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的一位接口道:“老夫褚月辉!”
回春秀才说明道:“两位褚老前辈,可是明察秋毫,晰理入微的‘日月双明’,有他们二位老人家在座,你最好是实话实说。”
全是逼供的口吻,铁英奇如何受得了,当下忿然道:“你们把我铁英奇看成了什么人!”
铁英奇口中说着硬话,心里也是忐忐忑忑的,不知他们究竟何以致此,他因深知幻影神翁的厉害,生怕幻影神翁会幻化他的形貌,做出一些嫁祸之事,那时他纵有百口,也难说得清楚,所以,他暗中也颇为耽心。
阎罗恨郭竞天:“你外貌忠纯,原来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狡猾之徒,你偷学了老夫的医道不说,竟还做出那种恶毒之事来,直叫老夫等人饶你不得!”
铁英奇正想反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恶毒的事,阎罗恨郭竞天已先喝道:“竹轩,把证物取出来,免得多费唇舌!”
回春秀才沈竹轩向丁汶要出一只小布包,打开来,铁英奇已经看出包中之物,就是自己忘了收起的淬毒三棱短箭。
那是他在这茅屋之中,从一位老者的尸体上取下来的。
他一见此物,吁了一口长气,宽心大放,认为这点误会不难冰释。
坐在上首左边的日月双明老大褚日耀见铁英奇神色陡然一松,沉声道:“你有什么话说?”
铁英奇正要开口,右边的那位褚日辉也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不是你遗下了这枚淬毒三棱短箭,便无法认定你的罪状了。”
铁英奇分辩之言,还没出口,又被回春秀才沈竹轩抢先道:“你知道所害的人是谁么?”
一指丁汶又道:“他老人家便是丁妹妹的令尊,梵净山庄主,有武林好好先生之称的丁大侠!”
铁英奇对江湖人物所知实在太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事实上,也不容许他说,丁姑娘一声悲泣,朝指他骂道:“小贱人!丁家与你何恨何仇?你竟狠心害死我的爸爸!”
铁英奇一想起了姑娘指点他对找郭竞天之德,心中一阵难过,一张俊脸,当时涨得绯红。口刚张,话还没出口,又被日月双明之一,褚日耀抢先发话道:“你知道这三棱短箭别无第二家使用么?”
铁英奇这次却早有准备,再也不愿放弃说话的机会,褚日耀的话声甫落,连忙接口道:“在下并不知三棱短箭为何派暗器?难道会是我天龙派的不成!”
日月双明之一的褚日耀一拍桌子,大声道:“不错!三棱短箭正是天龙派特有的暗器!”
铁英奇先是一愕,继之,忿然而起,口不择言,反唇吼道:“胡说,在下身为天龙派掌门之尊,岂有自己不知道天龙派并无此种暗器之理!”
褚月辉抢接道:“你这种欺人之谈,可以在别人面前强辩,但在老夫面前,却无从施其伎俩!”顿一了顿,又道:“近百年来,天龙派确然未再使用三棱短箭,但这种短箭为夭龙派的暗器,却是谁也否认不了的事。”
铁英奇见他造痴生事,只恨得牙痒痒的,赌气不语,倒要看他们如何自圆其说。
褚月辉瞄了铁英奇一眼,见铁英奇气得面红耳赤,不由大是得意,更是有板有眼地道:“一百五十年前,天龙派第七代掌门人天智子吴一,有鉴于这种号称阎王贴的三棱短箭过歹毒,不宜正大门派所用,乃严命天龙弟子今后不得再使用,这种阎王帖的三棱短箭,逐从天龙派剔除,百余年来,敛迹江湖。”顿了一顿,语气一转,又道:“但是,铁大侠身为天龙掌门之尊,能说不知道这种歹毒暗器么?”
铁英奇虽是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其实对本派掌故,并不十分了解,这顶帽子,被人家扣得死死的,承认既不合事实,不承认似欠理由,除了冷哼一声外,只得道:“你们还有一些什么杜撰之词,尽可全部说出来,本座真金不怕火,接着你们的就是了!”
他竖起了双耳,要从他们语病之中,伺机反击。
日月双明之一褚日耀,持须吧咳道:“据此,老夫对铁大侠行凶经过,大概可以作如下的分析了,不论铁大侠来找寻郭老的动机如何,一定是进入此屋之后,见财起意,有了不干净的行为,这……”
铁英奇一听他辱及自己清白,剑眉一挑,沉声道:“锗前辈可要把话说明白些,在下有什么不干不净的行为?”
答话的换上了阎罗恨郭竞天,他恼怒地道:“老夫失去了一双善解百毒的碧玉蟾蜍!”
铁英奇道:“你们丢了东酉,便可随便认定是在下么?”
阎罗恨郭竞天道:“那得请铁大侠给我们有力的证明。”
阎罗恨郭竞天道:“铁大侠有话等会再说,且听老夫未毕之言!”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直叫铁英奇气得浑身发抖。
褚日耀甚为自得地继续道:“铁大侠偷取郭老的碧玉蟾蜍时,适逢丁大侠来访郭老,撞见了尊驾见不得人的行为,尊驾恼羞之下,乃杀人灭口,以阎王贴三校短箭,趁丁大侠不防之际,猝下毒手,是以,丁大侠被害之时。并无相对的痕迹,如果凭真本领,铁大侠纵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做不到那般干净。”咽了一口唾沫,长了一长脖子,又道:“只有阎王贴三棱箭。所淬剧毒。见血封喉,才能使丁大侠毫无反抗余地。”
铁英奇讥笑道:“褚前辈如此道来,如同亲目所见,在下甚是佩服你的幻想力。”
褚日耀不以为意,微微一笑,道:“老夫兄弟,素以推理精确闻名于世,否则怎配并称日月双明,倒叫铁大侠见笑了。”接着,不再理会铁英奇。又道:“铁大侠心机深沉,害死了丁大侠后,又怕人家从尸体上发现天龙派的阎王贴,于是取下暗器,放在一边,准备埋好了丁大侠后,再行收拾,那知天网恢恢,事后他竟忘了收起阎王贴,而致露出了马脚。”
话说到这里,改用征信的语气,道:“铁大侠认为老夫之言,还有些道理么?”
铁英奇悻悻地道:“各位是否愿意听听在下的说法?”
丁汶跳脚道:“人之无耻,莫过于你这小贼,难道你还想口灿莲花、自圆其说么!本姑娘先宰了你再说。”反手拔剑,一道银芒,疾向铁英奇刺到。
铁英奇剑眉一蹙,欲待弹指击偏她的剑势,却被回春秀才沈竹轩用手中乌金折扇,一横一挡,阻住了丁汶的剑锋,急口喝到:“汶妹,不可性急,难道怕他飞上天去?且看他的良心到底黑到什么程度!”
丁汶恨恨地收剑回座。
铁英奇逐把如何碰见了姑娘,如何找到阎罗恨郭竞天这间茅屋,如何发现屋中死了一位老者,以及如何将那老者埋葬后因心急“续断青空”,忘了向阎罗恨郭竞天说明的经过,不厌其烦的说了一遍。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要是存心不良之人,离开老前辈之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阎罗恨郭竞天和回春秀才沈竹轩师徒二人,对铁英奇本来极有好感,这时听铁英奇娓娓道来,不由都消了不少火气,脸上的神色,也松弛了不少,只有丁汶姑娘因心切父仇,仍是不依不饶的赖定铁英奇。非和铁英奇拼命不可。另外,便是号称日月双明的褚氏二老,他们分析事理,其实确有专长,最坏的毛病,就是自恃太过,凡他们自认为是的事,便莫想他们改变主意和看法。
因此,他们便尽其所能的,在铁英奇语中找毛病,来证实他们判断的无误。
这时,他们兄弟二人,同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由褚月耀提出指责道:“铁大侠你再回来的用心,不外是自表清白,欺人到底而已,就以你刚才所说的要是存心不良,也不会再回来了,这句话,便足以表示你的再回来,是就准备好这种适词,来掩饰你的凶行,只可惜碰上区区兄弟二人,你这番心事算是白费了!”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的话,确有相当的力量,阎罗恨郭竞天和回春秀才沈竹轩又被说得犹豫起来了。
铁英奇也想不出更有理由的话来驳斥他们,一时大感烦恼。
同时,他脑中忽又泛起了百灵仙子苏梅苓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景相,一想起苏梅苓,便觉得非马上赶回嵩山去不可,片刻难留,那里还有心思和他们胡缠,反正自己是清白的,将来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现在,却只有暂时背上这个黑锅,走一步是一步了。
铁英奇抽身之念一起,脸上不安的神色,尽扫而光。
但见他剑眉一剔,俊目放光,态度立变,气昂昂的挺胸而立道:“说实话,在下今日赶回此间,全是一片诚心,为郭老前辈送药而来,各位对在下既是误会难释,在下剖白无从,好在郭老前辈早已自疗痊愈,在下在此多留无益,只有暂时向各位告辞了。”一拱手,大步向着门外走出。
他因看出今天的形势,已非言语所能解释清楚,自己又不能作这不明不白的牺牲,要干就干吧!只要心安理得,怕从何来。
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先自闪身阻住门口道:“铁大侠你就想这样走了么?”
铁英奇既已存心离去,便再不示弱,扬眉道:“本座不走留此何为?”
丁汶姑娘长剑一挥,直刺过道:“你给我拿命来!”
回春秀才沈竹轩手中乌金折扇横切过来,道:“铁大侠,你自认走得了么!”
丁汶姑娘的长剑虽有破空有声,极为凌厉,但和回春秀才沈竹轩的乌金折扇威力相较,却又差了一段距离。
是以铁英奇对丁汶姑娘的银光剑势,全未放在心上,根本不打算招架避让,运起一口真气,发出护身罡气,准备受她一剑,也好叫她稍泄心头之恨。
对于回春秀才沈竹轩手中的乌金折扇,他倒是不敢过份大意,不过也没有到要使用天龙剑法的程度,他只是稍存警戒之心罢了。
在丁汶姑娘银光长剑被铁英奇护身罡气震退的同时,回春秀才沈竹轩的乌金折扇也已切到铁英奇左臂。
铁英奇对回春秀才沈竹轩极具好感,出手之前,仍不忘礼让道:“小弟为了自卫,不得不对沈兄放肆了!”斜肩沉臂,“神龙探爪”五指如钩,也不知从什么角度,一晃之间,已扣在回春秀才沈竹轩的扇柄之上。
铁英奇指力着扇,一压一推,硬把回春秀才沈竹轩的身形震退一步。
回春秀才沈竹轩也是少年英雄中的佼佼者,出道以来,还没有遇见过敌手,虽看出铁英奇功力不弱,却没有想到他的功力,竟是这般深厚,但觉他那股凌厉无比的压力,一发即收,并未存有伤人之意。
像这种收发由心的造诣,回春秀才沈竹轩自认难望其项背,不由怔了一怔,及至再抬眼看时,只见铁英奇已身在门外了,他是用什么身法穿过日月双明褚氏兄弟那一关的呢?
当时房中五个人,愕住了二对半。
原来,铁英奇一掌震退回春秀才沈竹轩后,对挡在门口的褚氏兄弟,就存心卖弄一下,展开得自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身法,从他们二人之间,擦身掠出户外,使得二位不可一世的空言推理名家,目瞪口呆,几疑铁英奇乃是鬼魅化身。
阎罗恨郭竞天微一失神,已想起了这种身法的来历,不由大叫一声道:“浮光掠影!”
要知“浮光掠影”,乃是昔日名震云贵湘川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成名绝技,经阎罗恨郭竞天一语道破,日月双明褚氏兄弟也不禁悚然一惊。
皆因日月双明二人,出道稍迟,虽未有机缘瞻仰无影神风简金祥的雄风,但对无影神风简金祥的神威,却是自幼已凛存心中。
阎罗恨郭竞天不用说了,数十年前,他和简金祥是交称莫逆的好友,自简金祥失踪后,数十年来,未尝一日去怀。
所谓人不亲艺亲,铁英奇这一展开“浮光掠影”,立使这些云贵湘川一带的好手,倍增怀念和亲切之感。
当时,情势便缓和了不少。
阎罗恨正色道:“铁大侠可识得无影神风简金洋大侠,你这‘浮光掠影’身法,从何处学来?”
铁英奇察言观色,已发现他们对简金祥十分尊敬,如非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乃是一个极为认理之人,知道不得已,自不顾蛮干招祸,见有机可转,便平下心气,将巧遇简金祥之事,补说出来,最后又道:“在下与简老乃是忘年之交,此刻他已经途前往嵩山相等在下,不知郭前辈问此如何见教?”
阎罗恨郭竞天和日月双明褚氏兄弟对看了一眼,褚氏兄弟黯然一点头,无话可说。
阎罗恨郭竞天掏出一双寸大紫玉药锄,抛向铁英奇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少侠如不愿与云贵湘川武林朋友为敌,请持此药锄信符会同无影神风简大侠,再来了断,以明是非。”
丁汶姑娘一见要放走铁英奇,大是着急道:“你们将这小贼放了,对得起我爸爸么!”又扑身过去要和铁英奇拼命。
阎罗恨郭竞天吩咐回春秀才沈竹轩制住丁汶姑娘的冲动,沉声道:“丁姑娘不可胡来,只要简大侠仍在人世,云贵湘川之事,总应由简大侠裁决见理!”
丁汶纵是不依,在这情形之下,又能怎样,除了以哭泣抗议之外,别无他法。
铁英奇与简金祥偶然论交,真还没有想到简老在云贵湘川一带,竟有如此声望;像这种极深的误会,竟因“简金祥”三字的面子,得以缓和下来。
虽说这次事件并未了结,但只要有了时间,便不怕没有大白的一天。
铁英奇堂堂奇男子,岂是推卸责任之人,当时,抱拳一礼道:“丁庄主之死,在下责无旁贷,如查不出真正凶手,在下愿一死以谢各位今日不究之德。”大步向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十日求药之举,所为何来,虽说阎罗恨之伤势,不知如何已经治好,但自己的心意未尽,终觉不安,逐取出一颗“青空玉露丸”,回身送给阎罗恨郭竞天道:“晚辈武夷之行,虽未获得‘续断青空’,但却得到一种效力更宏的‘青空玉露丸’,仍本初衷,送给老前辈一颗,尚请笑纳是幸!”也不管阎罗恨郭竞天是否愿意接受,内力一运,硬把那颗‘青空玉露丸’塞向郭竞天手中,他因目前功力大进,内力之强,直叫阎罗恨郭竞天欲拒无能。那颗“青空玉露丸”,轻易地便到了阎罗恨郭竞天之手心之内。
同时,阎罗恨郭竞天医中圣手,对于“青空玉露丸”自是久闻其名,也不免有点欲拒不愿。
待他真想将“青空玉露丸”还给铁英奇时,铁英奇已是穿过树林,不见了人影。
阎罗恨郭竞天只好发出一声长啸,示意守洞人,任由铁英奇离去。
铁英奇这才未再遭到什么阻拦。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离开,他再也不好意思带走郭竞天已经送给了他的那匹墨龙驹了,同时,郭竞天的伤势因何而愈,他也没有启口相询。
他这样做,够得上光明磊落四字。
可惜的是,他没有墨龙驹代步,回嵩山的速度,却要慢得多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伤势,看起来已是绝无挽回的可能,长白老人苏圣北等人支使铁英奇去寻求一个渺茫的希望后,便积极进行准备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后事,同时派出各路专人,找寻与百灵仙子苏梅苓面貌相似的少女,以备代替苏梅苓,以免铁英奇践行以身相殉的誓言。
以长白老人的财力和人力。不过十天的时间。便已准备得大致就绪。
就是面貌类似苏梅苓的少女,也找到了十数人之多,其中尤以两人,她们的面貌竟长的和百灵仙子苏梅苓相差极为相似,就是神态口音,也极为接近。
大家这才吐了一口气,放下一半宽心,等待剧变的来临。
百灵仙子苏梅苓的病情也是奇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