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到剑人合一的境界则还要面临常人难以想象的、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煎熬。自从第三代传人自负武功独步天下,不肯接受赤血,只是将赤血的秘密传给下一代以来,几百年间,藏剑山庄的主人虽然都从祖辈那里继承了赤血和这秘密,却没人敢以身试法。就这样,由于不相信没有亲眼见过的事,赤血一直在铸剑炉中沸腾,却无法与人类的热血的融合;人的愚蠢使名剑赤血被埋没,最后成了传说。直到赵鸿被阴差阳错灌下熔化的赤血,赤血才找到新的主人——或者换个说法,赤血得到了新的宿主。
张老爷踏着八卦方位,绕着赵鸿迅速转这圈子,他嘿嘿笑着,用嘲弄的语气对赵鸿说:“你打不过我的,我马上就能割下你的头。”其实他背后都被冷汗湿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再抵挡一次赤血那预先毫无征兆、如同鬼魅的攻击。他只能赌上运气,希望能吓唬住赵鸿,然后一击取胜。
他虚晃几招,转到赵鸿面前,开始施展他的绝学——牢笼剑法——也就是他杀死赵御风的那招。这时张老爷家传的最强剑法,也是他嘴得意的招式,他从小就开始习练,再加上“暗影”之利,可以说天下无敌。
果不其然,赵鸿果然一怔。“就是它!”张老爷看准机会,像一只秃鹫一样跃起,从天上洒下剑网。虽然他相貌平平、年纪也不小,但不可否认,这一招从武学角度来讲,还是非常完美的,充满力量和速度感。
但人算不如天算,这次他把宝压错了。
其实赵鸿等的就是这招,父亲的死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张老爷的这一得意剑招也被他牢牢记住。
“噗!”老爷觉得好多柄剑同时刺入他的身体,同时还阻挡住他的进攻。原来赵鸿朝自己胸口重重锤了一拳,浑身多处伤口同时迸裂,在鲜血喷出的同时,也就等于伸出多根红色利剑。刚刚得到赤血不久,赵鸿还无法与赤血达到“剑人合一”的境界,他也自知武功低微,根本无法与张老爷相提并论,只有抓住破绽、出奇制胜才比较保险。于是,他选择了等待张老爷施展最得意的招数,因为他对这招数印象太深刻。此时的赵鸿,就像个刺猬一样,就等张老爷自投罗网扑上去。
“我输了,不是输给这小毛孩,而是输给了赤血。”张老爷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死,也要像个枭雄,这就是他的目标。
“父亲,我给你报仇了!!!”赵鸿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身上伸出的红色利刃将张老爷撕成了碎片。
大仇得报,赵鸿比哭还难看地笑着。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默默忍受着赤血收回他身体的痛苦——赤血将被热血熔化,再度融入他的血液。
仇恨、报仇……这些日子里突然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里激荡,在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的同时,悲哀、喜悦、痛苦也一股脑儿地冒出来,混杂在一起,简直快要撑破他的头颅。他感觉自己正逐渐陷入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巨大泥潭,污泥逐渐没过口鼻,使人感到窒息;接着又感觉自己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天旋地转。
“呵呵……”他沉默了好一阵,才突然抬起头,笑了出来。这次,他没有凶狠的狰狞笑容,也失去了不可一世的狂妄,只是像个傻子一样痴痴地笑着。很多人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和悲哀时还能凭借惊人的毅力保持清醒的头脑,可当这份压力突然剑消失得无影无踪时,反而因为无法适应而精神崩溃,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失心疯”。
在暴雨之夜,满身血迹的少年歪着头傻笑着走出一片寂静的豪门。直到几天后,由于尸体腐烂的臭气实在让人觉得怀疑,才有人壮起胆子进了张老爷的家,看到了张老爷一家一百三十余口的尸体。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只是不久后,人们经常在街上看到一个穿着血衣的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他只会傻傻地笑。“小傻子”,这就是人们给他起的新名字。
名剑赤血、不祥之剑,就这样伴随“赵鸿”这个名字一起,消失于江湖。也有人说,名剑是不甘寂寞的,它还在默默地期待东山再起的一天。“下次的主人会是谁?”这就是赤血再度沉睡前所想的最后一件事,如果它会想的话。
第一章 神兽对神兽
我,兰德尔·索尼克的生活永远都不是风平浪静的。但是,我发自内心地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久前,我收到了世界魔物猎人大会的邀请函。本来,我这个纯属业余爱好的非正规猎人,是没兴趣参加这样的集会的,当时就把邀请函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可还没过半天,我的一群“狐朋狗友”就纷纷来信来电骚扰我,非要见面不可,最后就连我那令人头疼的亲戚——名义上的“姑姑”外加实际上的“干姐姐”——叶颖都逼我出席,我只好捏着鼻子从垃圾桶里翻出邀请函,再用法术恢复它本来整洁的外貌。幸亏没勤快地倒掉垃圾桶,我暗自庆幸。
于是,我带着爱犬Ace,来到了会议预定举办的地点——位于A国的天河市。
短暂的超时空跳跃结束,我环视四周,机场的预定地点并没有约定好的指示牌——本来不说是要打出“世界狩猎爱好者联合会”的牌子么?我望着匆匆而过的人群,倒也不甚着急,反正我也没什么行李,必要的随身用品都变成卡片携带在身上了,不必要的东西就花钱现买吧。于是,我带着Ace找个角落坐下来,掏出掌上游戏机玩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直到几小时后,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我才猛然醒悟。
难道,我记错了时间?
难得糊涂,不知道这是谁最先发明的名言,反正它是个解释为什么犯错误的好借口,即使只是拿来自己糊弄自己。我安慰自己,既然来早了一个月,不妨就放松一下,自当度假算了。于是,我伪造了身份,然后找到一所学校插班进去——谁让我的外表只有十五六岁呢?这个年纪整天在大街上晃悠,一定会被当作不良少年的。混迹于学校做一名不起眼的转校生,正好可以不动声色地默默注视一切。再说,多和相同年纪的孩子交流,也是父亲在我临出门前特地嘱咐我的,我可是一向都很听话的。
万万没想到,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发觉校园中隐隐飘浮着妖气。不知道别的魔物猎人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反正不同的妖气,在我的鼻子里会有不同的味道。这次,我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苹果味。
我不动声色地循着这苹果味寻找妖气的来源,却发现那妖气来自正在和别人一起游戏的两个小孩。咳,这都市中生活这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从土生土长的妖魔鬼怪到从其他星球移民的天外来客,从远古时代就存在的神到来自未来的生化机器人,什么没有?即使是不请自来、不讨人喜欢的“客人”,只要他们还能遵守人类社会的准则,不去伤害别人,我才懒得去理他们。再者说,苹果味,这香甜的味道也许能证明他们并没有害人之心吧?于是,我没再去注意他们,也不关心他们的原形到底是什么,转身去干别的事。
可是,我并没有料到,这惊鸿一瞥般的短暂接触,竟然会是整个故事的开始。也许,这就叫凑巧吧?
深夜,带着爱犬Ace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散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即使没有路灯,我们两个也能凭借夜视能力,像大白天出门一样自由行动。而且,这个时候在街上遇见的,不是同行就是猎物,也是个不错的“聚会场合”。
可今天出奇的背,被刘备还背,我们悠闲地走了一路,什么也没碰见。我感到有些无聊,对Ace说:“Ace,今天出奇的平静呢!连最低等的魔物也没遇见一个,他们一个月后还要聚到这里开会,也不怕闷死?”
话音刚落,从前方十字路口的左侧,突然跑来两个小孩,十岁出头的哥哥拉着七八岁的妹妹,他们跌跌撞撞,神色慌张,像是正在被什么人追击。他俩本来要拐向我们所在的这条街,但一看到我们,脸上立刻写满惊诧,停了下来。而Ace则俯下身子,口中发出低吼,随时可能窜出去。它不是对人不友善的狗,它这样是因为发现了妖气——那两个小孩,就是我白天看见的妖怪。
我没有说话,而是想看看追他们的是什么角色。
一个身着棕色皮大衣、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也拐了过来,他和我,正好把两个年幼的妖怪堵在中央。从他的肩膀上,跳下一只全身雪白、头顶有一撮黑色火焰形花纹的猫。它怒目圆睁,张大嘴发出呵斥的叫声,同时弓起身子,身上的毛全都蓬起,尾巴膨大得像松鼠尾巴——这明显是摆出挑战的架势。一向沉稳的Ace居然对那猫略微有了反应,它虽然没应战,但也向前踏出了一步。虽然暂时不知道原形是什么,但我能感应到,那猫和我的Ace一样,是被封印的神兽。Ace现在的外形像苏格兰牧羊犬,不过毛色是黑白搭配,额头上有白色的十字星型花纹,而它的真实身份,则是辟邪。
“你们逃不掉了,乖乖过来的话,还能免受皮肉之苦。”那人仿佛无视我的存在,从怀中摸出一个样式古朴的青色小瓷瓶,拔开塞子,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是将妖怪封印到瓶中的雕虫小技。
“你已经害死了我爸爸妈妈,我就是拼了,也要保护住妹妹!”大一点的男孩咬牙切齿地大喊道,而他妹妹则蜷缩在他怀中哭泣。两个无助的弱小身躯因为害怕而在颤抖,但他们不想就此放弃的心令人钦佩。尤其是那男孩,身上有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力量,那力量,来自憎恨,还来自要保护某种东西的强烈欲望。
“不要垂死挣扎了,你们是妖怪,到了人类的地盘上,就是自寻死路。”男子笑了笑,根本不理会两个孩子。
“我们、我们……只是生活在人类都市里,从来没做过坏事……我……我不想像爸爸妈妈那样被变成小药丸,吃进你肚子里……”小妹妹大哭道。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个男人并不是正直的魔物猎人,而是捉妖为自己服务的邪恶术士。为了延年益寿,他把捉来的妖物炼制成丹药吃掉,也许还会驱使妖物进行各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只要有赏金。
“与他们比起来,你才更像妖怪。”我已经作了决定,张开双臂,挡在他们身前。
“哼,你是谁?你以为能阻挡我?”男子轻蔑地笑着,抬起左手,“本来我正不想留下目击者呢!这下我可有理由连你一起收拾了呢,平常像我这么慈悲的人可是不杀人的。哈哈哈哈!”
我突然注意了他手上佩戴的那枚火红的戒指,由3个火焰纹饰连接而成的戒指。有了它,这个男人应该能自由操纵火焰,一般的妖怪不敌也是正常的。
他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顿时出现一个火圈。“跳过去!”随着他一声令下,白猫越过火圈,头上的黑色火焰形花纹逐渐消退,身子也开始迅速成长。
“原来是天禄啊,怪不得你这么有恃无恐。拥有神兽的人,居然会用神兽来对付人类,不怕遭到天谴吗?”我看了看那个头上长了双角、外形像有翼狮子一样的白色巨兽,然后再看看它的主人,才缓缓说道。
“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你们,连老天也不会发觉呢!”男子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可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得手啊!”我也笑了,然后从上衣口袋中抽出那张金色的卡片。我将卡片掷向空中,双手相叠拍击在上面,呼道:“Ace,驱邪辟厄!”辟邪的形象从卡片中解放出来,化作金色的光之巨兽,然后笼罩到Ace身上。当金色的光芒收缩到Ace身体中后,它变成了卡片上所绘的辟邪的样子,身形也长到跟那天禄一般大小。现在的Ace,头部近似狮子,一束纯白的长鬃自额头披散到脑后,威风凛凛;身形如虎似狮,全身披着卷曲的黑色长鬃;四肢粗壮,背生双翼,长尾卷曲,气度非凡。它横在我身前,虎视眈眈地望着那天禄;而那天禄也发现了它,冲它低吼。
“辟、辟邪!”男子略微有点惊讶,他没想到,拥有神兽的,不止他一个。
“辟邪和天禄,本该是势均力敌的,可是……”我故意只把话说一半,然后来个大转折:“我的辟邪是不一样的,它是AceSoldier!”
当我说到这里时,Ace骄傲地挺起胸膛。说实话,它用尽全力时,连四灵兽中,陆地上最强之虎——白虎也要对它敬畏三分。上次我夸Ace强,我的白虎师兄还不信,显出原形要比试。结果,他的评价是“你没说谎,我要是稍有不慎真可能中招”,还将得意招数“白虎裂空爪”传给了Ace。
那天禄并不知道这些,他的主人用那戒指替它使了“生焰”,它便自以为是地扑了上来。Ace能自由运用各种属性法术,而且对局势的判断也异常准确,它用个“招雷”,然后在背上聚集电光,坐等天禄自投罗网。天禄虽然发现了Ace的企图,但它也不会“梯云踪”那样的功夫,想改变方向都来不及,最后还是碰到Ace的护体电光上,被电得麻痹,倒在一旁。
那男子看到自己的神兽不敌,又做出了第二个愚蠢判断:他以为我只是Ace的指导员,制服我比较容易。唉,不能从外表看人啊!我看上去年纪不大,就证明本领不强么?
他的戒指中发出火焰,将整个拳头都包在其中。然后,他大喝一声,挥起火拳打向我的面门。对于这种毫无章法的招式,甚至连招式也称不上,我几乎有无数种方法来化解,但我决定采取其中最简单的一种方法,根本不动手就让他尝足苦头。我将环绕身体的次元歪曲护壁张开到最大,就连肉眼也能分辨出空间歪曲,然后就在心里说“请君入瓮”。果不其然,他还是不顾一切地一拳结结实实打在护壁上,手顿时红肿得像抹了辣椒的馒头,差点哭出来,大叫着退开。
他还算识趣,知道我们之间的力量差是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丢下句“算你恨!”,唤起他的天禄,骑到上面飞走了。Ace要追,我拦住了它:“穷寇莫追。”
两个小孩已经看傻了眼,连哭都忘了,现在危机过去,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望着失去父母庇护的两个小妖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是该安慰?还是一言不发,默默走开?好半天,我才挤出一句:“你们叫什么名字?”
“黄少铎”、“黄少枚”两声回答之后,又是沉默。过了一会,小哥哥怯怯地问道:“恩人,你呢?”
“我叫兰德尔·索尼克,这是我的伙伴,Ace。”介绍完自己后,我只好再找话说:“嗯……你们在这里还有亲戚吗?”
“没有……”哥哥摇摇头,但他的眼中充满坚毅:“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祖先能做到的,我们应该也能做到。”
同情,也许就是我这时候的唯一感觉吧?从小生长于都市的年幼妖怪,其实与都市里的娇生惯养的孩子们并无太大区别,他们也许连法术都不会。他们根本不了解他们祖先生活的深山老林,即使有隐居修行的心,恐怕也力不从心。或许,像人类孩子一样被人收养,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吧?
“要不,我给你们寻找合适的养父母……”不知道我是不是出了个馊主意。
“我们不需要!”在少年的双眼中,我看到了他对人类的迷茫。不管怎样,父母的遇害都给他们带来了灰暗的记忆和灰暗的未来。他们从此以后,是否能继续信任人类?我看到了不祥的预兆。也许是他也感到了对我这个救命恩人有些不礼貌,收起了刚才那愤怒的野兽般的神情,咬了咬嘴唇,道:“谢谢……恩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会照顾好妹妹的,我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人欺负!”脸上还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