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折了一段枯枝,在泥地上挖了一个小洞。这才看出五寸以下的泥土,竟然也是淡红色的。
这一发现,几乎把铁英奇高兴死了。因为从泥上呈淡红色一点上,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一回事情了。
他满面微笑的,挑了一点泥土,放在口里尝了一尝,道:“不错,泥味是甜的,正是奇绝天下的‘氤氲之土’,我的功力又有恢复的希望了!”
原来,“氤氲之土”乃秉天地瑞气而成,产生天下至浊与至清之处。
这座无名深谷正是清浊两种地气的吐纳口。
因为云封谷口,清浊之气,都不易散发。
于是,清气培育出“续断青空”和“旃松”两种至清奇物。
浊清气则留滞谷内,成了害人之物。
“氤氲之土”有吸浊扬清之特性,原有谷内浊气,要没有它的吸收,其浓度将千百倍于今天,没有任何生物可以进入谷底一步,而不马上死亡。
现在铁英奇的高兴,实在没有什么话可以形容其万一,他在青草地上跳跃翻腾了一阵,敞声哈哈笑道:“我要给婷姐姐一个意外惊喜!”
便准备暂时不把发现“氤氲之土”的事告诉周婷婷,他回到自己起居的小洞,取出天龙金剑,在草地中央,费尽力气,挖了一个大可容身,深及颈项的洞穴,然后,把自己埋在泥里,只留头脸在外。
一个时辰过后,但觉四周泥土,发生一种极大的吸力把他的一颗心,似乎化成了千千万万,从全身毛细孔吸出体处。
接着,便觉头脑一空,全身都似被泥土溶化了,人也失去了知觉。
待他回复神智,已是半夜时光了。
但觉夜露飞在头脸上,清凉入骨,舒畅之极。
这时,他又发觉有一种清凉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千万毛孔,渗入体内。
那清凉之气,通经走脉,不久便充实了他整个的身体,而心胸间也有了微温的感觉。
铁英奇这时才缓缓催动气机,试着做起调息的功夫来。
一点一滴,一丝一毫,慢慢的凝聚,他已感到真气力又在体内活跃新生了。
由微而壮,由缓而速,这一调息下来,便是三十六周天,七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他自埋在“氤氲之土”内,整整的过了二天三夜。
在这七十二个时辰之中,铁英奇已是脱骨换胎,气质全变,成了人世间,独一无二,体无杂质的清气灵胎。
要知,人体本是秉天地间清浊二气而生,则以所秉清浊二气之多少而定。
清气多者,可达十之八九,是为圣贤才智之资。
浊气多者,亦可达十之八九,是为平庸愚劣之质。
铁英奇为近数百年来,灵气所钟的武林奇才,真要严格起来,体内清灵之气,顶多也不过占有九成,仍有一成的浊气渗杂其间,算不得全清之体。
这时,他被“氤氲之土”,将体内至浊之污气带同玄阴帝君留在他体内的玄阴掌力,吸取一空,又将天地间至清之气,顺乎自然之理,纳入他的体内,一交一换,把他造成了世间唯一的全清之体。
他不但恢复了全身功力,而且,更因祸得福,达到了人类所不能完成的最高极限。
大凡习武练气的人,不论他何宗何派,说穿了,万源归宗,所修炼的目标,就是欲图加强体内的清气排除体内的浊气,而达到驾御体内至清之气的愿望。
谁能吸收凝聚的清气越多,谁的成就就越高。
所谓:“大清罡气”,就是清气修炼有成的代表之称。
可是清浊之气,乃是因天地造物之巧而生,要以力胜天,岂是容易之事,是以千万年来,尽多清修之士,其能达到全清之体者几希。
铁英奇已被玄阴帝君用掌力将全身功力撞散,由于玄阴帝君这种玄阴之气留在铁英奇体内,把铁英奇已散的真气,隔绝于全身百骸四肢莫想再凝聚起来,真气发挥不出,于是铁英奇成了平凡的人。
这种留在铁英奇体内的玄阴掌力,原非任何药物可以消除的。
铁英奇纵是把武阴送给周婷婷的“玄果”服下了,也是无补于事,铁英奇深通医理,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唯一救治铁英奇的方法,就是功力高过玄阴帝君之人,愿意牺牲自己,用自己的内力渡入铁英奇体内,对消玄阴帝君留在铁英奇体内的玄阴掌力,使铁英奇的真气不再受到隔绝,铁英奇才有复凝功力的希望。
可是,这在当时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
铁英奇明白这一点,但为了安慰无影神风简金祥的热心,不忍拂逆他,只好跟他到武夷山来,其实他已是安心在这里归隐终老了。
所以,他才有培植周婷婷以自代安排。
那知,诸般巧合,被小雪小白误拒不纳,停居在这浊气特重的谷内,因为体内清气,被隔通,失去了抗拒之力,吸收了过多的浊气,把他上上的秉赋。弄得成了下驷之材,几乎今生都没了出谷的希望。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却又给他得到了一次旷古绝今的奇缘,使他成为天龙派和全武林的一个不世伟人。
有人要问这“氤氲之土”既有这大的妙处,为什么不一并惠及周婷婷等年轻有为之士,那样岂不是更使江湖上平添不世高手,除尽世间不平之事?
这种想法,包括笔者,都不例外。
只有铁英奇深识其利害,未作这种妄想。
原来,这是宇宙间的一大奥秘,除了象铁英奇诸般巧合,以其因中毒而成之九成以上的至浊立体,才承受得住“氤氲之土”吸敛之力外,其他的人,功力再高,也抗不住这种天地造化的巧妙,将被“氲氤之土”的吸力,将全身精血吸尽而亡。
因为“氤氲之土”有其一定的特性,过少则力量不足,无济于事,过多除非象铁英奇这种浊气超过十分之九以上的下驷体质,不足以供其贪婪之口,而也只有在它吸足了至浊之气以后,才会吐出至清之气,有益于人。
这样的事,除了铁英奇因机缘巧合,有此条件外,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且说,铁英奇功力三十六周天,但觉精神气朗,真力充沛,到了不可想的境界略微提气,一条身子便脱土而出。
袍袖轻拂,既不见劲气流动,四周余土,又都自动投入坑内,连上面的青草都恢复了原样。
这时的铁英奇全身散发着一种沁人的清凉之气,而他内心之中,更是平静如秋水,好象天下万物,都对他点头含笑,心胸间再也引不起丝毫火气了。
午夜云封的谷底,一片漆黑,而铁英奇却是揽物如同白昼,谷底夜景尽收眼底,一种宁静之美,使他悠美神往,大有隔世之感。
他心中惦念着周婷婷,心想:三天不见,不知她是如何的着急和牵挂?
信步所之,不知不觉朝着那洞口走去。
他明知这时洞门是关闭着的,但忍不住,还是飘飘然向洞口过去了,只要天一亮,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离开洞口,还有数丈之远,他便瞧见洞口有一个人的背影,罗衫飘扬的痴痴望着前方。
那是周婷婷,也不知她在那儿站立了多久了。
她一定是三天不见铁英奇,又不愿违背铁英奇的意思,到谷里来找他,只好日以继夜的守候在洞口了。
铁英奇一阵感动,身法快得胜过天下的流星,而不带半点衣块破空之声,周婷婷这高的功力,竟没察觉到他的接近。
铁英奇立在周婷婷身后,招呼她的话,已经到了口边,忽然摇头轻笑,忍了下来,人也飘身而退,绕了一个圈子,迎着周婷婷的正面,走了过去。
步行的声音,传了过去,周婷婷大叫一声,道:“是英弟弟么?”
晃身飞跃而来,扑到铁英奇的面前。
周婷婷这时心中已无羞涩之念,仅有的只是说不尽的关切和爱意,一把握着铁英奇的手,幽幽地道:“英弟弟,你这几天那去了,为什么不到洞口来看我,真把我急死了!”
铁英奇捏了一捏周婷婷的玉手,传达了自己的情意道:“我很久没有到洞口来了么?”
周婷婷嫣然一笑道:“不久,我们不是约定每天辰牌时候见面的么!我就在辰脾时分等起的。”她一心一意地等着铁英奇,竟把几天的光阴,当作了片刻的时光。
真要算起来,应该是已等了三天三夜了。
铁英奇讶然道:“你在洞外站了这样久,他们都没有叫你回去么?”
周婷婷道:“好似他们叫过我,我都没有理他们,武奶奶一定是生我的气了。”她实因心意专一,除了守望铁英奇外,几乎在洞口站了三天三夜,而武奶奶为了照顾她,又何尝不是在她身后的洞口,隐身陪她站了三天三夜。
这时,武奶奶已是闻声飞过来,她见他们亲亲热热的手拉着手,对面而立,不免一窘,点足欲回,却被周婷婷叫住了,道:“武奶奶,英弟弟回来了!”
这话原是多余的,只因她心中实在太高兴,极愿有人分享她的快乐,所以在她的想法,这话并不算多余。
武奶奶停下身来,苦笑道:“婷婷,既然见到了铁少侠,你也应该回去休息休息了!”忽然,又回头埋怨铁英奇道:“唉!年轻人,为什么不知替你婷姐姐想一想,你可知她在此地足足等了你三天三夜么!”
铁英奇正要向武奶奶表示的歉意,却被周婷婷抢着道:“武奶奶,你倒会说惊人的话,我几时等了三天三夜了,英弟弟身体不好,你不要吓了他!”
武奶奶一敛,笑道:“好!好!算是我说错了!你总该回去了吧!”
铁英奇深受感动,道:“婷姐姐,小弟对你抱歉万分,请你原谅我的过去吧!”
周婷婷薄嗔道:“英弟,你又把我看成外人了,只要你好好的养病,我什么都不在乎。”她竟也不追问铁英奇为什么不守时和她见面的事了。
铁英奇拉着周婷婷的手道:“走!婷姐姐,我陪你回洞去!”
周婷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道:“英弟弟,你说什么?”
铁英奇一笑道:“小弟的病好了,可以离开这座绝谷,和你们一同到洞中去了。”
周婷婷欢喜得泪水一倾而下,紧握着铁英奇的手,摇个不住道:“呵!呵!你的病好了!你的病好了!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武奶奶也在一边高兴道:“铁少侠,你为什么不早说,快走!快回洞里去,你病体初好,莫叫着了凉,又使人耽心。”
不由分说,拉着周婷婷一只手,连带拖动着铁英奇,向洞内跑去。
铁英奇回到石洞中,眨眼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他没有将恢复武功之事告诉周婷婷,原先只是想使周婷婷意外的大吃一惊,现在转动变为有意的安排,准备用来作为对付玄阴帝君的策略了。
这一个月,他只是拼命的阅读朱心赤子张茂隆所藏的各式奇书秘典和加紧督促周婷婷的武功修为。
周婷婷虽然忧心铁英奇的功力恢复无期,但眼见铁英奇的身体较前却是健朗得多,也就作了退一步的想法,不再急于此事,她伯铁英奇沮丧想不开,反而不时安慰他,以加倍的用功,来逗引铁英奇的欢心。
铁英奇看出了周婷婷用心,也不说破,只是对她更为体贴,以报答她的一片深情。
周婷婷功力进步奇快,家传之学加上心如神尼的“般若禅功”和天龙派的绝学,以及朱心赤子张茂隆的“行健神功”,已是身集当代武林绝学的精华,成就之高,已不下于铁英奇大战玄阴帝君的功力了。
足有放手和玄阴帝君一战的本钱了,但已是一个武功进境的阶段,再要向前进一步,却非短时日可以达到的了。
周婷婷想起武阴亟须打通任督二脉的事,便和铁英奇商量,可不可一试?
以功力深厚来说,周婷婷足可应付有余,可虑的,只是周婷婷的经验问题,运功行力一个拿不准,极可能招致两方面的损害。是以铁英奇非常放心不下。
周婷婷吃了人家的“玄果”,此心耿耿,一日不为武阴打通任督二脉,她便一天安不了心,所以坚持非冒这个险不可。
铁英奇无奈,只好叮咛再三的答应。
武阴得到了这一消息。自是高兴不已。
一切安排,都由铁英奇指导进行。
武阴盘膝坐在一个石蒲团上。
周婷婷和他,先是各自分开用了一回功,然后,周婷婷站在武阴的面前,右手食指点在武阴鼻尖“素疗穴”上,左手食指点武阴“承浆穴”上。
周婷婷气聚“丹田”,二股柔和内力,分自“素疗”、“承浆”两穴,透入武阴体内,混和武阴本身真元之力;在体内运转了三周天。
然后,任脉下走“廉泉”、“天突”、“华盖”、“玉堂”、“中庭”、“上脘”、“建里”、“分水”、“阴交”、“石门”、“开元”、“中极”、“曲骨”等二十三穴,而达“会阴”。
督脉则循“神庭”、“百会”、“风府”、“哑门”、“大椎”、“身柱”、“灵台”、“至阳”、“中枢”、“命门”、“阳关”、“腰俞”等二十七穴,而达“长强”。
只要任脉的“会阴”和督脉的“长强”一通,便是通过了第一关,再回力反攻任脉“承浆”和督脉“龈交”,这二穴再通,便大功告成,打通了任督二脉。
周婷婷内力何等强劲,“会阴”与“长强”一开,竟是长驱而过,一点也没有遭遇到阻碍。
可是,运功回到“印堂”穴,正是武阴二脉难通的病源所在。
但见武阴面色一惨,本身真元之力顿汇,他竟不敢用真力斩关而过,显然真力行到“印堂”穴,由于脉道狭小,冲之过猛,则有炸裂之危,用力过弱,又乏冲突之力。这里就有赖周婷婷施展“百卉朝阳”大法相助了。
周婷婷一面要运功护住“印堂穴”,不使炸裂受损,一面又要诱导武阴的真元内力,化洪流为细水,而保有洪流的力量,来攻破“承浆”与“龈交”之间的一关。
武阴的面色一阵白过一阵,全身发着轻微的颤抖。
周婷婷花颜如醉,头上热气蒸腾,也是吃重到了顶点。
铁英奇望了武奶奶一眼,道:“婷姐姐看来快要支持不住了!”
武奶奶也是大大的行家,那有看不出周婷婷和武阴二人,都陷入了困境之理,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她眼睁睁看着帮不上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惶惊地道:“这却怎样是好?怎样是好?”
铁英奇探怀取出一束金针道:“请奶奶赐我一臂之力,晚辈要用金针渡厄之法了!”
铁英奇功力尽失,自是无能运功行针,武奶奶愕然望着铁英奇道:“你有把握吗?”
铁英奇道:“有奶奶以内力相助,晚辈自信不会失闪。”
武奶奶一叹道:“我们只有冒这个险了!”一掌搭在铁英奇“背心穴”上,内力源源导向铁英奇体内。
铁英奇那里是要武奶奶内力相助,不过是借以掩饰他恢复了武功而已,当时,微微一笑,向周婷婷“极泉穴”、“天泉穴”、“肩井穴”各刺入一针。
同时,伸出食指,点在“天泉穴”针柄上,一股清凉力道,沿针透入周婷婷体内。
周婷婷但觉神智一爽,内力陡增,接着便见武阴体内发出一声轻响,全身颤抖立止,苍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任督二脉已被打通了。
周婷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坐到一边去运功调息。
铁英奇取出周婷婷身上金针,望着武奶奶一笑道:“多谢谢奶奶哩!”
武奶奶眨了一眨眼道:“少侠,你功力尽失之后,还有这般能耐,老婆子真是服你了!”
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