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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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雕英雄传-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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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瞧她还闹甚么鬼。”抓住郭靖的腰带,轻轻从崖后溜将
下去。
两人下崖着地时,梅超风的人影已在北面远处。那道人
左手托在郭靖腋下,郭靖登时觉得行走时身子轻了大半。两

人步履如飞,远远跟踪,在大漠上不知走了多少路,天色微
明时,见前面影影绰绰竖立着数十个大营帐,梅超风身形晃
动,隐没在营帐之中。
两人加快脚步,避过巡逻的哨兵,抢到中间一座黄色的
大帐之外,伏在地下,揭开帐幕一角往里张望时,只见一人
拔出腰刀,用力劈落,将一名大汉砍死在地。
那大汉倒将下来,正跌在郭靖与道人眼前。郭靖识得这
人是铁木真的亲兵,不觉一惊,心想:“怎么他在这里给人杀
死?”转轻把帐幕底边又掀高了些,持刀行凶的那人正好转过
面来,却是王罕的儿子桑昆。只见他把长刀在靴底下擦去血
迹,说道:“现下你再没疑心了罢?”另一人道:“铁木真义兄
智勇双全,就怕这事不易成功。”郭靖认得这人是铁木真的义
弟札木合。桑昆冷笑道:“你爱你义兄,那就去给他报信罢。”
札木合道:“你也是我的义弟,你父亲待我这般亲厚,我当然
不会负你。再说,铁木真一心想并吞我的部众,我又不是不
知,只不过瞧在结义的份上,没有跟他破脸而已。”
郭靖寻思:“难道他们阴谋对付铁木真汗?这怎么会?”又
听得帐中另一人说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是给他
先动手干你们,你们就糟了。事成之后,铁木真的牲口、妇
女、财宝全归桑昆:他的部众全归札木合,我大金再封札木
合为镇北招讨使。”郭靖只见到这人的背影,于是悄悄爬过数
尺,瞧他侧面,这人好生面熟,身穿镶貂的黄色锦袍,服饰
甚是华贵,琢磨一下他的语气,这才想起:“嗯,他是大金国
的六王爷。”
札木合听了这番话,似乎颇为心动,道:“只要是义父王

罕下令,我当然服从。”桑昆大喜,道:“事已如此,爹爹如
不下令,便是得罪了大金国。回头我去请令,他不会不给六
王爷的面子。”完颜洪烈道:“我大金国就要兴兵南下灭宋,那
时你们每人统兵二万前去助战,大功告成之后,另有封赏。”
桑昆喜道:“向来听说南朝是花花世界,满地黄金,女人
个个花朵儿一般。六王爷能带我们兄弟去游玩一番,真是再
好不过。
完颜洪烈微微一笑,道:“那还不容易?就只怕南朝的美
女太多,你要不了这么多。”说着二人都笑了起来。完颜洪烈
道:“如何对付铁木真,请两位说说。”顿了一顿,又道:“我
先已和铁木真商议过,要他派兵相助攻宋,这家伙只是不允。
他为人精明,莫要就此有了提防,怕我图谋于他。这件事可
须加倍谨慎才是。”
这时那道人在郭靖衣襟上一扯,郭靖回过头来,只见梅
超风在远处抓住了一个人,似乎在问他甚么。郭靖心想:“不
管她在这里捣甚么鬼,恩师们总是暂且不妨。我且听了他们
计算大汗的法子,再作道理。”于是又伏下地来。
只听桑昆道:“他已把女儿许给了我儿子,刚才他派人来
跟我商量成亲的日子。”说着向那被他砍死的大汉一指,又道:
“我马上派人去,请他明天亲自来跟我爹爹面谈。他听了必定
会来,也决不会多带人手。我沿路埋伏军马,铁木真就有三
头六臂,也逃不出我手掌心了。”说着哈哈大笑。札木合道:
“好,干掉铁木真后,咱们两路兵马立即冲他大营。”
郭靖又气又急,万料不到人心竟会如此险诈,对结义兄
弟也能图谋暗算,正待再听下去,那道人往他腰里一托,郭

靖身子略侧,耳旁衣襟带风,梅超风的身子从身旁擦了过去,
只见她脚步好快,转眼已走出好远,手里却仍抓着一人。
那道人牵着郭靖的手,奔出数十步,远离营帐,低声道:
“她是在询问你师父们的住处。咱们须得快去,迟了怕来不及
啦。”
两人展开轻身功夫,全力奔跑,回到六怪的蒙古包外时,
已近午时。那道人道:“我本来不愿显露行藏,因此要你不可
跟六位师父说知,但眼下事急,再也顾不得小节。你进去通
报,说全真教马钰求见江南六侠。”
郭靖两年来跟他夜夜相处,这时才知他的名字。他也不
知全真教马钰是多大的来头,当下点头答应,奔到蒙古包前,
揭开帐门,叫声:“大师父!”跨了进去。
突然两只手的手腕同时一紧,已被人抓住,跟着膝后剧
疼,被人踢倒在地,呼的一声,铁杖当头砸将下来。郭靖侧
身倒地,只见持杖打来的正是大师父柯镇恶,只吓得魂飞天
外,再也想不到抵挡挣扎,只有闭目待死,却听得当的一声,
兵刃相交,一人扑在自己身上。
他睁眼看时,只见七师父韩小莹护住了自己,叫道:“大
哥,且慢!”她手中长剑却已被柯镇恶铁杖砸飞。柯镇恶长叹
一声,铁杖在地下重重一顿,道:“七妹总是心软。”郭靖这
时才看清楚抓住自己双手的是朱聪和全金发,胆战心惊之下,
全然胡涂了。
柯镇恶森然道:“教你内功的那个人呢?”郭靖结结巴巴
的道:“他他……他……在外面,求见六位师父。”
六怪听说梅超风胆敢白日上门寻仇,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一齐手执兵刃,抢出帐外,日影下只见一个苍髻道人拱手而
立,哪里有梅超风的影子?
朱聪仍是抓着郭靖右腕脉门不放,喝道:“梅超风那妖妇
呢?”郭靖道:“弟子昨晚见到她啦,只怕待会就来。”六怪望
着马钰,惊疑不定。
马钰抢步上前,拱手说道:“久慕江南六侠威名,今日识
荆,幸何如之。”朱聪仍是紧紧抓住郭靖的手腕不放,只点头
为礼,说道:“不敢,请教道长法号。”
郭靖想起自己还未代他通报,忙抢着道:“他是全真教马
钰。”
六怪吃了一惊,他们知道马钰道号丹阳子,是全真教教
祖王重阳的首徒,王重阳逝世后,他便是全真教的掌教,长
春子丘处机还是他的师弟。只是他闭观静修,极少涉足江湖,
是以在武林中名气不及丘处机,至于武功修为,却是谁也没
有见过,无人知道深浅。
柯镇恶道:“原来是全真教掌教到了,我们多有失敬。不
知道长光降漠北,有何见教?可是与令师弟嘉兴比武之约有
关吗?”马钰道:“敝师弟是修道练性之人,却爱与人赌强争
胜,大违清静无为的道理,不是出家人所当为,贫道曾重重
数说过他几次。他与六侠赌赛之事,贫道实不愿过问,更与
贫道没半点干系。两年之前,贫道偶然和这孩子相遇,见他
心地纯良,擅自授了他一点儿强身养性、以保天年的法门,事
先未得六侠允可,务请勿予怪贵。只是贫道没传他一招半式
武功,更无师徒名份,说来只是贫道结交一个小朋友,倒也
没坏了武林中的规矩。”说着温颜微笑。

六侠均感诧异,却又不由得不信。朱聪和全金发当即放
脱了郭靖的手腕。
韩小莹喜道:“孩子,是这位道长教你本事的吗?你干么
不早说?我们都错怪你啦。”说着伸手抚摸他肩头,心中十分
怜惜。郭靖道:“他……他叫我不要说的。”韩小莹斥道:“甚
么他不他的?没点规矩,傻孩子,该叫‘道长’。”虽是斥责,
脸上却尽是喜容。郭靖道:“是,是道长。”这两年来,他与
马钰向来“你、我”相称,从来不知该叫“道长”,马钰也不
以为意。
马钰道:“贫道云游无定,不喜为人所知,是以与六侠虽
近在咫尺,却未前来拜见,伏乞恕罪。”说着又行了一礼。
原来马钰得知江南六怪的行事之后,心中好生相敬,又
从尹志平口中查知郭靖并无内功根基。他是全真教掌教,深
明道家抑己从人的至理,雅不欲师弟丘处机又在这件事上压
倒了江南六怪。但数次劝告丘处机认输,他却说甚么也不答
应,于是远来大漠,苦心设法暗中成全郭靖。否则哪有这么
巧法,他刚好会在大漠草原之中遇到郭靖?又这般毫没来由
的为他花费两年时光?
若不是梅超风突然出现,他一待郭靖内功已有根基,便
即飘然南归,不论江南六怪还是丘处机,都不会知道此中原
委的了。
六怪见他气度谦冲,真是一位有道之士,与他师弟慷慨
飞扬的豪态截然不同,当下一齐还礼。正要相询梅超风之事,
忽听得马蹄声响,数骑马飞驰而来,奔向铁木真所居的大帐。
郭靖知道是桑昆派来诱杀铁木真的使者,心中大急,对

柯镇恶道:“大师父,我过去一会就回来。”柯镇恶适才险些
伤了他性命,心下甚是歉疚,对这徒儿更增怜爱,只怕他走
开之后,竟遇上了梅超风而受到伤害,忙道:“不,你留在我
们身边,千万不可走开。”
郭靖待要说明原委,却听柯镇恶已在与马钰论当年荒山
夜斗双煞的情景。他焦急异常,大师父性子素来严峻,动不
动便大发脾气,实不敢打断他的话头,只待他们说话稍停,即
行禀告,忽见一骑马急奔而来,马背上一人身穿黑狐皮短裘,
乃是华筝,离开他们十多步远就停住了,不住招手。郭靖怕
师父责怪,不敢过去,招手要她走近。
华筝双目红肿,似乎刚才大哭过一场,走近身来,抽抽
噎噎的道:“爹爹要我,要我就去嫁给那个都史……”一言方
毕,眼泪又流了下来。
郭靖道:“你快去禀告大汗,说桑昆与札木合安排了诡计,
要骗了大汗去害死他。”华筝大吃一惊,道:“当真?”郭靖道:
“千真万确,是我昨晚亲耳听见的,你快去对你爹爹说。”华
筝道:“好!”登时喜气洋洋,转身上马,急奔而去。
郭靖心想:“人家安排了阴谋要害大汗,你怎么反而高
兴?”转念一想:“啊,这样一来,她就不会去嫁给都史了。”
他与华筝情若兄妹,一直对她十分关切爱护,想到她可以脱
却厄运,不禁代她欢喜,笑容满脸的转过身来。
只听马钰说道:“不是贫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
梅超风显然已得东海桃花岛岛主黄药师的真传,九阴白骨爪
固然已练到出神入化,而四丈银鞭的招数更是奥妙无方。咱
们合八人之力,当然未必便输给了她,但要除她,只怕自己

也有损伤。”
韩小莹道:“这女子的武功确是十分厉害,但我们江南七
怪跟她仇深似海。”
马钰道:“听说张五侠与飞天神龙柯大侠都是为铜尸陈玄
风所害。但各位既口诛了陈玄风,大仇可说已经报了。自古
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梅超风一个孤身女子,又有残疾,处
境其实也很可怜。”
六怪默然不语。过了一会,韩宝驹道:“她练这阴毒功夫,
每年不知害死多少无辜,道长侠义为怀,总不能任由她如此
为非作歹。”朱聪道:“现下是她找上门来,不是我们去找他。”
全金发道:“就算这次我们躲过了,只要她存心报仇,今后总
是防不胜防。”
马钰道:“贫道已筹划了一个法子,不过要请六侠宽大为
怀,念她孤苦,给她一条自新之路。”朱聪等不再接口,静候
柯镇恶决断。
柯镇恶道:“我们江南七怪生性粗鲁,向来只知蛮拚硬斗。
道长指点明路,我们感激不尽,就请示下。”他听了马钰的语
气,知道梅超风在这十年之中武功大进,马钰口中说求他们
饶她一命,其实是顾全六怪面子,真意是在指点他们如何避
开她的毒手。韩宝驹等却道大哥忽然起了善念,都感诧异。
马钰道:“柯大侠仁心善怀,必获天佑。此外还有一层紧
要之事。据贫道猜想,这十年之中,那梅超风一定又得了黄
药师的传授。”朱聪惊道:“听说黑风双煞是桃花岛的叛徒,黄
药师怎能再传她功夫?”马钰道:“贫道本也这样想,但听柯
大侠所说当年荒山之战的情形,那梅超风当时的功夫与现下

相差甚远。她如不再得明师指点,但凭自己苦练,决计到不
了眼下这个地步。咱们今日诛了铁尸,要是黄药师见怪,这
……”
柯镇恶和朱聪都曾听人说过黄药师的武功,总是夸大到
了荒诞离奇的地步。未必可信,但全真教是天下武术正宗,马
钰以掌教之尊,对他尚且如此忌惮,自然是非同小可。朱聪
说道:“道长顾虑周详,我兄弟佩服得紧,就请示下妙策。”马
钰道:“贫道这法子说来有点狂妄自大,还请六侠不要见笑才
好。”朱聪道:“道长不必过谦,重阳门下全真七子威震天下,
谁不钦仰?”这句话向着马钰说来,他是一片诚敬之意。丘处
机虽也是全真七子之一,朱聪却万万不甘对他说这句话。马
钰道:“仗着先师遗德,贫道七个师兄弟在武林之中尚有一点
儿虚名,想来那梅超风还不敢同时向全真七子下手。是以贫
道想施个诡计,用这点儿虚名将她惊走。这法子说来实非光
明正大,只不过咱们的用意是与人为善,诡道亦即正道,不
损六侠的英名令誉。”当下把计策说了出来。
六怪听了,均觉未免示弱,又想就算梅超风当真武功大
进,甚至黄药师亲来,那又如何?最多也不过都如张阿生一
般命丧荒山得是了。马钰劝之再三,最后说到“胜之不武”的
话来,柯镇恶等冲着他的面子,又感念他对郭靖的盛情厚意,
终于都答允了。
各人饱餐之后,齐向悬崖而去。马钰和郭靖先上。朱聪
等见马钰毫不炫技逞能,跟在郭靖之后,慢慢的爬上崖去,然
见他步法稳实,身形端凝,显然功力深厚。均想:“他功夫决
不在他师弟丘处机之下,只是丘处机名震南北,他却没没无

闻,想来是二人性格不同使然了。”马钰与郭靖爬上崖顶之后,
垂下长索,将六怪逐一吊上崖去。
六怪检视梅超风在崖石上留下的一条条鞭痕,尽皆骇然,
这时才全然信服马钰确非危言耸听。
八人在崖顶盘膝静坐,眼见暮色罩来,四野渐渐沉入黑
暗之中,又等良久,已是亥末子初。韩宝驹焦躁起来,道:
“怎么她还不来?”柯镇恶道:“嘘,来啦。”众人心里一凛,侧
耳静听,却是声息全无。这时梅超风尚在数里之外,柯镇恶
耳朵特灵,这才听到。
那梅超风身法好快,众人极目下望,月光下只见沙漠上
有如一道黑烟,滚滚而来,转瞬间冲到了崖下,跟着便迅速
之极的攀援而上。朱聪向全金发和韩小莹望了一眼,见两人
脸色惨白,神色甚为紧张,想来自己也必如此。
过不多时,梅超风纵跃上崖,她背上还负了一人,但软
软的丝毫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郭靖见那人身上穿了黑狐皮短裘,似是华筝之物,凝神
再看,却不是华筝是谁?不由得失声惊呼,嘴巴甫动,妙手
书生朱聪眼明手快,伸过来一把按住,朗声说道:“梅超风这
妖孽,只要撞在我丘处机手里,决不与她干休!”
梅超风听得崖顶之上竟有人声,已是一惊,而听朱聪自
称丘处机,还提及她的名字,更是惊诧,当下缩身在岸石之
后倾听。马钰和江南六怪看得清清楚楚,虽在全神戒备之中,
也都不禁暗自好笑。郭靖却悬念华筝的安危,心焦如焚。
韩宝驹道:“梅超风把白骨骷髅阵布在这里,待会必定前

来,咱们在这里静候便了。”
梅超风不知有多少高手聚在这里,缩于石后,不敢稍动。
韩小莹道:“她虽然作恶多端,但全真教向来慈悲为怀,
还是给她一条自新之路吧。”朱聪笑道:“清静散人总是心肠
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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