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前面是无边无际的麦田,这儿也是整个拜占庭罗马帝国最为肥沃和繁荣的地方,每段麦田之间,大约半个古里的地方,都有墨绿色的树林充当分割的屏障,就宛如屏风般,这样大块大块的沃土,就朝着西北的方向沿伸着,夹在了两边的海洋当中。
马背上的高文感到了四个方向的风,都在朝着自己扑来:爱琴海湿润温暖的风,攸克兴海狂怒寒冷的风,小亚细亚干燥而饱满的风,还有色雷斯带着麦香的风。
他不清楚,在他原先所在的世界里依旧兴盛繁荣的君士坦丁堡,也就是他多次去旅游过的伊斯坦布尔市,在现在的年代,到底在这四个方向迥然不同的风的塑造之下,会是何种模样。
第21章 朱昆蒂娜宫
他们顺着海滨的大道依依而行,一日又一日,随着路程的推移,高文发觉奢华的建筑开始愈发多起来,他隐约觉得帝国的都城就在眼前了,直到狄奥格尼斯在日暮的时分,叫他们前往一处修道院提供的免费宿舍逗留时,守捉官便告诉他们,“明日再行走二十个古里,就能到达‘七里之镇’了,在那里我们不能再往前进了,需要停留下来接受检查,随后绕道去桥门再进入。”
高文对守捉官的话语感到纳罕,按照他沿途观察到的地理风貌,大致他觉得守捉官所说的,是现在伊斯坦布尔郊区的那个叫bak?rk?y的繁华商业地带,但他并未有质疑什么,毕竟差了近千年的历史,也没有什么可以类比的,沧海桑田嘛。
待到夜晚的柔纱渐渐在大地和海洋上褪去后,高文站在青灰色烟雾蒙蒙的修道院公共公寓的走廊下,随着彼得一起朝着西边的天空和星辰祷告着——倒不是因为高文在穿越前就是个虔诚信徒,而是他先前诓骗过修士,自己也是个受洗过的北方蛮子,还参加过朝圣队伍,所以必须做出个样子来,不让彼得过分猜疑才好。
接着,修道院的执事就来“驱赶”他们了,昨晚执事就很不高兴,异族的彼得和高文的相貌,倒还不让这位执事过分不安,倒是守捉官狄奥格尼斯,因为他的身份是个武士,而按照昔日拜占庭罗马皇帝古老的训令,“一个人从事征战生涯,双手染上鲜血后,必须和信徒与寺院保持三年的隔绝。”虽然这个训令在纸面上早已被废除,但修道院还是不欢迎粗鲁好杀的武士进来,这就是高文所了解到的。
待到高文掏出阿婕赫所馈赠的日晷板,便能很清楚地推算出,现在已是春季了。
他们匆匆上路,渐渐高文能看到在大道边的丘陵、树林,乃至在那边的大海的岛屿上,都有大理石构筑起来精巧的富豪别墅,其奢华程度要远胜先前所见到的,庞大的“躯体”很巧妙隐藏在树荫和山石之间,“虽然没有路障,但不要胡乱去干扰那些庄园的边界,我们就老老实实地顺着大道走,因为这些庄园大部分是皇庄,还有些许是重要大臣们的。”看到东张西望的高文,守捉官严厉地提醒到。
这时候,从各个岔路边,走来的人也越来越多,高文见到,平民短衣打扮的都自觉地走在道路两侧,牵着肮脏的牲畜,或者举着陶瓮和篮子,里面盛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水果、乳酪、鸡蛋、麦粉等等;而穿着丝绸刺绣衣服的官员们,则骑着高头大马,在侍从的前后拥护下,下巴高扬,目中无人地行走在中央;还有穿着新月教袍子、法兰克人装束的,大约是各国使节的,也都排场宏大,打着各种各样的节杖、旗幡,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很轻车熟路地朝着和他们同一个方向的目标走去。
“呼呼呼!”高文听到了风和火交错的声音,他抬头,迎着耀眼的春日阳光望去,在一片人山人海的空旷地上,竖起了三根高低不等的高杆,上面几个裸着半身黝黑的,看起来是天竺人的杂耍少年,如同猿猴般敏捷,爬上爬下,并不断从口中吞吐着火焰,引得下面的观众不断叫好。
“看好自己的行李和钱财,最三教九流的‘瓦兰吉亚营市’到了!”守捉官回头提醒着,他的声音再洪亮,在如此嘈杂而混乱的地方也显得无比孱弱。结果,迎面一个带着面纱,穿着赭红色紧身舞娘皮裤的女子,对着高文抛个媚眼,高文刚对她回报以绅士的微笑,再过会儿,骑在马背上的狄奥格尼斯就举着高文失窃的钱袋,重新抛还给了他,“都叫你注意点!”
在街道左侧的一片低矮的砖石营房前,挖出了一道与市民隔绝的沟渠,并竖起了篱笆,在那边许多和高文身材和毛发相近的大汉,都鼓噪着叫嚣着,从篱笆那边的商贩那里扔下钱币,并接过大肉、葡萄酒和杜松子酒,有的还和艳妆女子激烈地讨价还价。
“这是皇帝瓦兰吉亚卫队的营地,这群人下了战场除去索要赏赐、牛饮酒水和嫖宿**外,什么都不会了。”守捉官热情地介绍说,而后还对高文意味深长笑笑,大约也是将他当作个瓦良格人来看待,暗示要求他在都城里皇帝脚跟下要消停点。
很明显,按照狄奥格尼斯的介绍,这个瓦兰吉亚营市已经化为了七里之镇的商贩聚集广场,在这里什么都有出售的,埃及的亚麻布、东方的丝绸、利沃尼亚的琥珀、基辅的蜂蜜、小亚的牛马、安条克的器皿、凯鲁万的玻璃,穿着各色服装的商贾,就像人种的大杂烩。
“怎么皇帝的宫殿会位于闹市当中?”高文奇怪地问到,他的目光落在了眼睛所能及的尽头,在哪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如蜂巢般的商铺后,矗立着一所庞大的青色的宫殿式样的建筑,鸟儿在上面盘旋着。
“那不是宫殿,或者说,那只是昔日的宫殿而已。”守捉官回答说,“先前的查士丁尼皇帝造的,叫朱昆蒂娜宫,但是现在却是扼守都城的壁垒,里面全是皇帝委派的驻军和邮差,马上我们要在那里交出路引,随后等待皇帝陛下对隐修士接待的日期安排。”
待到他们走进后,果然发觉守捉官所言非虚——朱昆蒂娜宫里已经没有了御苑、猎场,更没有如云的宫人与妃子,取而代之的是两人高的城墙,还有四角高耸的塔楼,和背负着弓箭的士卒严正地列在宫门的入口,在那里平民和商贾是避之不及的,没一个人胆敢上前,只有外国的使节们在接受了检查后,才被放入进去,安排在宫殿入宿,并等着皇帝的接见。
“区区一个隐修士,也配得到皇帝拨冗接见?守捉官,你确信你没有弄错什么?”站在宫门前的一名蒙着白色披肩的军法官,在检查过狄奥格尼斯的路引,和询问来意后,讶异而鄙夷地回答。
“可是他携带着极为机密的信件,攸关帝国命运的大事。”
那军法官哼了下,而后丢下个仪式性的回答,“我会安排的,但是这个修士是没有资格在朱昆蒂娜宫住宿的,这会引起其他使节不满的。”
第22章 神学家们
见到那军法官如此说,狄奥格尼斯也只能无奈地恭请他尽快过问此事,而后转身对高文与彼得说,“既然朱昆蒂娜宫无法住宿,那我们便也只能前往前面的街区,再找个合宜的住所住宿了。”
“我和城内金门里的圣约翰大教堂的牧首有旧,我们为什么不前去金门那里,那儿有免费而整洁的床位和公寓提供。”彼得提议说,但很快就被狄奥格尼斯嗤之以鼻地否决了,“我们已经交出了路引了,所以就必须在城外等待,因为陛下是从来不会接见金门内的人士的。另外,金色穹门岂能是你我能进入的,我们改日有了眉目,必须绕道从桥门进去。”
于是,三人就只能朝着瓦兰吉亚营市更北面走去,绕开了朱昆蒂娜宫,因为按照守捉官的说法,前方有个皇陵,前面有可以供坐骑饮水的大蓄水池,还有比较多的便宜旅舍可供住宿。
很快,高文就看到了守捉官口中的皇陵,是构筑在一片低伏的山丘之上的,不少建筑已坍塌毁坏,“旅人们,使节们,这是圣瓦西里皇帝的坟墓,不好意思,虽然才数十年过去,但是已是这副模样了。”但是高文还能看到,圣瓦西里手持长矛的青铜雕塑,依旧傲然肃立在山岗之上,好像在守护着这片海域和土地般,山脚下的蓄水池,被包围在一片树林当中,前来饮水的人络绎不绝,彼得坐在水池边歇脚,而高文和狄奥格尼斯则牵着两匹马与一匹骡子走上前。忽然,传来阵喧嚣声,一些外国人便口口相传,“快来看,希腊人的皇帝处决犯人了!就在皇陵的刑墙这儿!”
人群便涌动起来,高文也背负着磷火之剑,前去凑着热闹,拐过了皇陵边的墙角,他就看到了在皇陵入口处的环廊处,立着半圈大理石铸造的高墙,上面刻满了浮雕,大概是歌颂圣瓦西里皇帝的征战伟绩的——可是,现在这面墙,已经变为了执行刑罚的地方——上面有套索套着整整一排人,他们都被黑色的斗篷给遮住了身躯与面貌,站在了跳板之上。
一块跳板在其后,被刽子手给猛然抽走,“好!”在围观人群如雷般炸起的欢呼声里,那个囚徒带着套索猛地下坠,接着“吱吱呀呀”在半空里蹬着腿,接着就来回晃荡着,撞击着墙壁,再也不动了。
接着就是下一个。。。。。。
“这几人是在梅斯大街上的集市,公然传播帝国凯撒阁下战败,异教徒马上要围攻都城的谣言,而被市长大人下属的邮差给缉拿起来的——在这里,皇帝陛下亲自忠告所有的罗马公民、自由人、商贾和外国友人,现在的皇都非常之安全,就和它七百年来一样安全,在海洋、陆地和天空当中,没有任何一股力量,能将它给攻陷掉,若再传播这种惊惧人心的谎言,这便是下场,以儆效尤!”一名戴着高帽的官吏模样的,手持皇帝的诏书大声宣读着。
“皇帝陛下必然次次凯旋!”人群当中,不知道是谁举手带头高呼起来,而后类似的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高文抱着胳膊,觉得这种闹剧简直是够了,他就从小亚细亚过来,当然知道那个麦考利努斯。杜卡斯已被尼西亚埃米尔扎哈斯揍成了何等凄惨的模样,他把整个小亚陆地的领地全部丢弃了,龟缩到了海峡这边的加利波利要塞苟延残喘着——也许待到春末后,突厥人的舰队就会前来,围困这座都市,皇帝的谎言也将不攻自破,那时候导致的恐慌将会比公开它更加严重。
这时候,高文看到了身边的守捉官,对方垂着黑色的眉毛,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却没说任何话语,替皇室遮丑也是他本职的一部分。。。。。。
入夜后,他们与几名扛着行李和武器的随从,来到了距离刑墙大约五百尺的一个街区,这里有所狄奥格尼斯熟稔的公寓宿舍,整个建筑是分成两层的,老板与侍从们全部都在一楼,并且此地还兼马厩、餐厅等多项功能,墙角堆着干草。二楼是客人的住宿区,没有分开的房间,全部是三层或双层的粗木床密密靠着,里面鼾声如行雷般。侍者掌着烛火,带领他们走上了楼梯,终于那个侍者看到了挂着念珠和十字架的彼得与高文,忍耐不住了,便很有礼貌地问道,“客人想必是侍奉主的使节,那我想问你,你们说圣母在怀着圣子的时候,是用**的,还是用圣灵来孕育的?”
“是用圣灵的,因为圣母是纯洁而同时富有母性的。”彼得不假思索。
而后高文就看到了那个侍者的脸色都变了,他喃喃道,“难道神不是通过**与我们的**相连吗?”
而后那侍者将烛火摆在了床架之上,就跑了下去,听得出他在下面和几名伙伴,也许也包括老板与老板娘激烈地诉说着什么。但高文实在太累了,心想也就随它去吧,便把剑也挂在了床架之上,而后另外名侍者端着热水上来,要给客人们洗脚,好像是专门有所准备似的,又开始问彼得,“尊敬的修士,我来问你,是圣父产生了圣灵,还是圣父与圣子产生了圣灵?”
“是圣父和圣子产生的,圣父圣子圣灵是三位一体的。”彼得继续回答说。
高文看得出,那侍者浑身都在哆嗦,好像耳朵被恶魔的火焰给灼烧般,要不是他是个极度有礼节的侍者,怕是当场就会把滚热的水浇到我们的脑袋上。
“喂,你得停止这些争论,不然我害怕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会杀死我们的!”待到那个侍者离去后,在其他客人熟睡的鼾声当中,高文拉住彼得的胳膊,轻声急促地要求到,“这个城市里的人太诡异的,简直个个都像原教旨主义者。”
“皇都里每个人,哪怕是搓澡工和烧炉子的奴隶,都是神学家,你在这里不要说罗马城里流行的那一套,入乡随俗懂不懂?你必须得说是圣父产生了圣灵,而圣母是用**孕育圣子的!”那边,守捉官也焦急地企图匡正。
第23章 万城之女皇
“是吗,也许你们觉得无所谓,但这对我来说,也是决定着千年道义的大事,我宁可与他们争论,或者把正统的教义勇敢说出来,也不愿意息事宁人,违背自己的良心。”好嘛,这位隐修士彼得也是决定犟到底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旅馆的老板登上了楼梯,就面对面站在他们的面前,首先他向守捉官请了贵安,而后十分激动地耸着肩膀,好像站在战场上的新兵似的,扶着楼梯扶手,目光十分恐怖,对着彼得,“行行好吧修士!我在下面,听到了孩子们在诉说你刚才对教义的答复,我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所以我求你行行好吧!难道你还要说,这个世界还存在着炼狱吗?”
“告诉他,没有!人可以凭借着圣父的宽恕而进入天堂!”守捉官满头大汗,提醒说。
“有炼狱的,每个人都是有原罪的,即便圣父给予宽宥,但依旧要在火中涤清罪恶,才能最终升入天堂。”彼得没有任何犹豫,还是做出了这个回答。
那老板听到这个回答,激烈地东摇西晃,高文疑心他有高血压的病症,而后他举起了胸前挂着的圣像吊坠,不住哭泣亲吻着,随后发出了一声长号,又重新冲去了楼下。。。。。。
“你要是发誓要与这群神学家争辩到底的话,也麻烦请在我洗好澡后。”在旅馆下面的马厩和街道边,高文抱着毯子和行李卷,满腹牢骚,对着坐在身边的彼得抱怨说。
“真正的教义,就像夜空里的星辰那般,既是是永恒不变的,也是可以从暂时的变动里参悟到神的旨意的。所以,哪怕是献出性命,也要誓死捍卫。”彼得说着,指着寥廓的星空,意志十分坚定不移,让高文是哭笑不得,被驱逐出来的两个人只能靠在栓马的柱子上,将毯子裹在身上,来抵御寒冷。
这时候,高文的黑色母马伸出了脑袋,亲昵地用舌条舔舐着主人。
“欢迎来到,万城的女皇——君士坦丁堡的狄奥多西城墙边的新金门!”次日清晨,在一片啧啧的赞叹声中,守捉官在马背上有些激动地张开双臂,仰面对着他所说的“金门”处,向彼得与高文带着情绪介绍说,他答应了两个人,先以旅客的身份参观这个宏大的城市,这个世界上唯一被认可的新罗马城邦。
这时,他们周边所有的使节、游客都同样抱着惊叹无比的表情,仰视着如高山般巍峨的,用彩色岩石和砖块累累砌成的巨型城墙,上面的塔楼高度足以让参观者感到神晕目眩,在塔楼的顶层,鹰隼在那里筑巢,皇帝喜欢这类飞禽,因为其他的鸟是根本难以飞上去的,每处塔楼上都悬挂着彩色的旗帜,“那是城中不同行会的标徽,这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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