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他也没再继续说。
不过那之后,倪显赫三言两语,加起来,在我面前却是多次提及如春。
掌握了一手信息,我在如春的母校转了几圈,甚至偷偷潜入到他的宿舍楼,他辩论时所在的教室,
虽然这里和他工作的地方很近,但是我一直没仔细看过。
他院系所在的建筑外宣传橱窗上,让我找到一张他参加辩论赛的照片。
听说他一直都是四辩,发言不多,却常常凭借一份出色的总结陈词奠定最后的胜利,不动声色将己方疏漏圆满。
他选的最多的体育课是网球,学院封存的橱窗上,某人大学时代的身影优美,动作不乏激烈。
可是倪显赫说,他最爱的,是击剑。
倪显赫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张蒙尘的VCD光盘。
我像都到糖果的小孩子,心满意足捧回家去。
因为年代久远,我的笔记本电脑几乎放不出来,黑屏很久之后,终于出来影像。
练习的击剑场地,嘈杂的人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我依稀可以认出那个白色剑道服中的身影带着明显的青春朝气,他的对手无论身高还是体格明显都要比他更具优势,然而他的击剑角度拿捏很准,周围,到最后,两个人周围围着一圈的人,对着落败者抱着善意的同情的微笑。
在面具的遮掩下,苏如春展现出来他的攻击性,决断决然,不留情面。
我甚至怀疑,他热爱这样的运动,就是因为可以在面具背后,杀伐决断。
苏如春下班回家的时候,我还没有看完,连忙合上电脑。
不一会儿他就换好了衣服凑过来,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却带上了些许温柔,眼睛的弧度也要比一般的时候柔和许多,睫毛在我面前微微颤抖。
或许是因为我刚才看视频的时候一直在留心他细微的表情,所以才会发现这些平常并不会注意到的微小细节。
他把我轻轻拥进怀里的时候,我觉得心都乱了。
尚不及感叹那一瞬间的温柔,身后的笔记本电脑就被打开了。
我急忙转身想要捂住屏幕,奈何已经无力回天。
他看着屏幕里面过去的自己,表情有点惊奇,有点不自然,有点欣喜,还有点我看不出来的东西。
“老古董,竟然都被你挖出来了。”
我故弄玄虚,“越是古董,越是有挖掘和收藏的价值。”
“没正经。”他揉我脑袋。
我总觉得他揉我的脑袋和揉小念的脑袋都是同样一种姿势——安抚小孩儿的姿势。
“是倪显赫干的?”
“你果然了解你的学弟。”我有一点儿小心眼,两个人都是gay,又学长学弟那么多年,我要了解点消息还得托倪显赫的福,总觉得他们两个很知道对方的一切。
他暧昧一笑,拇指在我嘴唇上轻轻摩挲,“比起他,我更了解你。”
我一掌拍上他的脸,一点儿儿女情长烟消云淡,“你给我滚!”
他难得无赖,顺势坐在地毯上不起来,仰着脸看着我,“你让我滚,怎么还有心思去了解我的过去?”
“我愿意,你管得着么?”我粗声粗气,不过还是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他起来。
谁知道这个人气力不小,直接把我拉倒在地上,并且瞬间翻了个身,压到我身上。
我终于确信这个人士练击剑有不少的年头,动作敏捷,直接把我的两只手拉到头顶,固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心虚,还是撑起面子,“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我就不说,你拿我怎么样?”
他压低声音,带着些许威胁,“真不说?”
我咬牙,“不说。”
“确定不说?”
我翻白眼,“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我能——”
他声音一扬,手腕的控制消失,我刚想坐起来,腋下就被袭击了。
“喂,你不许挠我痒!”
我不怕痛,可是我怕痒啊。
我喘着气,肚子笑得生疼,“我错了,你放了我吧。”
他动作一缓,“现在知道错了?”
“嗯嗯。”我忙不迭点头。
看,这个苏如春,每回只使出挠痒痒的力气,就让我缴械投降。
我们疯闹一阵,在地毯上仰躺着,一身的热汗。
随着温度的升高,他身上的春风拂暖的木质清香气息和我身上清冽小苍兰味道混合在一起,在空气里流淌。
“现在可以坦白了?”他说,带着些许调侃。
“想要了解你的过去,想要早点参与你的人生,讨厌倪显赫一副自以为很了解你的样子。”我说。
“那是因为他嫉妒林立安对你言听计从。”如春笑道。
“靠,那是我哥们!”
“倪显赫是我朋友。”他顺着我的话继续说,“所以,你还吃醋?”
“醋,那是什么东西?”我顾左右而言他,“你上次是不是要买什么饺子醋?”
他无奈叹了一声,声音扬高,“韩若,你难道不知道因为你不吃饺子我们家已经一年没有买过饺子醋这种东西了么?”
我们两个像孩子一样躺在地上不想起来,小念在杜丽雅状态良好的情况下,被爱曾外孙心切的外公外婆带回了东北老家。
小念喜欢他们,我小时候也是他们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了,我很放心。
整个客厅静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忽然侧过脑袋,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谢谢你。”他说。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我说,他对我可是从来都不客气的。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谢谢你,愿意去了解我的过去。”
我舔他脖颈的肌肤,“过去算什么?我还是你将来的主旋律呢?”
他紧紧揽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
我本来以为此人纯良到只是抱我一会儿,结果脑袋换了个位置,舌头就顺着扣子之间的缝隙伸进去,在胸口打圈。
那力道太轻,可是就是因为轻,所以才像数不胜数的小钩子,钩到我全身都痒。
我恶狠狠把他拉起来,“喂,苏医生,这可不是这么玩的?”
他盯着我样子认真到而后写论文的时候有的一拼,“那你想怎么玩?”
我气急败坏,“玩个大爪爪!”
他失笑,“大爪爪,那是个什么东西?”接着又状似恍然大悟,“是这里。”然后抓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吮吸起来。
从食指的指尖开始,一点点吞进去,柔软的舌头绕着手指旋转,我热血澎湃,情不自禁向前伸……
他几乎粗暴地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提起来。
“韩若,把头发留长一点?”
“干嘛?很热呢?”
“至少三寸?”
“为什么?”
他的吻在我唇边留连,“留长一点,我喜欢抓着你的头发和你——”他后面的话没说,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他已经迅速拽下我的裤子,冲了进来。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送什么东西给他。
赵枚摇晃着脑袋,鼻梁上架着一副大眼镜,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想不出来送他什么?你只要把自己洗洗干净打包送给他就行了,包他满意。”
我红着脖子横她一眼,“赵小姐,我需要建设性意见。”
赵枚说:“韩先生,我提的确实是建设性意见,只看你敢不敢盖楼了。”
我不和她鬼扯,心里却渐渐有了礼物的雏形。
第42章
真到了如春的生日,大头和倪显赫夫夫也叫嚷着要凑热闹。
腰包最硬的大头念叨着要去九华山庄泡温泉,倪显赫一副妻管严的架势在旁边笑眯眯随声附和。
倪显赫原本是个清秀可爱的长相,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可这么一笑,倒是腮帮子鼓起来,脸圆圆的,像极了大型猫科动物,典型的笑面虎。
我哼哼两声,他倒是会做出一副善良无害的表情,好像他真的是以大头为天一样。
看大头那副傻样,分明就是套牢在倪显赫手里的架势。
倪显赫开一辆奥迪Q7,容量大,直接就把我们四个人兼诸多行李都塞了进去。
从三环到小汤山,车程不算短。托赖自动挡的好处,倪显赫这段车程可没闲着,我在后座躺在如春腿上,把他咸猪脚在大头身上动的小动作看得分明。
如春拍拍我的脸,“他们很好看?”
我撇撇嘴,“有伤风化。”
如春低头在我耳边呵气,“喂,人家是正常的感情交流,你在不平什么?”
我心里对倪显赫有几分忌惮,无声说:“我担心他会欺负大头。”
苏如春的嘴唇都快贴到我耳垂上了,声音更轻,“喂,林立安也是你儿子?”
我一拳打上他的小腹,从他身上弹起来,他闷声一哼,皱着眉头道:“韩若,你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莫非是被我宠坏了?”
“宠?我怎么没感觉你宠我?”
“瞧,连口是心非,指鹿为马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他的手划过我的眉骨,点点我的鼻尖。
其实我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小孩子来宠。
我撇嘴,“你也说了,你惯出来的毛病,自己造孽自己买单,恕不赔付。”
他拖住我的脑袋咬我的嘴唇,“甘之如饴。”
腰部的手轻轻摩挲,软绵绵的亲吻开始在唇边流连。
我偷眼前排的两个人,发现人家互动得正欢,小声说,“你打算在他们面前?”
他闷笑,“他们才没工夫管我们呢?”话音刚落,就顺着两片嘴唇的缝隙,推开牙齿,舌头一路前进。
这样的调情手段,做的人又是他,我一下子就觉得全身热起来了,男人本能的动物性一下子就取代了被人观摩的顾忌,直接按住他的脑袋往后压,跨在他的腿上开始了一个深吻。
我们默契地接吻,他没有解我的裤腰带,却从后面脊梁下逐渐试探着探向尾椎。
我喘着粗气,“看清楚这是哪里。”其实我的声音也被撩拨到不稳了。
他的眼神甚为理所当然,“今天是我生日。赵枚说你要把自己洗洗干净送给我。“
我恼羞成怒,“她胡言乱语,你真的信?”
“为什么不信?”低哑的声音带着性感的诱惑,“乖,我喜欢看你自己解腰带,我爱看你的表情。”
我觉得我绝对是上了倪显赫的贼船,害得原本温柔无害的如春被yin魔附体,才会说出刚才那些话!
自己解就自己解,我抬起腰,几十倍慢动作,从裤腰上抽出腰带的尾部,到在搭扣处动作,漫长到像文艺片的慢镜头。
我坏心地看他隐忍情。欲的脸逐渐涨红,目光灼灼盯着我。
该死的禁欲诱惑,最终是我忍不住,粗野的拉下裤子,任由他勾起唇角缓慢地进入。
或许这就是偷情的快感?我咬着牙忍耐着呻吟,听他低声的喘息,却都比更热情。
竟然没有被前面的两个人发现。
下车的时候,身上依稀还有薄汗。
已经是半下午了,懒得去泡温泉,索性先订房间休息。
大头着急提前刷卡。
“急什么?付钱害怕没有机会?”我开玩笑。
大头苦笑,“能刷的时候赶紧刷,能用的时候你就就尽量用吧,等到我老子反应过来,这张卡估计就不能用了。”
我一惊,“你告诉你老爹了?”
大头合上钱夹,终于不再是原来磨得又脏又旧的鳄鱼,而是一只巴黎世家的手工胎牛皮钱包。
一看就知道,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礼物。
“没办法了。”大头叹息,“我回趟家,我妈准备了十几个相亲对象一个接一个来,他一个都忍不了,何况十个,我再不说,真怕他闹翻了天。”
我沉吟,“你爸你妈什么反应?”
大头说:“还能是什么反应?正常反应,打出家门,断绝资金来源,本来我妈想要拉我,结果我爸一巴掌差点打到我妈脸上,最后生生转向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
我心里也有几分忐忑,我要做的事,不知道家中诸人会如何反应?
傍晚的时候,我和如春依偎在圆床上,我当着他的面给我妈打电话。
“妈妈,我谈恋爱了。”
“宝娃谈恋爱了?那个女孩是什么样的人?”母亲的语气欢快开朗。
“他很好,长得不是特别漂亮,可是在人群中自有一种涵养风姿,让你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认出他的身影。眼睛很亮,会像星星一样闪光,又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冷淡。很温柔,做的菜很好吃,年纪比我大一点,很爱我,对我很好。”
“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年龄比大点儿也没什么关系,女大三抱金砖, 对宝娃好最重要。”
“可是他不是女人,妈,我喜欢上一个男人。”
“别开玩笑了,你那么多女朋友?”王微微女士明显不信。“你不会是交了什么女朋友怕我不同意吧?没关系,妈妈什么时候干涉过你的感情,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都可以。”
我嘴里发苦,“妈,是真的。”
“男人,宝娃,你疯了吗?”
“妈,这是我最认真的一次。”
“是不是苏医生?”
“是。”
“听妈妈的话,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当不得真。等你将来结了婚,做了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就不会这样想了。”
“妈,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母亲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但是还好,并没有挂断电话。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会因为一时一刻的心动而结婚,生子,然后担负起人生的责任,继续扮演你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角色,然后在退化成亲情的婚姻里,培养出几分默契,隔三差五的在光鲜的觥筹交错里,寻找家常小菜以外的调剂,或许是甜辣酱,或许是上好的沙拉酱,有时候还可能是芥末,未必滋味多么好,至少打了一个喷嚏之后通体舒畅,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你吃着千篇一律的食谱时,味蕾得到更大的满足。
这样的幸福,没有什么不好。就好像我们学校的东区食堂一样,虽然我经常抱怨它,可是它离宿舍和公共教学楼都很近,瓦罐煨汤很好喝,虽然里面加了很多味精。和三三两两的朋友,一个人捧着一碗好吃的石锅拌饭,嘴里说着与我们息息相关,但是永远不会因为我们的意见而有所影响的天下时事。
然而这样的幸福是有基础的,这个基础就是我无法确认外面的小餐馆的卫生和手艺又无法负担足够的时间和金钱每一餐都去上等的餐馆进食。
但是如果,你经历了一年每一顿只吃米其林三星标准的餐厅的特别供应,享受世界级的美食大家亲自烹饪,最新鲜上等的食材,最费尽心思的火候,最无法超越的滋味。谈话,是在和亲密的爱人交心。人生,是两个人在不同领域共同经营的一项事业。这样的你,又如何再接受食堂里大锅做出来的粗陋的美味,接受唾沫星子四溅侃遍天下却交不了心的谈话呢?”
“傻孩子,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道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