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五分之一的肉块都丢了进去。随即在安晓洁身边找了个位置躺下。
……无语。
第一次有幸观看整个煮食过程,才发现根本不是没时间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他们就是这样处理食物的。难怪偶尔会吃到一面烤糊一面还带血丝的肉。
安晓洁觉得自己找到可以生存下去的方法了。这让她有足够的动力克服手上的伤痛。
她起身往火堆边挪,把堆得满满当当的肉重新取下来。因为只有一只手可以使力,速度有点慢,等她去拿第三块肉的时候,年轻野人接替了这项工作。无意间对上年轻野人眼神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安晓洁的错觉,她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那种放纵自家顽皮孩子的无奈。
……想岔了吧。
顶着浓浓别扭的诡异感,安晓洁强自镇定只在石板上留下最底下的几块肉,把它们排排放好。
当做煎板的石板足有三四公分厚,火又是刚升起来不久,自然热的慢。
年轻野人在安晓洁身边观察了会儿就又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大捆柴。
幸亏地方大放下半人高的柴火也不显拥挤。
本来还在奇怪的安晓洁看见年轻野人的举动,有些汗颜,她太想当然了,以为是在自己的家里有天然气,柴什么的都不用考虑,这是野外啊,生存才是首要条件。
安晓洁默默转头,盯着没多大变化的烤肉,摸了下还不烫的石板,在心里提醒自己。
必须要让“她”尝到美食,认识到自己有用的地方才行。安晓洁的决心更大了,不然平白给对方添了不痛快不给自己找麻烦嘛。都说民以食为天,就不知道在野人间行不行的通了。
第十三章(2)
拉过兽皮袋掏出今天的成果。原先打算“试毒”用的小东西跑了,不过她自己吃都吃过了,到现在都没事,估计吃是没问题。她抓了一把,迟疑着要不要丢到火堆里烤烤看。生吃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虽说能饱肚子,胃口却都会坏一坏。可到底是能凭自己能力找到的食物,味道再不好她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火还当旺,现在放到火里明摆着是当燃料去,但她又有些急不可耐,想尽快找到恰当的处理方法让食物变得好入口些。
她数了数手头上现有的简陋工具,一柄不够锋利的骨刀,几块尖锐点的石头,几根洗干净形状各异的骨头。哦,还有一条没编好而没上交的草绳。
只取平时用来绑衣服的那种藤蔓最中心、最柔软的一部分,经过反复手搓、打磨才能做成一条成品草绳,因为取材麻烦,制作又耗时繁琐,做出来的成品一般只用在孩子身上。
安晓洁选了一根清洗过的四五十公分长,内直径足有两公分,保存相对完整的腿骨,腿骨两头都已经被咬开吸掉了骨髓。她挑了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塞住一头,往里丢了几把草山药,装到大约六七分满的样子,又故技重施堵住开口,最后把腿骨放到火堆外缘,借着热力慢慢烘烤。
火光摇摆,照得人脸通红,盯着滋滋作响炸开的油花,安晓洁难得安静地发了会儿呆。只时不时给烧得正旺的火添点柴。
肉慢慢发散出熟肉特有的味道,玩耍的孩子们有些蠢蠢欲动,只碍于年轻野人的存在不敢太过靠近,他们抽动鼻翼,眼神炯炯,却警惕的站在安全范围外不靠近。
外面传来喧闹声,打猎队回来了,山洞里一下变得热闹起来。孩子们欢呼一声冲向洞外。
安晓洁重新精神起来,拿着树枝拨弄火堆,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重心往左调,身子微微歪着。她看见年轻野人张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肩膀抵着地蹭了蹭,换了个姿势继续假寐。
等肉块一面烤的金黄,安晓洁在柴火堆里弄了两根干净的棍子给肉块翻面。最小的肉块都足足有好几斤,以安晓洁的力气想借助两根筷子把所有的肉都翻面,实在是一项颇为艰巨的任务。
为了赶在烤焦之前把肉都翻好面,她不得不丢了作用不大的筷子,改用骨刀撬起肉块后,再改用指尖点着翻面。高温直烫得她呲牙咧嘴,捏着耳坠子差点哇哇叫。
石板烤热后,下面的事要快得多,翻面后原本带着血色的肉面很快变得金黄金黄,散发出浓浓诱人的香味。
如果是在家里,她一定会在这时候放点胡椒啊盐啊,再弄点洋葱、胡萝卜什么的调调味,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在口感上做文章。安晓洁盯得紧紧的,生怕烤过头了。肉每块都至少有一寸厚,想要里面也彻底烤熟显然外面就要焦了,想到野人的口味,安晓洁按捺着性子没弄全熟。
觉得火候差不多,安晓洁用二十多公分长的骨刀撬起一片相对小一些的肉块,小心护着送到年轻野人面前。
“她”还睡着,安晓洁张了张嘴又尴尬闭上,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现在就叫“她”。所幸警惕的年轻野人马上就睁开了眼睛,不用她再纠结。野人清明的视线从安晓洁脸上懒懒散散移到骨刀上。
“吃。”安晓洁把烤肉再往“她”那边移了移。
年轻野人直起身子,单腿竖起,原先的仰视变作俯看,直接抓过烫手的烤肉,慢吞吞吃起来。
果然“她”先前根本没吃饱。
安晓洁心里莫名有些欢喜。
为了找出野人最喜欢吃的熟度,剩下烤好的肉被她按不同的煎烤时长分开放在两边。石板中间则重新填满生肉。
石板足有两张双人课桌大小,没称手的工具,偏偏手还受了伤,又要争分夺秒的和年轻野人联系感情,做起事来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安,安晓洁,名字。”拿着骨刀将搭在一块儿的肉分开免得黏在一起,趁着歪头在肩膀上蹭汗的工夫忙中抽空指着自己介绍,又不知道希瑞语里的“你呢”怎么说,只好再指指对方代替。
年轻野人咬着肉不说话,无机质般冷漠的眼神直直盯着她的食指。
直让安晓洁毛骨悚然,讷讷蜷紧手指藏到身后。
明明方才一切都好,这是怎么了?
她当然没有得到答案。
她决定先保持距离。
努力把发散的害怕的心思收敛到烤肉上去,战战兢兢做好本分工作。
年轻野人的注视有如实质般芒刺在背,安晓洁无法忍住的感到不安。她怕,偶然的哪个瞬间,对方勾起食欲,忽然想尝尝人掌的滋味怎么办?
“喏,肉。”奉上烤得金黄喷香的烤肉,安晓洁试图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年轻野人直直盯着她认真舔掉手指上的油渍,似乎是满意了,连人带肉一块儿抱到怀里。熟门熟路地抓起一块肉放在嘴里嚼烂了喂。
“她”表现的再自然不过以至于安晓洁什么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满满哺喂了嚼烂的肉。虽然之前她饿了很久,但她在外面吃了不少草山药,回来后又吃了满肚子的肉,距现在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安晓洁一个普通人就算胃口再好,消化再快,哪里能空出一个胃来再装下足足小脸盆大的一块肉?!
勉强咽下口里的肉,趁着年轻野人嚼肉的空档忙撇过脸,受伤的右手揉着还略微凸起的胃部冲“她”连连摇头。
这个动作安晓洁做过,年轻野人的记性和领悟能力显然都不差,微微移头去看手上只缺了一口的肉,随即低头略带疑惑地用手轻轻碰她的肚子。手底微凸而硬的触感似乎使得年轻野人更困惑了,“她”歪了头,摸摸自己的肚皮,看看烤肉再转回她身上,目光逐渐变得冷淡。
安晓洁有些不安,可是这不安来的太寻常了,从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几乎无时无刻不是在不安中度过。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在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下,在那类似于看着死物的冷淡下,扑面而来的不安感层层叠叠汹涌覆盖而来,有如实质。
她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害怕,层层叠叠,几乎将她淹没。
在安晓洁以为自己承受不住压力就要崩溃尖叫的那一刻,年轻野人忽然移开了视线,推开她,空气里凝重的压力一下散去!
呼——
压力骤松,安晓洁重重软了身子,连连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重新站直身子,才发现自己两脚发软、手足发凉。她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压下发慌的情绪。再看向年轻野人,“她”已经径自吃开。
稍稍消退的不安感又像吸血藤蔓般缠上了她,紧紧揪心。
安晓洁深吸一口气,腆着脸扯出生硬的笑蹲到年轻野人面前,拍拍肚子配合做了一个想吃的动作。
“吃。”她说。
年轻野人没再把食物分给她,甚至没再理她,当着她的面,垂着眼皮专心顾着肉,一口一口默默把肉吞吃下肚。
那一口一口,每一口都像在吃她的肉,看得安晓洁的心都凉了。
硬扯出的笑容此刻更生硬的像刮上脸的石膏,每一分,都在嘲笑她的不惜福。
第十四章
年轻野人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在安晓洁还没醒的一大早又消失了,消失的当天夜里“她”没出现,而是隔了整整一天多才带着猎物回来。如此以往,基本上每次回来的第二天就会消失个一两天或者是两三天,有时回来身上带着伤,或轻或重。第一次安晓洁还会惊慌,甚至撕了裙子当绷带,只不过不讨好的反被年轻野人驱赶。又在次日看见愈合好的伤口,除了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野人的非人,安晓洁再没其他想法。
每次离开前年轻野人都会留下足够的食物给她,留下来的猎物大多数是一种平时野人们最常吃的黑毛短腿长鼻子的动物,偶尔也会出现一两只彩羽斑斓的鸟类,或是一窝拳头大的蛋。
“她”待她说不上好坏,但带她去河边洗漱之类的事,再也没有发生过。
“她”并不满意她,安晓洁无比清晰地体会到年轻野人表达的意思。
安晓洁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她忤逆了“她”的意愿,或者……安晓洁想到“她”彻底不理自己前摸过自己肚子的事,或者是因为肚子太饱的缘故?
她下意识摇摇头,对这种毫无根据的揣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样,值得安慰的是“她”没彻底打算不顾自己死活的架势。
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安晓洁带了一些熟草山药和烤肉,拽起破皮口袋系在腰间,又最近做的皮背包背在背上,随大流的跟在大部队后走出山洞。
开头发音近似“帛罗”的领头正在外头等人集合,因为无法准确复述他完整的名字,安晓洁索性就在心里叫他帛罗。
有关系处的还好的,见她过来会拍她一下或者给她几个新鲜的果子。
这大概是这段倒霉日子以来唯一的好事了。她顺利借由修补皮囊和制作背包的手艺,获得了山洞里其他野人的认可,为自己赚到了一个破皮口袋、一个皮背包,还有晚餐的一大块肉和野果。
不说尊重,但是她现在的日子和最开始比起来确实要好受了很多。装备上背包的野人现在每天都能比以往带回更多的食物。
安晓洁不由得借了一句台词感慨——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
不管到了哪里,知识都是第一生产力呀!
这样就算年轻野人最终反悔不带走她,她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再像之前一样……的吧?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安晓洁心里也没多大底。
人大概是齐了,帛罗发出一声吼,七八十人的队伍便往外进发。
安晓洁自发走在最后,毕竟虽然他们没有反对她跟,但也从来没邀请过她一起出发。有一次她拉肚子迟了一会儿,匆匆忙忙赶过来才发现他们早就走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是一个拖头,这一点不会因为一个简单的背包或者补好的破皮口袋而改变。
安晓洁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跟上脚步,不再东想西想的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身后跟着个孩子,身上也背着个破口袋改的小背包,脚下一双草鞋。
孩子就是那个之前想抢肉的孩子,大约是因为饿得狠了,安晓洁又给过他食物,重点是还没有能力驱赶自己,年轻野人在的时候是不敢靠近,等年轻野人走了,每到吃饭的点就两眼发光,自动自发地蹲到安晓洁旁边守着饭点。
安晓洁就算没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份上,又哪里强的过人家天生指爪锋利?上次的疤都还没完全褪下去呢。何况打狗看主人,就算这个小野人看上去没人管的样子,谁知道她真动手了,他们会不会跳出来帮亲不帮理?
为了安稳过日子,安晓洁会硬着头皮分一些吃的给他。几次之后,这个孩子倒也慢慢亲近起她来,不是饭点也常常跟在她身边,到河边会抓把肥皂草给她。让他帮忙做点什么他倒也乖巧。
经过几天的观察,确定这个孩子真的没有父母,其他人也不怎么管他,只让他不至于饿死后,安晓洁动了收养他的念头。
其中的好处是不用说的,她等同于有了一个帮手,她可以借这孩子慢慢融入野人社会,说不定以后还要靠他来养活。可弊端也是显见的,一个孩子长大到能捕猎的年纪不知道要多少年,说不定那个时候她早就回家了。而且他虽然是个孩子,吃的却不比他少。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是年轻野人一样,一餐能吃下去比他体重还要大得多的食物,她哪里来那么多食物养活他?
只能是想想。
不过存了心思刻意以待,孩子除了偶尔还冲她呲牙,倒是真再没对她亮过爪子。
孩子还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小动物似的乱叫,不仅仅是他,其他孩子也是一样。
想到《鲁滨逊漂流记》里的星期五,便给他起了“星期六”的名。
星期六很聪明,多叫了几次之后就知道她叫“星期六”是在叫自己了。这种聪明不仅仅表现在理解力上,同样还具有敏锐的观察力,每当年轻野人回来,不等他驱赶自己就会躲得远远的。只要年轻野人在,哪怕饿肚子,他也不会来向她讨要食物。
这是一个很警惕而聪慧的孩子。
不由的,安晓洁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同样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同样无法独立在丛林里生存,同样只能夹起尾巴,勉强依靠旁人的施舍活下去。
其他孩子玩耍打闹的时间他大部分都在山洞外能望见而被允许活动的土坡上,寻找寥寥可数的食物。有时候是一把苦涩的野草,有时候是从土里扒出来不知道果实还是种子的东西。
虽然星期六不需要付出劳动就能得到一定免费的食物,但严格意义上讲,无法自力更生的星期六其实比自己还要凄惨。
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她对这个孩子非常合乎情理的产生了同情,会下意识分出一部分食物给他,哪怕理智上明明知道,这是要不得的。
幸好不是在冬天,没遇到食物紧缺的时候,她还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发挥一下同情心。
安晓洁喊了一声蹿到前头活跃过分的星期六,免得他跑的太远或撞到其他人。
到底是孩子,最近又没饿到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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