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算不算是吃了后悔药?只一想到,就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就只当那过去的十年是一场梦好了。
想通这些,心里就轻松起来,也格外的得意。
“姑妈,琼华姐和绣绣姐,你们也去吧,在屋里坐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是看电视?不如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三姑妈忙就拒绝,“我就不去了。”说完,就去找遥控换台。
张锦绣倒是有些兴趣,把遥控丢给她妈妈,就和楚天歌说:“我妈还等着看《苍天有泪》呢,天天追着,一集都没有落下,肯定不出去,你也莫劝。”正好谭琼华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就转过头去问她:“我们去广场玩,你去不去?”
谭琼华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一听也要去,她倒也了解三姑妈,“您不去?今天都下去,您要不然也去?留您一个人在家里也是无聊。”
三姑妈只是摇头,“你们只管去,不用管我,我在屋里看着炉子,烧好水,你们回来也有水洗。”众人就不勉强。
一时说好,就都在门口挨个换鞋。
从门洞里出来,楼下就有两个小店,都是卖些小零嘴和家用的小物件。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相隔不过十米,却在丁字口上对着,出南边的门便必定要经过里边的那一个,出北边的门必定要经过外边的那一个。约莫记得,后来这一块兴盛起来,外面的门面越来越好租,南边的门洞有了用武之地,就封了,与旁边的门面连了起来,开了一个美发店。
往广场去,就要往北边的门出去。
经过小店,盼女就挪不开眼,让人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楚正礼看出她的小心思,就笑着问:“盼女想吃什么?”说着,就掏了钱出来,找了张十块的,还没递过去,就被张得海拦住,“哪里要用你的钱,我来买。”
楚天歌看着他们推让,若是从前,定然觉着无趣,甚至有些厌烦,这会子看着却格外的温馨,就拉了盼女过去,老板开了冰柜的门,楚天歌就叫她自己选喜欢的,又喊谭琼华和张锦绣,“琼华姐,绣绣姐,你们喜欢吃什么样的?”
谭琼华和张锦绣最后出来,又走得慢,出来就看见楚天歌和盼女站在小店的冰柜前,谭琼华就骂女儿,“你自己说说,今天都买了几回了?下来就要买?以后你也莫出门了,”又与楚天歌说:“把她惯坏了,下来就往这里跑,莫给她买。”
盼女也不怕她,拿了支喜欢的冰棍的就站在冰柜外面撕了塑料包装。想来是常吃的,这么小的孩子,才一下就撕开了。楚天歌也怕二人过来又争来争去不好看,忙就选了几只,递了钱过去。等谭琼华和张锦绣过来,老板正找零钱,谭琼华忙拿了钱出来,问老板:“多少钱?”也递了张十块的,就要把冰柜上楚天歌的那张塞回给楚天歌。
楚天歌忙就推开,催老板找钱,又和谭琼华说:“争来争去的不好看,几根冰棍,用不了多少钱。”
老板已找好了钱,递给楚天歌,与谭琼华说:“就让大学生买,也让盼女沾沾她的喜气,明天也考个大学生。”
这话说得楚天歌就有些不好意思,从知道出现在校园那会儿是考了最后一门出来,就知道自己的考分,不多不少,比本科线高出一分。这话原也不错,只是结果只有自己一人知道。虽是事实,却不在眼下。何况,也不是多好的成绩,“哪里,分数还没出来呢,考不考得上还不知道呢。”别人只当她是谦虚,却不知她是不好意思。
又有与三姑妈相熟的跟着说些夸赞的话,楚天歌哪里好意思听,忙叫谭琼华和张锦绣选了,又把剩下的拿在手里,丢下一句“我拿去给爸爸和姑父分一分,别化了”就跑了。
楚正礼的钱也没有收回去,见楚天歌过来,就又随手抽了几张二十的一起递给楚天歌,“还有没有?”虽是问,却不在意回话。
自己的爸爸,楚天歌有什么好客气的,伸手接了,才说:“还有用的。”就把冰棍拿出来先给张得海选,后又给楚正礼选。
出了建筑公司的大门,往左走,就有一个十字路口,横向就是二中路,往左就是县政府广场,往右就是二中。记得拐角处后来是一个极大的移动营业厅,之前是什么倒不记得了。想着,楚天歌不由抬头看了看,破旧的四个铜色大字——粮食大楼,天色有些晚了,因有灯光,约莫还能认出来。原来竟是这里,过了十年,县城里改变了很多,楚天歌又不时常回来,都记不清了。
因此,一路上,楚天歌一双眼睛便往路两边瞅个不住,想着这里十年后是做什么生意的,现在又是做什么生意,看见一处还记得的,暗地里就高兴起来,看见完全没印象的,又有些沮丧……
这么一路下来,渐渐便可听见喧闹声,有音乐声,有小孩子的笑闹声,也有大人的说话声,各式各样,夹杂在一起,闹得厉害,又真实无比。
这便是生活的气息。
楚天歌心里很感动,更高兴起来,加快了脚步,就要跟上前面的楚正礼等人,不经意间,眼角撇过一个广告牌,人就定住了。
那是一家主卖酒水的铺子,因在广场附近,外面就摆了一个冰柜,卖些饮料和冰品。楚天歌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招牌的一侧竖着写的那一行小字,竟然是“体育彩票“四个字样。
第三章
还是在昨天,一个实习生上班时拿了一大叠的小册子来,全是各式各样的彩票,体彩、福彩都有,最难得的是从彩票发行一直到上个月每期的中奖号码都有,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争相抢着看。
楚天歌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有去拿,不过相邻的陈老师喜欢买彩票,对这个自然也有兴趣,每一本都寻着看了,每看完,必要递给楚天歌。
楚天歌只随手翻了翻,却有一本仔细看了,只因那种彩票发行得极早,十年前就有卖的,为此,还特特查了当年自己高考那两天的号码。因为日子特殊,又仔细看过,记得清清楚楚,待看见这招牌时,似乎更清晰起来,那几个数字在脑中盘旋起来。
心里惊喜莫名,想要进去,却又有些害怕,一时难以决定。
能重新活一次,已是莫大的福分。凭着多活了这十年,若是用自己的智慧、双手劳动得来钱财,自然心安;可若是买彩票,无疑是天降横财,与拣来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怕会折了福分。
若是买了,得了钱财,势必会改变家里的生活状态,楚天歌自然是愿意的。可不是有那一句老话么:上帝为你开一道门,必定会关上一扇窗。得了一笔巨额资金,失去的又会是什么呢?
谭琼华见楚天歌站住不走,就回来喊她,“是不是要喝水?”说着就指了一样饮料问老板:“这个怎么卖?”
盼女眼尖,一直都注意着大方的楚天歌,见楚天歌站在店子门前不走,她妈妈又拿了钱出来,就知道是要买东西,也不管买的什么,就大声喊着:“妈妈,妈妈,我也要,我也要。”
张得海抱着她和楚正礼走在最前面,听见,就笑骂了一句,“你天歌姐姐才花了钱的,你又要什么?”
楚天歌被谭琼华的叫声惊醒,忽地醒悟过来,谁又能说这不是上帝开的那扇门?不然,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昨天看到了那些彩票,又怎么偏偏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十年前,还去了一中?还恰恰就回到了高考的最后一天?恰恰是考完了最后一门?没有提前一天,甚至是一个小时?
其实,也许这本就是一个指示,是改变全家人命运的一个起点。
想着,楚天歌已走进了店子,找老板要纸笔。趁着老板拿东西,回过头和谭琼华说:“姐,我不喝,你们要是渴了就买几瓶,进去里面说不定更贵。”谭琼华还没说什么,老板已经拿了纸笔过来,楚天歌接过来,顺手铺在玻璃柜台上写下一组号码,又拿了二十块钱给他,“两块钱一注吧?按着这个号码,买十注。”
彩票出来并没有多长时间,这老板因见是新鲜的东西,家里又不缺这几个钱,机子也不占地方,他自己也爱玩两把,才决定开的这个点的,还是县里开的第一家。因是新式玩法,这里的人还是比较热衷于传统的抽奖那类的活动,对这个并不热情。就是有来买的,也要问来问去,再仔细斟酌半天,才会掏钱买。像楚天歌这样爽快的,比较少见。那老板接了纸,见只有一组号码,更觉惊异,就多问了一句,“都买这个号码么?”
楚天歌点了点头,“是的。”
老板一边问着话,那边已经打好了号码,听见楚天歌确认,便抬头看了楚天歌一眼,见她说得认真,这才低下头把后面的一改成了十,还是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不如多选几组,中的几率也高一些。”
楚天歌笑着谢过老板的善意,却不再选号码,那老板见她主意已定,便不再说话,直接就打了出来。
楚天歌说不喝,谭琼华就没有买,见楚天歌拿了彩票出来,就要看,张锦绣也笑着凑上来。楚天歌就把彩票递了过去,笑着说:“今天刚考完,碰个运气。”
盼女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等了半天也不见跟上来,着急得喊了起来,三个人忙就快步跟了上去。
“买了什么?”
楚天歌就把彩票递给了楚正礼,把刚才和谭琼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都是骗钱的东西,买着做什么?”在张得海眼里,除了吃穿家用,别的都是浪费钱,自然看不过眼,不过见买了,又不是自家的孩子,而且舅兄就在跟前,不好再往深了说,又问:“多少钱?”听得花了二十块,脸上就露出心疼的样子来,“买条裤子可以穿几年。”楚正礼和楚天歌听着好笑,却怕张得海看见面上过不去,就都忍着。
几人还没进去广场,楚正礼的手机响了,是于莲华打来的,好像事情很急,立等着楚正礼回去。夫妻两个又担心第二天楚天歌估分以及报志愿的事,一时犹豫不决,两人在手机里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还是楚天歌看不过去,在旁边劝楚正礼,“爸,明早您就回去吧,家里的事要紧,再说,我这么大个人了,这点小事还要您陪着,不是叫人笑话么?”
楚正礼答是答应了,到底还是不放心,挂了电话,就和楚天雪打了个电话,叫她回桐县一趟,帮楚天歌参考一下。
第二天,楚正礼起了个大早赶了早车回双江市。
楚天歌不急,略晚一些起来,吃了早饭,就直奔二中而去。谁知才到二中的门前,楚天歌满面笑容就要上前和那个满脸慈祥的老大爷打招呼,谁想人家就先板了脸问:“你是哪个班的?”
楚天歌有些不明所以,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勉强挤了一丝笑,回了声“一班”,那老头仍旧皱着眉头,不过却没说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不过楚天歌进门时,还是听见他摇头晃脑地小声地嘟嚷着:“怎么看着面生。”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楚天歌也没空去想那么多,更没时间去缅怀曾经熟悉的校园,忙忙地就往教室走去。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心里总觉得不大真实,似乎一脚踩下去,水泥地就会裂出个缝来。
离得愈近,楚天歌心里便愈是忐忑。近乡情怯,便是楚天歌此刻的心情。
第四章
三(一)班的教室就在三楼楼梯旁,楚天歌徘徊许久,站在楼梯口,听着教室里乱哄哄的声音,班主任的声音十分的清晰,甚至还能听见几个相熟的同学的声音,却不知怎的,这亲切里竟是夹杂着丝丝缕缕莫名的陌生,渐渐的,那陌生似遮住了那股亲切,处处都透出陌生来,一时却步不敢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容易才鼓起勇气,才动了下身形,教室里出来一个人,看见楚天歌用诧异的语气问道:“你找谁?”
楚天歌下意识的就转身往楼下跑,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那问话之人。她不敢相信,相交了十几年的老朋友竟然问她找谁,礼貌实则无情。只听声音,便知对方是谁,再看一眼,不过是另自己更失望而已。
到了楼下,楚天歌仍旧不敢相信,总觉得自己是看错了,踌躇半响,又在楼梯上反反复复上下了几次,才又到了三楼。出来的是班主任,楚天歌满怀希望地叫了一声,班主任倒是笑着应了,随即却问:“你是二班的?估了多少分?”
很明显,他并不认识楚天歌,只是因为他是一个老师,眼前的这个学生又很正确地喊了自己,自然就是学校的学生,说不定高一时还教过,不肯伤了学生的面子,才这般和蔼,还装作认识的样子。
高二分文理科后,主课老师就没有再换过。
虽是一片好心,却伤人更甚。
楚天歌随意应付了两句,就下了楼,至于怎么离开的二中,全然不知,自然也没听到守门的大爷叹息的话。
也不怪楚天歌这个样子,本来认定了的事儿,忽然全盘推翻,任是谁也接受不了。
“天歌。”迷迷糊糊中,约莫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楚天歌顺着声音看去,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也看不清来人是谁。
明丽姝上前拉了她的手又喊了一声,才渐渐清醒过来,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再看周围环境,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十字路口了。
正要出口相问,就听明丽姝说道:“我和四哥……”说到“四哥”时,明丽姝扭过头往背后看去,看见在路边拦麻木的一个高大的男生,就朝楚天歌眨了眨眼,才接着说“……在学校等了你大半个小时,也不见你过来,就来你姑妈这边找你,又不好进去问,正不知怎么办……幸好四哥眼尖,看见你在这边。你去哪里了?怎么从那边过来?”
这边正对着粮食大楼,她竟走了这么远,还过了马路,也不知怎么走过来的,竟也没撞到车。二中路两旁都是卖衣服的,与二中路垂直的便是城建路,往百货大楼那个方向走,一直走到顶,就是一中。
明丽姝显然是奇怪,估分这么重要的事,楚天歌似乎不看重,这大早上的,反而跑来逛街。
听言,楚天歌就又想起刚才二中发生的事儿,恍如梦里一般。既然不是二中的学生,那么不是三中的就是一中的?原来明丽姝是一中的,可现在,楚天歌已经不敢再相信记忆里的事儿了。即使明丽姝明言在学校等她,她也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和明丽姝一个学校。
那自己这会儿到底该往哪里去呢?
楚天歌完全不在状态,连明丽姝这么大个人站在眼前都时时忘却,更遑论看见她那别有意味的眼神。
那男生想来就是明丽姝口里的四哥,见有车掉了头过来,就扭了头往二人这边看来,不知为何,似乎有些不高兴,一直板着一张脸,见车到了就先上去了,探了半边身子出来喊道:“先上车,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明丽姝刚见楚天歌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有些奇怪,这会儿见她又分了神,自己和四哥说的话只怕也没听见,忙就推了她往路边走,仍旧笑着说:“时间不早了,得赶紧去学校,不然就麻烦了。”
楚天歌浑浑噩噩地到了车前,机械般地上了车,并未看见那男生伸过来的手,直接抓了车身上的手把借的力上车。
那男生原本缓和了些的脸瞬间又黑了几分,明丽姝暗道一声不好,忙过去拉住他的手上了车,笑着道了谢,才略微好些。
“去哪里?”司机见人都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