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叔,会不会是我们连累了百桥城?”凌越山心情沉重,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此次事件诡异,而且信中所述,那围城人中,分明就有鬼域。
“越山,目前事态不明,你先别多想,我们先听聂公子的,绕道走,别中了套,其它的,再想办法。水丫头目前情况稳定,不会有事,你也别担心。”薛叔安慰着,拍拍他的肩,转身去安排别的事去了。
凌越山站着,看着那每天都笑咪咪的韩笑姑娘,如今急的落了泪,聂承岩将她搂在膝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百桥城里,想必有很多他们的朋友甚至亲人,这么多无辜的人,如果真是被他凌越山所累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不过,还没等凌越山心理煎熬几日,聂承岩之前所说的事就发生了,他们在半路真的被劫了。
那是一段难行的山路,两边岩壁,只有一条道勉强能通过一辆马车。这个地形是最容易安排突袭的,所以凌越山早早出来布置了一下人手和开路队形,十来匹骏马和护卫,分段夹护着三辆马车前行。快走出峡口时,突然高处砸下几块巨石,直冲着第二、三辆马车车顶而去,而前方乱箭射来,密密麻麻的罩向车队。
一切来得突然,但大家却早有防备。聂承岩带的六名护卫瞬间已跃上车顶,发掌推力,将巨石震开,紧随着巨石落下的,还有近十个黑衣人,一时间,众人打成了一团。
前方,凌越山领着手下挥剑挡开飞箭,一边大声喊道:“大家小心箭上有毒!”众人莫不提高警惕。凌越山瞅准了一个空隙,从箭阵中直穿过去,杀向放箭的队伍。箭队没料到能有人杀将过来,一时躲闪不及,一下被砍倒了三个。而就这一会功夫,立马有数人挡了过来,与凌越山缠斗在了一起。
凌越山的目标重点在箭队,他横剑一扫,逼退面前三人,一扭身一点足,闪电般的又冲了过去,刺倒两名箭手。这边五人齐齐上来逼他,凌越山扭腰躲开,闪身之前又伤一人。箭队自此已是乱了阵脚,车队这边也有三人脱困,杀将过来。
水若云与薛松坐在一个马车里,她惶惶不安的纠着手指,心里惦记得大伤初愈的凌越山,万一这场恶战又出了点状况可怎么办。薛松在旁也不知如何安慰,他自己也是忐忑不安,为医者多年,也一直在江湖中走动,遇到过的事不少,可这封城屠城,还要半路劫杀之事,他确确实实也是头一次经历。
另一辆车里,聂承岩早已挪坐到轮椅里,韩笑枕在他的膝上趴着,他轻轻抚着她的头,道:“别怕,万事有我。”
马车里是惴惴不安,马车外是一片血洗杀戮。凌越山领着众人将黑衣人逼退一段距离,马车上的护卫赶紧将马车赶出了峡道,以免又被压在缝里偷袭。而这边的黑衣人竟然又冒出不少,想来此次劫杀,他们是志在必得。凌越山别的不怕,但对他们用毒他是心有余悸的,在他看来,这些人跟鬼域铁定是有关系,不是鬼域派来的也是鬼域的同伙,刀枪无眼,小磕小碰在所难免,如果他们用了毒,这车上虽有神医,也架不住在半路上药品不全,再加上百桥城被封城一事,实在不得不让人心下惶然。
所以他一边杀敌,一边又大声叮咛众人小心对手是否使毒。也因为他们打得小心翼翼,一时间也难取胜果。就在这时,十多匹快马踏蹄扬尘,风一般的冲了过来,为首的大汉远远就高声大喊:“师父,我们来了。”竟是梅满与水仲楚赶到。
十多人转眼就已经杀进战局,水仲楚领了几人,去解马车那边的护卫之困,而梅满则舞着他的长枪直直冲到凌越山这边相助。有了援手,很快便将这批黑衣人解决,但这些人却竟然也是死士,打不过逃不走,竟然全都咬毒自尽了。
终于一切平静下来,水若云一跳下马车,就直奔凌越山而去,扑到他怀里紧紧将他抱住。水仲楚在一旁笑道:“妹妹啊,你真有良心,哥哥我风尘仆仆,不吃不喝的一路赶过来,没功劳也有苦劳啊,你看都不看一眼的。”
水若云被他说的红了脸,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能拗捏的又埋头进凌越山怀里。凌越山哈哈一笑,冲水仲楚和梅满一点头,表示了谢意。
薛松和韩笑仔细察看了一番,那几人自尽咬下的毒是蛇毒,散落在地上的箭头的确也有毒,却是蝎毒或者草毒,并没有鬼蚕毒,而有两个领头模样的人,手上居然戴着鬼蚕冰丝织的手套,薄薄透明的粉色,不仔细看差点就错过了,这可是好东西,这手套,普通刀枪都砍不破,而且可防百毒。鬼蚕是至毒之物,吐蚕极少,要织出两副这样的手套来,非常不易。这两个头目怕是安排施毒上毒的,所以特意戴上手套防身。
韩笑在他们身上又翻了翻,果然又找到几瓶奇毒,有一小瓶的,可能便是鬼蚕毒了。韩笑拿了这些毒,顺手就交给了薛神医,她对那两副手套是如获至宝。她乐颠颠的跑到水若云那,分了一副手套给她。水若云听她说的这手套如何如何的好,真是不敢收。
而韩笑却不以为意:“反正是捡的,就两套,我们是女孩儿家,当然宝贝先归我们分了。你收下吧,我们一人一套。”
她说的好象路边捡的小花似的,水若云却知道这东西在江湖人眼中实在是至宝,遂不敢拿。凌越山却一看这东西对水若云有好处,管它是啥宝贝,有人给就要。于是他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韩笑又开心的奔回聂承岩那,喊道:“主子,我捡到了好宝贝。”她倒是挺坦然,捡到这等宝物,都不用问过主人家上交,直接就当成自己的了。却看那聂承岩也没觉什么不妥,只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又还给她了。
凌越山也赶紧把手上这副手套让水若云收好了,要是碰上什么险事的,这手套怕是也能帮上忙挡一挡。
大家把现场该查的都查了,于是又赶紧上路找了个地方休息。落了脚,梅满和水仲楚这才把他们带来的消息说了。原来月影一直在寻找鬼域和童天策的行踪,这段终于有了进展。鬼域原来迁到了蟒神族的地盘去了,两家封山闭关,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勾当。不过附近村里倒是发现了一些血被吸尽的干尸,怕是养鬼蚕所致。甚至还发现一些蛇的干尸,怕是他们开始用毒物去喂鬼蚕,这样不知会制出什么毒来。
因为上次他们去鬼蚕洞抢蚕,鬼域那边已经知道他们想找鬼蚕毒的解药,于是也有派人到苏州来打听他们的进展情况,后来得知有百桥城的名医在为他们医治。钟启波得了这个消息,便跟着来探查消息的这人这条线去追踪,得知鬼域和蟒神族那边要在半路伏击,于是梅满便与水仲楚便匆匆赶来相助。
“果然是我们连累了百桥城。”凌越山听罢,心中免不了愧疚。梅满和水仲楚这时才知道百桥城的劫难,不由得暗暗咋舌。这鬼域和蟒神族,居然有这样的胆量和实力,敢封城。
“你不必自责,谈什么拖累,没有你凌越山,还会有别人。他们想阻挡的不是你,是鬼蚕毒的解药。”大难当头,聂承岩显出了他的当家气魄。“他们这么辛苦炼制鬼蚕毒,可不是为了寻私仇这么简单,没有人在背后撑腰,谁又敢动我百桥城。只怕是他们大计未展,而你误打误撞被救了回来,他们担心鬼蚕毒的解药面世,那他们之前大费周折的辛苦就白费了。”
大家这下听明白了,九尾公子是得令去围剿叛贼,从这里开始,恐怕就是阴谋展开的第一步,鬼域这些所谓叛贼,对九尾公子的弱点了如指掌,所以轻而易举将他拿下,既除了眼中钉,又多了一个试毒养蚕的活血库。没想到半路被凌越山插了一脚,把人救走。救走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新制出的鬼蚕毒居然被解了,凌越山又活蹦乱跳的送自家娘子去求医,鬼域就慌了。
如果大批量的鬼蚕毒解药面世,那他们的鬼蚕毒还能有个屁用,杀手锏变成了切菜刀,这让他们当然无法接受。所以还会想着从解药的根源,百桥城的名医或是云雾山上下手。而半路劫杀他们,当然也是为了断掉任何鬼蚕毒的解毒线索。
众人心里惶然,如此说来,这件事怕是真与朝廷之事有关,能指使动九尾公子自己去往陷井里跳,又能围城叛乱的,怕是只有太后那一族了。而童天策,想必在里面也脱不了干系。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办?”
“以牙还牙!”
大战前夕
凌越山在江湖上闯荡的时间不算很长,还不到六个年头,可不知是他生性有招惹事非的特质,还是他就是一个既走运又倒霉的人,总会遇上一些狗屁倒霉事,却总在这些事里能结交上一些很特别的人。遇上宗潜月是这样,遇上刀小七和九尾公子是这样,更别提去抓个采花大盗就遇上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水若云了。
而现在,他遇到了聂承岩。
第一次见面是在客栈里,聂承岩是个只会哇哇大叫的别扭公子哥,病体无助的只能靠别人施援手。第二次见面是在云山居,聂承岩那时是个冷脸公子爷,摆着张臭脸表露着自己对不能回家的不满。而现在,聂承岩即更是坐在轮椅上,也展现出了他一个领导者的风范。
他很快布属安排,写了封信让那只飞鹰再带回百桥城。又让韩笑列了两张单子,密密麻麻写了人名和地址,韩笑又亲自写了封信,派了两个手下照着单子去搬救兵。而聂承岩却是自己另写信函,拿了信物让两个手下沿东去,向三个城池驻将求援。凌越山听得暗暗吃惊,他居然连其它守城之将都敢去请。
可接下来聂承岩又安排了一个人去办的事,却更是让凌越山目瞪口呆,他去信直接向皇上要圣旨,一来给到时前来相助的兵将们一个说法,二来要让皇上出面,以朝廷之名打压住叛乱的源头,推测中应该就是太后这支势力,这样一来,百桥城这边的后着才好下手。自然,随着圣旨而来的,要更强大的军队,他聂承岩不但要打尽这些胆敢围城屠城的恶匪,更是做给武林看,这百桥城,是谁也动不得的。
凌越山事后终于忍不住向薛神医打听这聂公子究竟是什么人?薛神医却为难的道:“按这情况看,你就当他是百桥城的城主吧,其余的,我实在也不便说,你就不要打听了吧。”一席话,让凌越山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到这围城一事上,聂承岩一下把六个护卫派走五个,只留了一个在身边,这样一来,他们的安全和防卫就全靠凌越山了,他布局安排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坦然大方,分明是摆出了一副信任托付的姿态,这让凌越山暗赞一声这聂承岩的气度。
凌越山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除了派出人手到百桥城打探之外,他也将手上护卫分组调配,务必护卫好韩笑和薛神医这二人。按情况分析,他们半路被劫,分明就是冲着这两位而来,所幸梅满和水仲楚带来了援手,这让他们目前暂时还无安全之忧。不过该避的风头还是要避,他们队伍太过宠大,招摇惹目,于是派人先在前面一路打点,而他们一众人等,分成几队,尽量低调的分散前行,最后在百桥城南边的一个叫康宁镇的地方潜居起来,等待援兵到来后再伺机而动
严实又隐蔽的农庄是目前他们的居所,水仲楚带着几个护卫出去了,去打探百桥城的状况去,梅满领着人暗地里四周守着,确保众人安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午后下起了小雨,滴滴嗒嗒,一大片挂着的玉米串、辣椒串在细细的水幕下显得干净发亮,颜色鲜艳。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农庄院落,若不是知道外面正剑拔弩张,光看这情景还真是一片详和安宁的景象。
韩笑正在屋里给聂承岩用药渣子敷脚,旁边小炉上还温着一小盆药渣,便于更换,屋子里满是药味。聂承岩靠坐在床上,脸色很不好,一到这样的天气,他的脚还是会抽痛,这让他情绪象高温下的火药,随时会爆炸。他每次乱发脾气都是在这种时候,倒霉遭殃的当然是韩笑,于是事后他就会很后悔,这让他很不好受。
韩笑把他脚上的药渣布条取了下来,倒在小盆里,又用勺子舀了热乎乎的新药渣麻利的用布巾包好,又敷在了他的脚踝上。他的脚因为病残的关系,很瘦,韩笑拿了剪子,趁着敷药的这会工夫帮他修剪一下脚指甲。
聂承岩一直瞧着她,终于忍不住向她伸了手:“笑笑,我很疼。”
韩笑把剪子放好,回到他身边,浅笑着推了推他皱着的眉心:“敷了药不是好些了吗?哪有这么疼。”
“就是疼,疼死了。”他把她揽过来,埋头在她怀里,韩笑温柔的抚着他垂在背上的发,感觉他搂着她腰的双臂收紧了:“你就是趁我脚疼的时候偷跑的。”
她吸了口气,被他的胳膊勒疼了,他的脚筋受损,常年行动都是坐在轮椅上,所以手与臂的气力要比常人高出许多来。她轻轻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松些,他却不理。她摸摸他的耳朵,轻声道:“我没有偷跑啊,而且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你打我赶我走我才走的。”
他僵了一下,搂得更紧了:“你知道我一下雨就会发脾气,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明知道你还走。”
韩笑微微一笑,顺从的道歉:“那是我错了,主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不原谅,说好了你就伺候我一辈子。”他的别扭劲又上来了。她习以为常的安抚他:“这是自然的,说好了我伺候你一辈子的。”
“那我现在脚很疼。”他又绕回来,反正他脚疼,他委屈。这些年他的脾气是克制了许多,可别扭劲头却是有增无减。他终于松了胳膊,看着她。
她脱了困,赶紧去卸他脚上的药渣巾子:“我再给你换换药。”
他一探身,一把将她抓了回来,他的动作倒是超乎寻常的敏捷:“别管那药了,敷了很久了,不管用。你过来做点什么,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就不那么疼了。”
她狐疑的看着他,外头细雨绵绵,屋里的光线也不好,点了盏油灯,他的眼睛发亮,专注的盯着她。她忽然红了脸:“主子,别闹了,一会你真该疼的利害了。”
他把她拉过来:“什么一会真疼了,我现在就是真的疼,你陪陪我,你一陪我我的脚就不疼了。”
“主子。”她有点急:“现在大白天的,而且还有事忙呢。”
他脸一板:“你不听我的话了?你除了给人看病,不就是忙我的事?”他把她拉上了床,不高兴了,弯着腰板着身子去脱她的鞋,她生怕把他别着,赶紧自己脱了,缩腿窝上了床,可他脾气劲上来了:“反正你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依了。你自己说我对你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了,你要出去找药草我也陪你去了,你说不要回家想去苏州要花种我也答应了。可我小小的要求,你却推三阻四的……”他越说越大声,嚷了起来。
韩笑跪坐床上,一边听着他训,一边助他挪了脚,身体躺平下来。他躺下后,气势没了一半,她笑了笑亲亲他嘴角,很识实务的道歉:“我错了,主子。你再原谅我这次吧。”
“哼。”她窝在他身边,他也嚷不起来了,只道:“你下次再忤逆我,我就……哼,你到时试试看。”
“好好,我不敢了,你别生气了。”
他抱着她躺着,满足的叹了口气,两个人好久都没有再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惦记着他的脚疼,又生怕他真要做什么别的来。而且这样静下来,那股对百桥城的担忧又涌上心头了。
正胡思乱想,却被聂承岩吻住了唇:“你就让自己歇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