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郎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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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郎戏雪-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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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炽热深沉的眸光引起梅绛雪心口一阵狂跳,飞窜至她颊上的热度在他的注视下燃烧得更加炽烈;在他泛出情欲的黑色瞳仁中,她清楚地看见自己迷蒙似醉的眼波,欲语还休的半启红唇;她有好多话想问他,自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迫切地想知道他是否……恨她?
  “雁哥哥。”嗫嚅了声,她却再也没有勇气将心底的话说出口,只能怔怔地瞅着他那双动人心魄的黑瞳。益发深浓绸缪的眸光彷佛具有奇异魔力似的,牢牢吸住她的视线使之无法转移,她无助地发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一声比一声响亮,在她耳旁怦怦作响,清晰可闻。
  凝视着梅绛雪酡红的娇颜、迷蒙却又惶惑的醉人美眸,冷雁只觉一股激动的热浪排山倒海而来,盈满了他的胸臆;到底他对她存在着怎样的感情?是恨是爱他早已无法分辨了;纠缠在他心底的,是一团无解的情仇牵缠……
  然而,此刻他眼里只看得见她粉艳动人的娇容,鼻端弥漫着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的缕缕幽香;忆起方才屠霸挟持她时,他心底满满充斥的担忧、愤怒与恐惧,那样惊心的感受是他从未有过的,他竟害怕她就这么死在他眼前!
  如果她不是仇煞的女儿,那该有多好!他和她也就不必这么痛苦;他会是永远疼她、爱她的雁哥哥,而她仍然是他心底那个让人又怜又爱的小雪儿,他们可以一辈子相伴终老……
  相伴终老!?冷雁心神猛地一震,被这个忽然蹦出的念头给骇了一跳,他竟然想和仇人之女一世相守?随之升起的是一股夹杂着羞惭与懊恼的厌恶感。
  冷雁啊冷雁,你难道忘了双亲的血海深仇?忘了这么多年来自己所受的种种折磨?也忘了虹姐的情深意重?
  思及此,他晦暗深浓的黑眸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痛苦的幽光,心在爱恨之中挣扎煎熬着。他强逼自己将视线移开她那令他恋恋难舍的楚楚容颜。
  “你的伤已无大碍,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会再来看你。”僵硬地为她拉好衣襟后,他随即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雁哥哥!”
  一声惶急无措的呼唤止住了他离去的脚步,他顿住了身子,却没转过头。
  不知怎地,看着他僵凝孤傲的背影,梅绛雪只觉他彷佛离自己愈来愈远了,心慌之下,她顾不得身上有伤,急急撑起身子想要下床;然而,身子却不听使唤地一软,整个人骤地跌在床边。
  “啊!”急促的喘息声让冷雁心底蓦地一抽,原想狠下心置之不理,但随之而来、带着哽咽哭音的呼唤,却让他再也无法和自己的心对抗。尚未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他已经回到床边一把抱起梅绛雪,将她轻放在床榻上。
  “谁叫你下床的!”微带责备的语气不自觉地流露出心疼与不舍。
  梅绛雪咬唇不语,只是拿一双泪光滢然的美眸焦急地直瞅着他。
  蓦地,她突然紧紧抓住冷雁的手。“雁哥哥,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吗?”
  冷雁挺拔的身子微微一僵,望着她满含希冀的楚楚神情,他的心猛然一揪,沉默了半晌后,他终于点头。
  得到他的允诺之后,她缓缓绽开一朵安心释然的微笑,滢滢的水眸却仍是定定地望着他,眨也不眨地。她轻叹了一口气,满足中微带着一丝愁绪,而后像个小女孩似的,将自己的脸偎向他那温暖厚实而有力的大手,轻轻磨蹭着。
  “雁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常哄我睡觉的情形吗?只要有你陪在身旁,我总是很快就睡着了,我好怀念那一段日子呀!”
  她微微闭上眼,唇边轻勾起一弧浅笑,柔柔的嗓音荡着暖暖的回忆;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她的笑容瞬即隐去,柳眉蹙起。
  “雁哥哥,你知道吗,你不见了之后,我好一阵子都睡不着觉,只能大眼直睁地盯着床板,就连义父也没法子哄我乖乖睡觉,那时候,我好想你,夜里还偷偷流着泪……”说着,她缓缓睁开眼盯着他,星子般明亮的眸像会说话似的,荡漾着幽幽切切的少女情思。
  冷雁微微一怔,他没料到她竟会向他吐露这些,随之涌上他心头的是一股令他几欲窒息的澎湃情潮,他的大掌随之抚上她温润柔软的肌肤。
  “雁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她轻敛长睫,叹息地眷恋着他的抚触,幽幽地开口。
  “什么事?”低哑的嗓音压抑着无以名之的深切情感。
  微微顿住了磨蹭他大掌的动作,她抬眼望向他,流转着浓浓情思的眼波里轻泄着一缕淡愁,柔声地请求:“雁哥哥,答应我,不管过去或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永远都是你最疼爱的小雪儿,好吗?”
  冷雁神情复杂地沉默不语,黯沉的神情教人看不清他心底在想些什么。
  见他不语,梅绛雪只觉胸口正猛烈的揪痛,他的默不作声是否表示他真的恨她?一思及此,盈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无法忍抑,滚滚泪珠如雨般落下。
  滴落手掌的温热湿意让冷雁蓦然微怔,一抬眼,她那泪眼迷蒙、愀然含悲的楚楚容颜深深的撼动了他的心;此刻,纵使有再多的防备、矛盾与挣扎,在面对她流漾着丝丝缕缕哀愁、却又款款深情的凝视中,早已融化消失得无踪无迹。
  他不自禁握紧她的小手,低俯下身子,在她耳旁沙哑低语:“我答应你,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小雪儿。”说话的同时,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连带地想抹去那几乎令他窒息的心痛与不舍。
  他的答允让梅绛雪微一怔愣,随即破涕为笑,带泪的笑靥里不再含愁;她欣喜又满足地偎着他的大手,如同幼年时很快地便坠入沉沉的睡梦中。
  注视着她犹带泪痕的甜美睡颜,冷雁爱怜地俯下唇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进而吻去她残留的泪痕,深邃的黑眸里净是痛苦、复杂的神情。
  “雪儿,我的小雪儿……”沉重沙哑的低喃在寂静的黑夜里幽幽响起,他不自觉地痴望着她的容颜一整夜。
  第9章(1)
  夕阳下,一抹挺拔伟岸的颀长身影独立在满天霞色中。
  冷雁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被火舌吞噬后的片瓦残垣,这被视为禁地的楼宇在他的一声令下烧毁得彻彻底底;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初留着它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那名为师父、实为仇人的“他”欠他的血海深仇。
  而如今,他竟烧毁了它!是因为不忍让雪儿活在愧疚痛苦之中吗?他不是一心想利用她报仇吗?那又为何心疼她,且迟迟无法执行他的复仇计划?
  厘不清的纷扰思绪在他心里纠缠翻腾着,令他拧紧一双剑眉。
  “为什么要烧了它?”一声冷冷的质问陡地自他身后响起。
  瞿虹神情森冷阴沉地走近他,微眯的杏眼隐隐闪着一抹怒芒。“你以为烧了它就能抹去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忘掉那一段血海深仇?”
  冷雁神情微微一黯,“我没忘记!”低沉的嗓音却不若从前那般愤恨、冷硬。
  瞿虹冷冷地轻嗤了声,“你说你没有忘记,那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不肯让梅绛雪为你祛毒?”
  她忿忿地怒语着,眼看着自己苦心计划的一切就只差临门一脚,她心中的恨与怒不禁又增添了几分;这么多年来,她等待的便是一雪心中的愤恨与耻辱,只有梅绛雪的死才能消弭她对师父的怨恨,因此她绝不让他软下心肠。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迟迟不肯行动。”她神情陡然一转,以叹息哀伤的口气说道:“一飞、杜鹤身上的毒已经治好了,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难道你真的爱上了她?”
  冷雁神情蓦然一僵。他真的爱上了雪儿吗?
  “不!我没有!我只是……”他直觉地想否认,却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
  瞿虹见状,暗自咬牙,表面却堆上一朵哀伤自嘲地惨澹笑容,续道:“你只是舍不得她,对不对?”
  冷雁垂下眼眸,默然无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回应她的仍是一片静默。
  瞿虹见状,心中益加恼恨,她强按住满腔怒气,缓缓走至他身前,继续施行哀兵计策。
  只见她神情凄恻地瞅着冷雁,而后绽出一朵苦笑,黯然地道:“其实你不说我心里也很明白,这几日来我明显地感觉到你的心思、你的目光早已经不在我身上。没想到我和你之间十几年的感情,竟比不上一个梅绛雪!”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她语带凄凉地接着道:“罢了!你虽辜负了我,我却还是放不下你,既然你舍不得她,我也只好陪着你一起死……我说过,一旦你毒发身亡,我也绝不独活!”
  “虹姐!”冷雁震愣地抬眼望她,“你别这么傻,我欠你太多了,又怎能让你跟我一块儿死?”
  瞿虹闻言,猛然抬眼盯着他,“当你选择让梅绛雪生时,就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我活着并不是为了眼睁睁看你死在师父的毒手之下!”
  厉声逼出一句话来后,她倏地垮下双肩,神情转为颓丧悲戚,好半晌才幽幽地道:“眼看着我们就要苦尽甘来,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敌不过一个死人;我们的命运终究还是在师父的掌握之中,一步步地走入他算计好的灭亡之路。”
  这些话字字句句刺中了冷雁心底最深的痛与恨,只见他幽邃的黑眸忽地寒光一闪,神情顿时阴沉了起来。他真的能忘了背负的血海深仇、忘掉那段饱受非人折磨的痛苦岁月吗?
  不,他无法忘记!更不能忍受自己的命运还操纵在一个已死之人的手上!
  也许,他该狠下心来,他与雪儿终究是对立的仇人,横亘在他俩之间的仇恨是永远也无法消泯的;只要一看见她,他便会想起自己的双亲是如何惨死、想起仇煞那张以折磨他为乐事的邪恶笑脸。他根本无法欺骗自己,埋在他心底深处的仇恨从来就不曾稍减过!
  蓦地,他心中已有了决定——
  “虹姐,我说过绝不会辜负你,该怎么做我心里明白,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心软了!”
  瞿虹闻言,难掩欣喜神色,但仍假意叹息道:“你真想清楚了吗?就怕到时候你又狠不下心,毕竟你对梅绛雪还是有感情的。”
  “我对她的感情早在知道她是仇人之女后便荡然无存了!”冷绝的话语出口,心却隐隐抽痛着,但他刻意忽视。
  “那就好!”瞿虹满意地投入他怀里,紧紧拥住他,“你能想清楚就好,等这件事一了,我们就再也不必活在师父的阴影之下,而能真正地重获新生。”
  冷雁敛下眼,双臂迟缓而僵硬地环抱住她;虽做了决定,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然而,为何他的心却抽痛得更加厉害?
  彷佛察觉到他细微的异样,瞿虹带笑的杏眸瞬间冷凝,随之掠过一抹阴沉的诡光;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也许她该找梅绛雪好好谈谈……
  经过几日的休养,梅绛雪的伤已完全好了,在这段时间内,为了避免相同的事件再发生,她不顾自己仍带着伤,便开始为俞一飞、杜鹤治毒。
  这一日,在确定他们两人体内之毒已祛除尽净之后,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俞大哥、杜大哥,你们体内的毒性已经解除,这两日内只要好好地运气调息,很快就能完全恢复。”梅绛雪一边将金针收拾好放入医箱内,一边微笑地道。
  俞一飞与杜鹤同时缓缓睁开眼,各自轻吐了一口气,这才从床上起身。
  “梅姑娘,这几日辛苦你了!救命之恩,杜某会谨记在心!”杜鹤衷心地谢道。
  “是呀,梅姑娘,我和二师兄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往后你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别客气!”俞一飞爽朗地接着道。
  梅绛雪温婉一笑,徐徐地摇了摇头,“救人是医者的天职,谈不上什么大恩,更何况你们是雁哥哥的同门师兄弟;而且早些医治好你们,雁哥哥他才会安心地让我为他治毒。”
  一提及此,她的笑容不自觉敛去,姣美的芙颜闪过一抹阴影。现在就只剩下雁哥哥了,要除去他身上的毒只有一个办法,可她该怎么跟他说呢?他会同意她这么做吗?如果不同意,那她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好些日子,为雁哥哥解毒是势在必行,那个被牺牲的女子更是非她莫属,因为她欠他太多了!
  “哎呀,我差点忘了大师兄!”俞一飞猛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瓜,懊恼的惊呼声打断了梅绛雪的愁思,“梅姑娘,你已经想出摧心毒的解法了吗?”
  梅绛雪愣了下,随即垂下眼睫,佯装轻快地回道:“当然!俞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将雁哥哥治好的!”
  “有梅姑娘在,我怎会不放心呢!”俞一飞憨笑的脸难掩仰慕之情,为了能跟她多相处一些时间,他继续找话题:“对了,梅姑娘,大师兄体内的毒更加凶狠诡异,想必这解毒之法应该也非比寻常吧!”
  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的梅绛雪,登时僵愣了下。关于为雁哥哥治毒之法,她根本不能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其、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疗毒的时间比较长罢了。”
  说罢,为免他继续询问,她赶紧告辞,“俞大哥、杜大哥,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不待他们回应,她迅速背起医箱,匆匆踏出房门。
  急急走至回廊后,她才缓下了步伐,望着园中虽已入冬却仍娇艳盛开的奇花异草,她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口气。
  “梅姑娘为何叹气?”
  杜鹤温醇的嗓音忽地自身后传来,梅绛雪霎时愕愣了下,随即转过身去。
  “杜、杜大哥,你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
  杜鹤温雅笑道:“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怎么能不追出来看看?”
  梅绛雪微微一僵,“我怎么会有心事?”她心虚地垂下头,不敢直视那双看似温文无害却洞悉一切的精明眼眸。
  杜鹤走近她,和风似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的神色。“你的心事便是大师兄,而且是与医治他体内的毒有关,对不?”
  “没、没这回事,杜大哥你多心了。”梅绛雪垂眸低语:“方才我已经说过,医治雁哥哥的方法并没有什么难为之处。”
  “哦,是吗?”杜鹤叹息地轻语:“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摧心毒的解法,你打算怎么办?”
  梅绛雪闻言猛然一震,旋即惊愕地抬眼望他,“为什么……你、你会知道?”
  杜大哥知道了,那么是不是代表雁哥哥也知道了?她的心瞬间慌乱了起来。
  “别管我为什么会知道。”杜鹤认真而严肃地盯着她道:“重要的是你可想清楚了?虽然我很希望能解去大师兄体内的毒,但若要因此牺牲你,实在不公平!”
  梅绛雪轻敛下眼睫,略微僵硬地偏转着身子,微带喑哑地低声道:“杜大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仇煞的女儿这件事吧!雁哥哥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生父造成的!况且,要不是因为我,冷叔和柔姨也不会死,我欠雁哥哥的实在太多,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师父所做的事与你无关,你是无辜的,又何苦——”
  “杜大哥,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没让他把话说完,她迳自开口问道。
  杜鹤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当然!救命之恩杜某永志难忘,他日定当报答!”
  “那好……”梅绛雪缓缓抬眼,神情幽凝地望着他,“我要你答应我,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雁哥哥!若你真想报答我,就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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