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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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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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忽然,去的突兀,那背影留在我眼中的,是一种空寂。
  不知是不是连日的晒药摘草让我的手脚得到了活动,以往每到寒冷之时我的身体就如同冰块般,多厚的被子都无法让我暖起来,一个冬天几乎都是无法安睡的浅眠在今夜睡的分外的香甜,整个人包裹在暖暖的被褥间,直到看到窗边的霜白色,都懒懒的不想起身。
  院子里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不大,却足以让我好奇的起身下地,刚刚把衣衫披上肩头,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重重的撞开。
  亦蝶不住的喘息着,扒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吐着气,“小姐,不,不好……”
  早习惯了她这样,我不紧不慢的坐回床榻,扯起被子裹上身体,“我睡的很好,没有什么不好。”
  “出,出事了。”她飞快的摇着头,两条辫子在空中甩着夸张的弧线,“我刚出去替安伯买菜……”
  我指了指大开着的门,示意她关上,“说重点。”
  她看也不看,反手一推,人直接扑到了床边,声音慌乱无比,“起事了,‘御慕城’城主安王爷联合了周边数城昨夜起事了!”
  我猛的直起身子,抓上她的胳膊,“你说什么?安王爷造反?”
  小丫头眼中全是惊慌,脸色苍白无比,被我抓着的身体还带着微微的颤抖,瑟缩在我的床边,点了点头。
  ‘御慕城’,京师的东都,离皇城不过两三日路程,是我‘红云’除京师之外最重要的地方。就在十日前,皇上还在这里狩猎,今日就传来皇上最信任的王爷造反的消息。
  这里,也是我此刻所在的地方。昨夜还是‘红云’的百姓,今天就成了造反的暴民,一旦出现战争,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亦蝶抱着我的胳膊,哆嗦的犹如寒风中的鹌鹑,声音中带了哭腔,“小姐,怎么办,我,我怕,我想回府。”
  我伸手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心,安慰着被惊吓住的可怜丫头,脑海中却是无数个念头旋转交替着。
  “我们现在不能回去,且不说‘御慕城’现在肯定封住城门不许人进出,就算找到了途径出城,路上不遇盗匪和同样的流民抢劫还有军队的兵荒马乱安全的到达京师城下,你认为京师会大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吗?”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我拍拍她的小脑袋,“因为不知道百姓中会不会混杂了奸细或者士兵,更害怕一大群的百姓冲入城中会带来更大的慌乱,为了保护京师,是绝对不会开城门的,反倒不如留在城中静静的等待,你说呢?”
  “那……”她吸吸鼻子,鼻涕在鼻腔里浓重的划过,“我们还能回去吗?”
  微笑着坚定点头,“能,一定能,只是叮嘱安伯,从今天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来自京师,是风家的人。”
  爹爹赴边疆平外族,安王造反,能率军平乱的,不出我意料之外应该只有一人!
  亦蝶乖巧的点头,平静下来的她站起身拉开房门,“我去和安伯说。”
  门外,天色渐渐的阴了下去,冰冷的风顺着打开的门缝呼呼的吹了进来,袭上我的身体。
  冬天,来了。
  17 乱世风云 谁人可依?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御慕城’陷入了寒冷中,天空不见清阳,阴沉沉压抑着森凉,往日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也不再喧闹嘈杂。
  亦蝶不敢再出门乱跑,窝在厨房后院帮忙,偶尔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看,又很快的缩了回来。
  我依然在后院平静的收拣草药,将它们分放在指定的药匣中。
  现在的我已经极少有当初那种力不从心呼吸艰难的感觉,偶尔的脸颊发烫,甚至还有薄薄的汗意,都让我心头有些微的欣喜。
  但这欣喜,很快的从心头一闪而过,化为沉吟。
  城主造反,城中早已经是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不开,往昔院墙外熟悉的叫卖声再也不闻,气氛诡异凝滞。
  “风小姐您歇歇啊。”安伯抱着一簸箕刚采的药,蹒跚而来,满脸的褶子在笑容中绽放慈祥。
  我站起身搭手,两个人艰难的抬行着。
  “怎么,今日工人没来吗?”记得平日里繁忙的景象,今日却只我和安伯两个人,顿时觉得有点冷冷清清。
  安伯笑了笑,“最近不太平,人都不太敢出门,这里也没多少事,我能做得来。”
  “那莫怀旻也不来帮您吗?”我有些奇怪,“他才是大夫呀?”
  自从昙花从我院中移走后,我不曾再见到那个雪白的身影出现,他就象游离的一抹幽魂,偶尔出现,却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少爷……”安伯的脸色一黯,“少爷不愿见人,也不喜说话,这里平日人多,他是从来不来的。”
  能听出,这位年迈的老者语气中的疼惜和忠心,更能感受他话语中犹如对待亲人般的爱。
  我默默的做着聆听者,偶尔安静的点下头,却不曾追问过什么。
  他挤着笑容,和蔼中带着分苦涩,“风小姐,我们少爷性格古怪,要是得罪您,您千万别介意。”
  “不会。”我淡淡的摇了摇头,“莫少爷医术高超,身为医者最先是挽救他人的性命,而不是什么恭敬谦逊,温和软言的表面工夫,能无偿为百姓诊病不收诊金的人,我敬重他。”
  对莫怀旻我不了解,但直接告诉我,一个愿意慈悲为怀信仰佛法的人,是不会有冷硬的心。
  安伯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身为医者望闻问切,又要开方,又要叮嘱避忌,又要教如何煎药熬汤,自然是要多说多问,少爷不喜与人相处,却又不忍看人苦痛,不愿待在家中,却被太多的牵绊留在这里,他才是最难受的人。”
  他人的事我不爱追问,也不想探知太多,老人家话多,权听听算了。
  “小姐……”惊慌失措的丫头飞奔着跑来,脚下一个不稳扑倒在地,她也顾不了喊一声疼,直直的冲着我大嚷着,“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还不等我起身,她飞快的爬了起来,踉跄着冲到我的面前,“安王攻打京师的军队让人打了回来,刚刚进城,说是全城城门紧闭,城外就是京师的军队,把,我们城给,给围了起来。”
  围城!?
  我竖起耳朵,院墙外传来各种哭喊声,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又是一波紧随而来。
  随后,是大地在颤抖一样的声音,沉闷的震在心头,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亦蝶呆呆的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嘴呢喃着凌乱,“少爷,少爷在攻城。”
  一句少爷,我已无需再问那高高的城墙之外,是谁在率领着‘红云’大军压制着造反的安王士兵。
  心,没来由的扑扑飞跳,不清楚到底是牵挂还是担忧,亦或者是思念。
  唇边,是安心的笑意,我拍着小丫头身上的灰尘,“那你还怕什么?是不相信哥哥?”
  她胡乱的摇着头,后知后觉的开始揉手搓腿,疼的龇牙咧嘴,“我就是觉得害怕,说不出来的害怕嘛。”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何曾听过这样震撼的声音,何曾有过这般飘摇如风中残叶的无助,害怕也是自然。
  但是她的害怕,和她的乌鸦嘴一样,灵验了。
  第二天的清晨,天色刚刚蒙蒙亮,除了鸟儿的鸣叫,空气中冷冷的清凉,没有任何以往日子不同的地方。
  没有昨日攻城时恐怖的撞击声,没有马蹄踏过青石板的杂乱,我恍惚着,分不清楚真实虚幻。
  还来不及去想,我就被另外一个消息震惊了。
  安王兵败,固守‘御慕城’,为防城中有‘红云’的奸细,下令全城搜捕,所有百姓必须出示家中户籍,查对人口,所有外来者一律严查,有任何嫌疑者,杀!
  乱世,已无律法可言,生杀大权在他人手中,岂容喊冤?
  我,‘红云’风家的女儿,城外围困率军大将的妹妹,一旦身份被揭穿……
  可如今,我能去哪?城门紧闭犹如铁桶,我就是这桶中动弹不得的青蛙,除非肋生双翅,不然难有逃脱的机会。
  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盔甲在行进间互相摩擦着的刺耳声,还有,亦蝶的尖叫。
  “不能进去,我家小姐还在休息,没起身呢……”
  “你们,你们不能进去……”
  下意识的扯过衣衫披上肩头,手绢覆上面庞,连发都来不及绾上,房门已经被人踹开。
  我往床头一坐,厉喝出声,“女子闺房,岂容乱闯,军规士兵穿甲胄时不准入女子帷帐,天下百姓皆知,莫非你们想学山匪强盗之流?”
  三五名闯入门的士兵被我一声喝,动作一愣,竟然同时怔在当场。
  我冷哼,“出去!”
  几人脚下动了动,还真是退出了房门之外,手中的枪在刚刚露头的阳光下闪出一片寒光。
  我拢了拢衣衫,亦蝶早已经扑了过来,紧紧的靠着我,身体瑟瑟发抖。
  几名士兵互相看了看,彼此交换着眼神,我静静的坐着,淡定的拍了拍亦蝶的手,“替我梳发。”
  亦蝶抓着我的发丝,哆哆嗦嗦的手腕怎么也无法将发丝定型,一缕发梳了数次,还是长发一捧,倒是在她的掌心中阵亡十数根。
  似是眼神商量出了结果,当前一名士兵脚尖往前迈了两步,却是很规矩的站在门前没有进来,“这位小姐,我们王爷下令,所有城中百姓必须出示户籍,敢问小姐……?”
  “‘西府城’。”我拿钗比划着位置,漫不经心的抛出几个字,“数月前就来此投亲,顺便治治旧疾,兵大人尽管去打听。”
  如今‘御慕城’被围,查证户籍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只希望我和亦蝶两名弱女子的姿态,能逃避他们追查的目光。
  那士兵犹不死心,“小姐可有户籍证明?”
  我嘴角抽了下,似笑非笑,“户籍乃家门之物,岂容女儿带着随意乱走之理?”
  “那可有通关入城时的牒文?”士兵紧追不放,语气也强硬了起来。
  我放下手中的钗,慢悠悠的转身,“我家虽算不上大富门第,好歹也有些薄产,入城时自不可能一人前来,家中车夫管家若不带牒文,如何回去?兵大人此话有欠思虑。”
  通关牒文不是没有,而是不能拿。
  士兵直接踏门而入,“小姐,城主有令,所有交不出户籍和牒文的人,无论地位,一律严加看管,只能委屈小姐随我们去城西,那里有间大宅,暂时安定所有可疑人员,只要能证明您清白,自然会放您回来。”
  话至此,我已实在无能为力。
  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看了眼亦蝶,“收拾东西,我们去。”
  “若我能证明小姐身份清白,可还要户籍?”淡淡的嗓音飘起在院中,雪白的人影背手而立,“小姐乃我至亲,是否莫府数代亦要盘查个清楚?”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字,却是为了替我遮掩身份。
  士兵又是微愣,“莫,莫,公子,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小姐她无户籍证明,我们必须带走。”
  不忍将他拖入这漩涡中,毕竟我的身份一旦被查证,他就要受到株连之祸,我让亦蝶陪我离开,就是不想牵连无辜的人,“算了,我不过去几日,不会有大碍。”
  偌大的院落中,那个飘渺的人影未曾让开半步,清幽开口,“若莫某以满门性命担保小姐身份,是否能网开一面?”
  士兵再次陷入了犹豫中,脸上尽是艰难无奈,“军命在身,我们敬重莫公子,却实在不能……”
  话未言尽,就被一个匆匆赶来的人影打断。
  大老远的,安伯扬起他独特的沙哑嗓门,“少爷,少爷,城主老夫人病重,已派人在门口候着,请您过去瞧瞧。”
  莫怀旻眼神从面前几人脸上慢慢扫过,冷冷的转身,“不去!”
  18 冰玉昙花 刹那永恒
  “这,这是怎么回事?”在安伯匆匆的出门回禀后,有人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对着几名士兵怒目而视,“谁让你们骚扰莫府?”
  几人顿时面如土色,争先恐后夺门而出。
  莫怀旻什么也没看到般,径直朝着我行来,随手一拂将门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人,亦蝶还趴在椅背上苍白着脸,我微退两步,“多谢。”
  他的目光垂下,在我的动作中柔和了表情,依稀可见到唇角极浅的勾起,“无妨。”
  莫怀旻已经保了我,再说什么将我交出去的话就是矫情了,唯有一声谢。
  他蓦然伸手,在我惊讶的瞬间指腹已经扣住了我腕间的脉搏。
  把脉吗?
  我与他,就保持着这般古怪的姿势,站在房中。悬着胳膊,一个诊脉一个被诊,谁也不说话。
  我知他个性孤独冷傲,索性顺了他的意思,想如何诊便如何诊吧。
  身边的房门被砸的砰砰响,房梁上的灰尘扑簌簌的落下来,还有凄惨的恳求声不断的传来,“莫少爷!城主下了命令若是请不到您,我可要提头回去了,刚才那些人不懂眼色已经被我轰了出去,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来骚扰您的,冒犯小姐的错,在下亲向小姐道歉可好?”
  声音是一声比一声恳切,请求是一声赛一声的真挚,莫怀旻只闭着眼,保持着冷凝姿态,让我怀疑他在这样的吵闹中是否真的能将我的脉象摸清楚。
  “这两日可以施针了。”他不是询问,而是告知,不带任何表情的通知我。
  对他的性格已然有了些了解,我不再多问,默默的点了下头。
  这些日子身体上的变化,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不多问,也因对他的信任。
  “亦蝶,开门送莫公子。”
  在我的声音中,亦蝶伸手拉开门板,眼见着贴趴在门上的人犹如滚地葫芦一样扑了进来,大字型的狠摔在地上。
  还不及起身,他一手拽着莫怀旻的袍角,一边可怜兮兮的堆起讨好的表情,“莫公子,您可是出了名的慈悲为怀,我这给您跪下了还不行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老夫人驾鹤西游了?您行行好吧,我车马都备好了,只劳烦您住上几日。”
  莫怀旻看着脚下的人,眉头微皱,脚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沉吟了下,“对不起,莫某眼中人人平等,已先是允了为表妹施针,耽误不得时辰,老夫人那边还请另寻高明。”
  地上的人立时委顿在地,如丧考妣,“老夫人年事已高无人敢医,除了莫大夫,只怕是再也寻不出如此医术的人了。”
  他死灰般的目光定定落在我的脚边,忽的复燃了,“小姐,求,求您芳驾移步,到我们那去住上几日,莫大夫既能替您施针,亦能替老夫人诊治,求您点个头,点个头吧。”
  我去安王府?
  我的眼神飘过,与莫怀旻目光在空中一触,心头忽然有了计较。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能进了安王府,何愁被人查询家底?谁信风家的小姐就躲在造反的王爷府邸中?
  才刚浅浅的一点头,莫怀旻已率先朝门外走去,地上的人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狗腿的在前面引路,而我瞥了眼亦蝶,想起她的冲动和大嗓门,“亦蝶,你留在这里帮安伯,我一个人去。”
  “我要伺候小姐……”她才扯着吼了一嗓子,就在我冷凝目光中渐渐弱了声音,直至委屈的无声点头。
  就这样,我登上了安王府的马车,在各种混乱嘈杂的声音中寻到了一丝平静,悠悠然的进了安王府。
  安王司马重,当今圣上司马宣最器重的弟弟,先帝最为赏识的儿子。曾经一度动过立其为太子的心思,终因非后所出而作罢。而安王的机敏才智,卓越政见一向为大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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