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意思就是,苗苑走了,离开西安了,她要跟你分手。”
陈默凝聚视线看向她,目光像锋利的刀刃,切割血肉,像是要分辨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她人在哪?我要跟她当面说。”陈默的声音冷刻。
“她走了,不想看到你!” 沫沫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太可怕了,绝对不能让他找到苗苑,苗苗会被他杀掉的,这实在太可怕了,沫沫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苗苑要选择偷偷摸摸地走掉。
米陆走过来在柜台之下握住了沫沫一只手:“苗苗留了一封信给你。”
那封信极短,三两句话而已,苗苑花了一个晚上写了好几张纸,后来一点点删最后却只剩下几句话。她不过是欠他一个交待而已,说再多也没有用,没有意义了。两个人为什么要分手,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那么几点理由。
我们个性不合。
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
我觉得你其实并不爱我。
我想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陈默把信纸捏成一团:“她人现在在哪?”
沫沫和米陆不自觉握紧对方的手,咬牙切齿地硬挺:“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
陈默略一垂眸,眼睛旋即又抬起来一扫,米陆马上拉着沫沫往后退了一步,大声喊道:“你要干嘛?”
大厅里有客人疑惑地抬起头,陈默把信纸拿起来摊平叠好,放进口袋里,最后看了沫沫和米陆一眼,转身离开。那两人齐齐松了口气,米陆追出去看,沫沫心有余悸:“真走了?”
“好像是的。”
“太可怕了,苗苗怎么会跟这种人谈恋爱的?”沫沫拍着自己胸口。
“不知道,吓死我了,跟死过一次似的,上帝保佑。”米陆在胸前划十字。
“要不要打个电话通知一下那死丫头,真见鬼,亏得我还帮他说好话,呼……以前没觉得那家伙这么吓人啊。”沫沫深呼吸:“把老苗老家的电话找给我,还好那死丫头一上火车就让人扒了手机,因祸得福了,现在那家伙彻底找不到她。”
这是匪夷所思的事,于是陈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因为他已经快气疯了,他花了一点时间去回忆自己曾经几时有这样生气过,试图找到一点解决之道,但是最后他颓然了,因为没有,他这辈子绝对没有被人这么整过!
这叫什么事?
陈默心想,还不到十天,十天前你打电话给我,哭哭啼啼地说想见我,十天后,你就留给我一张纸三句话,卷铺盖走得一干二净。这太过分了,再任性也没有任性成这样的,陈默觉得他一定一定不能姑息这么过分的行为。他一定要把苗苑拎出来好好教训一下,让她明白感情这种事是不能这么开玩笑的。陈默怒气冲天无可排解,实在找不到出口的情况下,他只能去操场上跑圈。
起初小战士们看到都觉得钦佩又尊敬。
哇!果然不愧是队长,明明是休息日还坚持锻炼。
再然后,不对了,哎,你还记不记得队长已经跑了几圈了?
成辉被三排长打电话催到队里的时候一脑门子的汗,三排长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说不好了,队长出事了,他已经在操场上跑了八十多圈了,我想过去拉他,他就瞪我,那眼神跟要杀人似的,您快点过来看看吧!
成辉到了驻地直奔操场,陈默不屈不挠地还在跑,估计那数已经快破百了,成辉站在操场旁边大喝了一声,陈默转过脸看看他,竖起三个手指,成辉一头雾水,陈默哑声道:“等我一下。”
又过了三圈,陈默在他身边停下来,慢慢踱着走路。
“你这是在搞什么?”成辉莫名其妙。
“没什么,心情不好,跑一下。”
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跑一下,跑了十圈觉得不够再跑二十圈,二十圈不够就跑到了五十圈,到最后索性想,那我就跑满一百吧!成辉过来的时候陈默还差三圈。
“有什么事吗?”陈默全身都是汗,他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披上身,去办公室找水喝,成辉跟在他身后哭笑不得,心想这话应该要我来问你才对。
“心情怎么了?怎么不好了?昨晚上不是还高高兴兴地要去找弟妹的吗?她跟你怄气了?还不肯原谅你?哎,陈默,不是哥哥我说你,你有时候也要服服软,说点好听的哄哄……”
“她没跟我怄气,她直接甩我。”陈默发现昨天夜里走得急,杯子里的茶叶都没倒,他也懒得再收拾,接了一大杯凉水直接灌下去,冰凉的茶水冲进胃里,带着隔夜茶的苦涩味道,一下子扑灭了身体内部的火。
“什么?”成辉不敢相信。
“分手,她把我甩了。”陈默道。
成辉笑了:“哎,陈默,你先别急着难过,我跟你说小姑娘都这样,成天把分手挂在嘴边上,她其实就是想敲打敲打你,让你听话去哄哄她,你别自个儿就当真了,你看你啊……回来费劲跑这个圈,苗苗指不定还在哪儿蹲着哭呢。女人都这样,她说不要的时候就是想让你求她,你以后……”
陈默握着杯子愣愣地出神:“成哥,她没想敲打我,她直接走了,辞职了,回家了,我刚刚打她手机,连号码都消了,她是真的想甩我,不想再看见我了。”
陈默说出最后那几个字的时候心口蓦地抽痛,尖锐的,像是有什么血肉被拉断了一样,起初他以为是剧烈运动所造成的肌肉痉挛,可是习惯性地深呼吸了之后他发现原来不是的……
原来,不是这样的。
陈默觉得他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无论如何,他总要把事实搞清楚,就算死去不能再回生,他也得死个瞑目。
其实,一开始成辉让他想开点,成辉说,男人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岁,法定当兵年龄是17岁,这说明了什么,这就说明了女人比敌人还难对付,所以谈恋爱输在女人手上那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了,古往今来折了多少英雄豪杰啊,要不怎么说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呢。
可是陈默仍然觉得他要把事情搞明白,要不然他不会甘心,就算是这一次木已成舟,可是他还会有下次不是吗?他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出了局,他总得知道自己是哪一块暴露了,子弹是从哪个方向来。
他就是不相信,曾经那么甜蜜的女孩,永远对着他微笑,兴致勃勃,让他感觉到那样的快乐与满足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在忽然之间就变了?为什么,他需要一个解释!苗苑欠他一个理由!
事到如今,陈默倒也庆幸他最愤怒的时候苗苑不在他面前,否则一定会吓坏她吧,那个娇柔得像花朵一般的姑娘,偶尔无意中给她一个略冷的眼神,都能看到她流露瑟缩的神情。苗苑家乡的地址,他托了刑警大队的何队长帮他去查,关于这一点当然也遭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鄙视。
成辉说跟人好了快半年了,都不知道人家老家的电话号码,你这种人啊,要我也得跟你分。
陈默苦笑,大概吧,明明被甩的人是他,失恋的人也是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党和人民都觉得是他愧对阶级战友呢?
查地址的时候还出了点小插曲,陈默提供了苗苑的家乡和她的生日,但是以这样的范围去查,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人,后来何队说,你大概是把人家生日记错了,陈默心想不可能啊,可是偏偏,真的就不是那个生日。
为什么要骗我?
陈默想不通,什么时候过生日重要吗?为什么连这都要说谎?
何队把苗苑家的地址抄给陈默,千叮万嘱郑重交待,千万要冷静,千万别动手,千万,千万!就算是退一万步,人家真的耍你,她一个黄花大闺女陪你半年多,没骗财没骗物,那也是你赚了,你没吃亏。
陈默说我知道。
我是没吃亏,我就是难受,就是这样,我不甘心。
千里之外的江南,春风又绿,苗苑抱着被子睡得很沉,她梦到太阳落到陈默的肩上,金黄与深绿融合在一起,是最美的颜色,她梦到冬天的摩天轮,皑皑的白雪,天地一片纯净,她梦到透明的阳光,冰凉而温暖的,像陈默的呼吸。
她梦到陈默握起她的手,梦到陈默亲吻她的嘴唇,他的拥抱有如捆绑,让人无力只想依靠,她梦到……
苗苑忽然觉得恍惚,仿佛昨夜星辰如梦,只是持续了太久,让她恍然间当了真。他们相遇、相恋、分手,恋爱的滋味,苦涩而甜蜜,可是睁开眼睛就知道那不过是太真实的幻觉,自己仍然是那个傻乎乎的躲藏在柜台后面偷偷凝望的女孩,陈默注意到她的视线,转头询问,她惊慌失措地伸出手,指着他碟中的蛋糕。
故事也许就该停在那一刻,停在我心潮起伏的悸动,停在你蒙昧未知的暧昧,再完满也不过。
苗苑感觉到清晨的阳光像金沙漫卷洒进自己的房间。
时候差不多了。
她对自己说:天该亮了。
何月笛早上起来准备上班,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女儿在外面工作得好好的忽然哭哭啼啼地回来说她失恋了,要在家里住几天,然后成天发呆,以泪洗面,任谁要是遇上了这种事心情都不会好。
房间的门响了一下,何月笛快速地刷着牙,苗苑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微笑着说道:“妈,我好了。”
何月笛把牙刷咬在嘴里,愣了半天,说:“啊?”
哭也哭过了,伤心也伤心过了,要说折腾也折腾过了,刚刚称了一下顺带都减肥了。然后苗苑觉得可以了,她要开始启动灾后重建工程了。于是苗苑在家里打电话呼朋唤友,只要是有口气的还能走的,都给我出来,晚饭我请,KTV我请,陪姑娘我去HAPPY。
KTV量贩五色流彩的包厢里,苗苑抱着话筒踩上茶几:“我现在郑重宣布,我失恋了,我很痛苦!!”
陶迪躺在沙发上帮她吼:“苗苑,你够爷们就给哥哥我挺住!”
苗苑拿瓜子砸他:“你去死,女穿男是我的天雷!”
音乐下,缠绵而熟悉的曲调,陶迪看到片头马上靠了一声,骂道,哪个猪头这么没眼色点这种歌……他刚刚下指要切,苗苑大喝了一声,停!
苗苑莹亮的大眼睛里映着电视屏幕上孤单的男女,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唱,第一天就是要唱这种苦情歌,唱得我吐出来唱麻木掉,那就不会苦了。陶迪愣了一会儿,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发,扬扬手,去吧去唱。
前段已经过了,苗苑握着话筒在等待副歌的高 潮……
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谁舍得改变
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
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陈默,你将来会爱上谁?谁会再爱上你,要对她好点,别让她再跑了……
人总需要勇敢生存,我还是重新许愿。
例如学会承受失恋。
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
明年今日别要再失眠,别再伤心,别再哭泣,别再……我总要学会勇敢生存,重新期待。苗苑抱着话筒唱得用力而专注,医生在副歌时激情的高音让她生生又飚高半度,反反复复,明年今日,明年今日……
人总要开始勇敢生存……学会承受失恋,别要再失眠……
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谁舍得改变……
明年今日!
陶迪鼓掌叫好,指挥另外两个死党抓着摇铃摇出吵杂的声响,苗苑转身笑笑地把眼泪擦去,最后的两句尾声带着淡淡的旋律溜过去。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这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陶迪拼命鼓掌,跳起来松松筋骨说道:“就算是你请客付钱的,麦霸也是要坐牢的……”
苗苑把话筒砸过去,陶迪捞住了笑道:“砸东西更是要坐牢的!”
苗苑坐回沙发里跟初中死党抢爆米花,陶迪站在屏幕前面向大家鞠躬示意:“下面为大家带来一首经典老歌,”陶迪手里握了两个话筒做摇摆状:“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呜呜……”
苗苑把爆米花呛到了喉咙里,身边的荣胖子喷出一口啤酒。
那一天到后来沸反盈天,苗苑的苦情歌计划完全没有实现,一群囧人到最后开始唱闪闪的红星,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呀呼嗨嗨,一个呀嗨,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
苗苑和陶迪两人双声道飚青藏高原,荣胖子在旁边跳来跳去,做蒙古人状,吴悠笑着骂,人那是青藏高原,你跳蒙古大戏干什么?荣胖子大囧,羞涩地泪奔。高音飚到后来声带都哑了,说话毛毛的,苗苑喝了不少的酒,啤酒搭红酒到最后醉得厉害,整个人晕乎乎的。
回去的时候出租车只能停在小区门口,陶迪架着她走进去,苗苑脚下发软,却固执地要求在马路牙子上走,醉鬼发疯折腾劲儿十足,陶迪拿她没办法,只能扶着她走。苗苑一边拽着他的手,一边嘀嘀咕咕口齿不清地在说陈默。
苗苑说:“今儿高兴,我都半年没唱歌了,所以说嘛,失恋也是有好处的,分手也是有好处的……虽然……我还是难受……”
苗苑站在自家楼下,仰头看着陶迪说:“哥,我真的难受,特别特别难受。”
陶迪点头说:“我知道,没事儿的傻丫头,失恋事小失格事大,失恋嘛,那也是完成你一个人生体验。”
苗苑用力拍着自己心口:“可我真的特别特别难受。”
陶迪把苗苑抱在怀里,笑道:“我知道,肯定比你上初中学生物了知道你这辈子不能嫁给我更难受。”
苗苑下死劲踹他。
29。
陶迪扶着她按门铃,何月笛开了门,口气无奈:“你小子又把我闺女带哪儿疯去了?”
陶迪喊冤:“二姨你这是善恶不分枉忠良,明明是苗苗拐我去……”
苗苑用力再踹一脚,拉开大门,歪歪斜斜地自己爬上楼去,陶迪苦笑一下,吹着口哨溜达开了。经过小区大门口的时候陶迪发现一个男人站在门后的角落里,本来陶迪是绝对不会注意到他的,只是他莫名其妙地觉得那人看了自己一眼,很冰很冷的寒气袭人。陶迪惊讶地看回去的时候却又疑惑了,那个男人略带焦虑地低头看表,完全是等人的样子,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陶迪紧了紧衣服,心想他今天大概是喝多了,酒劲过去,一下就觉得冷了。
当陈默从最初的愤怒中冷静下来,那么,他毕竟还是陈默,那个夏明朗说宁惹小人不惹陈默的陈默。他按图索骥找到了这个地方,花了一点时间去观察背景,他跟随何月笛上班,走到医院,与护士们闲聊中收集有关何医生的资料。他向楼下锻炼的老人问路,说何医生是不是住在楼上,然后煞有其事地按门铃,遗憾地表示何医生不在家。
老婆婆说不会啊,苗苗回来了啊,她好像成天都在家。
陈默顺着这个话题就聊下去了。
是的,陈默不如陆臻亲和力十足男女老少通杀,也不及夏明朗妖孽横行,套话的功夫一把一把,然而化装侦察毕竟是基本科目,陈默的军事技术水准一向都是很高的。
他不想贸然出击,因为他仍然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苗苑会忽然离开他,他想要找到最真实的那个答案。陈默安静而耐心,他像对待一项任务那对待这件事,抽丝剥茧,层层分析。然而,苗苑在窝在家里几天之后,开始了她夜夜笙歌的狂欢,陈默忽然觉得他的平静就要被耗尽了。
第二天,苗苑去吃了川菜鱼,还是昨天的那个男人,一个胖子还在,另外换了一个女人,苗苑的兴致很高,陈默发现她拿着那个男人的杯子给自己倒饮料,听笑话笑倒时只倒向他的方向。唱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