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一去再也没能回来。
雕塑上年轻士兵衣衫的褴褛、装备的破旧是历史真实写照。
当年的川军将士,衣衫就是这样褴褛、装备就是这样破旧。
他们的步枪多是四川土造的单打一,其威力打只土鸡、兔子什么的还能凑合,连手榴弹都是四川土造的麻花手榴弹,在当时的世人眼中就是根本不堪使用的劣质装备。
但这些生于乱世、许多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将士心中,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
王亮真的不敢去想,不敢去想。
那座雕像,那为年轻的国民革命军人,是三百万川军将士的化身。
寄托着无数烈属的思念牵挂。
每年的清明节的时候,都会有无数的川人默默地把鲜花放在碑前,然后默默地离去。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风暴如约而至,这座成都的标志性建筑,寄托了无数川人对亲人思念的铜像以国民党兵痞的罪名而被砸碎。
二十年后,铜像又被立了起来。
但当王亮再度走到铜像前瞻仰的时候,感觉上不一样了,变了。
《川军第一三四师在南翔战斗中》
王亮认得这本书的作者胡忆初,他是川军第20军第124师第805团团部少尉见习军官。
书中有一段是这样记载的:“我团的伤亡也很大。说来真是骇人听闻,深约两米的战壕,在战争开始时,人们还要站在踏脚坑上才看得出去,随后战壕逐渐被战士的血肉填满了,此时死尸堆集竟比战壕还高,活着的人是用先烈的血肉作掩体,继续打击敌人的……全团数千人参战最后只剩下一百五十名官兵,其中很多还是轻伤未离队的。”
王亮轻轻地抚摸着书中的每一行每一个字,透过文字,他能看到当时的那番惨状。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国歌,每一个人都会唱的国歌。
用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只有这些当年参战过的老兵才清楚,这没有夸张,血肉真的能筑成长城。
0406 川人从未负国;今有难;国人亦不负川!
0406 川人从未负国,今有难,国人亦不负川!
【抗战时期川军建制及长官名录。】
【川军出川前,在成都少城公园举行出征誓师大会,全民同仇敌忾,各界人士前往鼓励欢送。图】
【“锄头给我,你拿枪去!”当年川省抗战宣传画。】
【用日本飞机残骸制作的戒指,赠予献金救国人。】
【四川人家家户户离不了的泡菜坛子,也烧制上了抗战到底的誓言,抗日川军瓷帽徽排列成的壮丁。】
【一位普通父亲送子参军的手谕:我不愿你在我近前尽孝,只愿你在民族分上尽忠。。。。。。嘱从军之子“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新华日报一九四五年十月八日社论,浓笔重墨感谢川军和四川人民在正面战场的伟大贡献。】
展馆内一件件藏品勾起了王亮的记忆,那是一个他熟悉的时代。
很多时候,他闭上眼睛,总是能够想起过去的那些人和事。
王亮是真的想再重新走一遭啊。
再和那些好兄弟们同仇敌忾,多杀几个日本鬼子。
对于当今的六零后,七零后,乃至八零后,总有一段特殊的记忆是另他们怀念一辈子的。
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王亮也是一样。
川军抗战馆的参观已经进入尾声,在结尾处,抗日战争后期川军的表现。
简单一句话概括:战争后期,川军自认是杂牌队伍,是配角,抗战积极性消磨殆尽。
王亮清楚,川军抗战积极性消磨殆尽的原因有很多。
1938年1月20日,川军主帅刘湘病逝。
川军随即失去主心骨,然后逐渐被拆分,然后再边缘化。
无论是武器装备、后勤保障还是奖惩,更无法与中央军和晋绥军等实力派相比。
抗战中后期,川军的抗战热情也被中**队内部的这种不公消磨殆尽,消极情绪开始滋生。
在后期的大型战役中川军表现平平,远不如初期出色。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川军第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
抗战初期,李家钰的47军颇具战斗力,特别是东阳关之战和固守长治城战时表现不俗。
然而,据第三十六集团军参谋长张仲雷回忆。
到了抗战后期,李家钰对抗战变得十分消极。
一九四四年春的豫中会战中,李家钰集合总部及第四十七军上校以上军官开会时曾说道:“这个战事,要看汤恩伯的戏。锣鼓打响后,看他怎样唱。他部队大,办法多,也容易建功。我们不过是这个戏的配角而已!”
王亮很清楚李家钰说出这番话的原因,心已经被伤透了。
李家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与川军同病相怜的黔军将领陈铁的一番话彻底点通了他:“要是蒋委员长的嫡系部队,如汤恩伯、胡宗南他们,要钱、要武器,不管要什么东西,都会给他们。如果是有力量的杂牌队伍,像阎老锡之流,蒋委员长怕他们捣乱,也要给他们一些好处。只有我们这些人,既非嫡系,又不是有力量的杂牌队伍,所以办法就很少。”
没过多久,李家钰,这位集团军总司令就拿这番话和手下的各个军长、师长去谈。
正是因为这种消极的态度,致使李家钰不愿意采纳部下多个主动阻击的策略,最后在战败西逃过程中殉国。
1944年5月21日,李家钰率集团军总部官兵左右冲突,在秦家坡陷入日军伏击圈。
在日军密集火力射击下,总部官兵二百余人全部殉难。
李家钰头额及左腋被子弹和枪榴弹破片击中终因流血过多而牺牲。
王亮打抱不平道:“因为不是嫡系,又没有一定的力量,在作战中,川军总是被安排冲锋和殿后的任务,被当做是一文不值的炮灰来用。。。。。。”
“八年抗战中,川军除第22、23集团军外,还有两批川军出川抗战,分别是:第29集团军王攒绪总司令辖两个军,第30集团军王陵基总司令辖两个军,第36集团军李家钰总司令辖两个军和李宗鉴旅长的独立第35旅。”
“抗战八年,出川抗战的川军在四十万人以上。这不包括以后各部队自行补充数。川军三期出兵抗战,参加了正面战场上几乎全部大的会战。川军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据不完全统计,在战斗中为国捐躯的有二十六万三千多人,负伤三十五万六千多人,失踪两万六千多人。”
“在抗战中饶国华、王铭章、许国璋、李家钰等川军高级将领殉国。”
这是王亮眼中的八年抗战,抗的是日本人。
四十万川军只是川人抗战贡献的一小部分,四川为抗战贡献的兵役劳役、粮食、税收等也是全国最多的。
抗战中由于兵员损失严重,各地兵员征集任务随之加重。
“八年抗战,全国征兵总数一千四百多万,四川征兵三百二十万,占五分之一。素有勿川不成军。”
如果让王亮坐下来讲,光是川军抗日的事情,他能连续讲上三天三夜。
八年的抗日战争,三天三夜哪里能够啊。
三天三夜怎么能够讲完三百万川军的故事呢?
已经走出了川军抗战馆,但王亮还是不甘心:“此外,八年抗战期间,四川还大量征用民工进行国防工程建设和地方建设。当时以四川为基地而抢修的川陕、川滇、川黔、川湘、滇缅等交通路,前后从四川征工总计在二百五十万人以上。”
“全川又新建空军基地三十三处,前后征工共计九十万人。两项合计征工在三百四十万人以上。”
“不仅是出人啊,四川为抗战出钱也最多。抗日战争打得最困难时期,四川负担了国家财政总支出的百分之三十。”
王亮继续道:“八年抗战国家总计支出一万四千六百四十亿法币,四川就负担了四千四百亿元。”
“四川出粮也最多,仅仅1941年至1945年四年间,四川共征收稻谷万市石,占全国征收稻谷总量的百分之三十九。”
这些数字王亮永远都记得,记得一清二楚。
“四川人民对于正面战场是尽了最大最重的责任的。川人从未负国,今有难,国人亦不负川!”
2008年5月12日亦是如此。
0407 最后一位八百壮士
0407 最后一位八百壮士
川军算是暂告一段落了。
紧接着,樊建国又引着王亮、马小刚和孙为民一行人来到了室外的展馆中国老兵手印广场
中国老兵手印广场占地面积三千平方米,呈v字形,寓意胜利。
每座手印墙宽约1。2米,高2。6米,采用腐蚀钢化玻璃将老兵手印表现出来。
樊建国为王亮等人介绍道:“这是我们馆和川省老干局合作,并从川黄埔同学会以及部分慕名而来的抗战老兵收集而得到的,一共有三千八百一十名抗战老兵的手模。”
王亮不由得感慨:“不容易啊!老兵们都已经是古稀之年,当年正是他们的双手挥舞大刀、长矛,投掷手榴弹、埋地雷、炸碉堡,正是这些手当年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日军侵略军,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将整个中华民族的未来托起。”
修建这座中国老兵手印广场的意义太深远了,让后代们看看,功勋卓著的手是什么样子的,既表彰了卫国勇士又警示激励了后来人。
望着这些手印,很多都已经残缺不全。
王亮知道,为了取这些手印,樊建国几乎跑遍了整个中国。
樊建国问道:“叔,您还记得八百壮士吗?”
“你小子这不废话吗?你叔还没有老糊涂呢,这我能忘?”王亮翻了个白眼,这小兔崽子竟然还考起自己来了。
1937年8月13日,日军大举进攻上海,制造了八一三事变。
战役进行到最后阶段,10月26日晚,守卫大场防线的中华民国国民革命军陆军第88师第524团四百余人(报界宣传称八百壮士)在副团长谢晋元指挥下,奉命据守苏州河北岸的四行仓库。
在日军的重重包围下,守卫四行仓库的八百壮士孤军奋战四个昼夜。
战至10月30日,接到撤退命令后,他们冲出重围,退入公共租界,困守孤军营。
1941年,谢晋元被汪伪特务暗杀。
1941年12月,日军突入公共租界,将困守在此手无寸铁的八百壮士余部俘获押走。
樊建国指着一个残缺不全的手印,说道:“叔,这个手印就是‘八百壮士’中的最后一位留下来的。”
王亮了解被俘的四百余人有一部分被日军抽调到南京孝陵卫做工,一部分被派往安徽裕溪口装卸煤炭,还有被遣送到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日军集中营做苦役的。
最后有几十人逃了出来,回到了重庆,要求重新入伍恢复建制却遭到国民党当局的无情拒绝。
只得隐姓埋名,解甲归田。
在抗战胜利后,各地幸存的孤军纷纷来沪。
在谢晋元团长遗孀凌维诚的关心下,孤军们在当时的大达码头从事搬运工作,以劳力维持生活,当年的‘八百壮士’自食其力,自力更生。
樊建国道:“最后一位壮士的名字叫杨养正,他的真名叫杨根奎。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这位老兵一直都不敢用自己的真名,直到。。。。。。”
2010年12月4日,那天川省很冷,博物馆外飘着小雨。
在正面战场馆二楼的淞沪会战展厅里,讲解员正在为游客讲解着:“1937年10月27日,国民党第88师54团团长谢晋元,奉命坚守闸北光复路四行仓库……八百官兵被誉为八百壮士……”
就在解说员说到‘八百官兵被誉为八百壮士’的时候,突然,旁边的一位老人打断她的话:“不是八百壮士,只有三百九十七人!”
老人颤颤巍巍,声音却特别地洪亮。
众人望向这位老人,只听老人淡淡地说道:“我当时就是守四行的。”
接着老人有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时与日军肉搏的细节:“我抓起一把手枪,腰杆上别四颗手榴弹,带了四十多个人冲了出去。有个鬼子兵端着刺刀长枪朝我刺来,我头一偏,刺刀在左额头上挑开一道血口子,我甩枪把他给撂翻……”
老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让七十三年前那场战斗重新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老人自称杨根奎,九十岁,是四行仓库保卫战的老兵。
闻讯赶来的樊建国为了证实老人的身份,故意将谢晋元遇刺的地点说成在操场上,老人马上纠正:“不是在操场上!不是在操场上!当时还没有出早操!”
杨根奎继续道:“1941年4月24日晨5时,团长按例率官兵早操,当时有上等兵郝鼎诚、龙耀亮、张文清、张国顺等四人迟到,谢团长即询问他们迟到的原因。”
“谁成想他们早就已经被汪伪收买当了汉奸,突然取出预先带进营内的匕首及铁镐等凶器,蜂拥而上,猛刺团长胸部及左太阳穴。”
杨根奎老人愤懑地说道“谢团长多处重伤,流血不止,一个小时后就离世了,年仅三十七岁!当时我们全营的官兵们都痛哭不止。团副上官志标见状上前捉拿凶手时,也被刺成重伤。四个民族败类被当场擒获,移交给了租界当局羁押。后来那四个叛徒都被判处了死刑!!!”
樊建国回忆并为大家讲述当时的情形。
在中国壮士1931…1945群雕广场,杨根奎找到团长谢晋元的雕像,摘下手套,脱帽,立正,敬礼并道:“团长,部下杨根奎,第一营第二连第一排中尉排长。抗战结束,退入英租界。我给您敬礼了。”
在常凯申的雕像前,杨根奎深深鞠躬之后,肃然立正:“蒋委员长,部下杨根奎给您敬礼了……”
杨根奎又给***、***、朱德的雕像依次敬礼。
随后,在中国老兵手印广场,杨根奎老人留下了右手的手印。
杨根奎老人紧紧地握着樊建国的手说道:“我看到中央电视台播出的《峥嵘岁月》,简直不敢相信真有纪念正面战场抗战的博物馆,于是让侄儿带我来这里。”
说着,杨根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推开盖子,里面是三枚铜质证章。
分别是【抗战胜利章(编号6716)】、【中训团军真蓉荣誉章军官证no。191】和【24中队3909】证章。
0408 我们不怕死亡,我们怕被遗忘
0408 我们不怕死亡,我们怕被遗忘
杨根奎对樊建国说道:“我要在淞沪会战的展厅里,把这三枚证章捐赠给你的博物馆。”
2010年12月4日,博物馆外下着蒙蒙细雨,在馆内,杨根奎老人向樊建国讲述了自己的一些经历。
在逃回川省金堂白果场的老家后,杨根奎不久就订婚了。
但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打铁营生已经难以维持度日。
于是杨根奎就找到了成都,被成都军官大队24中队录取。
之后,杨根奎又在奉节遇到了原88师的师长、时任16兵团司令的孙元良。
杨根奎被任命为127师中校侦察队长,后又被任命为124军223师少将副师长,赴川省新繁上任。
杨根奎得到124军223师少将副师长任命的时候已经是1949年12月了。
在杨根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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