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许了兵助易南天,又许了暗协易承烈,就是想让他们在狂喜之下开战,甚至先除易清鸿,无论谁胜,元气大伤之后的他们,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当年未能在战场上让他铩羽,如今便让他看看风翊扬的手段吧。”
“那姐姐呢?”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
风翊扬圈绕着我的手臂僵了下,“你今天等待了一个晚上,就是想问我这句话的吧?”
他对我的了解让我无从辩驳,默默的点了下头。
“你其实想问的,是那柄剑是否我赠与的,是我是否对她许下过承诺,是我是否给予了她希望?”
又一次被他看穿了心思,我无语沉默,依然只有点头。
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我肯定一点,就是姐姐一直都知道赫连就是风翊扬,以哥哥的机敏,除了他自己,是不可能让姐姐知道这些真相的。
对我而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利用了姐姐。
“剑,是风翊扬的随身之物,当初被宁落臣交给了易承烈,如何入的她手我不知道。”哥哥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道出一句,“当我私下入二皇子府,想从她那探听你的消息时,才知道她的……”
“姐姐,很苦。”我叹着,只觉得这一夜间,思忆往昔,心境似乎苍老了。
“你,也一样!”他忽然拥紧了些,“对不起,当初我以为易清鸿会待你好,会让你幸福,我没有想到会害了你,既然他给不了,我给你。”
我张了张唇,悄然别开了眼。
“凝卿。”他轻轻捧起我的脸,“这一次,不会再有皇权的阻碍;这一次不会再有保家的无奈,你可愿陪着我?”
我讷讷的,声音仿佛卡在了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话中有话,我懂。
可是我,竟然无法点头,明明往日最想要的生活,为什么到了此刻,却犹豫了?
“你收了我的同心结,那日亭前,你疯狂的抢着,小心翼翼的护着,我都看到了。”他的手入怀,另外一个同心结散在他摊开的掌心中,穗子艳红,很是夺目,“另外一个,在这里,凝卿。”
我望着他的手,望着那同心结,嗓子哽着。
“你曾说过,要我将另外一个同心结交给我爱的人,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清清楚楚,正因为这同心结,我才会如此的内疚,如此的揪心,为我不曾回应过他的好。
在我最挣扎,最痛苦的日子,在我以为生命转瞬即将消逝的日子,是风翊扬的名字支撑了我,是为他复仇让我坚持着,我甚至想过,若有来生,定为他妻,还我今生之债。
当他重新站在我的面前,要我回应时,为什么我会犹豫,我不该犹豫的……
“哥哥……”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也只憋出两个字。
“莫要叫我哥哥了。”他的手指蹭着我的脸颊,“叫我翊扬,我不想再做你的哥哥。”
张了张口,我叫不出口,没有理由的叫不出口。
他的手指细细的抚着我的发,“你是因为恒昌,还是因为易清鸿?”
他懂我的。
不过片刻犹豫,他就看穿了我。
这场战争斗下去,易承烈即便不输给易南天,也必然输给易清鸿,姐姐是我不能放下的牵挂。
可我更知,感情不能勉强,我不能强迫哥哥喜欢姐姐,那花园中他最后的决绝已经表明了一切。
那我的犹豫,是因为那个人吗?
哥哥回来了,爹爹的死也与易清鸿无关,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头空落落的,找不到方向了。
所有的仇恨,都是因为家人的离去,哥哥的“惨死”,就这么一夜之间,我的报复,竟全部是错误。
我襄助易承烈,我斗易清鸿,我将自己卷入这朝堂之中,我让自己站在风口浪尖的目的,还剩下什么?
茫然,什么也不知道的茫然。
我还有恨他的理由吗?
昨夜,易清鸿的话浮上脑海。
凝卿,如果有一天,我也倒在这争权夺势的路上,你是否会想我?
他,也感觉到了危机吗?
不,我不想,不想看到风翊扬与易清鸿的争夺,不想看到这万里山河中有他们的血。
心头,抽紧,簇簇的疼了。
手,攀着风翊扬的臂膀,“哥哥,走吧。”
“我可以带你走,也可以放下所有的争夺,但是……”他冷冷的笑了,“当易清鸿坐定天下的时候,他又会愿意放手你吗?那日梅花林中,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根本不会放开你,我不愿意再度让你为我屈服在皇权之下。”
哥哥……变了
“凝卿,我放过一次手,今生绝不再放第二次。”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管家慌乱的叫喊声,“‘督政令’大人,快,快,南王造反了,正在外面攻城呢。”
“知道了。”我的声音竟然平静无比,没有意外惊讶。
“哥哥,你大殿求亲,就是为了逼易清鸿有所行动吧?”我的笑容,有些难看。
“我只想告诉那暗杀你的人,你是我要护卫的人,要与我合作,就不准对你动手。”他完全不受外面喊叫声的困扰,把玩着我的发。
“你莫要骗我了。”我竟连笑也挤不出了,“我说过,你与易清鸿在心智谋略上都非常人能及,你能一手推动这皇位的争夺,也能逼易清鸿做出退出争夺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才是真正导致南王叛乱的理由。”
易清鸿,也终于不愿意再等了,因为他不能让我他嫁。
退出皇位争夺,天下尽归易承烈,这是易南天完全不能接受的。
有了风翊扬“塞宛”的“支持”,他当然敢造反。
哥哥,你点燃了引信,我还有能力熄灭吗?
正文 督政护城 元都入手
“呵呵,易清鸿果然充满,昨日一日不见他的身影,怕是出城去了吧。”哥哥低笑着,“只是不知道,传说中运筹帷幄的大皇子,是否有与其能力相当的武将对抗易南天?”
他的眼中,是热血沸腾的期待,是武将对战场的渴望,是骨子里流淌着的争斗。
这,才是真正的风翊扬,属于沙场的风翊扬。
“‘督政令’大人……”管家在门口急切的拍着门,“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员,都说大皇子二皇子俱不见了下落,南王在门口攻城,现下,现下要您出来主持大局。”
我?
哥哥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我,“果然没说错,易清鸿出城了,但这易承烈,是不是你放的消息?”
“是。”我听着门外奔袭而来的脚步声,不禁浅笑,“易承烈此刻应该在城外吧,他若不出手,便是在等着易清鸿先动,若是易清鸿不动,这元都便要给易南天攻下来了。”
“他那性格,不会的。”哥哥亦是同样轻松,“所以我说,易承烈输定了,不是输给易南天,而是输给易清鸿。”
“没想到,这偌大的朝堂,就在一夜之间,成了无主的地方。”我感慨着,“这样的动荡,与当初‘红云’忽然的倾覆又有什么差别?”
“督政令大人!”
“督政令大人!”
门外,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交叠着,乱成一团,“二位皇子不在府中,南王叛乱,请督政令大人决断。”
我决断?
“不是有二位宰辅么?我不过是协调三王制衡的人,真正的朝政,还是要各位大臣主持的。”连门都未开,我直接在房间里冷冷的开口,“杨雨一无权,二无势,三五兵,莫非列为觉得一女子的能力也足够统帅这护城之兵?还是列位觉得他日南王破城登基之日,你们还能做那庙堂之上的高位,就算处死守城之将,也是我杨雨的事?”
门外忽然无声,半晌之后,有声音扬了起来,“东都调将安锦央,愿听督政令遣调,誓死护城。”
东都调将?那他是昔日‘红云’的将领?
我惊讶看向身边的哥哥,在他俊美的面容上看到了一丝淡笑,仿佛成竹在胸。
东都调将,是昔日我要求置换兵马时来的人,难道那个时候,哥哥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我为了削弱易清鸿的实力,而他,趁机入主了元都。
哥哥的手按上我的肩头,“接吧,昔日你是无权无兵,只想着如何不让易清鸿登上皇位,如今,你什么都有了,这个目标不如放的更大。”
将目标放的更大……
我犹豫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过颠覆易清鸿的梦想,却不曾想过颠覆‘梁墨’江山。
“当年,你与易承烈兵马相交之时,我不曾站在你的身边,今日,就让我们共同站在城楼之上,看这场厮杀。”哥哥搂着我的肩头,“凝卿,你必须出去,因为若是风翊扬的名字一旦出现,易承烈与易南天势必再度联手,还有可能招来易清鸿,我只能站在你的身后,去吧……”
如果我不去,再战下去,一旦分出了胜负,此消彼长的势力失去了均衡,哥哥也无能再做什么了,唯有将易南天堵在城外,逼其与易承烈一战,互相消耗之后,才能有机可趁。
我吸了口气,“安锦央,手中兵马几何?”
“五万。”安锦央镇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若是督政令能调动皇城守卫,则可再多两万人马,城中护卫巡防一万,共九万人马,守城十日绝不是问题。”
他的话,让门外其他的官员一阵叹息,纷纷慌乱着十日之后破城的危机,唯有我心中清楚的知道,易承烈绝对等不了十日,只要易清鸿能忍住,他必然在十日内出兵。
可是皇城守卫,是易承烈的人,他在临去前,并没有将调动人马的兵符给我,这两万人马,我是否能请得动?
我覆上面纱,推开门,院子里闹哄哄的乱成了一团,在看到我步出之时,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期待的目光望着我。
我手扬起,“御林军总管何在?”
人群中,有人慌慌张张的开口,“昔日先帝为防宫闱叛乱,特地有过旨意,御林军非兵符不可调配,即便御林军总管下令,没有兵符,军队可不听指派,除非,除非督政令大人亲自前往,游说所有御林军。”
两万人马,亲自游说?这不是笑话么?
“御林军本就是护卫皇家的,而南王亦是皇家之后,只怕很难……”那人满面难色,我心头微凉。
这一盘散沙似的“梁墨”朝廷,也终于显现了它的弊端。
门外,更大的喧哗之声传来,一个娉婷的身影飘然出现在院落门口,“杨大人,接兵符。”
她细白的手中,一枚寒铁令牌在月光下闪着冷辉,符上两虎生翼,虎口喷张,威猛刚毅。
她在人群惊诧目光中逶迤行来,将手中的令牌展露人前,放入我的掌心,“二皇子已去边境调兵,不日即将回转,行前着我将令牌交予杨雨大人,即刻调动御林军抵御叛臣,等待二皇子解围。”
人群,在听到这样的话语后,发出惊喜的呼声。
我,握着姐姐的手,被她重重的握了握,在彼此眼神中读懂另外一层意思。
这兵符,非偷即抢,绝不可能是易承烈交给我的,但在这个时候根本无所谓了,姐姐已是豁出去了,她要的,是我必须胜利,必须拖住易南天,必须赢下易承烈。只有这样,我才能保住她。
一切,已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
身子微转,我看向房中的人,不知何时,他已悄然站在了我的身后,“赫连族长,劳烦你为城守之将,协助安将军指挥,若有不从,定斩不赦。”
刚刚乍起的一丝议论声,在听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顿时被压制了下去,院中鸦雀无声。
我的目光冷冷扫过人群,“既然让我守城,一切都要听我调度,有任何不满,大家大可现在提出,推举更好的人。”
不等人反应,安锦央已然跪倒在地,“安锦央麾下人马,只愿听督政令差遣。”
此话一出,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转身将兵符放入了风翊扬的手中,“赫连族长,劳烦了。”
长身跪倒,双手过头,“赫连愿誓死捍卫元都城,请督政令大人放心。”
看着身边的姐姐,还有身前的风翊扬,城外的喊杀声震天,心头的斗争之念渐起。
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唯有让自己更加强大,才能护卫他们。
风翊扬从我手中接过兵符高举,“立即调动‘御林军’人马,城头防守,抵御叛军。”
城楼之上,灯火通明,西风猎猎,拂动了衣衫,站在城楼之上远远看去,易南天的人马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边,马嘶之声连成片,在寒夜中分外的揪扯人心。
哥哥的身影,站在城楼之上,分外的挺拔。
安锦央立在他身边,不时低语几声,侧身垂首的动作中,已然明了了谁才是真正指挥的人。
几声交代之后,安锦央匆匆的去了,我看着那高大身影背后翻飞的大氅,愣愣出神。
“凝卿?”他回首,惊讶的望着我,大步来到我的身边挡住我,“这里是城头,危险。”
“我知道。”高高的城墙,低头看去,深邃的黑暗,散发着侵蚀人心的幽远,“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你一起并肩御敌。”
“怕吗?”
怕?
我微微摇头,又踏前了两步。
城楼上的灯火,瞬间熄灭,整个城楼漆黑一片,只有天边一晚新月,冷冷高悬。
他的手,从黑暗之中伸了过来,握上我的手心,“熄了灯火,让易南天琢磨不透,只看老狐狸打不打了。”
“安锦央的五万人马,是违抗了易承烈的命令留下的吧?还有姐姐手中的令牌,也是你偷来或者抢来的吧?”
我的身后,是他温暖的胸膛,“所以,我们不能输,必须守住元都。”
他的手,越过我的肩头,指着前方。
那里,易南天的阵营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你看,那里的三十万人马,就是我们的对手了,我让你看看,如何用十万人马让他输的彻底。”
灯火越来越近了,已经隐约的听到了喊杀之声,看样子要不了多久,这些人马就将冲到城下。
此刻的城楼依然是暗沉依旧,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空气中淡淡的火油味,慢慢散开。
当火把燃亮,蛇般行进,我的视线中被慢慢的火焰之色占据,哥哥的大氅包裹着我的身体,护卫着我渐渐后退。
云梯,架上城楼,传来重重的震撼声,,我的身边,依然寂静。
无数人影,爬上城楼,沉甸甸的坠重脚步,在耳边回荡。
“准备……”不知何时,安锦央发出一声低吼,我的身前,燃烧起无数的火把,亮堂了整座城楼。
地上,黑黝黝的一道道,从城楼之上朝着城墙外,倾泻而下。
初始的暗淡,让我什么也没看到,这一刻我才恍然惊觉,这,是火油。
“放!”
火把落下,顿时无数的火蛇在瞬间窜出,仿佛九天的闪电刹那落入人间,眨眼间城墙之外已是一片火海。
整个城墙之壁,已被火光淹没,无数刚刚爬上城楼的身影,在火光中,坠落。
长长的惨嚎,撕破心神,也不过是短暂的呼吸间,没了声息,只有重重的落地声,不住的传来。
哥哥的眼神,平静无比,手臂拢着我的肩头,不让我再看。
“放箭!”安锦央的声音落,耳边弓弦急促,飞蝗如雨而去,晃动了城头的火光,更多的人影,带着箭尾的急颤,带着满身的火,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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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扬谋定 同生共死 。。。
北风的呜咽,幽冷中带着凄厉,划破寂空,呼啦啦的吹动旗帜,成为天边一抹血色相伴的硝烟。
一场短兵相接,守住了城池,却是战争刚刚开始的前章。
在第一波攻城受到了强大的反击后,易南天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