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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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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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丛里偶尔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我不敢去想,怕想了以后自己会脚软不敢动。
  所有的动力,所有的勇气,都因为那张纸条,我必须下山,必须寻找到哥哥。
  该感谢莫怀旻这一个多月的调养,让我的身体足以支撑我爬下山,感谢这一个多月常常的铡草药,让我此刻抓着柴刀还知道如何挥舞。
  我在一人多高的杂草丛中钻爬挤滚着,身上沾满了草屑,衣裤更是挂的满是破裂的口子,全身象被磨子碾过般疼的厉害。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我的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草,唯一指引方向的,是头顶斜挂着太阳。
  快点,再快一点,不然日上中天,我就没办法辨别方向了。
  脚下忽然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在地,手中的砍柴刀飞出去老远。
  身体软软的,趴在草地上,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动弹。脑海中两个声音不断的拉锯着。
  休息一会,就一会……
  不行,我要起来,赶紧出山……
  身体与意志的较量,在我逐渐失去神智的时候占了上风。我慢慢的闭上眼睛,心头的坚持在一点点的飞离,人也愈发的软了。
  耳边依稀听到了小溪潺潺,轻快的流淌过耳际,却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嘿,这里的水真清啊,洗洗真是舒服……”
  “就是,那群城里的孙子打又不敢打,整日缩在城楼上,害咱们不能回家……”
  “风将军说了,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等着他们投降就行……”
  “别顾着休息,仔细巡着,万一有奸细什么的咱们可要掉脑袋的……”
  粗豪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大声嚷嚷着,熟悉的口音让我已经飘离的神智刹那归位。
  听着几名男子声音就在不远处,我心头一喜,鼓起所有的力气撑起身体,踉踉跄跄的奔了出去。
  清澈的小溪边,几名男子或掬水或洗脸,还有的正坐在大石上休息。看到我出现,几个人同时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警惕的望着我。
  我用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喘息,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盔甲,刻意低沉了嗓音,“你们,可是风翊扬麾下‘风家军’?”
  最当前的男子手中的枪一挥,斜斜指着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风……”我本想说自己是风翊扬的妹妹,可话到了嘴边又忽然止住了。
  女子不入军营是百年来的军规,我若说自己是女子,定然进不了军营。
  不行,我不能说。
  微一迟疑,男子已经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目光中含着隐隐威猛杀气,“看你来的方向是‘御慕城’,说话又吞吞吐吐,只怕是奸细吧?”
  我镇定的望着他,拱手行礼,“我有紧急军情汇报给风将军,劳烦你们通禀一声,只要风将军见到我,一切自知。”
  “你说见就见?”男子一声冷哼,“不知底细,若是行刺将军怎么办,老子要搜身!”
  不等我回答,他巨大的手掌已然伸了过来,眼见着抓向我的襟口。
  “住手!”我的怒喝,吓的他身体一缩,愣在当场,“机密情报岂能随意告诉你们?若是耽误了汇报城中军情,你们担待的起么?”
  男子再次怔神,我顺势从怀中掏出晏清鸿的书,“我是晏相亲信,这书上还有晏相亲笔题字,你可要检验?”
  几个人面面相觑,当前的男子挠挠头,用力摇了下脑袋,“老子不认识字!”
  无奈中我只得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了下来,“这是我与风将军的信物,将此物交给他,他必然见我,这行不行?”
  男子梗着脖子,直愣愣的吼着,“若你诓我,我挨顿打怎么办?”
  我一声冷笑,“若你耽误了军情,只怕就不是一顿军棍那般简单,千刀万剐都有可能。”
  恐惧浮上脸颊,他还有些许迟疑,歪着脑袋犹豫着。
  此刻,他们的身后忽的响起一道冷寒的嗓音,“发生了什么事?”
  顺着声音望去,面前的队伍中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鬼魅的人影,枉我面对着他们,竟然没发现此人是何时出现的。
  不同于士兵的铁甲银盔,他从上至下都没有一件厚重的防护之物,紧身的劲装束着有力的身躯。随意的姿态掩饰不了锐利与敏捷,只是那面容,被黑色的面巾遮了半截,无法窥探全貌。
  他的出现让那粗豪的男子眼睛一亮,猛的跑了过去,“贺护卫,您来的正好,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说自己是晏相和将军的亲信,要见将军。喏,您看还有信物呢。”
  男子拿起我的玉,微一皱眉,视线忽然转向我,如剑锋一般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
  这个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瞳。
  这双眼,仿佛在哪里见过……
  22 大军帐中 兄妹重逢
  安静
  压抑的安静
  我偷偷的抬下眼皮,飞速的扫了眼,又赶紧低垂下来,继续我怯怯不吭声的神情。
  就这么一眼,还被人给逮了,发出冷硬哼声。
  我很老实的缩起了脖子,无辜又可怜的盯着地面,正经危坐。
  地上满是木屑碎片,谁也猜不到它生前是一张实木的大桌子,此刻它已经碎裂无数,悲惨的散落满帐。
  对面的人冷冷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青铜面具闪烁着银白的森冷光芒,鬼面嗜血,寒侵入魄,让人看着就心头颤抖。
  让人更加恐惧的,是面具后那双眼睛,冷冽凝冰,杀意弥漫。
  他握着我玉佩的指节突起泛白,胸膛剧烈起伏,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哥……”我咬着唇,讷讷的吐出一个字,闪着眼睛可怜的望着他。
  军营中,哥哥是不会展露他的容貌给任何人看的,为的是威严;如今,大帐中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还是这样面对我,就足以表明他的怒火如何炙热狂烈。
  犹记得我在大石处等待着贺护卫的报信归来,却等到了一人一马绝尘而来,在呛人的烟尘中一把将我抱上马前座,直冲军营。
  一路上,那无数诧异的目光,无数惊讶的呼声,我只能耷拉着脑袋,尽力拉开和哥哥的距离。
  奈何,他的手死死的箍着我的腰身,强势的带转我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另外一只手带着马缰,疾驰而过。
  心知他不希望我被人看到容貌而非议女子入军中,可是……
  男子装束,被圈在怀抱中,只怕明日的非议之声更加的可怕。
  当然,军帐中迎接我的,不是哥哥亲昵的笑容,不是哥哥宠溺的手掌,而是无数碎裂的木块。
  之后,就是无边的沉默。
  此刻的哥哥,我绝不敢撩拨。
  不摘面具,就是不拿哥哥的身份面对我,方才试探的喊了声,只换来一个冷酷冰凉的眼神。
  疼,全身都疼,尤其在见到哥哥之后放下了心间的不安,那疼痛开始阵阵弥漫,手指不受控制的哆嗦颤抖,也不敢吱声。
  哥哥手中拿着瓷瓶,目光一扫我,我规矩放在腿上的手顿时缩了缩,藏在身后。
  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手虚悬着良久,终于慢慢的抚上脸前,那鬼魅可怕的面具在手指动作中落下,露出他寒霜遍布的面容,“你怎么会出来的?”
  “我……”终于找回神智的我猛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手指在身上胡乱的摸索着,“字条,我收到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看着细细碎碎的伤痕脸上的寒意更浓,“怎么会这样?”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面容,隐藏在震怒之后的心疼,这就是我的哥哥。
  我嗫嚅中渐开欣慰的笑,叹息着,“哥哥……”
  身体一紧,哥哥的手抄上我的腰身,猛然将我拉入怀抱,力量之大撞疼了我的鼻子,也扯动了我所有的伤处。
  贴着他的胸膛,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声安抚着我。
  小时候最爱赖在哥哥的怀抱中,吃药的苦恼,病痛的呼嚎,最终都停歇在他的臂弯间。
  长大了男女有别,纵然是兄妹亦不能过分亲昵。他的心跳,已成为记忆中最安定的力量。
  手,慢慢的爬上哥哥的胸前,瑟瑟的虚贴着。
  这么多年进退有度的官家小姐累了我的心,能不能容我放纵一次?
  闭上眼,任脸颊贴上温暖,隐忍着的坚强让眼眶有些酸胀,我只是呢喃着,“哥哥……”
  “以后莫要如此冲动,知道吗?”哥哥的力量仿佛要将我揉进身体里,声音颤抖着,“万一你在山中遇到了猛兽,万一你独自在山中病发了,万一你被城中的官兵发现了……”
  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他,臂弯间的紧绷传递给我的是他的在意,他的恐惧。
  手指,慢慢揪上他胸前的衣衫,捏皱了月白锦缎,“对不起……”
  他的掌心,温热。
  轻抚过我的发丝,俊朗双瞳间含着懊恼,“是我的错,不该将你送到莫府。”
  “我没事。”当激动的心平复,我不着痕迹的别开脸,移步退出哥哥怀抱。“莫府少爷诊出了我的病因,保我不被城主当奸细带走,送我出城,这份人情欠的不轻。”
  哥哥的手,在闭上眼轻吸气的瞬间慢慢的垂落,在身边紧握成拳。再睁开眼时他已是轻松微笑,“你说要如何还这个人情,只要风翊扬给的起,随他说。”
  “还有这个!”我摊开掌心,那字条早已皱乱不堪,“哥哥,这个,这个是不是安王的字?”
  他瞥了眼,眉头微皱。握上我的手腕,打开瓷瓶,细细的撒上我的手腕。对那纸条竟未再看一眼。
  我有些急了,想要抽回手腕,“哥哥,是不是?”
  奈何力量和哥哥相差太大,我怎么也抽不回手腕,只得任他动作。
  当两只手腕全部被上好药,他才站起身,“是!你怎么会有司马重的字?”
  “我在司马重家中喂鸟儿时,无意中抓了只信鸽。”了了只字匆匆带过我入安王府的过程,我拉上他的衣袖,“哥哥,我就是为了这张纸而来,我怕,怕……”
  “怕司马重和易承烈勾结偷袭于我?”哥哥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我手中的字条,笑的艳丽,更是冷酷,“我就想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在被围困如此久之后还做无望之斗,原来是如此。”
  刚毅的唇角紧抿着,哥哥沉思着,目光仿佛要将手中的纸条烧穿,呼吸也似停止了一般。
  短短十数字,我早已看了无数遍,字条上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中。
  唯有一句话,让我一直存有疑虑。
  ——挥军东行!
  相较‘梁墨’国所在,‘红云’确在东边,‘御慕城’纵然在京师西边,依然是‘梁墨’的东边。
  “挥军东行,可能是两面夹击于我,还有一个可能……”哥哥冷着声音,嗜杀之气从身上四散,“偷袭京师!”
  我心头一沉,“原来哥哥和我想的一样,司马重以自己为饵引哥哥倾巢围困,京中空虚之时‘梁墨’大举进攻,只要京师失守,我‘红云’数百年基业转眼灰飞烟灭,他何愁围城之困不解?”目光在哥哥的脸上寻找着答案,“哥哥是不是要考虑撤军回京师守株待兔?”
  哥哥忽然笑了,“我若撤军,岂不是白放‘御慕城’中叛军自由?让他们联合着一起攻打京师?这信中未严明攻打哪里正是要对方见机行事,我留,便攻打京师;我走,就先行会合。”
  我瞠目结舌,想的长远反而忘记了眼前之事。
  “这可如何是好?”哥哥的分。身乏术,既不能坐以待毙,又不能轻易撤军,完全的两难。
  “啊!”我突然拽上他的袖子,“哥哥,你不能和将官说这个消息,因为,因为……”
  “因为‘风家军’中有奸细。”他缓缓道着,“司马重在我军中布有眼线是一定的。只是这眼线到底有多少,能探知到多深的军情,就未可知了,擅自动手不但容易乱军心,更容易打草惊蛇。”
  我还待说什么,哥哥的手拂过我的脸颊,拍去我发间残留着的草屑,“这不是你该想的问题,你在我这休息,只是军中梳洗不甚方便,将就些。”
  他的手按着我的肩头,不容反驳的眼神让我乖乖的躺上床榻,不敢有半点反抗。
  在他的眼中找寻到我熟悉的温柔,平和的语调让我疲惫的心慢慢沉淀,“有什么等休息起来再说。”
  我以为身上的疼痛会让我无法安睡,我以为自己对情势的焦急会让我思虑重重,可刚沾上枕头,我就陷入了黑暗中,酣睡无梦。
  醒来,因为耳边不停的咕咕叫声,牵动了我的思绪,一点一点的清楚。
  睁开眼,看到的是哥哥高大的背影在烛光中透出的威武和冷静,满地的碎片不知何时清理了干净,他正俯身在新的桌子上,仔细的看着地图。
  想起在家中,哥哥对我总是小心翼翼犹如捧在掌心中的琉璃,今日这般的威武凌厉,一个眼神就让人无法喘息的他,才是真正不遮掩的哥哥,才符合传说中鬼面将军纵马浴血,银枪翻飞如练,无一人敢靠近的传说。
  我侧着脸,悄悄的欣赏着哥哥飞扬的气势,冷不防一个声音平静的传来,“看够了吗?看够了起来用膳,我已着人送晚膳了。”
  我赫然的收回目光,如此肆意的眼神怎么可能让敏锐的他没有感应?
  “咕咕,咕咕……”
  角落中的鸽子在篮子里扑腾,悉悉索索的好不活泼。
  鸽子、信
  信、鸽子
  我忽然掀开身上的被褥,急急的下地,“哥哥,来之前我想过办法的,我……”
  可我忘记了,今日下山让我的身体力气完全透支,身上到处都是山石荆棘划过的伤痕,一日的睡眠更让身体里的疼痛完全被释放出来,脚下犹如踩着棉花般,软软的没有感觉。
  站起的动作急切,我眼前飘过一团黑雾,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一双手,接住了我的滑落
  耳边,是哥哥轻声的责怪,“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体吗?怎的一个月不见,变的鲁莽了?”
  我靠着他的胸口不住的喘息着,从前那种无力感又一次袭上身体,只能借着他的力量支撑着自己。
  我攀着他的臂弯,在艰难的呼吸中扬起笑容,“哥哥,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其实想到了如何引‘梁墨’大军入局。”
  23 烽烟将起 风云诡异
  哥哥完全平静着,平平三字,“先吃饭!”
  我摇头,乞求的望着他,“听我说完好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牵起幽浅的笑容,目光指引扑腾的竹篮,“是那只你带来的鸽子吧?”
  当气息慢慢的回复平稳,我大胆的猜测着,“这鸽子本就是安王给‘梁墨’二皇子传递信息的。”
  “易承烈。”哥哥吐出几个字,“‘梁墨’的二皇子也是他们的兵马大将军,叫易承烈。”
  刚才,他仿佛提过这个名字,却被我忽略了。
  哥哥的表情沉静如水,不动半分涟漪,“此人是个将帅之材,培养出来的士兵骁勇善战,将官能力出众。据闻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所出,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大有继承皇位态势。”
  “哥哥欣赏他?”
  哥哥摇了摇头,轻哼了声,“‘梁墨’皇家立长不立贵,他想要登上太子之位,这一次定会倾巢而出,誓要拿下我‘红云’以堵老臣子之口。但地位尊贵的人往往多了分傲气,手握兵权更易好高骛远。急功近利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到这,我隐隐的猜到了什么。
  舒出心间闷气,人也变的清爽轻快。抿唇笑道:“原来哥哥早已经算计好了。”
  哥哥把我按入床榻间坐好,低头看看我伤痕累累的手,叹气中端起碗,执筷子送到我的唇边,“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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