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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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春-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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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陨只气得说不出话来,跺了跺就径自往里走,一路撞了人也没注意。若是告诉师兄,他也许不信,却免不了伤心;若是不说,终有一日他也会知道,到时候也未必好过。可是他素来精明,也许有一日能自己觉察,也好过自己现在去说吧?
  正想着,又撞上一人,只是那人武功不弱,反而是她身子一晃,随即被对方扶住。李清陨抬头,见是沐瑞衍,忙道:“我一直在想事情,都没看人。”
  沐瑞衍微微一笑:“想什么这样入神?”
  李清陨迟疑一下,低声道:“没什么。”
  沐瑞衍走了两步,突然道:“贤弟心思细密,你不用替他担心的。”
  李清陨吓了一跳,惊疑不定:“你们……刚才全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有些事听过也忘记了。”他轻声笑道,“你也累了,这就去歇息吧,明日我们还要赶去关中。”
  李清陨似懂非懂,还是回客房休息了。
  沐瑞衍站在窗口向下看去,只见两骑正朝西南方向而去,不由自语道:“这么晚了,还要赶去哪里?”
  “原来你和那些人还有那么一番纠缠,我还道你怎么又跟着张惟宜。”虞绍文一鞭抽在马臀上,双腿一夹,那马便急冲出去。许敛宁跟着他后面,道:“你开始以为是什么缘故?”
  “他名声还好,武功也说得过去,看他那模样想必家世也不差,有蠢女人看上他也不奇怪。”话音刚落,只觉身后一鞭飞来,把马惊得前蹄直立。许敛宁微微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怎么听清。”
  虞绍文好不容易将坐骑安抚住,一指前方:“如果我们动作快的话,天没亮就可以回到休宁。”
  许敛宁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画影楼的名,也想见识一下。”
  两人快马加鞭赶路,今晚天色不算好,无星无月,一路抄小道过去,只觉得微微有些阴森。虞绍文突然一勒缰绳,道:“应是不远了,我上次也跟着那些影卫到这里,就没有走近去。”
  许敛宁知道他性子懒散、总遭师伯怒骂,可是该细心的地方也相当谨慎,便下了马,栓在周围的树干上:“那就走过去。”
  虞绍文也下了马,抬手撕掉脸上的易容,小心翼翼地包好:“要是被他们瞧见我的易容,以后又得做一个了。”
  许敛宁看着他:“这个很难做么?”
  虞绍文微微一笑:“下次也教你做一个。”
  两人从陡坡上下去,虽然落足极轻,还是不免有沙沙的声响。过不多时,果见前方有几座竹楼,在这荒凉山中显得有些阴气森森。许敛宁身形一动,轻轻落在栅栏边上。她也顾不得栅栏上有木刺,只是紧紧贴着。虞绍文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亦是一动都不敢动。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又渐渐远了。许敛宁听出那些守卫脚步凝重有度,想必武功都不弱,一个两个还可以对付,要是十几个上来,当真凶险,不由看了虞绍文一看。哪知对方眼中带笑、微微得意,用传音道:“画影楼再不简单,还是被我查到老巢。”
  许敛宁懒得理他,看准了隐蔽之处,将轻功施展到极致,还未待气息平稳,就听见守卫的脚步声又近了。虞绍文朝她比了个向上的手势,她会意地点点头。等到这一批守卫过去,两人同时向屋檐上攀去。迎面一阵凉风习来,许敛宁看着下面的点点火把,再看了看周围地势和其他的竹楼,似乎隐隐形成一个阵势。
  这时,忽听一阵马蹄之声,有一骑疾驰过来。他们离得远,只看见一些穿着一色玄衣的守卫迎了上去。虞绍文轻声说道:“那些便是影卫了,就不知这过来的人是谁?”
  许敛宁开口道:“我们不如分散了四处看看,半个时辰后在之前的地方会合。”
  虞绍文点点头:“那也好,你自己小心。”
  许敛宁一手支着房檐,突然腾身倒卷,轻轻飘落在地。她越往里走,便觉得所处之地肃杀之气越重,心下明白这周围必定布了极厉害的阵法,复又走了几步,隐约听见极沉稳的脚步声朝这里过来。她看了看周围,当即跃上一棵古树,顺便看了看地上的影子,见没有破绽方才安心。
  只见过来的是两人。一个玄衣的步履极稳,面容有些僵硬。而他身边的那个人,一袭水墨衫,修长挺拔,可惜带着个银色的面具,可以瞧见的小半张脸轮廓很精致。
  “我也不久留,以后还要你们多留心。”那个着了水墨衫的人轻轻开口,大概是带着面具的缘故,听声音有些怪。许敛宁忽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来不及多想,便跃下树梢,不带站稳便听咔得一声,自己适才站的树枝已经被那人击断了。
  这时,不远处的也传来喧哗之声。
  “你去那边看看,死活不论。”那人向着身边玄衣人说了句,旋身拦在许敛宁面前。许敛宁见前路被对方堵了,忙向一旁一指:“这是什么?”这原本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谁知对方真的转头看了一眼,待回过头时看见眼前蓝光闪烁,连忙拂袖将暗器震开了。许敛宁看准时机向竹楼上轻轻一跃,向前面喧闹的地方而去。那人见追不上,也就停住了脚步。
  许敛宁凝目看去,只见虞绍文似乎和影卫动上了手,虽然不致于落败,可是对方人多,终是走不脱。她拈着几支玄冰魄痕,看准了火把位置,只听嗤嗤几声,火光熄灭。她身形一动,抢到他身边:“你先走,我等会就来。”
  虞绍文知道自己轻功不如她,便点头道:“我在那边等你。”
  许敛宁避开了几个影卫的夹击,算算时间虞绍文也应走远了,也打算脱身。忽然眼前一亮,附近的一个火把被点亮了。许敛宁不甚习惯地闭了闭眼,只觉有人向自己撞来,她只能闪避,却还是被人在腰间一撞,偏巧不巧刚好撞在穴道附近。
  她强忍着疼,几个起落已经出了画影楼,而轻功却不能完全施展。见追的人近了,只顾不上别的,往灌木中一躲。
  “……是两人,还不清楚有什么意图,也可能是误闯进来。”听声音渐渐近了,许敛宁屏住呼吸,免得被人发觉。
  另外一人却没有说话。许敛宁透过灌木,可以看见一袭水墨衫,不由心中发寒。那人随手抽出身旁影卫的佩剑,朝着灌木周围挥了几下。这几剑恰好都落在许敛宁周身,当真叫人心惊。过了半晌,只听那人道:“你去别处看看。”影卫应了声,便走远了。
  待影卫走远了,他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爱躲着就继续罢,只是这里虫蛇多得紧。”话音刚落,一柄长剑竟是擦着她脸颊过去,径自插在身后的树干上。许敛宁只觉腰间麻木,调息了几次方才好转,站起身看着那人:“难道你想放我走么?”
  那人微微别过头,似乎笑了一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许敛宁看过去,只觉得他的眼睛十分好看、睫毛也长,觉得像是一个熟悉的人,却又想不出是谁。她思忖一下,还是道:“如此多谢了。”
  那人走过去,伸手拔出插在树干上的佩剑,没有回答。许敛宁却发觉他是左手执剑的。左手力弱,灵活也不似右手,而那个人却像是习惯用左手。她也不敢停留,直接沿着陡坡上去。
  果然,虞绍文已经等在那里,见她过来微微松了口气:“我们赶紧回休宁。”隔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今次拉着你冒险,真是对不住。”
  许敛宁微微笑道:“也没什么,以后有什么事,我便拉上你好了。”
  虞绍文想了想,还是没上当:“只是除了那个劳什子宫主的事。”
  许敛宁语带惆怅:“你这人真是没有诚意……”
  赶回休宁境内,恰好天蒙亮。坐骑毕竟不够神骏,已经累得疲软,两人只好弃马步行。许敛宁在岔道口同虞绍文分别,独自往镇里走。还未走到客栈门口,就见张惟宜临风站着,神色极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许敛宁放缓了脚步,直到走近了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这一晚在外面做了什么。张惟宜看着她这样磨蹭,长眉微皱,却还是缓颜笑了一笑:“我叫人备了马车,你要是累就进去躺一躺。”许敛宁松了一口气。
  从用过早饭到赶路,张惟宜当真没有过问半句昨晚的事。她靠着垫子,听见外边骑马的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只觉得微微困倦,便合眼睡去了。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马车一晃,将她颠醒了。许敛宁还未坐起身,便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总算醒了,我还道你会睡一整天。”车帘一动,张惟宜也坐进马车。
  “外面是怎么了?”许敛宁抬手去掀车帘。
  “遇到一伙强人,几招功夫就打发了。”他轻描淡写。
  许敛宁笑了一笑,微微别过头,抬手将束发的青玉簪子取下来,青丝落了一身。张惟宜看着她绾发的模样,不由失笑:“你当这里没有别人么?”许敛宁看着他,玩笑道:“这里除了我还有谁么?我没瞧见。”话音刚落,只觉得整个身子被捞起来,拉近到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距离:他的眼睛瞳色很深,眼角微挑,十分好看。张惟宜似笑非笑,慢条斯理地开口:“现在瞧见了么?”
  许敛宁感到对方的气息拂面而来,向后让了一让:“看见了……现在到哪里了?”连她自己也感觉这话头转得生硬,佯装好奇地撩开车帘看着外边,看景致竟然是到了离画影楼不远的地方了。“若赶得快,不用十日便可到汉中了。”张惟宜淡淡道。
  许敛宁接口道:“在马车里闷得慌,我想下去走走。”
  “你从一早睡到现在,哪来的气闷?”他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对着车夫道,“先停下来歇一歇,过会再赶路。”
  许敛宁撩开车帘,轻轻从马车下来,语气柔和地道了一句:“我就在附近随意走走。”李清陨和沐瑞衍没作声,反而是张惟宜回应一句:“我陪你一起。”她自然是求之不得,沿着山径小道一路走上去,很快站在了昨日的陡坡之上。
  放眼望去,没有昨夜所见的竹楼,反而是一片荒芜焦黑。她心中一顿,顺着陡坡下去,凭着印象去找昨晚藏身过的灌木。但是到了印象中的地方却连长得高挑的杂草都不见一根。昨夜……还被对方用剑差点伤到脸颊。那么后面的树干上应该有剑痕罢?许敛宁转过身看着被砍去半截的树干,感觉像是一口气被憋着一般。
  “你在找什么?”张惟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许敛宁蓦地回身抽剑向他一刺,对方只象征性地用剑鞘格了一下。她还剑入鞘,微微笑道:“你会左手用剑么?”
  张惟宜失笑:“那是自然,可是左手的力道终究不能同右手相比。”
  许敛宁想了想:“也是啊……”张惟宜的武功和昨日那人相比,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何况那人似乎更高明些。“那你知不知道,商庄主是惯用左手,还是右手?”只是觉得那个人定是自己见过的,却实在想不出是谁。
  张惟宜看了她一会儿,语气淡淡:“没留心过。”他顿了一下,语气凉冷:“你也不过见了他几次,却已念念不忘了么?”
  许敛宁惊骇不已,看了他半晌也没看出半点破绽,玩笑道:“你该不是在吃味吧?”话一脱口,当即觉得这个玩笑实在一点也不好笑。
  张惟宜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耳根处竟然有些红,然后径自拂袖而去。
  许敛宁跟上两步:“其实昨晚我到这里来过……”当下将昨夜探到的关于画影楼的情况大致说了,却没提虞绍文。可是对方只是停了一下,全作充耳不闻。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无言。
  许敛宁回到原处,只见李清陨正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抚摸一旁的一匹纯血乌骓的马鬃。这乌骓毛色乌黑柔亮,只有马蹄和臀上的花斑雪似的白。李清陨摸的时候,它只微微动了动身子,很是乖巧。沐瑞衍笑着道:“看样子,夜照很亲近你。”原来这乌骓马的名字叫夜照。
  许敛宁本想从夜照旁绕上马车,还没走近便被拉回来。张惟宜脸上还有些红,语气却是恶狠狠的:“你离夜照远一点,它看见生人靠近,发起疯来拉都拉不住。”
  许敛宁道:“还真像主人。”
  张惟宜被呛了一下,松开手无语。
  之后一路向西南而去,过了褒斜道西行到汉中,一路上连有名的朝天峡、剑阁楼、翠云廊的景致都没来得及欣赏,便穿过剑门关,直奔成都府。虽然张惟宜说这是闲差,却也不完全是那么一回事。每到一处县府衙门,他同沐瑞衍都四下探访民风,回来时抱着卷宗文书,身后跟着一群当地官员。
  在成都府歇的是行馆,据说是曾是蜀王府,其花费曾掏空国库,可见是何等奢侈华丽。到了行馆连椅子都没坐热,一批一批的当地官员便拜上门来。许敛宁听着他们打着官腔客套得气闷,便自己在府中闲逛。她转了一圈,还是向马厮走去。
  夜照是纯血的乌骓,是番邦进贡来的。因为性子暴烈异常,张惟宜当初为了驯服它也花了不少心思。她没敢解开缰绳,只是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伸手去抚摸它的马鬃。夜照只是晃了晃脖子,安然低着身子吃草料。许敛宁知道自己很无聊,但还是得意地去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夜照也没如往常一般见了生人就踢,安安稳稳的。
  她不由走近一步,还没来得及伸手,夜照嘶叫一声,一抬蹄子向旁边踢去。许敛宁急忙向旁边避开两步,于是夜照掉转身子又踢。她单足一点,轻轻落在马背上,伸手去拉缰绳。这下夜照更是低低嘶鸣,一面死命腾越,想将马背上的人甩下来。她稳了好几次身形还是摇摇欲坠,情急之下便在马背上轻轻一拍。这一下是灌注了真气的。夜照长声哀鸣,却死不认输,加倍地腾跳挣扎,几乎将整个马厮也拉瘫了。
  许敛宁无奈之极,只好看准了时机退到离马厮十几步的位置。夜照随即安静下来,但是转了方向将马屁股对着她。许敛宁迟疑一会儿,决定不去和一匹马计较,转身回客房休息去了。

  人生无物比多情

  待到月上枝头,便是歇息的时候。许敛宁站在门槛上,抬头看着越显饱满的月,突然惊觉离中秋已经不远了。印象中,似乎没有一个家人团聚的中秋。她记得有那么一年落雪的除夕,是在屋外冻得瑟瑟发抖,明明走过一道门就有暖炉,她却不敢动一动。身边的是该称作娘亲的女人,她冷淡而美丽的容颜微微扭曲。
  屋内,是爹爹和一个女人,还有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
  那男孩突然看见她,指着外边叫了一声:“有人!”
  爹爹站起身,神情复杂。
  “你以后都记住,男人负心薄情,他们的话半句也不值得信。”樱唇开阖,不断地说出她那时还不能理解的话,“你若心软信了他们,便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惜。”然后绝然离去。
  许敛宁只觉得冷,见爹爹出来抱住了她,只会茫茫然重复一个字:“冷……”
  既然很多年还记得那么清晰。通彻心扉的冷意。
  屋里的那个女人解下貂裘,裹在她身上,微微笑道:“这样还会冷吗?”她有一双湛蓝的眸子,口音也奇怪,听爹爹叫她璃姬。那男孩脚步不稳地跑出来,伸着手道:“娘,我也要抱……”爹爹伸手,一边抱住一个。
  许敛宁别过头不去看对面的男孩,没准他还拖着鼻涕、脏得很。
  虽然不能明白,她还是隐隐感觉到,似乎自己被什么排除在外。
  她不知道那个男孩到底叫什么,只记得璃姬唤他轩儿,也记得爹爹让她以后叫弟弟。她怎么会有连路都走不稳的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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