料烟还没进肺,他就突然感觉不对,军火贩子凭借多年打架斗殴的直觉,猛地往后错了半步,正好躲过了饮水机里喷出来的一股凉水,烟头已经被浇灭了。

    有的人一天不打就忘了谁是老大。

    独眼鹰:“狗娘养的!”

     

第28章 第 28 章

    “这都没晕过去; 说明比一般人能忍得住疼; ”林静恒说; “还不错。”

    他话音刚落; 一根探针就缓缓从零零一的头上转了出来,转而插/进脊髓。林静恒伸手一抹; 头顶密封的玻璃板上翻过一层薄膜; 那玻璃变成了一面反光镜; 转了个角度,让零零一正好能看清自己的脸。

    一只小甲虫大小的手术仪爬上了他的身体; 乍一看,那东西好像小孩的仿真玩具,如果能忽略它前爪挥舞的手术刀、钻头和小电锯,堪称憨态可掬。

    作壁上观的独眼鹰一撩眼皮:“喂; 微型手术仪可不多了。”

    “知道,”林静恒说; “这不是给人用的; 是我的收藏品。”

    “小甲虫”爬到了零零一的脸上,先在丝毫没有伤到眼球的情况下固定了他的眼皮,使其无法眨眼,前爪缝合,后爪止血,相当利索,接着,它又继续往上爬了一点; 类似电锯的“嗡嗡”声响起,一条血痕从零零一的额头上蔓延开,很快被止血凝胶凝固,随后,细碎的骨粉头皮屑似的喷了出来,“小甲虫”锯开了他的颅骨。

    这场景实在太刺激,零零一双眼一翻,打算就地晕过去,中枢里插的两根探针却及时阻断了植物性神经的反应,紧接着,他全身的肌肉都不听使唤起来,连惨叫都只能发出细弱的哼哼,整个受刑过程严格遵循了林上将的审美——高效、安静,直到“小甲虫”神乎其技地把零零一的颅骨掀开,露出里面新鲜的大脑。

    “星盗折磨俘虏的手段,”独眼鹰啧啧称奇地说,“听说这一套流程是凯莱亲王发明的,风靡一时,是海盗们的经典酷刑之一,还有个名字,叫……”

    林静恒:“生吃猴脑。”

    “变态啊,”独眼鹰摇摇头,“乌兰学院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才。”

    一般人所谓“疼死”、“吓死”、“被折磨死”,通常是受刺激过度,引起了神经性休克,继而在低血压和心肌抑制中死去,而这种会引起休克的疼痛水平,一般就是这个人能忍耐的极限。

    使用技术手段阻断这个过程,则意味着,这个人会遭受远超过他忍耐极限的强刺激。

    无法控制肌肉,眼皮被固定,他只能在无尽失控中眼睁睁地看着、承受着。

    接着,他的大脑会被接入特殊的传感器,讯问方会反复就某个想要审问的内容提问,在被讯问人崩溃的情况下,通过传感器读取他相关的脑部反应,直到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者玩腻了,大发慈悲地赐下死亡。

    整个过程毫不血腥,除了裸/奔的大脑略微有碍观瞻之外,现场还是很文明的。

    零零一作为一个星盗,显然很了解这一套东西,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被迫睁着的眼睛里充斥着无法描述的惊恐。

    林静恒笑了一声:“看来你很懂嘛。”

    说着,他站了起来,然而也许是后背的伤口疼,也许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他一下没站稳,晃了晃,手指蹭过了个人终端弹起的透明屏幕,不知道触碰了什么程序,零零一身上的一根探针竟然松动了一些——他很快感觉身上的麻木感褪去,连惨叫都响亮了不少。

    零零一什么都顾不上,大着舌头吼了出来:“嗷缩……索……说,什么都……呃……说,你……你……”

    林静恒充耳不闻,好像打算重新把探针插回去。

    零零一快疯了,吱哇乱叫一通,哈喇子与涕泪齐下,口齿不清地恳求对方给他一个坦白的机会。

    独眼鹰适时地插嘴:“死到临头也有说话的权力,听两句也不耽误你什么,我来问。”

    林静恒居高临下地看了看零零一,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笑容,冲独眼鹰一伸手:“请,陆兄。”

    独眼鹰上前一步,撑着膝盖蹲下:“你真名叫什么?”

    “么……没有真名,”零零一渐渐能控制口舌了,一眼一眼地往镜子里瞥,想看却又不敢仔细看,他的呼吸又急又短,倒气一样,磕磕巴巴地说:“我们都没有名字,从小就是按编号长的。”

    “哦,域外长大的,”独眼鹰一点头,“星盗有好多股势力,你属于哪一支?不是凯莱亲王卫队吧?”

    “不、不是,”零零一飞快地否认,“我属于‘自由军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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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机甲“北京”的实时航行图上显示了一片空白; 此时,他们所经过的航道是不在地图上的地下航道; 是无数穿梭在第八星系的走私贩们开辟出来的; 这意味着,这条航道上没有任何安全保障。

    “北京”; 就是林静恒这架小机甲的名字。

    一般来说,只有湛卢那样的重机甲才会有自己的名字和编号,这种模型一样的小机甲,在茫茫宇宙中充其量只能算个小飞虫; 没有人工智能,当然也没必要有名字。陆必行坚持要叫它“北京”,仿佛是借这北京β星上最后一台机甲,纪念他们回不去之地。

    黄静淑跪坐在训练室的墙角,在舱壁上打开了一扇巴掌大的小窗; 她透过小窗往外望去,外面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 四下没有光,没有同行者; 也看不见任何天体——星际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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