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道:“我对此也有所耳闻。”
玉蟾宫为名门大派,订做法器,自然是赐给门下弟子。
这生意历来都极大,而且每隔数年就要新增一批,乃是长久稳定的财源。
想到这一点,李晚不禁摇了摇头,听说坊里长老一脉和坊主一脉有嫌隙,但内斗起来,连这种事情都敢拿捏,真是目光短浅。
其实,这也是李晚倒向大小姐的原因,他隐隐感觉,长老那帮人没有什么前途,自己想要在这天工坊有所作为,还是抱紧大小姐比较划算。
李晚思索的时候,公输元指着库房一边积压的材料,道:“天材地宝收购一事,都是大小姐负责,所以这方面你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还有玉蟾宫,自家拥有洞天世界,也有不少出产,我们已经从中扣除部分货款,供应很充足。”
李晚心中一动,道:“那么唯一的不足,就是人手了。”
公输元道:“正是。”
李晚道:“我明白了,不过恕我直言,我一个人,怕是杯水车薪。”
公输元却出乎李晚意料道:“你就放心好了,大小姐看人是很准的。她早已在密室中,通过禁制看过你炼器,知道你对我们的事情大有帮助,要不然,也不会出面请你帮忙。”
李晚很感兴趣问道:“大小姐看出什么了?”
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炼器的本领一知半解,也不知道这天工坊大小姐能看出什么。
“你的基本功很扎实,很正统,明显是大派风范,绝非散修偶得遗泽,或者东拼西凑而来,你于道纹一途,研究也很深,应该是从小时候起就勤学苦练,此乃家学渊源。”
公输元说着话的时候,看着李晚神色,似乎要探究出什么。
李晚不动声色,但内心里,却早已惊起波澜。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是那位大小姐看出的话,那就真是太细致了。
大小姐说得没有错,正统,大气,功底扎实,这些的确是他炼器的特点。
不过大小姐猜错了一点,这根本不是什么勤学苦练而来,而是依靠神识玉简所得。
“大概这大小姐,把我当成某个大派来的名门弟子,这个误会,可以利用……”
李晚心中暗暗想着,对公输元所说不置可否。
公输元继续道:“相信你看到了,当初炼制火鳞锦裳的时候,荣长老每炼一片,就要报废三片。”
李晚道:“我看到了。”
公输元道:“单论成本,我们其实并不太在意,因为炼器的成本,大多都是人工和天材地宝,这两者,又尤其以贵重的天材地宝为重,只要关键之物不浪费,普通材料多费几倍,又有何惧?”
“而且真要成本过高了,法宝本身的暴利,也可以确保售出之后不亏,赚得的利润,同样可以负担起这些消耗,因此,我们怕的还是炼制的时间太长,影响交货。”
他给李晚讲解这行当里面的秘密。
李晚已经开始了解前因后果,也明白了长老那一帮人消极怠工,给坊里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如果再触怒玉蟾宫,断了这尊大主顾的生意,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李晚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很简单,先帮我们炼一百件法宝再说。”
“一百件!”李晚吓了一跳,“公输长老你莫要开玩笑。”
一件凡品法器,就算熟手,也要一至两旬的时间,生手要花一个月以上。
一百件要花多久?
公输元见李晚被吓到了,不禁哈哈大笑道:“我没有说清,一百件,其实是指关键部位的炼制,其他的部分,可以靠学徒甚至帮佣赶工,不用你管。”
“这种法子……”李晚微微一怔。
“这是大小姐想出来的办法,本来法宝的炼制,大多由一人独力完成,但大小姐说,这样太费时费力,若是真器以上法宝倒也罢了,但法器不应该这般。”
“是吗?”李晚心中也没有底,不过看起来,似乎不像无稽之谈,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尽力一试吧。”
接下来的几日,李晚就领教到了大小姐所创这一法门的厉害。
他和公输元等人,从库房领来数十件法宝的材料,按着统一样式的图谱加工,进行试作。
和平常不同,李晚如今所得任务,乃是处理一件法宝之中最为关键的部位,铭刻道纹,布设禁制。
由于他的功底扎实,这一在旁人看来费时费力的繁重差事,竟是轻易完成了。
而组装、编缀其他法器部件,又有大批的学徒和帮佣代工,远比自己亲历亲为轻松得多。
以李晚继承自《器宗大典》里面的高明手艺,竟然一两天就能完成一件,看起来,到年尾交货一百件,也不是难事。
“这法子倒是不错,可以大大加快凡品和上品法器的炼制,不过,我的鸿蒙宝气似乎无法从中汲取灵光元气?”
李晚在轻松之余,也感觉到了不妥。
这样炼制法宝,虽然迅速快捷,但却缺乏了一种从头到尾全神贯注的集中与关注。
这样炼制出来的法宝,功用威能与其他法宝没有分别,但却似乎缺乏一种神秘的灵蕴,而这灵蕴才是器法同修,以器入道的关键。
“充其量也就是应付之作罢了,长久炼制这等法宝,怕是对我修炼无益。”
李晚心中很清醒。
如此赶工一个多月后,公输元又突然寻来李晚,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你要的筑基丹,我们已经帮你联系到了!”
李晚闻讯大喜,道:“是吗?现在情况如何?”
公输元道:“果然不出所料,这丹药的角逐非常激烈,不少颇有积蓄的散修,都在铆足了劲争。不过,我们天工坊在这里素来都有几分面子,预定一枚不成问题。”
“要花多少灵玉?”李晚关心的是价钱。
“这种东西向来不会轻易贩卖,多半要开个拍卖会,竞价争购,以前我就曾听人说过,一般都是十万灵玉起,哄抬到二十万都有可能。”
李晚闻言,不禁咋舌:“他娘的,这炼丹的,跟我们炼器的一般暴利啊。”
公输元笑道:“你还真说对了,这天下间,若问有什么行当与炼器相似,便只有这炼丹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坊里已经把价钱压到十二万,叫他们让出一枚给你!”
李晚知道他提醒自己,这是坊里出面的结果。
“我晓得了,若有机会,我会尽力报答。”
公输元指点道:“现在你可以去找如意阁买下了。”
筑基丹的价格,原本也是十万到二十万之间,天工坊出面,要了一枚下来,李晚也终于得以内定一枚,不用去与那些各方而来的散修争夺。
李晚如他所言,当即前往如意阁,买下那枚已经谈好的筑基丹。
买下筑基丹的同时,他也买下十瓶清凝露,十枚纳元丹。
其中,清凝露依旧是用来巩固进境所用,纳元丹则是功效远比益气丹更好的丹药,用来调养身躯,益气养元。
这些总共花费八万灵玉,他向坊里借来的三十万,离开时便只剩下了十万。
“好东西!”
府中,李晚打开盛装筑基丹的玉盒,只见到,一枚通体乌黑油亮,桃核大小的丹丸,圆溜溜,香喷喷地躺在那里,散发着神秘的味道。
仿佛闻上一口,都能引动体内真元骚动,发生着神秘的蜕变。
他看了一眼之后,就把玉盒盖起来,贴身收纳。
“好,现在筑基丹已经到手,下一步就是尽快炼气圆满,全力筑基了!”
第三十九章 规矩
道途漫漫,开辟灵田,炼精化气乃为起始,而炼出法罡,筑就道基,才能算作登堂入室。
炼气修士,不过体力比一般凡人充沛,气脉也悠长,力量、速度远远胜于凡人,但却没有飞天遁地的神通本领,也驾驭不了上好的真器。
当初李晚等人便曾遇到过凌师兄,凌师兄身穿法衣,刀枪不入,眼睛瞎了还能追着施皓光满山跑,但仍然还可以战胜,李晚等人拖得一时,命中要害,照样也得一命呜呼。
但若他当时就已筑基,李晚等人便断无幸存之理了。
筑基修士和炼气修士的差距,有如天壤之别,一般名门大派收了弟子入门,都是放在外院,督促他们闭关苦修,连下山游历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筑就道基,登堂入室,才能成为内院弟子,放出去游历天下。
李晚在这天工坊中,感受到了一丝危机,那就是自己表现太高调了,惹起别人注意和忌惮,就有可能被下黑手暗算。
除此之外,就是暴露《器宗大典》的秘密,损失成道机缘。
假如成为筑基修士,再加上一身炼器本领,别人只有忌惮和敬重的份,又哪里会时时窥伺,整天想着对付?
现在的长老一派反应迟钝,甚至连拉拢都懒得拉拢他,固然与被大小姐架空,消息不畅有关,但也有另一层原因,就是李晚修为太低,他们觉得李晚连真器都炼制不了,没有拉拢的价值。
所以,他现在的念头,也就是尽早筑基。
“筑基,筑基……我得尽快筑基。”
“不过想要筑基,我现在还远远不足,因为我只拥有炼气中期修为,还差了一步返本还元,步入后期。”
“还好,我现在丹药充足,处境安稳,倒是可以勇猛精进,这个日子,应该不会很慢到来。”
李晚收好筑基丹,心中已然有数。
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李晚便朝着这个目标刻苦修炼。
白天,他前往作场,把承揽的工件料理完毕,消耗精神真元;
夜晚,他进入静室,安心潜修。
这两者倒是不耽误。
每隔一旬,李晚又服食纳元丹和清凝露,修为与境界同时提升,进境飞快。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汲取神识玉简中的神识,融合记忆。
这是他赖以为重的东西,也是将来道途的关键,自然不会落下。
至今,他差不多已把当下修为所能撼动的都吸收,记忆融合在脑,炼器水平日见提高。
大小姐和公输元等人不知道李晚在干什么,但却可以明显发现,李晚适应了天工坊里的生活,炼器的效率非常惊人,连续几个月下来,竟是天天都能坚持铭刻道纹,布设禁制。
有他在,整个坊里的炼器都似乎加快几分。
就在李晚等人热火朝天,加速炼制的时候,长老一方,似乎也终于开始有所反应,派出一些学徒、杂役前来探视。
不过李晚等人所在的作场,乃是大小姐控制,里面的护卫和岗哨不许外人进入,这些探视也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李晚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修炼得越发刻苦。
这个时候他忙里偷闲,终于把自己的三件上品宝甲炼出来了。
这是三件上品品级的灵兽皮甲,穿在身上,刀枪不入,一般的炼气修士都难奈何,除非手里有神兵利器。
他召来施皓光、刑同方两人,把宝甲分发给他们,叮嘱道:“最近小心一点,我好像见到一些不认识的学徒,时常在作场周围走动。”
施皓光和刑同方得了宝甲,很是开心,但听到李晚的话,不由又是一怔:“那些长老,终于注意到你了吗?”
“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可能会不注意?我这几个月来,可是几乎每天一炼,料理了足足有上百法宝工件啊。”李晚眼中,闪现出深深的忌惮。
***
“砰!”
精致的红檀木桌被人重重一拍,猛烈的掌风,震得房间的窗户都仿佛噗的一声,动了一下。
就在李晚和施皓光,刑同方两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天工坊里一处院落中,几名气息深沉的炼器师,似是也聚在一起密谋。
其中有一人,正是李晚曾经见过的荣长老。
“混账,废物,没用的东西!”
“那小子竟然能炼制珍品法器,为什么到现在才探到,都干什么吃去了!”
上首一名鹤发童颜的修士拍着桌子,大发雷霆。
堂下是几名跪伏在地,学徒打扮的修士,被压抑的气氛震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荣长老在下面听到,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其实他也曾去看过李晚,但当时见他不过区区一炼气修士,又年轻青涩,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谁会料到,如此年轻的一个小辈,竟然有那么大的本领。
上首的修士在这里大发雷霆,看似责备那些派去各大作场的眼线,但其实,他脸上才最无光。
“古长老,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想想,今后该如何是好吧。”
另一名长老看出了荣长老的尴尬,也感觉古长老此言有影射之嫌,干咳一声,出来和稀泥。
“颜长老所言有理,古长老,你先消消气……”
其他几名长老连忙附和道。
古长老按着桌子,满面冰霜,对那几名倒霉的学徒道:“滚。”
学徒如蒙大赦,慌忙行了个礼,匆匆退下。
堂中似乎又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良久,荣长老声音干涩道:“古长老,你先消消气,这事还有转机,我们大可以不必着急。”
另一名长老似乎想到什么,也道:“不错,大小姐能够找到炼器能手,赶制工件,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玉蟾宫的货耽搁不得,我们纵然抱病休养,见到有后生晚辈为坊里效力,也该高兴不是?”
古长老冷哼一声,但却也没有反驳。
的确,再怎么争斗,坊里的利益,也是要维持的,真要闹到连玉蟾宫的货都耽搁了,对双方都是巨大损失。
只可惜,不能再用此事奇货可居。
“可若这样一来,大小姐将置我们这些坊中老人于何地?”
古长老面上显露出一丝阴郁,愤恨地说道。
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事情。
“大小姐这几年,是越来越显锋芒了,可怜我们几位长老,祖上几代都是终生为坊里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到头来,却只得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整个坊里的分红,也只当作打发一般,随意给个几分了事,要不是我们几代以来都替她萧家效劳,哪来有如今的局面?”
“是啊……”众人连连感叹。
“想当年,天工坊草创,萧老坊主英明决断,把大半坊业都交予我们先祖打理,而我们先祖,也全力辅佐他们萧家,宾主融洽,堪为美谈,可如今的大小姐……英明则英明矣,就是太过严苛无情。”
“去年,我家侄子想要进坊,若坊主主事,高抬贵手也就过去了,但大小姐却硬要搞什么考校,把我家侄子刷了下来,让我老脸都不知往哪搁。若单止如此,便也罢了,可她还揪着什么舞弊不放,生生坏了我家侄子前程,简直欺人太甚。”
“是太严苛了,年轻人不识轻重,也难怪大小姐不满,但看在几代老人都为坊里效劳的份上,连一丝情面都不讲,实在叫人心寒啊,今后有哪家子侄想要到坊里上工,都要跟外人一样三考五校,外人见了,都要笑掉大牙。”
“如今大小姐再招新人,还不经过问,直接替代我们承揽工件,置我们这些坊中老人于何地……”
“我们,必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大小姐她如此罔顾祖制,我们又何须一忍再忍?”
“不错,是时候该让大小姐明白,只有我们这些老人,才能支撑起坊里的大梁了,没有我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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