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退越远,终于被挤到外厅去了。她手一个劲的抖,坐在那就用膝盖夹着,腿也抖,使劲绷了腿用后脚跟按在地上,眼睛涨的很痛,眼泪却流不出来。宗秀萍过了来,将她拥到怀里。
水若云就这样靠着她,咬着唇,用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冲进去打扰救治。好象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宗潜月过了来唤她,宗秀萍扶着她进到里间,她看着凌越山盖着被,苍白着脸躺在那,她哆嗦着手掀开被子一角看了一下,上身十字交叉绑着宽厚的绷布条子,隐隐还能看到透着血迹。宗潜月轻声说:“血已经止住了,没伤到内腑,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口比较大,失血较多,会有些虚弱,应该过会就能醒了。”
水若云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跪趴在床边,手握着凌越山的手,脸靠在他旁边,就这样静静的趴那,不说话。宗潜月看着,还待说什么,想想作罢,给屋里人都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出去了。宗秀萍轻拍水若云的肩,交代了大夫丫环都在旁边屋里候着,有事随时叫,到时间会过来换药什么的,也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水若云没有动,她就这样握着凌越山的手,摸到了他的脉,感觉脉搏一下一下的跳着,她才慢慢开始觉得心里害怕的感觉一点点惨了出来。
好象上一刻他们还坐在屋顶上,他眼睛亮闪闪的对她笑,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你乖乖的,想要什么我都给。”下一刻,他就满身是血的倒在那,手也再握不住她的。她的心呯呯呯的跳得慌,她好害怕,手还在抖,她用力握紧他,没关系,他握不住,那她来握他。
过一会,她的手一紧,耳里听得凌越山细细的呻吟了一声,赶忙抬起头,看见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没事吧。”水若云脸色苍白,凌越山担心起来。胸口那处伤很痛,他用手悄悄摸了摸,身上绑的严严实实的。
水若云哽着嗓子,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摇摇头。
他微微一笑,安慰她:“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她冲他用力点点头,也扯出一个笑来。
凌越山仔细看着她,突然道:“可不能生我气啊。”她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你流了好多血。”跟他说的话八杆子打不着。
“我壮的很,流点血没事的。”他小心应对。水若云不接话了,又靠在他床边趴着,她觉得累了,他醒了,眼眸清亮,说话清楚,她安了心。
她一趴下去,他便看不到了,他现在动弹不得,只好伸手去摸她的头她的脸,央道:“若若,你起来好不好,让我看看你。”她没动,他又伸指头去敲敲她的脸颊。
她慢吞吞的从床沿撑坐起来,看凌越山笑嘻嘻的脸,看了一会,突然低头去亲亲他的唇,他嘴唇惨白,眼睛却因这个吻亮了,水若云看着,又低头亲了一下,唇色并没有神奇的红润起来。她坐了会,突然出去叫了大夫。
很快这屋里又堆了许多人,换药的时候应凌越山的要求,水若云出去了。他的伤口很狰狞,缝上了,但还能看到外翻的血肉,大夫又上了药,重新上了新绷布条子,折腾了好半天。
宗潜月纵有千言万语的感激,最后也只化成“谢谢”二字,他知道凌越山不爱这套虚的。果然,凌越山压根没搭理这个,只道:“我原本可以不受这伤的,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轻敌给了他机会。”
“是他太狡诈。”
“不是,是我的错,”凌越山沉着脸,想着水若云的表情就觉得心很痛:“我让她担心了。”
负伤养情
水若云确实很担心,也很害怕,所以凌越山换药不让她看,她就听话的出去了,她真的很怕看到那伤,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不了。可她又很想知道他到底如何了,所以大夫一出来,她就跟了过去,一样样的问,一样样的记。
她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真的很没用,对凌越山也很不好,好象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也确实帮不了他任何忙。她一直号称要做女侠,跟着哥哥出来闯江湖,其实她啥也不懂,真遇上什么了她花拳绣腿的也派不上用场。看那火凤凰年心芙,一身武艺,遇着事了也有胆魄去寻求解决(方法好不好那另说),那寻香姐姐,人家虽然不会武,可是遇事多果断,多有谋略。可是自己呢,从来出了事只会哭,只会撒娇,有爹爹有兄长,现在还有越山哥哥,她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她越想越难过,陷入严重的自厌情绪中,最后终于痛定思痛,握拳,她要洗心革面,要做个贤淑又有用的女人。
水若云终于回了屋,开始忙忙叨叨的到处转悠着,一会给凌越山倒水,一会给他掖被角,一会又去抬了大盆热水过来给他擦身,二个丫环过来要帮忙的都被她支回去了,她自己的相公要自己伺侯。凌越山喝了药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所以他一觉睡到大天亮,再睁眼时精神已经好多了。然后他发现他媳妇儿很勤劳的在收拾屋子,看他醒了,赶紧用预备好的热水给他擦了脸,又忙叨了一圈,想了想,回来纠着手指小声的问:“你,要不要方便?”
凌越山一愣,嗯,要是要的,不过,靠她吗?他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看他表情,然后咚咚咚的跑到侧屋里,拿了个夜桶出来,搬在床边,脸红的快滴了血,伸手去扶他。他有些扭捏:“要不,你去找个小厮来……”
水若云伸出去的手顿了顿,觉得难过起来:“你觉得我照顾不来?我可以的。再说了,这么私己的事,我不比旁的人好吗?”
凌越山看看她,想想,觉得又甜又欢喜,也就坦然的把胳膊伸给她,在她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虽然水若云说帮他方便,实际上解了裤子后她就一直闭了眼,只让他靠着扶稳了,凌越山暗笑不已,又震的伤口发疼,还不敢喊痛。
水若云等他完了事,扶上了床,又跑前跑后收拾好,拿了水让他濑过口,喂早饭。凌越山这辈子长这么大,没人喂他吃过饭,他一边吃一边想笑,心里又有些堵,因为水若云喂的很认真,那模样看在他眼里真是觉得江湖无敌排行第一名的可爱,但这份认真的可爱沉甸甸的,如果不是他太自负,怎么会让她这样担惊受怕操劳辛苦?一想到这个,他又觉得堵得慌。
吃好了早饭,正好大夫过来了,让他喝了药,然后就是拆绷带上新药。这次水若云没有按凌越山要求的离开,她甚至主动搭把手帮忙。伤口露出来的时候她明显的抖了一下,脸色比他的还难看,她咬着牙,努力克制着不把目光从那伤口上移开。凌越山才没管他的伤,伤口再大,也不过是皮外伤,流了血痛个几天结个疤就差不多了。他只顾盯着她看,眼睛下面有青黑的印子,昨天应该没有睡好,他想了想,对她昨晚上下床没什么印象,那药真是让他睡的太沉了,没能陪她说上几句,不知她那小脑袋瓜子又会胡思乱想什么。
凌越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真他爷爷的,他怎么就这么没脑子中招了,中招也就罢了,怎么就砍胸膛上了,这下不能抱抱她哄她撒娇了,甚至他原本还打着主意,她歇了二天,该不疼了,花神祭典这么热闹气氛也好,是再度良宵的好日子,可没想是自己倒下了,这下良宵是去见了冤大头鬼了。他也没了好日子过,再惹得若若伤心的哇哇哭,他可不得心疼死。等等,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她没有哭。
没等他细琢磨呢,宗潜月和宗氏几个兄长姐姐的过来看他了,凌越山翻了翻白眼,天老爷,要是没搞错的话,他应该是个有伤在身的贵客,那是不是应该享有静养的特权,不用应酬这个应酬那个的。宗潜月看他那副嘴脸,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遂道:“就过来看看你如何了,我们很识相,一会就走。”
这几姐弟的,还真是看看,没怎么说话,只是拉着大夫问了几句,想来事先宗潜月有打过招呼了。凌越山也不管这些,看着水若云在屋里转悠的背影,她出了去,他才问道:“那老贼物跑了,你什么打算?”
宗潜月道:“这段山外面有些不太平,邻近的几个镇都有发现罗艳门的踪迹,那本《女儿经》就出自他们,大仙在奉香阁藏的另一本书叫《焚阳五绝功》,是这个罗艳门的密技,是至阴至毒的邪功,用采阴补阳之道迅速提升功力,甚至驻颜不老,那《女儿经》是细解女体之秘和些御女之术,配合起焚阳五绝功就是他们的采阴邪毒之法。”
凌越山想起他瞧见那大仙时果然是有二本书一起对应着看。宗潜月又道:“当时你给我那书,我就在想大仙不至于为一本普通女淫书册犯上族内大忌,就进一步查了查,他的大弟子也牵涉其中。大仙练此功几年,因他是纯阳之体,一直没有开禁,所以已有些走火入魔,而一旦开禁,就魔功有成。”
“难怪他突然变得这么利害。”凌越山想着之前见过那大仙,并不觉得他有这么深厚内力,原来如此。
“他现在逃无踪迹,但一定跟罗艳门有所勾搭。我们且再详查一阵。”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在凌越山很明显的暗示下,宗家几口人终于离开了。
这一日无事,凌越山顶着伤痛,着实是过了一把重伤病号大爷的瘾,小婢女水若云是床前床尾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这可把凌小侠给憋屈坏了,因为他那个甜甜的俏俏的可爱的娇娇的若若没了,眼前这个被调了包的,任劳任怨贤惠能干的水若云,着实是让他顶心顶肺的难受啊。凌越山一边躺床上,一边琢磨着,这难道是若若生气生大发了,处罚他用的新招?其实她照顾他,他是很欢喜的,谁被自个儿媳妇儿宠着会不得意啊,何况他自己是最最知道把心尖人捧着伺候的舒心滋味。可若若现在干的,不是她原本性子会干的事,要是她嬉戏式的跟他闹,玩玩老爷小婢女的小把戏,估计能把他美死,可她认真的把他当爷了,他知道事情不对了。而且她一直在忍着情绪,她甚至没有哭,眼眶明明涨得红红的,却一滴泪都没落,这让他非常非常担心。她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把小脸哭成皱皱的小包子样,窝在他怀里骂他是大坏蛋。所以这一整日凌越山心里那个忐忑啊。
终于在晚上的时候,当凌小侠发现他的若若媳妇儿居然不打算跟他窝一床上睡了,这情绪就有点压不住了。
她搬了个小睡榻进来,正往那上面铺着被褥。凌越山是相当的不高兴,不就是太大意了让自己被砍了一刀嘛,生点小气就好了,至于要罚他这么重分床睡嘛。
“若若,你在干嘛。”
“在铺床啊,我守着你,万一你夜里有个痛要个水的,我在这能听到。”
凌越山闭了闭眼:“若若,我知道错了,我下回一定小心不让自己受伤,你不能这样就生气不理我了。”
水若云惊讶的张着小嘴,看着他:“我没有生气不理你呀,我很认真的想照顾你的。”她想想,又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对你不够好,以后不会了,我会改的,越山哥哥,我反省过了。”
反省的结果就是弃他于不顾,不粘他了,不闹他了,还得分床睡?他不干!这简直是悲云罩顶啊,他也要深刻反省一下,为啥他会给若若这个观念,要把他当爷一样伺候、不跟他撒娇还要分床睡,这就是懂事就是对他好了?
“若若啊,你照顾我,不是得就近照顾吗?”他道:“你睡那边,晚上睡着了我要有个什么,我叫不醒你怎么办?”所以快回来,象以前那样搂着他,多好。
“那……”她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坐到床尾去:“我不睡了,我就守在这。”
“你敢不睡觉试试?”都累得小脸蔫巴了,还硬撑着。他反省,他真的要反省。
“若若,你过来。”凌越山决定换另一种方式沟通。
看她挨得近了,他又道:“若若,我流了好多血,我会冷,你上来抱着我。”水若云一听流了好多血,眼眶又痛起来:“我怕会碰到你伤口,要是再流血怎么办?”
“不会的,晚上换药时你不也看到了,大夫不也说我好的挺快。你先上来帮我暖一暖,我冷。”反正挨着他靠一会,她就会睡着了,先哄她回来再说。
水若云想想,就轻轻的爬了过去,钻到被里贴着他。骗人,他一点都不冷,还有点热,是不是发烧了,大夫说了有可能会发烧,要注意。她又爬起来,去摸他的额头。他嘿嘿笑:“我没发烧。”小狗似的用脑袋转了转,蹭着她的手掌心,道:“若若,你摸得我好舒服。”她脸一红,有些呆呆的看着他。他心里唉口气,伸手轻轻抚她的红眼眶,柔声说:“我真的没事,你这样让我好担心。”
相处之道
她看着他温柔的眼睛,觉得心里更难受了,她真是没用,好想哭,她缩到被子里,把脸埋在他胳膊边,她不能哭,她跟自己说好了要做个坚强有用的人。
凌越山如今带着伤,自然是不能象以前一样伸手把她的小脑袋挖出来了,他上半身被绑得个严严实实的,胳膊上也不好太使力,于是他想了想,道:“若若,你欺负我,我也要哭鼻子啦。”
她埋着小脸,声音嗡嗡的:“我哪有欺负你,我要好好照顾你的。”
“你今天都没有缠着我了,也不跟我好好说话,你嫌弃我,你肯定嫌我功夫不够好,被个老妖贼打趴下了,所以你就给我摆冷脸子了。”
她惊讶的抬起脸来看着他:“我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说,你冤枉我。”委屈啊,她这么辛苦的为他忙碌,为他洗心革面,他居然给她扣黑帽子安罪名。
凌越山撇起了嘴,他爷爷的,被绑成粽子了想装个可爱真是不容易,他耍着无赖,大声道:“你就是,你自己说,自打我受了伤,你对我的态度是不是生份了许多,以前都亲亲热热的粘我,今天一整天了,你哪有个好脸子给我看。你是不是想不要我了,那可不行!我什么都给了你,你敢丢下我试试。”
水若云嗖的一下坐起来,气得啥都忘了,伸脚就踹他腿上:“你冤枉我,你这坏蛋,人家这么辛苦。”她喘了喘,终于忍不住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好担心,又害怕,呜呜,你流好多血,伤口那么大,肯定特别痛,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好,就想为你做些事,你还这么冤枉我……”
看她眼泪下了来,凌越山心里松了些,抬起手轻轻去抹她的泪,柔声道:“哭出来舒服点了?”她拍掉他的手,坏人,不用他安慰。看他痛的缩了一下,又觉得心疼,这别扭啊,当下哭得更伤心了。凌越山又伸胳膊去揽她,这下她不敢太挣了,怕又弄疼他伤口。他终得以把她揽过来,让她靠自己肩上。“乖,不哭了,我逗你呢。我就是看你二愣子似的去学别人家做什么贤媳妇的傻样,我难受。”
“可是,我对你真的很不好,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她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染湿了他的肩头,淌着往下快渗到胸前绷带上,她看着,抓了自己的袖子又去擦。
“谁说的,我家若若最疼我了。你只要乖乖的,让我把你照顾好了,看你健健康康,高高兴兴的,我心里比什么都舒坦,别学那别人家的死板样,我不喜欢。你就是跟我闹闹小别扭,撒撒娇,每天开开心心的,这就行了。”
水若云还在自厌:“我想好好练武,我还想学操持家里事,我好想帮你,我不要象现在这样没用。”
“唉,若若,你生气我把自己弄伤了,你打我一顿吧。打完了这事你就别瞎想了,行吗?你还跟原来那样,我就喜欢你那样,你趁我受伤了,把我喜欢的那个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