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住,忍住,但是十指连心,如风痛得直冒冷汗。
“哼!没出息的家伙,就因为被贬到骥山营来,竟然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发泄么。”恨恨的说着,被称为瑞姨的人,手上又是一个使劲。亏得她还以为这小姑娘是乐观又上进呢,谁知道,也是一样的懦弱。
如风喘着气,颤着声回话:“那个,我没有自残。我只是觉得射箭的过程,充满了挑战和成就感,我很享受那种乐趣,太入迷了,所以没有注意到手受伤。抱歉,造成你们的困扰。”
手上的感觉一轻,似乎疼痛都减少了几分。如风缓缓吁一口气,这位阴晴不定的军医大人,似乎要放过她了。
“不要碰水,不要再伤到。两天后再来换药。”丢出这么句话,就把她和秦简赶出帐外了。临了,还没忘又狠扫她一眼。
“你们的军医,好有个性。”想了半天,如风只来得及蹦出这么一句话。
但是阴沉着脸的秦简,似乎无意附和。来了句:“去小介那。”话音一落,抬腿就走。
这些人,似乎都挺有个性的,就冲这个,骥山营是怎么被人欺负来欺负去的?如风摇摇头,跟上。
终于,刚刚在医帐中感受到的那种低气压又来了。秦介颤着手指指着她,似乎有点不可置信:“你是说,你就是射个箭,就把手射成这个样子了?”
咬着嘴,委屈点头。
“啊!”秦介跳起来,满帐乱走,胸口不停起伏,似乎被气得不轻:“哎,我说你,有必要吗?今天学不会,还有明天,甚至以后一个月,一年,一辈子。说不定你学会学好了之后,永远都用不着。”,停下来,望着她,一字一顿:“更何况,在骥山营,你用不着这些的。”
“姐姐,你曾经在濒死的边缘挣扎过么?”如风抬头,眼神恍惚。
似乎奇怪这突如其来的话题,秦介一愣,摇头。
“那姐姐真是幸运呢!”微微一笑,如风看着手指,说道:“有一个女孩子,自小就受心疾折磨,总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她不知道哪一天就是她的归期,不知道哪一天睡了之后就不能醒来。所以每一天她都很努力的活着,想要遗憾少一点,再少一点。后来,她因为别的原因,远离了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才发现,原来还是不够,无论她想把一天怎么样拉长,都还是有些事来不及。她还没有学会大哥新教的暗器,没有画好二哥安排的草药,没有看够所有世间的美好。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完成,可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脸颊有些发热,如风闭了闭眼:“所以活着真好啊!每天都是恩赐,我不知道在这骥山营能做什么,可是我知道,我活着一天,生命就少一天,我怎么能,让它虚度?姐姐,你的每一天,都让你感受到生命的存在了吗?”
良久,房内寂静无声,秦介怔愣愣的望着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是蠕动着双唇什么也没说,只微微偏过头去。秦简站起身来,走向帐外,背对着她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休息了。”那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一屋的沉寂。
那一夜,秦介屋里的灯没有熄,据人说,都尉突发兴致,在屋里坐了一夜,姿势都没变过。
第二十六章 哪里开始
迷迷糊糊中,如风看见床前站着个人,于是半掀着眼皮说:“月儿,还早着呢,再睡一会。”没有人说话,如风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把眼睛睁开,床前立着的,竟然是秦介。
“你今天要干什么?”不等她开口,秦介就说话了。
“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当下睡意全无,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奈何右手被包成个棕子,穿衣服有点费力,一双手伸过来帮她穿戴。
“手都成这个样子了,估计什么也干不了了吧?”一边替她穿衣,秦介一边嘀咕着。
打量着秦介:“姐姐,你那么关心我今天干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好奇问问。”一丝可疑的尴尬晕色出现在某人的耳根。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秦介都老在偷偷看她,如风郁闷的摸摸自己的脸,她只是伤了手而已,莫非连脸上都伤到了。转向秦简:“秦哥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非常仔细的扫过她的眉,她的眼,再然后,认真摇头:“没有。”迅速调转目光,低头吃饭。
如风疑惑的再看回秦介,果然,又在看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秦姐姐,你到底在看什么?”
秦介也赶紧低头吃饭:“没看,我在吃饭,吃饭。”
没看吗?如风半信半疑的看看眼前两兄妹,算了,吃饭最大。当下也不去管了,爱看看去。
吃完饭,如风看着自己的棕子手,叹口气,打算在四处转转,却发现秦介居然又跟在她身边,她左转,秦介也左转,她右走,秦介也右走,终于忍耐不住,冲着秦介大吼:“姐姐,你到底要干嘛?”
秦介终于一步一步的蹭过来,略有些慌乱的东张西望,就是不看她:“那个我,也想试试你说的感觉,可是……。”语气渐渐沉下去:“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了,还,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来得及。”如风开心得裂嘴大笑,围着秦介又蹦又跳。
被她的兴奋感染,秦介搓着手,;讪讪说道:“那我们要从哪里开始? ”
看着不远处叽叽喳喳讨论着的两人,秦简线条分明的脸上,也开始荡出温柔的光来。
“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不是么?”身边猛地冒出一个声音,秦简赶紧收敛心神,清咳了一声:“瑞姨,早。”
军医方瑞背着手站在秦简身后,笑眯眯的看着前方:“简儿,你不觉得么?”
看回笑闹中的两人,秦简抿紧了双唇,再不发一语。半响,转身往后走去:“我去看看今天中午吃什么?”
方瑞略一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简儿,你难道不知道么?我们才刚吃过早饭!!
营帐内,书卷帐目摆得到处都是,如风看得直皱眉头。这骥山营真的是专捡垃圾兵的地方吗?她和秦介想要整顿骥山营,就必得先了解这边的人。所以她们翻出了骥山营的花名册,再一一查找核对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入营之前的记录。
可是就她目前所看,这些人,不是新参军就被别的军营不要丢到这来的,要不然就是犯了过错被贬来的,还有的,就是刺儿头不好管教的。再看下去,还有关于秦介,秦简的记录。眨眨眼睛,不是吧,秦介还是哪一届的武探花?
“姐姐,你还是探花?怎么会到这儿来。”她家的军队里高手如云,全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么,探花之名,居然会落到这个所谓的垃圾营来。
秦介从书堆中抬起头来,横她一眼:“探花?哼!不得人高兴,随时叫你卷铺盖走人。”
“军中不是纳南家的天下么?那你意思就是纳南家排斥外人?”
“纳南将军治军严谨,倒不会刻意打压。不过,总有人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哼,纳南军遍布天下,哪能个个如纳南将军?”
如风沉默,所以说垄断企业就是不好啊,没有竞争,就没有监督。她家太女姐姐以后,必定要多花费很多功夫吧!微微打个冷颤,那个位子,真是不好坐啊!还好,还好,坐的人是太女姐姐,不是她。太女姐姐,你好自珍重吧,双手合十,她暗自祈祷。
看了一会,如风忍不住又问:“姐姐,男人也可以随便参军的吗?骥山营好多男子呢!”
神色一黯,秦介深深看她一眼:“风儿,不是每个男子都如你所见过的那般好运。如果无以为生,又不愿以色侍人,就只有参军一途了。当今圣上开明,男子有才,也可以在军队任职。只不过,抛头露面舞刀弄枪的男子,以后,恐怕难堪良缘了吧?”说完之后,又瞟一眼她的神色。
“哦!”如风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说秦简怎么也会在骥山营呢,当下再继续看下去。见她无意接话,也未作评论,秦介暗自低叹一声,把眼光移回了书上。 “对了,姐姐!”如风想起一事,又抬起头来问道:“喝酒那晚我们相约第二天再聚,我把一个玉佩给了你定约,现在能给我了么?”
秦介大惊失色:“你说那个玉佩是你的么?我第二天还莫名其妙怎么会多了块玉佩,还以为是打架时无意间别人掉我怀里的呢?啊?怎么办怎么办,我想着白捡白不捡,反正是那群杂碎的东西,白要白不要,就骗哥哥说是专门给他买的生日礼物送给他了?”
“啊!不是吧,你是说你把玉佩送给秦简了?”这下轮到如风跳脚了,天啊!可千万别让人看见,要不然就完蛋了,那块玉佩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是她公主正夫的信物啊!“姐姐,你快点拿回来,现在就拿回来!我家人送给我的,很重要的。”
秦介愁眉苦脸:“不是我不想拿回来,可是那天我送给哥哥时,他的神色很是欣喜,看样子很喜欢哎。他一次收到生日礼物,我还说我是专门选来送他的。现在怎么去拿。”当下讨好的对如风说:“好妹妹,以后我再找更好的赔给你,或者你直接告诉我多少钱,我直接给你好了。”
如风脸色苍的,一口拒绝:“不行,绝对不行。姐姐,你不知道,这块玉佩是我家人送我,是,总之是很重要的,我不能给你的。要不,我再去找块更好的来换给你?”
“不行,也不行。”秦介连连摇头,当下脸皱得像苦瓜,要是让秦简知道他珍而重之的人生第一次生日礼物竟然是场误会,还不伤心死?“要不这样吧,妹妹,等过段时间,我找到合适的机会,把那块玉佩偷来给你?”让秦简以为自己把它弄丢掉总比让他知道被自已妹妹骗好吧。
看着秦介苦恼无比的样子,如风叹气,怎么办?似乎也只有这样了。心有点不安,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啊!那块惹事的玉佩。
二十七章 前路漫漫
果然是万事开头难。
第一天,秦介想要点兵点将,来个编队整理,可惜,一个二个像看天外来人一样的盯着秦介,满脸的呆楞,终于弄明白意思后,却是把眼睛一转当没听到,再或者,弄了一句:“都尉大人,您没发烧吧?”直没把个秦介气得口吐白沫。弄到最后,就只有秦介,如风,秦简以及和秦简交好的几个男子,如果军医方瑞站在旁边也算的话。
秦介脸色灰败的站在教场上,像只丧气的公鸡(没有改成母鸡是因为大家现在看起来估计要形像点:)。如风微微一笑,走上前对秦介说:“姐姐,只要有一个人愿意改变,我们就可以继续坚持。至少,还有我们呢!”
秦介抬起头来,静静望着如风,这女子笑容温暖,眼睛弯弯似新月,让人忍不住的想要跟着嘴角上翘啊!如风坚定的点点头,秦介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开始正常的操练。”
按照之前制订的计划,她们是先要渲染一种向上的气氛,才能带动整个骥山营的士气。只有把整个营队都调动起来,他们才有可能将这支早已涣散军心的队伍凝聚,其他的设想才能成为可能。
于是,清晨,天还未亮,就能听到教场上的哨声和口号声;
在众人歪歪倒倒的闲嗑的时候,能听见秦介严厉的训斥声和传来的跌倒扑爬的声音;
晚上,能看到那个新来的女子一瘸一拐,满脸乌黑,可怜兮兮往军医那跑的身影。
逐渐的,奇怪的现像出现了:
清晨,明明众人都倒躺在床上,却个个睁着眼睛,侧耳聆听;
中午,高谈论阔的人们似乎没了兴致,都有意无意的从教场边经过,眼睛总是忍不住往那边瞟瞟,美其名曰是想看看有人挨训的悲惨样子;
夜晚,白天训练的几个人狼吞虎咽的吃饭,倒头呼呼大睡的时候,其他人开始觉得自己碗里的饭奇怪的失去了味道,再加上似乎白天休息得太多了,晚上睡不着。
明明那个新来的小姑娘浑身伤痕累累,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很惹人发笑,但那双晶晶亮的眸子却越发的光彩照人,竟显得那些伤痕都出乎意料的让人羡慕起来。
所以当秦介某晚意思意思随口问问还有谁闲得无聊,愿意一块来活动活动的时候,约有三分之二的人也都意思意思随口答复了一下说要来试试。
于是鼻青脸肿的人越加的多了,每天骥山营里传来的口号声也大了。参加训练的人每晚都骂骂咧咧的回去,说有多累多凄惨,可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精神头越来越好。
还没等到秦介再准备意思一下要再询问的时候,余下的人也纷纷申请要活动一下了。
某晚,秦介,秦简,如风,还有那个老是在旁打量的方瑞,都集中在秦介帐里,看这个现在才开始享受到长官待遇的都尉走来走去。秦介只觉得兴奋异常,要靠不断的走动,才能勉强压制住她想仰天狂笑的快意。脚步一顿,跨到如风面前来:“妹妹,你好聪明啊,你是不是早知道会这样?你怎么想到的?要是大家后来都不理我们,没来怎么办呢?”
秦介一脸急切的看着她,如风但笑不语。这就是人性,她只不过稍徽的利用了一下。
“唉呀!你说啊!”见她不说话,秦介急了。
“小介,这只不过是揣测了人的心理而已。”倒是旁边的秦简发话了。秦介愣愣的转头,看看秦简,再看看方瑞:“啊?你们都明白了啊!”
眼见几人都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秦介大叫一声:“算了算了,反正有你们在,我只需要带好兵就行了,这种文谄诌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如风突地想起什么来,笑容一敛:“好吧,前面的事情基本上搞定了,咱们再商量一下后面的事吧。”
“后面,后面还有什么事?”秦介打断她的话,一脸的不解。
“姐姐,现在的骥山营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军队,可是我们要的,是一支可以叫人闻风丧胆,威名赫赫的铁血之师。”如风的脸上,闪耀的是炽热的烈焰,让人也忍不住的热血沸腾。有人悄悄垂下眼睛,怕那笑容太灿烂,灼伤了他的眼睛。 “所以呢?”秦介一脸的期待。
“姐姐是都尉。秦哥哥心细如发,而且沉稳机智,来作姐姐的军师再好不过了。你们两人,合起来有勇有谋,刚柔并济,最好不过了。”
“啊?”,“啊!”这下不光秦简把头迅速抬起,连秦介方瑞都一脸怪异的盯着她。
“怎么了?”如风摸摸脸,她讲错话了?
“可是,可是哥哥是男子啊?风儿你这么信任他吗?”秦介努力的让自己张开的嘴合上,挤出几句话来。
如风一笑:“姐姐,男子怎么了?不管男子女子,谁有才能就听谁的。天地阴阳,本来就各占一半。”
三人沉默,静的可以听到风吹过营帐的声音,秦简深深的望了如风一眼,再把眼光移开,只觉得内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热,热得他浑身都发烫。
方瑞哈哈大笑,一拍大腿:“说得好,管它男子女子,简儿,你就做军师了。谁要反对,让她来和你比比。”
“哥哥?”秦介迟疑的看着秦简。
秦简盯着帐盯,良久,点头,声音沙哑:“那么,风如要做什么呢?”
“我啊?我先做二位的副手,以后,再跟军医大人混吧,毕竟,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医术。”因为,终究,骥山营是要由你们掌管的,如风默默补充完这句话。
“好!”秦简转过头去,对着似乎还在恍惚状态的自家妹妹:“我们来制订一下训练计划吧。先要重新编制,根据各人的特长和兴趣作个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