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管事又一一站起来回话,听齐布琛另外的安排。这一番折腾完毕,天又擦黑了,和文的晚膳也准备好了。这样一忙碌,齐布琛又将玉佩的事忘在了脑后。
四阿哥对她来说太过遥远,永远不可能和她的生活有所交集,所以她对那件事一点也不在意。
另一边,迎璋收到齐布琛送过去的东西时,脸上不由地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林管家的正好瞧见,忙低下头,暗叹这礼郡王世子长得俊,这一笑起来更是了不得,生生能把小姑娘给迷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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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府的夜晚,灯火通明。
四阿哥拿着高无庸刚递过来的资料,细细地看着。那份资料上记载的,正是齐布琛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
等看到中间部分的时候,四阿哥猛地睁大了眼睛,深邃而冷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和不可置信。
“康熙三十九年三月春,瓜尔佳氏遣人于平记粮行及水果铺闹场,致使平记三间粮行,五间水果铺损失惨重。之后,瓜尔佳氏又遣人前去威胁,**以低价强行收购。平记所有商铺皆为郭络罗氏留给女儿佟佳齐布琛之嫁妆。佟佳齐布琛听闻消息后,一面令商铺管事带人捉了闹事者,送上衙门,一面遣人通知五阿哥。瓜尔佳氏大败。事后,佟佳达哈苏撤去瓜尔佳氏管家权,将其禁足一年。瓜尔佳氏身边小厮丫鬟,被杖毙发卖者足有一半之多。
同年四月初,佟佳达哈苏携子雅尔德宏,女齐布琛下扬州,借宿于扬州盐政林如海家。同行者包括佟府西席林默和及其女弟子林媛。期间,佟佳齐布琛曾以男装随林默和于同和药房坐诊。”
康熙三十九年,那不就是四年前吗?四年前他随皇阿玛下扬州,就是在当地府衙遇到的那个孩子。佟佳齐布琛曾经以男装示人,而今日他见到的人,与那孩子的眉宇又是那么相似,那两个小酒窝几乎是一模一样。
康熙三十一年出生,四年前那个孩子也是八岁,恰好两人都会医术……有那么巧吗?
四阿哥忍不住皱起了眉。
会是她吗?
高无庸看着自家主子不得其解的样子,暗暗咂舌。他这位主子,心思深沉,情绪从不显示在脸上,再难办的事到他手里,他也没有露出过这种神情。莫非是……这份拿来的资料有问题?
正在他暗暗思索的时候,四阿哥冷不防出声道:“高无庸,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爷在扬州遇到的那个孩子?”
高无庸回忆了四年前的事情,发现对那个孩子的印象有些模糊:“略略记得些……奴才记得那孩子四年前八岁,康熙三十一年出生的。”
“还有呢?”四阿哥神色不变,看着手上的东西出声问道。
高无庸边回忆边道:“那孩子仿佛是长着一双杏眼,像琥珀一样十分透彻……她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说起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迟疑了一下后道,“说起来,奴才瞧着那孩子和今日爷遇到的佟佳氏的格格十分相似。不过,那孩子不是一个少爷吗?”还好当时他觉得主子对那个孩子十分特别,特意去记住了他的一些事,不然,今日主子问起来他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你也这么觉得……”四阿哥低声叹了一句,接着道,“如今看来,今日的事情倒是一个意外了。佟佳齐布琛是五弟的表妹,和五弟走得比较近,和老八老九他们倒没有什么联系。”
“主子,”高无庸想了想,道,“奴才听小顺子说,佟佳格格因为选秀的事和府里的老太太起了冲突,最近一个月都在庄子里。”
四阿哥挥了挥手,道:“不急,这事儿先搁着再说,爷自有打算。”
*****
忘记了四阿哥这遭事情,齐布琛一个人在庄子里过得很快活。白天的时候对对帐,看看书,或是摆弄一下草药,晚上的时候偷偷收回大雕雅索卡,进空间和两只老虎嬉闹,然后练练功法,日子不知道有多少惬意。
这一日,齐布琛带着人去视察庄子下的果林。雅索卡被放了出来,一会儿在齐布琛头顶盘旋,一会儿飞向远处,好像十分高兴。
齐布琛随着它胡闹,也没管它。她身边的人担心那只大雕会伤害主子,但看它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多只是在主子上方盘旋而已,他们也就不再管它了。
齐布琛看着自己被照顾的十分好的果园,心里很开心。那可都是银子啊银子,在这个世界上,银子实在是太重要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嗖嗖”的破空声,然后是雅索卡在天上发出的长鸣。
齐布琛心中一凛,暗道一声“不好”,忙往声音来源处奔去。白苏练过武,也听到了箭羽发出的破空声。她心中焦急,带着人边追边喊:“格格,那边危险!奴婢们去就好!”
齐布琛没有听她的劝,很快就追到了雅索卡盘旋的下方。不远处,果然有一个少年正拿着弓箭瞄准。
齐布琛忙叫出声:“住手,那只大雕是有主人的!”
拿着弓箭的少年疑惑地看了看她,然后又看向身边的青年。那个青年正是齐布琛不久前见过的四阿哥。
齐布琛拿出一个哨子,对着上方的雅索卡吹了三声。那只大雕立刻飞了下来,在齐布琛身边盘旋。
四阿哥面容冷峻,对身边的少年说:“十三,可以住手了。我早说过这雕是有主人的。”十三阿哥饶有兴致地放下弓箭,看着齐布琛和雅索卡间的互动。
齐布琛担心雅索卡受了伤,招手让它靠近点:“雅索卡,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雅索卡丝毫没有差点被猎杀的恐惧,不听话地围着齐布琛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飞。齐布琛无奈,只能跟着它打转:“别乱动,让我看看!”
她的心神全放在雅索卡身上,却没发现挂在腰间的荷包,系的那个结慢慢地散开了。
没过一会儿,荷包掉在了地上,露出了青色的穗子。
四阿哥眼神一凛,在齐布琛反应过来前,大步上前捡起了荷包,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块圆形的没有任何图案的白玉,底下穿着青色的络子。
四阿哥脸色一变,眼神倏地转向齐布琛,冷声问:“你这玉佩,是谁给你的?”
齐布琛看向他手里的玉佩,突然变了脸色。
该死的!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正文 往事如烟
齐布琛实在是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太过震惊,太难以置信。前些日子,她还琢磨着要把这块玉藏一辈子,谁也不让瞧见,结果今天它居然从自己身上的荷包里掉了出来。
看着齐布琛不断变化的脸色,四阿哥心中已经确定,当日那孩子,就是佟佳齐布琛。他派去扬州的人回来说,当年替他看病的大夫,正是当时在同和药房坐诊的林默和。等皇阿玛带着他们回京没多久,佟佳达哈苏也带着林默和一行人回来了。
白苏瞧见四阿哥手里的东西,也大吃了一惊:“格格,那不是……”
齐布琛忙瞪了她一眼,她这话一出,不是把什么都暴露了吗?
四阿哥薄唇紧抿,深不可测的黑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不过一瞬间又恢复成了平静幽深。齐布琛恰巧瞥见,心头一阵紧张,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厉害。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奇怪。
这下,连十三阿哥都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将弓箭递给随从,走到四阿哥身边。当他看到四阿哥手里的东西后,看向齐布琛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齐布琛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被扔在火里烤一样,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十三阿哥扫视了周围一圈,他们带着的人便一下子散开了。他看向齐布琛身边的丫鬟,皱着眉喝道:“没眼色的东西,你们主子有事要说,还不快下去守着。”
白苏闻言,看向了齐布琛,等着她下命令。
十三阿哥突然乐了:“有些意思,你们倒是忠心,爷还是第一次遇上使唤不动的丫头。”
齐布琛看着貌似越发愤怒的四阿哥,开口道:“白苏她们还是留在这里吧,那个……不合规矩,有事您吩咐。”
四阿哥紧紧地握着那块玉佩,看向齐布琛的眼神倏地变得严厉:“你做的不合规矩的事情还少了!”怎么都像是教训孩子的样子。
齐布琛立刻识相地闭了嘴,心里却在纠结,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惹他吧?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没做阻碍四阿哥的事情吧?为什么她要在这里挨训,承受他的怒火。
四阿哥冷喝一声:“你们都下去!”
齐布琛自身难保,只能对白苏她们点了点头。
白苏当年是跟着齐布琛一起离开的,她自然也认出了眼前的那人。她担心地看了眼齐布琛。
她家格格也没做什么事,不会有问题的吧?
十三阿哥见下人都被驱散了,也自动乖觉地离开了。
丫鬟们都下去了,周围空旷了,齐布琛觉得四阿哥身上的冷气都蹭蹭地扑到了她的身上,吓得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她能不能也一起离开?
就在齐布琛低着头使劲装背景的时候,四阿哥修长的手指握着莹白的玉佩伸到了她面前。接着,他冷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问你,这东西你是在哪儿得的,说实话!”
“扬州府衙。”齐布琛也明白,四阿哥大概在归元寺那次就怀疑她了,现在她的老底估计都被他查得一清二楚了。未来的雍正爷是那么好骗的吗?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吧。
四阿哥眉头一跳,接着问:“谁给你的?”
“不知道他叫什么,知府管家说是他家老爷的贵客,让人跟着叫四爷。”齐布琛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她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起来,她对四阿哥还有恩呢。
四阿哥收回自己的手,看着低着头的齐布琛问:“那爷让你上京城后就去四海药房找爷,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去!”
齐布琛涨红了脸,心中羞恼。她想发怒,可眼前那个人是天潢贵胄,在这个时代,他一句话就能要了她的命,只能委委屈屈地回答:“我一个女子,巴巴地上门找成年男子,那算什么?传出去,我以后就不要做人了。不过萍水相逢的事,我老惦记着干什么,哪里就惹得四阿哥发那么大火了。”她一急,自称谦称都跑到爪哇国,连我都出来了。
听了她的话,四阿哥愣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齐布琛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暗暗打鼓。她也知道她刚刚讲话逾矩了,“我”是只有大身份的人才能自称的。她忙又向四阿哥请罪:“齐布琛逾矩了,请四阿哥恕罪。”
四阿哥摆手,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还好今儿个只有爷在这儿,以后在别人面前小心点。”
齐布琛站在那里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地面。
四阿哥一下一下摩搓着手里的玉佩,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他重新将玉佩塞入荷包中,递到她手边:“拿着。”
齐布琛忙摇着手后退了一步:“当时年纪小,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能要您的东西。四阿哥还是自己收着吧。”
四阿哥眉头一皱,气场大开,冷声说:“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齐布琛没出息地接了过来。嗷嗷,她可真没有私相授受神马的呀!
看着她的样子,四阿哥不知道为何,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齐布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专门在这里演一出相认记吗?
******
“主子……主子……”耳边是高无庸特意压低了的声音,四阿哥硬是强迫自己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向旁边。
高无庸喜极而泣:“主子终于醒了,来人呐,快去告诉老爷,四爷醒了!”
“诶诶?房间里人不能太多,影响空气流动。”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四阿哥艰难地动了动头,发现一个带帽子的小男孩站在高无庸身旁。
看到他看他,那小男孩还冲他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奇怪,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小孩。
高无庸却似乎对那小孩子的话很重视。他连连点着头,然后对在房间里伺候的人挥了挥手:“没听到佟小哥的话?还不赶紧出去。”
四阿哥还在晕晕乎乎时,一双柔软而冰凉的小手搭上了他的脑袋:“烧退了,接下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接着,小男孩又坐到他床边,唇不弯而笑,对着他说,“醒来就喝药吧,病去如抽丝,这生病的身体还是要好好养着才对。”
高无庸连连点头:“对对,奴才这就让人去拿药。”说完就跑到了门口。
小孩抿着唇笑,脸颊上的酒窝又出现了。他让刚从门口进来的高无庸把自己扶起,然后贴心地在他身后放上了一个枕头。
高无庸在旁边道:“还是佟小哥细心。”
小男孩接过侍女手里的药,坐在旁边,舀了一勺送到四阿哥唇边:“四总管说笑话呢。知府大人家那么多丫鬟,哪个不是细心的?四管家当心过会儿出门被那些漂亮的姐姐们声讨。”接着,他又对着他说,“四爷,这药热的时候喝最有效。热乎乎地一碗喝下去,出一身汗,什么病都好了。”
四阿哥沉静的黑眸中闪过一抹笑意。
四管家……这是什么称呼?
高无庸在旁边擦了擦汗,道:“她们哪里比得上佟小哥?”
四阿哥看着那孩子纯澈的杏眼和脸颊上的酒窝,张嘴喝下了药。那孩子一见,立刻又笑眼弯弯地帮他舀了一勺。
一勺又一勺,等四阿哥喝完药后,小男孩又招呼着高无庸把他扶着躺下,替他把被子盖严实。
那孩子是谁?他不是和皇阿玛一起去了扬州吗?对了,他和太子一起得了伤寒,带出来的御医都在太子那里。可是为什么他的房间里会有小孩子?
四阿哥模模糊糊地想着,耳边又传来那孩子压低的声音:“四管家,咱们把窗户打开。”
“哎哟,佟小哥,那可不行,要当心四爷邪风入体啊!”
“呸!哪个庸医告诉你开窗户会邪风入体的?不打开窗户你们四爷怎么呼吸新鲜空气?不呼吸新鲜空气,怎么才能快快养好身体?”
“这……等奴才去问问大夫再说,行不行?”
“去吧去吧,我晚膳前回去,白天就守着你们四爷。”
“诶,好。那奴才先去了。”
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刚被打开又被关上了。高无庸一走,四阿哥就听到那孩子蹭蹭地跑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房间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四阿哥的心胸似乎也舒畅了不少。他听那孩子喃喃自语道:“看那些老头把你烦死。等你回来,你家四爷的新鲜空气也呼吸的差不多了。”
四阿哥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模模糊糊地又睡去了。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那孩子脆脆的声音:“四爷,你天天躺在床上,是不是很闷?我给你变个戏法吧?看,这是一个苹果吧,这样这样……苹果不见了!”
“四爷你少看不起人了,我年纪小,医术可不差……你欺负小孩!”
“四爷,你闷不闷?我给你念书吧?《三国志》怎么样?好男儿志在四方嘛。”
“四爷,我让人煮了粥,比知府大厨做的要好吃多了,你尝尝?要多吃一点才能快快好啊。”
“咦?四爷,你要走了吗?一路顺风哦。”
“这怎么可以?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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