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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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未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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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耐不住性子的要等急了,此时,府衙内一阵铜锣声传来,打春牛——一年一度的节仪就要开始了。
            府衙门缓缓打开,两队衙役走了出来。领头是两个六品校尉打扮的青年,英气勃勃,春风满面。早有相熟的市民百姓大胆招呼:“张爷!赵爷!”张龙赵虎冲大家点头一笑,领着两队衙役东西排开,围出一块空场来。
            其后,四名身强力健的衙役抬着土塑的大春牛阔步走下台阶。人群欢呼一声,目光随着春牛移动,看着春牛被安放在空场中央,又有几人摆好犁耕、香案。
            忽然,有人高喊一声:“包大人来了!”众人目光唰的投向府衙大门。
            只见王朝马汉两人簇新官服,手按腰刀,神情肃穆跨出门来,左右立定,目光炯炯。一人随后而出,蟒袍黑面,正是开封府尹包拯。
            场上众人静了一静,蓦然沸腾起来,“包大人!”“包青天!”“青天大老爷!”一声接着一声,一浪高过一浪。包拯黑面上露出些笑意,举手示意众人安静。
            正对府衙的“鸿宾楼”,名虽俗,却是街上最大的一家,口碑也不错。因位置上佳,定金比他处略高了点儿。即便如此,也是座无虚席。中有一人独占一桌,白衣翩翩,很是显眼,正是上京斗猫的白玉堂!
            他赶到京城,年关将至,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寻家客栈安身,当即遣人送了封信,约展昭今夜子时虹桥比试。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人来,也无口信,恼怒不已。到开封府夜探几次,找到猫窝却不见猫影。无奈日里装做是展昭江湖好友,向府前当值的小衙役打听,却说是“腊月事多,展护卫宫中当值,或回或不回的,连我们也几日没见他了。少侠若是无事,何不京中四处走走,春节一过,想就回
            来了”。
            白玉堂闻言,心道:是了,我做下那两桩事,皇帝想是怕了,调这御猫看门户。索性在京中过个年,再去寻那猫儿。
            这样一想,就把此事搁在一边,放松心情,打听京城热闹去处,早出晚归,玩得不亦乐乎。
            初二那晚,又探一次,仍不见猫踪,有些急了。探知这“打春牛”是开封府一年一度的大事,府僚均要出面,便在“鸿宾楼”订了座,就等今天。此时听说包拯出来,方站起走到窗前。
            人见他白衣胜雪,不染纤尘,气度高华,又随身带着宝剑,不由向两边靠靠,宁可挤挤,也不敢挨近。白玉堂倒落得轻松,向下一望,人头攒动中围着一块空场,包拯立在阶上。
            身边一人轻咦:“怎么不见展护卫?”见众人看他,忙解释:“除夕夜家母御街看热闹,与家人失散,险些走丢。多亏展护卫宫中出来看见送回家中,茶也未喝一口就走了。老母念念不望,今天特为看展护卫而来。”说着一指身后仆妇搀扶的老妇。
            一人接嘴说:“方才我来时走府衙后街,正看见展护卫匆匆进门,想必马上就出来了。”
            先前那人道:“这就好,免得家母失望。”
            人群中有人插嘴:“这老夫人来看恩人也就罢了,展护卫若不出来,那边厢许多美人可就真失望了!”听到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老者说:“怪道今年提前一天也没订到单间,原来添了这么多小姑娘。”
            又有人接腔:“小女镇日与几个闺中女友展护卫长展护卫短的,今日也缠着要来,是拙荆一恼,责她几句,才不敢闹了。”
            那老妇人听了,扭头笑道:“责她做甚!若世上男子都如展护卫那般品貌,还要什么媒人,闭着眼抓一个也保小姑娘们一世幸福。”
            这话一出,有人不服气了:“开封府什么时候来了个展护卫,我怎不知?等会儿可要好好看看,可比得上本公子风流潇洒!”
            众人侧目,见此人油头粉面,绛红外衣,花团锦簇,仅三分人才,却有十分傲气,皆不愿理他。唯听见他说“风流潇洒”,倒不约而同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暗自冷笑:若是大名鼎鼎的南侠听到人如此议论他的相貌,会做何想。
            此时府衙中又走出两人,一人四旬年纪,儒生打扮,疏眉淡目,徇徇儒雅中透着精明。另一人正值青春年少,大红官袍,修长挺拔,眉眼乌黑。
            就听那边厢几声女子尖叫,老妇也拉着仆妇说:“看到没,看到没,就是他!”
            白玉堂心中一震,这“御猫”端得好神采!斜飞入鬓的剑眉,晴空寒星般的明眸,端秀挺直的鼻梁,儒雅中亦带着洒脱的英挺气概,难怪姑娘小姐们一见到他就失了魂,一颗芳心从此后就长系在他身上了。看着看着,忽起了一丝熟悉之感,仿若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展昭站在公孙策身边,声色不动,四周动静却尽收眼底。
            包拯走至香案前,接过衙役递的三柱香,祭了农神。
            此时,一衙役疾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根彩杖。包拯接过,缓步走进场中。
            司仪高喊:“打春牛啦!”声音洪亮,传出半条街来。
            人群中遂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喊声:“打春牛啦!打春牛,赶春牛。赶春牛,快快走。扶农事,勤劳作,跑阡陌,奔地头。晨与午,不停休!”
            笑闹声中,包拯举起彩杖向“春牛”鞭去,起落三次即停,目光转向展昭。
            展昭日前已由公孙先生告知此习俗。原来立春前一日,开封府进春牛入禁中鞭春。至日绝早,于衙前陈列土牛、耕犁,设坛以祭先农神。主管官吏,届时皆各持彩杖鞭牛三下,表示奖劝农耕之意,称为“吏春”。
            此时见包拯示意,双手接过彩杖,学大人样在牛上鞭得三下。下面依官阶品次,公孙策,王马张赵一一上前。到得赵虎,春牛上已隐有裂纹,只见他“嘿了一声”,猛使力,春牛打得粉碎。
            王朝马汉护着包拯回府,公孙策跟上。张龙赵虎手一挥,两队衙役动作迅速整齐,退至府衙两侧,面街站立。
            人群山呼海啸般一拥而上,争抢着春牛残土。有那体壮身健的使出浑身解数,一抢得手,又往外挤,却把那身单立薄的挤出人群,跺脚乱喊,场面一片混乱。
            展昭首次见此场面,惊叹之余,问马汉:“马兄,这打春牛年年都如此热闹?”
            马汉笑道:“大家为在新年开始讨个好彩头,谁不尽力!去年还踩伤了人,今日大人特别交代要小心提防,莫再伤人。”
            此时那鸿宾楼上的看客也兴奋非常,不时指点议论,“那老汉快点儿,快到了!”“那小伙儿真机灵,钻得凭快!” ……
            老妇也顾不上看展护卫了,满面笑容,探出头看得兴奋。忽惊叫一声:“天!挤倒了一个姑娘!”
            众人忙看,人群中果然倒下了一个瘦弱姑娘,旁边人想收脚,后面人又涌了上来,眼看就要踩上去。楼上安静下来,人人瞪大眼睛。
            白玉堂手按窗棂,一使力,就待去救。
            却见红影一闪,一人到了场中,不待落地,隔袖抓住姑娘手臂,使力一抛,那姑娘轻轻落在场外树下,毫发无伤。红影借一抛之力,衣袖一展 
            ,又腾身而起,落在姑娘面前。
            楼上众人心头一松,叫:“是展护卫!”“果然好功夫,跃来跃去的竟真比那狸猫还轻巧!”
            众人喧哗声却没入白玉堂只之耳,他见展昭这身法,赫然是苗家集那神秘少年!
            再打量几眼,方悟出刚才为何没认出来。一来当日相遇,不是隔了距离,就是夜色正浓,正如雾里看花,影影绰绰;二来那日展昭一身黑衣,刻意敛了锋芒。今日这官服一穿,平添三份威严,巨阙在握,更显英气勃勃,神情气度大异当日。又时隔半年多,一时竟没想起。
            那姑娘惊魂一定,低头流起泪来。
            展昭问:“姑娘有何难处?”
            那姑娘听是一青年男子的声音,不敢抬头,眼角处见红袍下摆,知是开封府的大人,啜泣道:“我娘病得厉害,人说春牛土能制百病,我来抢土,可……”竟放起声来。
            展昭打量一眼,这姑娘一身碎花布衣,洗得发白,显是家境贫寒,无钱为母亲寻医问药。回头看去,
            转眼工夫,那抢到春牛土的欢呼而去,没抢到的也叹气渐渐散了,地面空空如也。想了想,道:“姑娘莫急,稍待片刻。”
            转身走到临街小贩那儿,从货架上挑了个小春牛,掏出钱袋。那小贩日日在这摆摊儿,认得是开封府的展大人,哪里肯要。
            展昭正色道:“这位大哥,你若不收钱,展某也不能要你东西,免得坏了开封府清名。”小贩想想也是道理,方收了。
            回到树下,那姑娘仍在饮泣。展昭道:“姑娘,这小春牛带回去让令堂安心。这些钱,拿去请个大夫,春牛角土是不能治病的。”说着把钱袋春牛一并递过。
            姑娘哪敢接,退后两步,道:“不……不……”
            展昭道:“姑娘莫推辞了,天寒地冻的,令堂的病当紧要看。”
            那姑娘扑通跪下,泣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展昭左手虚扶。那姑娘只觉一股柔和的力袭来,不由自主站起,惊异之下抬头,方看清眼前人长相,没来由一股羞意涌上,赶紧以袖拭泪,转了视线。
            白玉堂楼上看得分明,他本是性情中人,此时既认出展昭,心中意气之争稍去,反生出三分戏谑来。手指一弹,一粒石子脱手疾飞,掠过树梢,没入道旁雪堆。
            展昭虽生得玲珑心肠,却不知年轻姑娘心思。见姑娘忽露羞态,不言不语,心中诧异。正待开口,面上颈后一凉,抬头一看,积雪压弯了细枝,落将下来,于是举袖拭面。白玉堂暗笑不已。
            雪也落在姑娘颈后,凉意惊醒了一颗荡漾的心,只听眼前俊俏大人道:“姑娘无须多礼,拿了春牛快回去吧!”一只大手伸过来,掌心卧着只朴拙的小春牛,牛腰上缠着个蓝缎荷包。
            姑娘忍住羞意,小心拿起,粗糙的手指触摸到光滑冰凉的丝缎,心中一阵温暖,弯身福了福,方一步三回头走了。
            展昭看人已散尽,方转回府中。
            到了包拯书房,施礼坐下。包拯问:“展护卫,可用过早饭?”展昭答:“用过了。”包拯又问了几句,知宫中一切平安,展昭奉命回府理事。
            三人商议起府中事务,包拯道:“年前那白玉堂忠烈祠,太师府两案,圣上虽不曾催,也得早日结案才好。”
            公孙策道:“这段日子府中事多,倒搁下了。对了,展护卫,日前白玉堂遣人给你送来一信。因数日未见你,门房老黄才交了给我。”说着从案上翻出一个信封来。
            展昭接过打开,飞扬的字体写着“御猫,今晚子时虹桥见”,落款却是一只小鼠,递于包拯看了。
            包拯道:“时机不对,你们二人却是错过了,现在要寻他难,他没等到你必不甘休,定会再来。公孙先生可早作打算。”
            公孙策道:“这白玉堂武功高强,府中无人能敌,总还要劳展护卫出力。”
            展昭道:“先生有何差遣,只管吩咐。”
            公孙策忙道:“展护卫严重了,差遣二字,万不敢当!这白玉堂既是江湖义士,此案还要想个两全之策,不能让展护卫为难。”
            这话展昭听了甚合心意,道:“先生想得周到,此人实是展昭慕名已久的朋友,只是无缘结识。若先生有妙策,圣上那儿既能交代,又能全了白玉堂名声最好。”
            包拯道:“我观圣上之意,并无怪罪,反倒甚喜此人侠义,此案十九能善了。但这白玉堂总得带到开封府方好说话。”三人又谈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好主意,总是见机行事。
            包拯看看天色,道:“离午时尚早,展护卫一夜没睡,去歇息吧,到了时辰本府派人叫你一同进宫。”
            展昭不解:“大人进宫有事?”
            公孙策笑道:“展护卫做官尚未一年,难怪不知。每年立春之日,圣上皆要于午门赐百官春饼、春盘。”展昭方明白,真就起身睡去了。
            …
            到了午时,随包拯进宫,百官朝贺,圣上高兴,那一番热闹,再不须提。回到府中,夕阳已要落在墙后了。
            包拯叫人把春饼、春盘送至花厅,道:“展护卫,你喊上公孙先生,王朝马汉四人,再叫厨下添些好酒好菜,一起聚聚。辛苦一年,替本府向大家道劳。”
            展昭问:“大人不去么?”
            包拯看他一眼,捋须笑道:“本府若去,怕拘束了你们,不能尽兴。”展昭一笑告退。
            晚上,众人皆换上常服,齐聚一堂。打开食盒,那春盘翠缕红丝、金鸡玉燕,备极精巧。
            公孙策道:“大家都要尝尝,这个能去春困的。”众人起动筷子,各夹一口,果然爽脆。接着饮酒谈天,自在非常。
            赵虎自夸海量,敬了这个敬那个,别人还没怎样,自己先有五分醉意,敲着盘盏唱起河南梆子来,众人含笑听之。
            乡言乡音的,展昭听不大明白,只觉调子甚是朴实,透着黄土气,不由想起家乡那些江南小调,微微有些走神。
            公孙策被炭火酒意熏得身上燥热,起身推开窗户,一阵凉气带着雪意涌进,精神一爽,笑赞:“不想赵四爷还有这等本领!”众人跟着也赞了几句。
            赵虎越发得意,凳上坐不住了,跳起来,抓过一条布巾,肩上一搭,袖子一卷,拿腔作势,学酒楼小二唱起菜名来,竟是惟妙惟肖,笑倒了众人,也逗乐了窗外的不速之客。
            却说那白玉堂早上离了鸿宾楼,回客栈歇息,养精蓄锐,就等夜探开封府。不想来了却赶上众人饮酒作乐,只好在花厅对面屋脊坐下,耐心等待。夜仍冷,仗着内功深厚,并不在意。透过窗户,厅内情形看得清楚,少年心性,见赵虎这番做作,也弯了唇角。
            赵虎又闹了一会儿,众人拉他坐下敬酒,他倒豪爽,来着不拒,一一干了。
            展昭笑道:“赵兄果然海量!”
            马汉一拍赵虎肩,取笑道:“展大人哪知,平日里公干多,府中严禁饮酒,虎弟肚中酒虫早有意见。难得包大人开恩,如不趁机喂饱它们,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
            公孙策点头:“说的是,也就闲这两日,元宵还要狠忙上几天。过后就得寻那白玉堂,了结御案,没甚空闲了。”
            王朝道:“这白玉堂做下此等大案,不忙遁走,寻展护卫作甚?”
            公孙策捻须一笑,看着展昭一眼:“王朝,你自想想。他们兄弟五人号称五鼠,展护卫号称御猫。焉有猫儿不捕鼠之理?他分明是冲着名号来寻事的。”
            展昭苦笑道:“圣上随口说的话,不想大家都当真了。什么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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