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慌忙拜谢,将李子接了过来,又和侍女说声“费心”,又托她代向西王母处道谢。
侍女去了,才看那李子,只见上面果然有天然的“黄中”二字。青鸟道:“刚才来的侍女名叫田四妃,是敝主人所钟爱的人。适才贵使者说起黄中李,想来敝主人知道了,所以叫她送来的。”大司农道:“刚才说话之时,四面别无他人,何以贵主人会知道?”青鸟笑道:“不但在此地谈话敝主人能知道,就使几万里以外,敝主人亦能知道。不然,何以贵使者将来,敝主人已先叫某等迎接呢?不但某和贵使者谈话敝主人能知道,就是常人心中一转念,敝主人亦能知道,这个真叫作‘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呢。”
大司农听了,尤其骇然,然而有点不信,以为是偶然的,手中拿着黄中李就要下台。青鸟道:“敝主人敬献之李,何不尝尝呢?”大司农道:“本想就尝,不过这种仙果是不可多得之物。某家有老母,想留着归以奉母,所以不尝了。”
下得台来,行不儿步,只见又有一个侍女走来说道:“敝主人请大唐使者吃了这李子吧,将来归遗太夫人的,另外再奉赠可也。”大司农听了,才知道青鸟的话是真话,慌忙应道:“是,是。”那侍女去了,就将黄中李吃去,果然味美非常,便问青鸟道:“刚才这侍女是淮?”青鸟道:“她叫郭密香。
”
于是两人走出了琼华阙,就看见一种异鸟,其状如蜂,大如鸳鸯。据青鸟说,名叫“钦原”,是非常毒的,螫鸟兽则鸟兽死,螫树则树枯,所以不可去惹它。大司农道:“不害人吗?
”青鸟道:“不惹它不害人。”大司农想到凉风山脚下去望望,青鸟道:“可以。”于是同走至凉风山下。
只见有一个怪兽,其大如虎,有九个人头,朝着东,立在那山边。青鸟道:“这个叫开明之神,是替天帝守门的。凉风山上的城墙是用黄金积成,所以名叫金墉城,周围千里,共有九门,都是归开明神守的。”大司农各处望了一会,时已不早,遂回客馆。
到得次日一早,又由青鸟引导,到琼华阙里那个大殿上。
这时西王母还未出来,大司农趁此四面一望,只见当中上面一块匾额,大书“光碧堂”三字,一切陈设非金即翠,穷极华丽,所有物件大半不知其名。青鸟道:“这座殿就是前此所说的倾宫,贵使者看还大吗?”大司农道:“大极,大极,人间断乎没有的。”
正在说时,忽见殿后面有无数的绝世名姝拥着一位慈善和蔼、丰姿美秀的中年妇人走出来。大司农刚想回避,青鸟又过来介绍道:“敝主人请见。”大司农弄得来莫名其妙。见礼之后,称她是王母又不好,不称她王母又不好,正在为难,倒是王母先说道:“尊使不要生疑,说我的形状换过了。要知道今日这个相貌是我的真形。昨日所见的相貌不是我的真形。我昨日为什么不以真形见尊使呢?这其间有个原故。因为我是个天上的刑官,居在西方,禀着秋气,我的职司是管人世间灾疠的事情和五刑残杀种种的事情。西方属白虎,所以我的章服是白虎形,就和人世间官员所着的貂蝉豸冠一样。这次尊使奉帝命而宋,为百姓请命,是公事,不是私事,在官则言官,所以我不敢不穿了章服相见。至于今朝,我们大家聚聚谈谈,纯系私交,用不着穿章服,所以不妨以真形相见了。”
大司农听了这番话,方才恍然明白,暗想:“我此番来,看见了许多怪类,如大鵹等,如昨日所见开明神等,大半都是禽形兽状,或者亦是章服,亦未可知耳。”当下诺诺连声,并无话可说。西王母又指着同出来的一大批女子向大司农介绍道:“这许多都是我的女儿。”指着立在最前面的一个说道:“这是三小女玉巵娘。”又指着一个说道:“这是最小的小女婉罗。”又指着一个说道:“这是第二十三个小女瑶姬。”西王母尽管一个一个的指着介绍,但是大司农实在记不得,认不清,只能个个躬身行礼而已。
过了些时,只听得半空中鸾鸣鹤唳之声,原来是众神仙纷纷而来了。有的骑鸾,有的乘凤,有的跨鹤,有的骖龙,有的坐云车,有的驾白鹿,有的御清气,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无所不有,光碧堂上顿然热闹非常。但是大司农却窘了,一个都不认识,只好站在一方,旁观静听。然而那些神仙却个个认识大司农,都过来和他攀谈。过了一会,有一个女仙倡议说:“此地太板,没有风景,不如到瑶池去。”西王母道:“我是预备在那边宴会的,现在且在此地再坐一坐,还有几个客没有到呢,等到齐之后,一同去吧。”说时,早有无数侍女每人拿着一个玉盘,分敬众客,一个人一盘。大司农接到了,只见盘中盛着血红的流汁,不知什么东西。西王母过来说道:“贵客光降,无物奉敬,这是此地山上的土货,名叫朱露,不要见笑,尝尝吧。”大司农饮完了,觉得其甘如饴,香美非常。
过于一会,又来了无数神仙,于是大众同到瑶池去。大司农看那瑶池,广大无际,但觉三面环抱陆地,如月牙形一般,不知道有多少里。池中荷花盛开,清香沁脑。池的东首,一株大不可言的桃树,树上满结桃实。临池十余丈,有一间极大极精美的房屋,像是玉琢成的,西王母就邀大家到屋内来坐。大司农见那室内光明洞达,重重珠幕卷,面面绮窗开,说不尽的繁华气象。那时筵席都已备好,大家以次入席。陪大司农的是一个长头老人,王母过来介绍道:“这位是角亢二星之精,就是人世间所说的寿星老头儿。”
大司农听了,改容起敬。一时肴酒纷陈,觥筹交错。大司农向来业农,生平俭素,都是目所未见,口所未尝,不要说各种肴馔的名目不知道,就是那酒味亦异乎寻常。寿星道:“这酒是主人自己酿的,用琬琰之膏,澄清了做出来,饮之于人有益,可以宽饮几杯。”大司农酒量本宏,遂连饮多杯。回看那四面席上,男女混坐,嬉笑杂作,足足有数百席,便是王母的女儿,亦都在内。
忽而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房屋移动。正在疑讶,向外一看,只见阶下已换下形状,陈列许多乐器,有许多仙女立在那边,原来要奏乐了。大司农才悟到这间就是旋室,暗想:“如此大室能使它自由旋转,真是鬼斧神工,如不亲历到,虽说煞,亦不相信的。”一时乐声大作,杂以歌声,畅志怡神,儿忘身世。寿星道:“这是主人亲谱之乐,名叫‘环天’。这曲子叫《玄灵之曲》。这歌曲的女子,名叫法婴。这些乐器,如岑华之镂管,咈泽之雕钟,员山之静瑟,浮瀛之羽磬,亦都是重霄之宝器,很贵重有名的,”寿星一一指点,大司农一一听记。只听见《玄灵曲》中有两句歌得清清楚楚,叫作:玄圃遏北台,五城焕嵯峨。启彼无涯津,泛此织女河。
声音悠扬婉转,悦耳之至。正想再听,忽然有长啸之声出于席间,忽高忽低,忽徐忽疾,或如鸾凤之鸣吟,或如丝竹之激越,跌宕往复,足有半个时辰,方才停止。那时乐也终了,歌也止了,大家齐说道:“主人绝技,佩服,佩服。”王母道:“献丑,献丑。”过了一会,献上醴泉及蟠桃二种,这醴泉亦是昆仑山的出产。大家饮食完毕,又到瑶池边散步一回,各各告辞,跨凤骑龙,纷纷而去。大司农亦致谢告辞,仍由青鸟陪伴回至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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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昆仑山稀有大鸟 西王母瑶池宴客
第五十七回 大司农归平阳 三苗驩兜降服
次日,大司农到王母处辞行。王母又殷勤的说道:“尊使归去,总请圣天子勿忧。时机到了,我一定遣人来帮助。”大司农唯唯道谢。王母又取出许多蟠桃、黄中李来赠别;另外又赠沙棠果十大篓,说道:“这项带回去,不要吃,将来有用。
”大司农不解所谓,只得重重拜谢了。
回到寓所收拾行李,三青鸟使亦各有所赠,最有用的是一种姜草,其状如葵,其味如葱,吃了之后能治劳倦。其余х鳌⑽挠裰啵笏九┤床辉谝狻A傩惺保侵蝗隳褓坑址衫矗簌v将所有行李叫三足鸟件件衔到三危山等候。三足鸟果然一件件衔去,极小之鸟,衔极大之物,凌空迅速,真是奇极。
当下大司农随了三青鸟使,仍循原路下山。路上又遇到一种异兽,其状如羊而四角,名叫土蝼。它的角非常锐利,触物即死,并能噬人,是个猛兽。
一日,又走到那株琅鞯胤剑黾幸桓鋈啡嗽谀抢锝餍拗危以诘厣鲜帐袄奴树所结之子。原来那琅鞲咴家话俣穑笤既В嶂釉捕浦椋欣奴。据少鵹说:“这个三头人,是专门伺候琅摹!薄
一日,已到山下海边,只见东方远远一座大山,山上面其光熊熊,仿佛火烧。大驾道:“这是炎火之山,昼夜在那里焚烧,虽暴风猛雨,其火不灭。据说这种炎火山所以能永远不灭,因为山中都生一种不烬之木的原故。还有一种大鼠,生约百斤,毛长二尺余,其细如丝,颜色纯白,时时跑到山外。拿了水赶去浇它,它立刻就死;取了它的毛织成布匹,可做衣服。污秽之后,只须用火焚烧,立刻光洁如新,所以叫作火浣布。某等所穿的是鸟羽,最怕是火,不曾到那边去过,究竟有没有这种白鼠,不敢确定,不过传闻而已。”
当下大众仍上皮船,大司农看那弱水,清而且浅,不相信它无力不能负芥之说。手内刚有一块已破之巾,抽了两缕投下去,果然立刻就沉到底,方知此说可信。那皮船这时已是开行,大鵹问大司农道:“现在贵使者还想到玉山去游玩吗?”大司农道:“某离都已久,恐天子悬念,急于归去复命,不到玉山去了。异日有便,再来奉访,同游玉山吧。”大鵹道:“那玉山山上,百物皆有,珍奇亦多。虽则亦是仙山,但比到昆仑山,竟有天渊之别。即如敝主人所住的,却是一间土窟。”
大司农听到此处,又复诧异,忙问什么原故。大鵹道:“昆仑山的玉宇琼楼,旋宫倾室,是敝主人已成神仙后所享受的。
玉山的土窟是敝主人未成神仙时所居住的。君子不忘其初,所以敝主人年年总来玉山居住几时。”大司农听了,慨然佩服。
大鵹道:“那玉山上有两种异物:一种是兽,名字叫狡,其状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音如吠犬,现则其国年岁大有,是个祥瑞之物。还有一种是鸟,名字叫胜,其状如文雉而赤色,其音如鹿,专喜食鱼,现则其国大水,是个不祥之物。近儿年来,这两种异物一齐出现,所以下界年年大熟,而又到处闹水,就是这个原故。”
这次大司农奉使出游,早预备一册日记,凡沿途所见所闻的都记在上面,当下听大鵹所说,又立刻记上。大靛遥指道:“前面已是三危山了。”大司农讶异道:“何以这样快?”大鵹道:“舟行纯是仙法,可以日行儿万吧。至于陆行,因为贵使者还是凡骨,某等无法使快,所以迟缓。其实昆仑东岸到此地之路,比从昆仑东岸到西北隅之路,不知道要远几百倍呢。
”说时,舟已拢岸,三足鸟所衔来之行李,统统都堆在岸边。
前日大司农所雇的船,已由从人等雇好。
大司农登岸之后,再三向三青鸟使道谢,归心似箭,不再担搁,即叫众从人将行李搬入雇船之中。三青鸟送大司农上船之后,说声:“再会。”转眼之间,化为三青鸟,翩然而逝,那只皮船也不知去向。众人至此,无不称羡仙家妙术。于是启碇,径到西海,由西海登岸,再归平阳。
且说这年已是帝尧的二十五载。前一年亦出外巡守一次,但无事可记。回都之后,五日不盼望大司农归来,但是音信全无,死生莫卜,屈指计算,已有几年了,不觉于忧民之外,又添了一重心事。凑巧毫邑的玄元有奏报到来,内中大意说:“臣访得臣傅驩兜与其子三苗,朋比为奸。自司衡被害后,彼等就酌酒称庆,又联合育唐国,有密谋凭陵上国之意。臣已搜到确据,本应即将驩兜正法,念其为先朝旧臣,从宽拘禁,加以闭锢。不料彼等党羽甚多,竟被其破壁逸去,现已逃往南方,与其子三苗会合。阴谋既已显露,难保其不倒行逆施,请帝作速预备”等语。帝尧看了,更为心焦,忙与群臣商议,秘密防御。
过了两月,大司农回来了,帝尧大喜,即忙宣召入朝。大司农见帝,行过礼后,便将奉使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帝尧见西王母不允立即援助,不免失望,然亦无可如何。谈了一会,便和大司农说道:“汝风尘劳苦,可以归家稍息,一切政治,明日再谈吧。”大司农就将西王母所赠的各物献上,帝尧除取几个桃李之类,命大司农、大司徒分献姜嫄、简狄外,其余都颁赐群臣。只有沙棠果,依着西王母之言,特别存储,概不分赐。
到了次日,帝尧视朝,大司农奏道:“臣昨闻三苗国谋叛,势力北侵,不知帝何以御之?”帝尧道:“朕对于用兵,本来甚不赞成。况现在老将既亡,逢蒙亦死,就使要用兵,亦苦无人统率。只好密令邻近各国,严加守备而已。”大司农道:“以臣愚见,驩兜父子谋乱已久,迟早必有发作之一日。但是迟则酝酿深而为祸大,不如趁此刻已有乱萌,从速讨伐。虽则不能绝其本根,亦可加以惩创,使有戒惧,以戢其凶暴之心。老将虽亡,臣知所有六师都系老将多年所训练,其间智谋之人及忠勇之士均不少,未始不可以一战。所以依臣愚见,是宜讨伐。
”帝尧道:“汝之所见,朕非不知。不过古人有言‘兵者凶器,战者危事’。就使战胜,但是那些战地的百姓,愁苦损失,何可胜言!所以朕不愿的。”
正在讨论时,忽见玄元又有奏报到来,说道:“驩兜、三苗,业经出兵北犯,现在已过云梦大泽,将及汉水之滨。窥揣他的计划,不是攻豫州,就是攻雍州,请帝作速下令讨伐。”
帝尧看了之后,知道这次战事已不能免,遂叫大司农兼大司马之职,统率师旅,前往征讨。羲仲、和仲兄弟四人副之,大司徒在内筹划军饷。大司农等皆顿首受命,一齐退朝,到司马府中商议出兵之法,一面又发兵符,召集师旅。
过了多日,一切预备妥贴,正要誓师出发,忽然伊邑侯又有奏报到来,大致说:“驩兜之兵已到丹水,不日就要逼近伊水,请帝速遣六师救援。”帝尧看了,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朕亲征吧。”于是郊圻六师,第一师归大司马统带,第二师归羲仲统带,第三师归羲叔统带,第四师归和仲统带,第五师归和叔统带,第六师留守京畿,归大司徒节制。一队一队的次第出发,真个是旌旗蔽日,兵甲连云,浩浩荡荡,直向豫州而来。
路过王屋山,尹寿正值有病,帝尧往问之。尹寿道:“帝此行出师必捷,可惜我病不能从行。弟子海э挠胁怕裕刹尉拢氲勐加谩!钡垡⒂ε担蕴钙保幢阈舜恰D鞘焙'铿已二十余岁,既奉师命来佐帝尧,帝尧遂委以参谋之职。那玄元闻帝亲征,亦来迎接。帝尧问起前方之事,玄元道:“臣探得驩兜现分两路进兵,一路由白河向北,直攻外方山,以窥汝、颍,是个正兵。一路连合育唐国之兵,溯丹水直攻华山,以窥雷首,是个奇兵,大概作为两路包抄之势。现在正兵已到方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