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凿凿,贾琏声音拔高,转头看向脸色涨红的贾政。
“这些事情,当年因为怕传出风声,所以在场叔伯兄弟们不曾知晓,他们误会我可以理解。
但二叔您,明明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何以不仅不辟谣,反而以讹传讹,坏我名声,坏我我们贾府的名声!”
瞳孔放大,贾琏逼视贾政,目光灼灼。
“更有今天,我长房长子嫡孙出生,院门里头乱成一窝乱麻,生死一线之间,何以院门外头喧闹四起、更有歹人带头闹事?!”
手指指向贾瑞的方向,贾琏眸子微眯。
“而他们,在我夫人生产九死一生之际,何以不请自来?!”
一句句质疑、一声声质问,所有人的目光追随者贾琏,放到贾政身上。
是啊,这些不请自来的人,是谁请来的。
四肢因为紧张显得十分僵硬,手指微微蜷缩,贾政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没敢开口。
贾琏的话是他没有想到的。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之前那一句质问和此前一系列的抹黑,众人就应该对贾琏嗤之以鼻才对。
毕竟这种事情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无非是他怎么想罢了。
他是国丈,如今势头正浓的凤藻宫尚书,贤德妃的生父。
这样的身份足够他横行了。
可是然并暖,其实并没人在意他。。
喉咙涌动,贾政回头往此前在贾琏院子门口闹事的众人看了看。
众人的眼神又随着贾政转移,气氛一时僵住。
目光汇聚处,其他人也一脸茫然的看向贾政。
贾瑞被贾琏掰断了手指,正是记恨的时候,此时见贾政被贾琏问住,冷哼一声,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我、我们是因为听说琏哥儿媳妇要生了,所以才去的,谁曾想竟然看到你对老祖宗不敬!”
。。。。。。
众人缄默,看白痴一样看向贾瑞。
眼睛眯起,贾琏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说唐前传》第五十四回,李药师计败五王,高唐草射破飞钹。
凡事被盖世雄的飞钹打中者,七日内便要送命。
盖世雄曾用此飞钹打伤唐营二十余员大将,李靖于是寻来高唐草,并用高唐草射破了此飞钹。
为什么突然插入这个传说,重点就在于这个高唐草。
话说李靖差尉迟恭去取高唐草,尉迟恭领令,往乡村寻觅。忽听见一家户内,有人唤道:“高唐,你可将我身下的草,换些干燥的。“
一人应道。
“晓得。“
不多时,见一人拿许多乱草出来,尉迟恭问道。
“你叫高唐么?“
那人应道:“是。“
尉迟恭便问。
“手中是何物?“
那人道。
“家中有产妇,此是她身下的草,有了血迹,要去抛在河内。“
尉迟恭大喜,闻言连忙开口。
“既是这草没用,不如就给我吧。“
那人就将草给他他,尉迟恭忙回缴令。
李靖见了大喜,吩咐众将,把草分扎箭上,若见盖世雄放起飞钹,一齐放箭,众将得令。
李靖就唤秦叔宝出虞,秦叔宝提枪上马,来至阵前讨战。
盖世雄闻知,走出营举起禅杖就打,秦叔宝把枪相迎,战了二十合,等盖世雄就把飞钹放起来,李靖在营门看见,吩咐放箭。
罗成把箭放去,正中飞钹,跌下地来,就粉碎无用了。
盖世雄看见大怒,索性把二十三片飞钹,一齐放起。
唐营众将,各各放箭,只听得半空中叮叮当当,把那些飞钹,一齐射落地来。
盖世雄看见大惊,叫声:“罢了,枉费了几载功劳,一旦坏在敌手。“
就把禅杖打来。又战十余合,被叔宝将枪拦开禅杖,取出金装锏打来,却好打中背上。盖世雄即时口吐鲜血,心中昏乱,却不逃往本营,反往北方落荒而走。
为什么会特意将这个典故说出来,其实就跟这次有关。
高唐草。
这种草其实就是夫人生产的时候,垫在屁股下面的东西。
而李靖为什么一定要这种草呢?这其实在前面的时候提到过很多次。
这时候的人对产妇的屋子院子都是仿佛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因为他们觉得这个血是脏的,是晦气。而且还是那种谁沾谁倒霉的那种。
所有人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往上凑?
所以贾瑞的说法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脸。
连贾政都知道这种说法根本没有一丁点能够令人信服的理由,但除此之外难道要他直接承认,人都是他派人请来的?
缄默,贾政只觉得被贾琏这样一番唱念俱佳的表演下来,他有点招架不住。
议论声起,贾母坐在前面依旧没有开口,闭着眼睛转动着佛珠。
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并没有对贾政的咄咄相逼,贾琏就这样站着和他对视。
被看得混身发毛,贾政心里有些急,但依旧不敢动弹。
如今这个情景,想要今天就将长房的人扫地出门,是不可能的了。
对面坐着的贾赦黑着一张脸一声还未吭,贾琏几句话就将他准备了许久的计划给打了回来。
被贾琏看得毛骨悚然,贾政正想着,是不是要让谁给他递一个台阶什么的,方便他就此打住,外头突然出现一个神态离奇的小厮,直接悄悄从门口绕着角落到贾政身后,然后附在他耳边耳语。
脸上愕然,贾政听完脸上瞬间更加惨白,看贾琏一眼,随后连忙走到贾母身旁。
“母亲大事不好了,听说外头不知怎的竟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如今众人心知肚明,之所以没有戳穿,是因为皇上好像在准备什么大计划,好找借口让我们这么些世家军阀的长长记性,甚至直接消失取缔!”
贾母原本紧闭的双眼闻言猛的睁开,脸上满是错愕。
“怎么会!”
只是三个字出口,贾母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明白贾政的意思。
如今外头若是真的闹得沸沸扬扬,那么单单杀掉这个女孩子也没有用了。
悲痛交加,想起刚刚才出生的孩子,贾母深吸一口气。
“琏哥儿,你过来。”
已经没有再多的考虑时间,秦可卿的身份如今既已经是成了外头的传言,那如果贾母再不动手,怕是就晚了。
这个晚是指全家。
拉着贾琏的手拍了拍,贾母心情有些飘忽。
贾琏对秦可卿的深情她看得见,所以这才为难。
“你二叔说得对,你、你们搬出去自立门户吧。”
有些心虚,贾母不敢看贾琏的眼睛。
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手在颤抖,贾母看着贾琏的眼睛。
“原本这些话我以后是要烂在肚子里的,并不打算跟你说的。但如今这个局面,我如果再不解释,怕对你也不好。”
洗耳恭听,贾琏对于贾母这样的坑货,他倒要看看最后她的选择。
娓娓道来,贾母脸上满是悲戚。
“如果不是你们,就会是整个贾府的人,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眼泪纵横,贾母拉着贾琏哽咽。
心里复杂,贾琏一脸认真的看向贾母。
“老太太可是亲眼看到过那个人了,还是仅凭猜测?”
贾母被怼得无言以对,贾琏深吸一口气上前,随后朝周围的人眼生开口。
“诸位既是在此,不如就烦请再留一会儿!”
贾政是个菜鸡,他的战斗力就是渣渣,贾琏现在根本就不用理他。
“老太太担心的,无非就是我们长房娶了不该娶的人,或者其他?”
“但实际上呢?我夫人几次进宫都是皇上金口玉言,难道这都是假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我贾琏在这里就只有一句!”
第二百九十二章 赐住大观园
贾政是个菜鸡,他的战斗力就是渣渣,贾琏现在根本就不用理他。
“老太太担心的,无非就是我们长房娶了不该娶的人,或者其他?”
“但实际上呢?我夫人几次进宫都是皇上金口玉言,难道这都是假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我贾琏在这里就只有一句!”
扫视一眼族人,贾琏走到贾赦旁边朝贾母打恭。
“我父亲是祖父上奏圣上,名正言顺继承的一等将军,二叔若是想将我长房一脉扫地出门,不若亲自下去问问祖父答应不答应!”
气势汹汹,贾琏袖子狠狠一甩,随即就那么横眉竖目的站着。
贾政被贾琏的狂妄气得直发抖,但却反驳不得,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
而其他人也是因为贾琏的话有些云里雾里。
刚才秦可卿的事情,贾母是只跟贾琏一个人说的,所以其他人并没有听到其中内里,也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后来贾琏话里提到秦可卿,他们还是听清楚了的。
跟贾母和贾政心里的想法不同。
这些人因为不清楚秦可卿身份的事儿,所以当下听到贾琏话的内容,心里均是一凛。
就如贾琏所说,年前贾家进宫,宫里可是专门另外下了一道圣旨,宣秦可卿之母进宫的。
当年秦邦业之死,在京都还是掀起了一阵慌乱的。只是后来随着相关歹人的落马,事情这才渐渐平息下来,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恐慌。
但经此一事,秦邦业一死,秦家就成了孤儿寡母的白身之家。
所以贾琏娶亲的时候,二房也好,其他人也好,其实隐隐是带着一股看笑话在里头。
毕竟低娶高嫁这种事,也不是真的就低到这个程度。即便是不怎么讲究门当户对,但贾府堂堂一门两国公的公子,娶的竟然是一个平头百姓之家,这也是要闹笑话的。
这也是为什么成亲那日,那些纨绔公子们敢于调笑的原因。
就是因为秦可卿的娘家实在太过清贫,横不起来。
但如今经过贾琏这样提及,众人细细思量,心里却是又有了另外一种想法。
当初秦邦业死后,秦家是落败了不假。
但要知道,当初宫里头,皇帝可是金口玉言的,不仅许了秦可卿之母夫人的诰命,而且还给了秦钟一个可以进国子监学习的名额。
而这个名额代表了什么。。。。。
有心思灵敏的目光看向贾琏,心里有了答案。
本朝对国子监期望甚好,连皇子皇孙都是在这里头念书。所以学的东西,跟外头的私塾什么也是不一样的。
国子监出来的,除非是如贾珠那般自己累死的,否则其他人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首先如果在国子监表现异常优异的,通常祭酒每年都会向上面推荐若干直接分配给部门。
也就是说,这部分学生不用参加科举,就可以直接在朝为官。
只是可以这样的名额虽然表面上是公平竞争,但私底下却是优先皇孙贵胄,再剩下的,才会便宜其他学子。
而若是不想走这条路的,也可以去参加科举。早知道只要是国子监出来的参加科举,等再入朝为官的时候,这些可就都是储干,正儿八经将来要当大官的。
相较于纯粹的科举还有报送路线的,国子监直接科举然后再上朝为官的,这可是用突飞猛进都不足以形容。
再一则,之前说的国子监那一部分的学生出路,是指像秦钟那样没有背景,只能靠自己努力的学生。
可是国子监里头,更多的可还有各个世家勋贵的公子。
这些人进国子监不过就是镀一层金罢了,人家自己家里早早的就安排好了今后要走的路,所以跟秦钟那样的学生完全不是同一个路子。
所有除了自身能力,国子监还是一个培养自己人脉的一个场所。
这里的孩子们身后站着的各方势力,也就是将来他们长大后的位置。
所以秦钟现在意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再结合贾琏之前说的话,这样就不难看出,秦家往后的潜力。
更重要的是,皇帝的看好。
秦钟缺的只是时间。
众人心思各异,贾母贾政看着贾琏一言不发。
贾琏能这样说,她们却是不行的。
贾母目前还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皇帝留在贾家的眼线,所以她一直藏着掖着,不敢说也不愿意说。
她要是这时候公注于众,怕是后脚就有人将折子交到皇帝的面前。等到那时候,贾母就算亲手将长房一脉杀了,怕也是百口莫辩。
将来想来必定是再相信她们是清白的。
而且不仅于此,参照皇帝的习性,怕是还要罪加一等,那个时候贾府才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贾政被气得七窍生烟,却只能隐忍隐忍再隐忍。
虽然心里没有贾府有皇帝眼线的觉悟,但贾政却也不敢说得太明白。
俗话说多错多,这种事情哪里又有万无一失的说法。
按照贾琏这个脑子,今天不过他出来的时候,不过是露出来那么一点蛛丝马迹,结果贾琏就顺藤摸瓜的了然于心。
这若是贾政再透露些什么,贾琏从中再探出些不得了的东西……
心里的算盘落了空,贾政气得脸颊发红,实在憋屈得很。
这个就像是,他明明拿了一把绝世好剑在手,人也就在面前,但他偏偏不能杀。
屋子再次陷入寂静,一直沉默不言的贾赦深吸一口气,看向贾政的眸子彻底失去了光辉。
“分家吧。”
沙哑中带着疲惫,沉默许久的贾赦开口。
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从前种种,不管是那些他信的还是不愿意相信的,那些他有意或无意推到王氏身上的事情,今日统统又想了起来,彻底幡然悔悟。
之前王氏做的那些事情,那么胆大,那么凶险,那么肆无忌惮!
从前他即便心里有异样,但他也没有说出来,但现在。。。。。。
心里钝痛,收回目光,贾赦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十分平静。
众人猝不及防,被贾赦这话吓了一跳,纷纷朝他侧目。
连原本正在思虑是再等贾元春下旨,还是先主动提及分家的贾琏都微微愣神。
其实今天才只是一个开始,他后面还有很多布置的。
他,倒是从未想过,这番话是由贾赦说出来的。
脸上复杂,坐在对面的贾政看着贾赦这般,嘴巴张了张,最终默然。
这是他想要的。
而站在贾母身后的王熙凤却好像并不意外般,眸子精光一闪,若有所指的给贾蓉一个眼色,后者连忙朝贾琏看去。
当初贾琏嘱咐两人不要有所偏颇的时候,他们倒还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如今看这个局面,王熙凤理所当然的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贾琏的意愿。
而这时候分家是一定要走族里的,只要贾琏发一句话,宁国府这边肯定是无条件支持贾琏。
闻言贾母手中的佛珠停顿,缓缓抬头看向贾赦,目光愧疚而心酸。缓缓点头,贾母嘴巴张了几次,然后才开口。
“既是要散,便散了吧。”
浓浓的悲戚,屋子里的人从贾母这句话,也晓得了最终的结局。
其余人等面面相觑,心里各自若有所思,屋子里一时安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贾瑞的手刚才已经由大夫看了包扎好,但疼痛却已经丝毫没有减少。此时见没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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