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多女眷,秦钟还只是个孩子,这时候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
贾赦点头,心里也有些愧疚。
这件事他要负主要责任,现在累及亲人,特别是那个人差点就是自己儿子,怒火在心中燃烧。
屋子静谧。
上头没有声响,贾琏讶异的抬头,贾母手中盖碗拨了拨,脸上犹豫了一下。
“咱们府里现在自身都不太平,琏哥儿此前亲力亲为的又是请大夫又是帮着忙里忙外,也算仁至义尽。往后。。。。。。
往后就不要去了吧。
家里的名义送五百两银子的奠仪过去,孤儿寡母的虽说不容易,但出了这样的事情,朝廷方面肯定也有补助,加上咱们这些,想来也够了。”
说完轻轻抿一口茶,贾母正襟危坐,一脸认真。
贾琏如今已经十九,同龄人此时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偏她这个孙子婚事多舛。眼见这好不容易要成亲了,女方竟然还要守孝三年。
再则。
原先秦邦业还在的时候,虽说秦家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但到底家中有人为官,高嫁低娶,这是常理。
所以她虽然并不十分满意,但也同意了。
但如今秦邦业一死,这秦家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平民百姓。有一个秦钟也不过才宝玉这般的年纪,就算以后有出息,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如此跟贾家地位更不匹配了,往后说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
闻弦知雅意,贾琏几乎瞬间就懂了贾母的意思。
随即看着高高在上的老太太不可置信开口。
“祖母,您想悔婚?”
几乎晴天霹雳,贾琏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贾母能说出来的话。
在贾琏心里,对贾母的打分其实还是很高的。
除夕时候的娱乐。
雅有品词论诗,俗有投壶划拳,闹有评戏讲书,静有谈曲论赋。
又从高利贷、从庄子方富贵之类种种。
贾母所表现出的,完全就是一个很良善、品格高尚的老人。
是以贾琏虽然心里一直觉得她很偏心,但因为贾赦本身也不是个东西,贾政又惯会做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比贾赦上进、会讨人欢心的。
所以贾琏其实非常理解贾母的想法,虽然并不认可她的行为。
但是现在?
贾母被贾琏直接揭穿,脸上有些不好看。
“既是你已经参与朝政,那前些时候咱们家的艰难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就没有悟出点什么?”
贾赦在冀州,贾政贾珍上不得朝,被人弹劾的被动历历在目,如果不是有史家两位侯爷还有王子腾在朝上周旋,贾家恐怕等不到贾赦回来。
这种事情很大程度上就是看皇上的意思。
他说行,那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贾赦不在,朝上如果没人帮腔,任由那些人隔三差五绘声绘色的泼脏水。就算皇帝先前不信,后面肯定也是相信的。
所以现在贾母的意思是。
秦可卿这种除了长得好看,于仕途对贾琏没有什么进处的。不如退了,令择一对贾琏有好处的。
毕竟两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
只是贾母太想当然,并不知道这屋子里,最不希望贾琏悔婚的,其实另有其人。
“母亲不可,读书人诚信为本,更何况琏哥儿现在已经步入仕途。”
贾政闻言大急,连忙出言阻止。
这个女孩子。。。。。。也许将来是贾家的崛起也说不定。
贾琏不明就里,见贾政此状,心里倒是对他高看几分。
虽说他实际并未和秦可卿见过几次面,说爱她爱得死去活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那晚的**一梦,还有那张帕子一直在身上,昨夜又是这张帕子救了他一命。
说半分情谊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总是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
虽然现目前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一个可卿还是两个可卿。
但秦邦业是因他而死,这是毋庸置疑的。在这种情况下悔婚,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些。
贾母语塞,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也出口阻止,脸色更沉看,又把目光投向贾赦。
“你是他老子,你怎么说。”
目光灼灼,贾母逼视贾赦。
贾赦一愣,不曾想这火一下就烧到了自己这边,一时有些踌躇。
某种意义上来讲,秦邦业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
“祖母放心,三年后的七月七,孙儿依旧会吹锣打鼓的迎娶可卿。”
懒得看见贾母这番脸色,贾琏打恭,跟长辈们施礼,随后退出屋子。
秦家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需要打理的东西多着呢。
而贾琏在秦家里里外外的忙碌的同时,另一边皇帝亲自下旨。
营缮郎秦邦业有功,其子秦钟特准进国子监进学。
次日,朝堂之上的暗潮涌动。
皇帝冷冷的看着下面自己的儿子和大臣们。
秦邦业的事情在他的刻意压制下,今日上朝并未有谁提及。冀州太守田晨吉的外室,一妻一子也已经暂时由贾赦出面安顿。
林如海遇袭的消息虽说并未传开,但有的人恐怕心里有数。
现在万事俱备,想来那些小丑也该出来跳梁了。
第一百二十章 训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尖细而刺耳的声音响起,贾赦出列,额头虚汗直冒。
“臣有本要奏。”
“准。”
“冀州虫灾,冀州太守田晨吉贪污赈灾粮款一案。臣奉圣命调查此事,经罪臣田晨吉亲口所证,确有此事。现已押送进京,并将圣上新拨的赈灾粮款发于百姓,冀州百姓无不称颂圣上圣明,民愤已平。”
眸子淡然,皇帝似笑非笑的扫了众人一眼。
“贾爱卿辛苦,这件事诸位怎么看?”
比不得脸上的淡定,皇帝半握的拳头微微发抖。
他的儿子不多了,他并不希望看到心里猜测的那一幕。
江南盐道关乎国库,太子已定,如果他的儿子们在这种情况下闹出事情,为什么不言而喻,其心可诛!
可惜天不从人愿,第一出列的……
大理寺卿曹淳。
“臣有本启奏!”
。。。。。。
。。。。。。
“一等将军贾赦收受贿赂,品行有异,臣请圣上重查此前贾大人唆使仆人抢占民女一事。
另弹劾其弟户部员外郎贾政治家不严,其妻王氏发放印子钱,逼死百姓数十人,卖儿卖女者不计其数。”
。。。。。。
“臣复议,弹劾九省统制王子腾以公谋私,阻碍公堂。”
。。。。。。
“臣复议,弹劾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勾结权臣。”
大理寺卿曹淳、副留守指挥使丁茂祥、御史台陈传。。。。。。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大臣站出来,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好啊,真的是好啊!
大理寺卿审讯、副留守指挥使守卫,御史台舆论。
“臣复议,弹劾巡盐御史林如海。。。。。。”
“臣复议,请求将巡盐御史林如海停职查办。”
“臣复议……”
兵部、吏部、礼部……
王子腾、史鼐、史鼎是经历过此情此景的人,但是也直到这时,众人才真真切切觉得惊惧。
贾赦背后冷汗淋漓,头上虚汗不断。
他堵赢了,但是后怕的感觉却是几乎令他窒息。
他终于知道贾琏为什么冒性命之危,也要去找他了。
如果贾琏没有去找他,如果昨天他没有与皇帝的那一番话。那么今天这件事爆出来,对贾王史,金陵四大家族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拉帮结派、罔顾法理。
特别是私结朝臣这一条,恐怕往后就只剩下在朝堂本身就毫无存在感的薛家了。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任由身后的人一个又一个跳出来的弹劾、指责,贾赦依旧保持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
贾琏早在贾赦上朝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既是已经让皇帝知晓,剩下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林如海现在要做的事情,只要成功,对于充盈国库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这些人如果只是弹劾贾家还好,如果把火烧到林如海身上。。。。。。
呵呵,他们还真当皇帝老糊涂了么?
连消带打,如果贾琏没有反应过来,也许真的有效,但现在嘛……
怒极,皇帝脸上原本的云淡风轻不再,转而变得带着几分狰狞。
好嘛,原来他竟是不知道,林如海原来做了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一个带头,牵引出来的竟是朝中三分之二的官员。
他的儿子倒是好本事!
。。。。。。
。。。。。。
贾府。
贾赦、贾政、王子腾、史鼐、史鼎相聚一堂。
面面相觑,相视无语。
良久,王子腾端起旁边的茶水一饮而尽,眸子森然的看着贾赦贾政。
“恩侯兄存周兄好手段,却是将我等吓得够呛。”
今日朝上皇上大发雷霆,可是连两个亲王都没有逃过。
史鼐、史鼎皱眉,心里对贾赦贾政也多了不满。
今日的心惊胆战记忆犹新,要不是有贾赦后来给几人悄悄使眼色,恐怕当场他们就要被吓死。
结党营私可是重罪,只要皇帝相信,这个罪名灭九族都不为过。
心绪未平,贾赦摇头,沙哑着喉咙开口。
“太匆忙了。
时间太紧,根本来不及告诉你们。如果不是琏哥儿,今天的情景你们也看到了。”
众人缄默。
事情的发酵最终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当今大发雷霆,朝上近半官员被呵斥,其中十人当场被摘了翎带。
连他平日最宠爱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免于此难,跟后面的事情相比,他们的事情直接被当今忽略,不值一提。
甚至圣上还当堂宣布田晨吉在天牢“畏罪自杀”,那对母子也被皇帝亲自下旨收监,家产充公,家属男的十六以上流放边陲,十六以下并女眷贬为官奴,族人三代不能参加科举。
这些贾琏一无所知,只终日在秦府忙得不可开交。
秦邦业之妻因为伤心过度不能理事。
秦家原籍不在都中,好在有秦可卿强撑着打点上下,和贾琏一主内一主外倒是默契十足。
一直到秦邦业下葬,又过了头七,贾琏这才终于空了下来。
皇帝亲自下令,袭击贾琏等人的那伙人被府丞的人找出来。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
这群人竟然就是当初跟着孔浪的那帮人。
名义上是混混,暗地里竟然与和顺亲王府交往密切。
射中秦邦业的那只箭没有任何记号,只是百密一疏,那上面的翎羽是亲王规制。
皇帝虽然恼怒,但是年纪大了到底心软。
只和顺亲王府上一小妾暴毙,皇帝又以不敬手足为由,呵斥了和顺亲王忠顺亲王,让两王府闭门思过半年。
原忠顺亲王手中京都守卫的调令,转交王子腾手中。
贾赦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这差点九死一生的,竟然最后便宜了王家?”
贾琏沉吟,对这个结果也很是意外。
按理说,贾赦这次不仅是立了功,而且还算是大功。
扯出萝卜带出泥,皇帝这次找出这么多有异心的,贾赦居功至伟,怎么也不该轮到王子腾啊?
王子腾在这次事件中,所扮演的一直不过都是受害者平反的角色。
百思不得其解,贾赦那里也只能私下跟贾琏埋怨下。
而贾琏……
看着面前明黄色的衣摆心里惊惧。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下江南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地磕头,贾琏有些不知所措。
明黄色双龙戏珠常服,这年头还有谁敢穿这个色儿……年纪又跟贾赦差不多,这货不会是那位吧。。。。。。
只是……
这里是他的同知办公室,大清早的。。。。。。为什么皇帝会出现在这里?
屋子里面静谧一片,良久,上面都没有一点声响。
贾琏略带疑惑的抬头,见上面那人正皱眉看着自己。
“贾琏?”
似乎带着迟疑,皇帝喊贾琏的名字并不是很确定。
“是,微臣在。”
真是当今皇帝?
而且还认识自己?
贾琏有点慌,前身记忆对皇帝的印象一无所知,可是皇帝却知道他的名字……
难道从前见过面?
那这万一被揭穿,恐怕暴风雨就在眼前。
似乎是看出贾琏脸上的不解,皇帝朝候在旁边的宦官颔首。
“起来吧,是林如海叫朕来找你的。”
嗓音中透着几分怀疑,皇帝看着面前十分年轻的贾琏摇头。
林如海送信,正在海边做一项新的产盐方法。并说如果法子实验成功,那就是彻底告别私盐的时候。
接过小太监手里的信封,贾琏惊诧。
听闻林如海如今重伤,虽说京都是有人想趁机做小动作的,但已经被当今圣上以雷霆之势镇压,前几天的风波,贾琏不过就是知道当今对盐税的看重,所以堵了一把。
但是江南方面天高皇帝远,想要林如海死的可不只一个两个。
所以林如海这次受伤,恐怕就是跟这有关。
抬头看向皇帝,见对方点头,贾琏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
“盐田晒盐法?”
信是林如海亲笔。
信上说林如海在巡视盐田的时候受到袭击,所以受了重伤,从而导致后续工作不好开展。
并且信中着重提到,经由实验验证,这种方法比之前的取盐法更好用、便捷、出产高。
但是现在林如海伤重,每日精力有限,实在没有办法顾忌,这才想起贾琏。
毕竟是贾琏告诉他的这个方法。
“信中说这什么盐田晒盐法是你提出来的?”
居高临下的看着贾琏,皇帝淡淡的开口。
这封信之前还有一封,里面说的是如果掌握好了盐井晒盐法后,对将来江南一带,甚至整个大宣的影响。
大量安全而廉价的官盐流向世面,私盐没有销路,自然而然就会被淘汰。
比起皇帝从前千丝万虑的种种为了抑制私盐,而做出的雷霆手段。
这种类似于釜底抽薪的方法简直就是软刀子捅人。
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受到致命的打击。
贾琏闻言有些错愕。
再看信的末尾,林如海请求皇帝将贾琏秘密送到静海。虽然信中没有明说,但是贾琏还是可以从信中看出林如海估计真的伤得很重。
避无可避,贾琏有些尴尬。
“那是微臣从前在一本古书上偶然看到的,中间步骤什么的微臣记得并不详细,只记得个大概。”
林如海在江南浸淫三四年,差点弄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贾琏不想去趟这锅浑水。
之前告诉林如海盐田晒盐法,不过是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
谁知道大树还没靠得上,现在竟然要自己去扶树。
虽说现在京都的大头已经被皇帝炒鱿鱼的炒鱿鱼,呵斥的呵斥。
但在两百倍的利益下,这些人能甘心只是于此?
别逗了,别看林如海自己都差点翘辫子,贾琏不认为自己去能改变什么。
嗯,给对方送人头可以算是一个贡献。
只可惜贾琏还是没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