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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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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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
  他才不过几眼,就将我思虑了整晚的奏折中的宿弊看的清晰,他说的没错,我看似治本之法,依然清除不了朝堂中的根基之病。
  我与他,差的太远。
  “我无事启奏了。”我退居一旁,静默。
  “臣有本!”礼部尚书拉长了声音,从人群中出列,“‘塞宛’族长亲赴我‘梁墨’朝贺,不日将至京师,臣请王爷及二位皇子示下。”
  ‘塞宛族’族长?不正是昨日那个怪人吗?
  他这一次不再是潜入元都,而是正式拜谒了吗?在如今朝堂风云诡异的时刻出现,他又想干什么?
  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昨日他那句隐意深刻的话。
  惊喜,我很快就能看到的惊喜。
  是指他,还是指他即将带来的浪潮涌动?
  “王爷,二位皇子殿下,‘塞宛’虽是小族,但族长身份亲来朝贺,我等理应有相同身份的人陪同,可如今……”礼部尚书停了停,有些为难的看着三位,“下官不敢做主。”
  直到此刻,我才恍然大悟。
  惊喜,果真是惊喜了。
  ‘塞宛’虽然是小族,但是军备粮草人马一样不缺,在三王鼎立势均力敌的时候出现,他的分量无论倾向了谁,那个人只怕就拥有了压倒性的胜利。
  这飘摇的‘梁墨’朝堂,是否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明争暗斗了?
  明知是这般情形,出现的如此巧合,绝不是无意为之,那他的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我早言明不参与政事,这事似乎我不方便。”易南天很快的摇头。
  易清鸿也是笑着,“如今朝政繁忙,我亦是不妥。”
  易承烈眼光一溜两人的表情,“我全力寻找失落的圣旨,无暇顾及其他。”
  “可是……”礼部尚书脸上为难之情更重,“在下人微言轻,若我相陪则于理不合,会被人说‘梁墨’怠慢贵客。”
  “那就寻一足矣代表三人身份的去迎接,便行了。”
  所有的目光,再度齐刷刷的挪向了我,而我惟有恭谦点头,“下官知道了,这就着手准备,出城相迎。”
  深夜相伴 一物润心
  烛火在身边弹跳着,摇晃了光线,我放下手中的笔,眨了眨干涩的眼,手指揉上额角。
  饶是屋子里炭火熊熊,长时间的久坐还是让身体感到一阵冰冷和僵硬,我揉了揉肩头,站起身。
  入朝,得到的不仅仅是超然的地位,随之而来的是无法预计的繁杂事务,本来各司其职的文书,也因为要得到三王批准过目,而统统归到了督政省的名下。
  看着桌上厚厚的奏折文书,大至国库开支用度,小到郡县人员轮换,都在禀报的范围之内。
  或许,在各部看来,此时是推卸责任的最好时机,所有的文书全部丢到了督政省,只待着我批阅后下发。
  易清鸿说的没错,庞大的朝廷部门,养了一群不愿做事,只想着如何推卸责任的官员,唯有取消官员终生制,才有可能真正的让他们存在危机感,真正的为国为民。
  他,当年也是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才会如此明了吧?
  想起曾经,他每每数日不归,常常面露疲惫之态,只有在亲身感受过之后,才能完全的体会到他的辛苦。
  那些过往,远的几乎快要思忆不起了。
  易清鸿引我为知己,视我为最大的敌人,他太高看我了。
  再多的机敏,都不能与他为相数载积累的经验相提,与他为敌,是否真的不智之举?
  不过一会,砚台中的磨就干了,我倾了些水,慢慢研着。
  天冷,身上也没有多余的热气,一夜的批注下来,只觉得腹中隐隐的抽疼,惊觉今日又忘了晚饭。
  照此下去,怕不是要不了几日,易清鸿就可以彻底除去我这心腹大患了。
  身上愈发的冷了,我拉开房门,呼啸的冷风夹杂着雪花扑进了屋子,将房间里的温度顿时压凉了不少。
  三更的梆子响,在夜色中分外震心,我又悄然退回了步子。
  居住之所不过是临时安排的,下人不过打扫之人,为了安静我早言明不许任何人打扰,现在只怕早已睡下了。
  算了。
  我倒了盏茶,啜了口,拢拢衣衫后,提起了手中的笔。
  落笔静静的写着,才不过几个字。
  “叩……叩……”
  窗格子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我愣了下,凝神听了听,北风的呼啸让我一时无法判断这声音到底是风掠过的响动,还是人为。
  “叩……叩……”
  声音再度响起,足以让我明白,窗外有人。
  “谁?”我的声音清清洌洌,没有半分害怕。
  “冬天夜寒,小姐可否赏无家之人一口热茶?”走板的腔调,可怜中带着几分调侃,“雪夜寒冷,若能赏赐一炉炭火,定然大礼相报。”
  我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笔,心头初起的紧张没来由的松了,微扬起声音,“夜半私入家宅,已是不请自来,何必说的太谦逊,若我不允,你会不进吗?”
  “不会!”窗户微动,人影伴随着寒风飘进,身上沾着几朵雪花在抖落时留下夜晚的寒凉气息,“但是我会想办法讨好佳人,让你觉得我的到来不是唐突。”
  看看一摞厚厚的文书,我很快的将视线转回到了手中的奏表上,快速的批注着,“深夜惊扰,怎么都是唐突。”
  “无论如何,来者是客,大人不应该接待下的吗?好歹给口水喝嘛。”他的声音在身后转悠着,显然某人正在打量我的书房。
  “茶在桌上,旁边有干净的杯子,请自便。”我右手的笔书写着,左手却不自觉的握上了面前自己的杯子。
  身后一声轻笑,似是对我这个动作的回应。
  “你真的不理我?”背后的压力,来自感应到靠近的人,他的声音再响起时,就在我身后不足两尺的地方。
  “公子自便。”还是奋笔疾书,头也不抬。
  眼前忽然一黑,桌上的燃烛被人挪开,而放着烛火的地方被一条黑色的人影遮挡,大掌盖在我面前的奏章上,“这下能休息了吗?”
  能说不吗?如果我继续勉强,他会不会直接将奏章全部丢出去?
  “公子深夜私访,又有何事需要指教?”我靠上身后的椅子,放松的身体有说不出的舒适。
  “你猜!”他没有半点骚扰他人的自觉,轻轻凑到我的面前,“猜到没有?”
  已有些倦怠的我,实在无暇应付他的跳脱,轻轻揉上额角,“猜不到。”
  “你根本不想猜。”他摇摇头,“算了算了,我来不过是看看你而已,无事。”
  我啼笑皆非,矜持又让我不能有多余的神情表露,只能无声沉寂。
  “你饿不饿?”他揉揉肚子,黑暗中只看得清一双闪亮的眼瞳,“我肚子很饿,有没有东西吃?”
  摇头,我懒懒的靠着椅子,有些倦怠,“下次我会记得备一些,以防夜半乞食者。”
  “没关系。”他笑了声,背在身后的手转了出来,“我带了,今日我请你,明日你请我好了。”
  一个食盒,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轻易的勾动人心底的食欲,我甚至能感受到肚子在嗅到那香气时,不自主的抽了下。
  好诱人的味道。
  “你带来的是……”我有些不确定,忍不住的开口询问,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生生硬憋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手指在粗豪的胡须上擦了擦,“是什么?”
  摇摇头,没说话。
  刚才,我在酒肉的香气中,捕捉到了一丝很淡的熟悉味道,可惜不敢肯定,也不愿问他。
  食盒掀开,一壶清酒,几碟小菜,做的很是精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他看着我的表情,眉头一抬,“怎么,你以为里面是牛肉五斤,很大一块,我抱在怀里咬的那种?”
  我低下头,很不想承认——他说对了。
  我真是这么想的。
  “莫非草原男儿喝烈酒吃大肉的,到了这繁华京师之地,还不让我享受下你们做作的精致?”他轻哼了下。
  我捂着唇低低的笑着,望着食盒里两双竹筷,忍不住的出声,“那阁下做作的精致学的如何了?筷子可还使的顺手?”
  他的身体一僵,抓起食盒里的酒壶,仰首灌了一大口进去,脸上的表情不屑已极。
  笑声中,本已疲乏的感觉一扫而空,我伸手握向一旁的酒壶。
  不等我的手碰上,那本在眼前的酒壶忽然失去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面前一碗热乎乎,粘稠半透明的藕粉,粉嫩嫩的飘着几瓣桂花,散发着清香的味道。
  “你从哪弄来的?”我瞪大了眼睛,有些贪婪的看着面前的藕粉糊,那阵阵熟悉的香气沁透了心。
  他潇洒的弹了下手指,脸上有几分得意,“你先说,这东西有没有讨好到你?”
  这种桂花藕粉若在“红云”自是算不得金贵之物,可是在这西北的“粱墨”少有人问津这种食物之地,便显得尤为珍贵了。
  见我不答,他只是将碗往我面前推了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看你样子也不象吃过晚饭的人,喝了暖暖。”
  藕粉被勺子划着,暖气从碗中升腾而起,眼神透过着袅袅的烟雾,依稀有些恍惚。
  在家中时,因为身体有太多避忌,更因为药力的作用,往往食不下咽,或是反胃呕吐。油腻沾染不得,甜腻不敢碰的太多,所有的食物都是清清淡淡,那时候哥哥就常常端着一碗藕粉,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喂着我。一会怕我烫着了,一会怕凉了味道不好,偶尔还要哄劝几句。
  那时候的日子,平淡,却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已成了心头最深的疼。
  轻啜了口,一样的香,一样的浓稠,似乎却没有了记忆中的甜,没有了记忆中被哄着喝下时的餍足。
  手指,捏着袖中那个同心结,心头抽抽的,很酸。
  想要克制,可思绪就象这藕粉的香气,弥漫,无法抗拒。
  眼角酸酸的,甚至不及我反应,一滴水珠落入碗里,很快。
  恍然惊觉,我似乎哭了。
  别开脸,想要让自己的动作变的自然,手中的绢帕拂过脸颊,飞快的拭去。
  回忆的网一旦张开,根本难以遏制难以收拢。压抑在心底太久的情绪,深藏的那个人,在这一碗藕粉中,崩塌了。
  我告诉自己身边还有人,不可以让他人感觉到我的弱点,但是风翊扬的身影,他的温柔笑容,他的举手投足,他的哄劝逗笑,幕幕从眼前飘过,
  背转身,我用力的吸气,竭力的想要让自己平静。
  对他的思念,对他的眷恋,这些眼泪,该是我无人静夜时分,我一个人独自默默享用的,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才是我与他单独的纪念。
  不能,我不能……
  肩头,一只手轻轻按上,暖暖的。
  身体,猛然一僵。
  “喂,不过请你喝一碗藕粉,你不是为我感动成这个样子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感激涕零?”不正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顿时让我没有办法再沉寂在伤痛的回忆中,只得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的转过脸。
  他仰首喝着酒,冲我挤挤眼,“如果你想表达感谢的话,可以用其他方式,比如说以身相许什么的,我一定接受。”
  明明是调戏,可是他那双清冽的眼睛,分明在告诉我,他根本不象他自己口中说的那般急色。
  我抬着眼,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的盯着他的眼睛。
  “怎么,想勾引我么?”他不正经的靠了上来,手指捏着我的下巴,坏笑着。
  依然不出声,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捏着下巴的手颤了下,他忽然摇了摇酒瓶子,“没酒了,我去找酒,明日再来看你。”
  人影很快的消失,只留下桌面上已有些凉了的藕粉,我端起碗,慢慢的喝着,不由沉思。
  清鸿点拨 风雪往昔
  一连几日,我都是依旧这般在书房批阅着,过几日,那“塞宛族”的族长就要“正式”来京师了,而陪同的任务交到我的手中,望着眼前高高的奏折,不禁低叹。
  我很难保证,白天陪同,夜晚还能很快的将所有的文书全部批阅完。这折磨的不仅仅是我的精力,还有我的身体。
  小炉上的水嘟嘟的滚着,我拿起壶冲泡着茶叶,不期然的看到桌边的一壶酒,又是无奈的摇首。
  本是不想对他有任何回应的,但是一碗藕粉,确实勾起了我最深的思忆,这份礼物,无心也好有意也好,我应该还的。
  不过自从那日起,他就似是失去了踪迹,再没有出现过,枉费我这一壶酒在桌上放了数日。
  休息了阵子,我继续埋首在书本中,下笔极快。
  “叩……叩……叩……”
  门上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让我一愣。
  很轻巧的敲门声,通过间隔都能感觉到门外人的有礼,这不是那个怪人敷衍式的敲法。
  那是谁?
  月上中天,深更半夜,还会有人拜访?
  不等我出声,门外的人清润的嗓音传来,“凝卿,是我。”
  易清鸿!
  一愣之间,他的声音再度传来,“我知道你还在忙,来看看你。”
  “更深露重,男女授受不亲,大皇子殿下还是请回吧。”我扬起声音,人却未动。
  门外片刻的安宁后,叩门声再起,执着之意已明。
  想了想,还是起身,拉开了门。
  风雪中,他的笑容清清冽冽,“凝卿近几日可累着了,我来看看你。”
  我脚步出了门,顺手将房门带上,“大皇子深夜来访,到底有何事示下?”
  房内微弱的光随着门板的阖上而消失,我的眼睛一时不适,黑色一片。
  肩头一重,暖暖的皮裘带着他的体温罩上我的身体,“进去吧,当心凉。”
  不等我回话,他径直推开了房门行了进去,我心头一沉,也紧接着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大皇子有话示下便是了。”我声音寒凉,“如今朝中局势诡异,您深夜来访若是为他人所知,难免让我督政令的公允失了信度,更何况……”
  “男女授受不亲。”他已将我想要出口的话接了下去。
  点了下头,我倚着桌边望着他。
  淡然一笑中,修长的手指伸向了桌上的文书,我眉头微微一皱。
  那手指,忽又停驻了,他望着我的神情,了然开口,“刚才你故意关着门,就是不想让我进屋,还是因为这些文书吧?”
  “三王当政,自然是要避忌的。”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三王信任的人,自然不好夜会大皇子。”
  “那夜会易承烈就不需要避忌了?”他笑笑,手指轻松的拿起最上面一本文书,信手翻阅了起来。
  我脚步轻移,不由靠了过去。
  “你怕我偷看文书中的内容?”他眼皮抬了下,俊美的容颜中气韵隐隐,“你以为我若要知道什么朝政文书,需要到你这来偷看?”
  “我知道。”我轻叹了声,“我这个督政令,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你们都有各自的人手,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你们的耳目。”
  他的手指微抬,抚上我的眉梢,“你看你,一脸倦容,好好休息会吧,很多无关紧要的文书,我替你看。”
  “不!”我轻轻摇首,“我要自己看。”
  他不答,而是翻开了手中的文书,才扫了两行,眉头当即拧了起来,“他们连这样的文书也呈给你批?”
  “嗯。”我应了声,没有太多表情的变化,取过一个杯子斟着水。
  “胡闹。”他两字出口,凛然的气势让人心头一震,威严的气势隐含在周身,让人臣服,“我前几日说的话都未入耳么,看来真的是要好好肃整一下朝堂了。”
  “他们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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