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山却是懂她的,把她一把抱了起来,带她回房睡觉去。那芳儿看这凌爷的表情不对,慌忙带着那俩丫环跟了过去,打算随时听候吩咐。梅满一看她这样也有些急,这芳儿,怎么比自己还没眼力架。
凌越山进了屋,把水若云放床上,伸手替她解了那头上盘根错节的小夹珠钗的拉拉杂杂一堆玩意,一丫环想上去帮忙,被他瞪开。
水若云心里对她们很不好意思,毕竟人家辛苦劳累大半日的,这越山哥哥是脾气上来了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不顾的给人脸子看。她忙柔声道:“这里真不用伺候,你们都出去吧。”
芳儿一看情景,也明白了,带上俩丫头便要退下。却被凌越山叫住了,他把手上卸下来的那些珠钗什么的往桌上用力一丢,道:“你们都听好了,我告诉你们我凌越山的规矩。我说不用伺候就是不用伺候,不是跟你们在客气,谁也别乱进我这屋。我媳妇儿睡到几时醒便是几时起身,用不着别人叫。梳头穿衣,也用不着你们外人碰她。总之,没让你们干什么,就别自作主张。”说完,看也不看她们,喝了句:“出去!”
芳儿委屈的不行,咬着唇红了眼眶退了出来,两个丫环更是吓得哆哆嗦嗦的赶紧跑了。芳儿关了屋门,一路急走出了院外,她可不想在这堂口里失态落泪丢脸。到了外头,再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自认尽心尽力,安排妥当,服伺周到。在这堂口上任虽然不到一年,但她办事牢靠,得到了不少嘉许的。可没想到,今日却遇到这么个不讲理的主。
她呜呜呜的哭的甚是伤心,真的是满心的委屈。梅满站在师父屋外,听到师父那些话,就知道要糟。果然看芳儿退出屋来,是红着眼眶的,他心中觉得很不好意思,便跟了出来。她伤心落泪,并不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一个女孩儿家,被师父这样不留情面的说,而且严格算起来,芳儿也不算做错,只是师父那脾气,真是没法弄了。
他陪着站了一会,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拍拍芳儿的肩,安慰道:“芳儿姑娘,你别哭了,我师父那人,是脾气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芳儿一惊,抬头一看是他,更是觉得丢了脸,越发哭得不可自抑:“我……我只是……想好好帮你照顾好你师娘……我不知道这样会惹你师父不高兴……”
梅满尴尬的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只能道:“你,你别怪我师父,他就是那样的。”
芳儿哭的更大声,终于忍不住扑过去搂住梅满,靠在他怀里尽情的发泄。梅满心里很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师父把人家骂哭成这样,他这做徒弟的,都有些愧疚。他拍拍芳儿的背,劝道:“你别哭了,我跟你说啊,我师父那人,其实也不难相处的。我这么久了,已经摸着窍门了,就是别去动我师娘的事就对了。我师娘那,全是我师父自己打理的,要是没经他同意你插手了,就算做得再好,我师父也会不高兴的,他会觉得你做的比他好,抢了他在师娘面前的功劳。可是如果你没插手,事情就算没弄好,师父也只会怪他自己没做好。所以只要是师父没交代没吩咐,就别往我师娘边上凑就对了。其它的,没什么的,我师父不讲究,很好相处的。”
芳儿听着听着,觉得这梅满真的是挺细心体贴的人。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泪,轻声道:“对不起,梅大哥,我给你添麻烦了。”
梅满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倒是你受委屈了,你也别怪我师父,只是一碰到我师娘的事,我师父就会很暴躁,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师父人很好的。”
“嗯,”芳儿点点头,道:“梅大哥这么好的人,愿意跟随的师父,自然不会差的。”
“嘿嘿。”梅满挠挠头,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也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真的没办法接受,跟以往一样,他赶紧转移话题:“那你不生气就好,我,我先进去了。”
“梅大哥!”芳儿把他叫住,心里下了决心,此刻,不正是个表白的好机会吗?她扑过去,再一次将梅满抱住,埋头在他怀里,大声道:“梅大哥,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啊?”梅满措手不及,被抱个满怀,他手足无措的,想推开她又不好下重手推,这话也不知该如何接才好,着急的大脸涨得通红。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站了好一会,梅满终于忍不住,道:“芳儿,你是个好姑娘。”他拍拍她的肩,正想说下一句婉拒的话,一抬头,视线所及,却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那十步开外站着的红衣女郎,不是年心芙又是谁?
此刻她正柳眉倒竖,一脸怒气的瞪着他。也不知她在那看了多久了?梅满只觉得冷汗直飙,头皮发麻,嘴里也不知说些什么了。“年,年,年……年姑娘。”他年了半天终于叫了出来,突然想到自己怀里还趴着另一个姑娘,忙用力一把将芳儿推开了。着急忙慌的喊:“不,不是这样的……我……她……其实……”完了,他本来一遇上她脑子就不好使,现在又是这样的情景,他更是语无伦次了。
芳儿一看梅满那表情,年心芙那架式,心里警惕度达到最高点。她冲着年心芙大声问:“你是谁?”
年心芙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管怒目瞪着那梅满,最后冷冷的问道:“我让你等着我,你就是这么等的?”
梅满心芙
梅满一听这话,急得直跳脚,他“我……”了半天,猛的嘣出了一句:“老子怎么知道你是真让老子等,还是骗老子的……”什么什么,他说什么了?梅满被自己吓到,呸呸呸,胡说啥呢,这个在心里头自己猜疑一下好了,咋就给说出来了?
“不是,不是。我是说,虽然我闹不清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我等的,可我还是等了。”嗯,对,就是这样,这话说的太好了,梅满满意死了,智慧啊,他也有说出这么好的应对之语来的时候,真是大大的长进了。
但年心芙显然没被这话打动,她冷着张脸,盯着他看,只不说话。
梅满看她那样,挠了挠头,又看了看芳儿,想起来了,这个是要解释的,他道:“我没背着你干什么,这芳儿姑娘被师父骂了,我是想安慰她一下,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他理所当然的向芳儿求援:“对吧,芳儿姑娘,你可得帮我做个证。”
那芳儿涨红了脸,欲哭无泪啊,她能不做这个证吗?事实差不多是这样没错,可是她刚刚有很明白的表露自己的倾慕之意啊。她看了看年心芙,漂亮是漂亮,可是她看起来好凶啊,难道梅大哥喜欢这样的?
年心芙冷冷一哼,终于说话了:“你也不用逼着人家给你做什么证,我自己有眼睛看,从你一出门我就看到了。”她去了苏州水家找他,知道他在这里,又不远万里的赶过来,拖这么久了,她还真有些担心这个大傻子心里不痛快了。结果没想到,看到了他,却是她自己不痛快了。
梅满心里一紧,呀,她这么早就站这了,那她都看见什么了?他心里地努力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除了被抱一下,没干什么出格的吧,没有吧?
“看到又怎么了?”芳儿有心护着梅满,要替他出头:“我跟梅大哥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咬咬牙,下定决心要争取,又道:“再说了,我俩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有了什么亲近之举又与你何干?”
梅满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一下慌得只会冲着年心芙摆手了:“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年心芙冷冷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芳儿一眼:“你倒是可以问问你梅大哥,与我是不是相干?”
芳儿垂头咬牙,她当然不会这么傻去问,这当面给了不好看,以后哪里还可能有半分机会。梅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是不知该怎么接话好。
年心芙看他那傻样就来气,哼,原来还挺能招蝴蝶的,她真是小看他了。她板着脸,又开口问他:“凌少侠呢?我替水家带了信函给他,麻烦你通报一声吧。”
梅满一听愣了:“找师父?你怎么是来找师父的?”
年心芙冷冷道:“怎么,我有说是来找梅大哥的吗?”梅大哥三个字咬着牙说的特别重。梅满涨红了脸,心里却是堵的利害,怎么不是来找他的吗?居然不是来找他的!
他闷着声音:“师父刚刚发了脾气,这会子可能在陪师娘午睡呢。我可不敢这会去叫他,再等等吧。”
年心芙看着他,心里想着这家伙倒是有胆子不高兴了,哼,我还不高兴呢。这么远跑过来,竟然一见面就送我这份大礼。
梅满看看她,心思转道:“要不你先住下,反正堂口里还有房间。”
“这是当然了,我大老远来跑个腿,难不成毕堂主和凌少侠还要将我往外赶不成。”年心芙当然是要住下,这傻大个呆里呆气,她不看紧了,保不齐真会被人哄了去。
梅满看她答应的爽快,心里高兴起来:“对,对,先住下,他们看到你来,肯定高兴的,尤其是师娘,她前些天还念叨你呢。”
芳儿欲言又止,看这架式,梅大哥师徒,甚至毕堂主,都跟这姑娘是旧识,也罢,她得沉住气,先摸清楚了情况再说。
三个人各怀心思往里走,芳儿拿出主人家的架式来,问了年心芙的姓名来历,便对梅满道:“梅大哥你放心,来者是客,我会好好替你招呼好年姑娘的。”
梅满听着这话,觉得怪怪的,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年心芙却是微微一笑,接过话来:“如此便麻烦芳儿姑娘了。梅满傻头傻脑的,可不会照顾自己了,想必这些日子也没少给姑娘添麻烦吧?我就先谢谢姑娘了。”这话说得跟梅满是她家的似的,梅满竟也不反驳,芳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年心芙又道:“刚刚梅满说凌少侠发脾气让姑娘委屈了,姑娘别往心里去,我们自己人都知道,凌少侠就那个脾气,别碰若云妹妹的事就对了。你现在只是被骂了几句,想我当初刚认识他们几个不知道,还跟凌少侠动过手的,他可没有一点不打女人的观念,所以你平时日做事还是小心点为好。”这话又说得她跟梅满师父师娘熟得很,有后台有靠山,而芳儿不过是个做事干活的。
年心芙话里有话,梅满是没大听出来,只觉得一席话把自己说的挺亲近的,暗自心喜。但芳儿是听明白了,这个姓年的,完全是在给她下马威。
正象梅满所说的,水若云一觉起来,看到年心芙那是相当的高兴,两个姑娘当初被困九尾府里时,早培养了深厚的情谊,这一见面,拉着手叽叽咕咕说不完的话。芳儿看了,自然心里凉了半截,看来这走师门关系一途,年心芙是占尽了上风的。
凌越山见了年心芙,第一反应就是冲旁边巴巴跟着的梅满挑挑眉毛,看来这家伙有戏啊。梅满看他表情,知他想的是什么,赶紧过来诉苦:“师父,她说是来找你的,给你捎来苏州那边的消息。师父啊,为什么她不是来找我的。”
凌越山拍他脑袋一下:“你再笨点就是猪了。咱家里缺信差吗,用得着她来送?笨死了!”
“那,那……”梅满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你放心。”凌越山拍拍胸脯:“都到了这份上,师父一定助你一臂之力的,你自己一定要争口气。”
凌越山说的给梅满相助,其实也是为他自己打算。他要在苏州那一片开些花蜜香料水粉的铺子,这些女儿家的玩意若是有个年轻貌美的女掌柜当活招牌,那自然是事半功倍的。而且年心芙不但貌美,武艺也高强,虽然脾气火辣,但却是坚强能拿得住事的人。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的为人各方面等都值得信任,现在她也没了其它的牵绊,若是能将她招至麾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凌越山看那年心芙是个肯干事,不服输的女人,料想着她会对自己的提议有兴趣。果然,他跟她表达了这个意愿,年心芙只稍做考虑就一口答应了,梅满在一旁听着,心里头比凌越山还要高兴,果然还是师父利害啊。
于是凌越山、梅满、毕丹扬和年心芙,这四个人认认真真的开始讨论安排。苏州那边让年心芙带过来的信函,是钟启波在当地查探分析的局势情况等,细致到铺面状况、地址位置、周边环境、所需人手、城中近来的买卖势头等。苏州与丰升城的情况并不一样,所以在丰升城的运营政策不能完全照搬过去,而在开铺子做买卖上,产品也不能全部相同。
凌越山的计划是,钟启波为人细心又稳重,由他来主内,在苏州协调统筹各方,是大管事,梅满有干劲,性格耿直为人海派,更能胜任对外的工作,年心芙作为女子,在支撑生意买卖上有优势,而且不容易引起外人的防备,就负责打理生意和暗地里查探递信安排等事。
毕丹扬这的丰升城,是宗潜月在这边最重要的据点之一,自然日后会与他们密切联络。毕丹扬其实早得到了宗潜月的指示,这凌越山便是半个主子,所以事无巨细,他都积极报备和全力配合。
几个人躲在议事堂里热烈讨论规划,水若云是不管这些事,她只管给他们烧茶递水,准备笔砚,需要的时候就帮着记录记录事项,完全是个打杂小婢,但她参与其中听着这些心里也甚是高兴的。
实际上更为兴奋的其实是年心芙,她的确是愿意做番事业的女子,她在师门的表现就一直很出色,大大小小的事她都有经手,是个闲不住的。如今师门不在,她孤身一人其实也不知何去何从,就算被梅满所感动,打定主意来寻他,但这日后如何相处,生活怎么着落,她还是没个踏实念想的。凌越山的邀约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里面讨论的热闹,而芳儿却被拒之门外,她本就只是内务管事,只打理些堂口家务,对外正经大事她是不能参与的。可年心芙和水若云却是大大方方的也在里头,这样的局面让芳儿的心又凉了半截。
梅满是不知道这姑娘心里的复杂情绪,他还以为算是说清楚道明白了。他满心的喜悦兴奋,师父这一招,可是帮他把年心芙安在身边了,他主管外务,年心芙管生意和消息联络,可不就是他们两人夫唱妇随了吗?嘿嘿,不对,还不是夫呢,可他会努力的,师父一山野小子啥也没有的,也能把师娘这样一个武林世家的豪门大小姐娶了,他梅满也不差的,有机会有胜算。
他越想越高兴,连着几天都飘飘然的,年心芙只当不知道,照过她的日子,她突然一下受了命,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凌越山又有时间安排的要求,这可不就是逼着她连轴转,加快速度吸收经验努力长进嘛。
梅满也是不笨,赶紧抓紧机会培养合作默契啊,于是天天跟进跟出的,有事没事就找话题说几句,现在有公事上的话可聊了,他嘴也不这么拙了,一次甚至假装很顺口的喊了声:“阿芙。”年心芙应了,让他心里那欢喜啊,跟狗熊偷着了蜜似的,也没注意到年心芙嘴角悄悄勾起的笑意。于是从那时起,梅满就左一声阿芙,右一声阿芙喊开了,可他语气上亲昵,态度上却很恭敬,让水若云笑得眼泪都出了来。
芳儿是彻底认清形势了,她本不想没有开战就认输的,可那年心芙太利害,倒不是说她多有手段,而是她身上对梅满散发出来的那种霸气,每每芳儿对梅满稍有示好,有些时候甚至是很正常的说话,年心芙一个眼神过来,直盯着梅满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有时连眼神不用,冷冷一哼,那梅满赶紧只会冲芳儿摆手,闪到一边,听话的不得了。
芳儿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