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队人马便真的就此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空旷的山野间,甫又只剩下殷离和纪晓芙两人,就恍若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刚刚那场打斗一般。
原来那名少年就是扎牙笃,当今朝廷七王爷安图铁木耳之子,权倾朝野七王爷的儿子。
可是,他怎么会有着如此纯良的性情呢,殷离不禁微微费解。温润如玉,这四个字似乎最不适合官宦子弟,更不适合皇室中人。
或许正是因为他有位权势倾天的父亲,所以,只要是他想要的便都可以得到。不过,难得的是他没有因此变得骄纵,而是在安逸富贵的生活中,练就出一番与世无争的气度。
经过这一耽搁,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望了眼刺眼的阳光,殷离方觉松了口气,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隧上前扶起几近力竭的芙姨又重新上路,因为方才的一番猜测,殷离她们是断然不敢在此多作停留的,因为随时都有可能会又派人回来拿她们的性命,此际她们已是毫无胜算了。
而前行的目的地,依旧是芙姨女儿的寄居之所,蟠龙山紫虚观,只须花得一个月的时间接来了她,她们再一起去往塞外安葬沈傲梅的骨灰。
与此同时,与殷离注定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一人也已经在返回中土的途中,茫茫北海之上,一方木筏正载着张翠山三口,少年无忌也正满怀着对中土的无限向往。
半月后,张翠山三口终是返回了中原,然而就当他们踏入港口的那一刻起,便是卷入了一场腥风血雨之中。
而殷离与纪晓芙则是已到了惠州境内,一路南下。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二十回
没有经历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就绝不会真正体会到家和亲人的可贵。就在不知不觉间,殷离与纪晓芙离开殷府已有数月光景了。
近来,殷离常常会想起自己和娘还有芙姨三人,在傲梅苑中度过的那几年清净日子,安然自怡。任谁对家、对亲人都会保有着一份眷恋,那种感情是根深蒂固的,从骨子里涌出来的。所以,芙姨之于殷离已是一份心灵上寄托。
莫道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人总归是需要些牵挂,也需要些念想的,不然岂不白来这人世一遭。
而这半个月来,殷离二人一路上都是在奔波、逃亡中度过的。
现下更是又到了新年,彼时正月里头,殷离总是穿着簇新的衣服,和母亲、芙姨一处围炉夜话,还有头年那许多香甜的栗子。思及此,殷离的唇边不禁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再反观时下,她二人每日里的风餐露宿,只食些干粮、素果云云。这大半月的时间里头都在一个劲的忙着赶路,一来是为了安全起见,二来就是为了尽快抵达蟠龙山。
至于过年一事,殷离倒是真的未有什么想法,年意味着的本就是意味着合家团圆。如今这番景象,殷离道是真觉得不过的好,免得想起母亲徒增感伤。而且身边有芙姨相伴,倒也不觉得冷清了。
大年夜里,虽未由往年的珍馐佳肴,芙姨却是寻来了野生栗子,烤给殷离吃。坐在那荒山之上,伴着习习寒风,手中包着热气腾腾的栗子,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可是,纪晓芙却是一路上深感愧疚,因为大年前夕每次想要进到稍繁华些的镇子去,总会有天鹰教或是峨眉弟子、蒙兵出没,她们又是不敢再去冒险的,故而一干用品全部从简。
而且芙姨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殷离的身体,再能吃得苦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餐只吃些无甚营养的干粮,纵是忍得住那滋味的寡淡,却也久食无异。
就这几日的观察来看,最近的几个村子里皆没有见到那些人的踪迹,方放些心来。而且过了初五个店家方开市做生意了,故而待见到前面有座大村镇的时候,纪晓芙便做主带着殷离去大块朵颐一番,改善下伙食。
即是如此决定了,她们也就放慢了行程,不急不缓的在日落前进到了镇子,先选了家整洁的客栈投宿,然后又向小二打听了镇上不错的一家酒楼。
稍事整理后,二人便直奔酒楼而去,而殷离心中也是十分欢喜的。街道两旁仍是充斥着浓浓的年味,人们的脸上也多是挂着笑容,极少流露出愁苦着色,这下殷离也才有了过年的感觉。
沿街而行,挨家挨户的门上,都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贴着春联、福字,流淌着全家团圆的喜乐气氛。而门外的地上依旧还残留着炮竹的纸屑,而且还滞留在空气中一股幽香,竟是让人不禁想象出方才声声爆竹响彻天地的情景,
待到了酒楼,殷离她们便寻了二楼的一间雅室坐下,点了店内几道有些特色的小菜,又点了壶茶。
不大的功夫菜便上齐了,芙姨便是一个劲儿的开始招呼殷离,生怕她吃不饱一般。酒足饭饱之后,殷离便饮了口茶,与纪晓芙二人还准备休息片刻。
就在此时,楼下大厅里传来一阵喧哗,殷离便来到了窗边打开一半,即可窥的楼下光景,又可避人眼光。
而话说起来,但凡这茶馆、酒楼,都是市井间传言、轶事的最佳传播处,端的是热闹非凡。原来是大厅内有一位老汉侃侃而谈了起来,声音还甚是洪亮。
“屠龙刀的大名你们可曾知晓?”那老汉用极夸张的语气问道,然后一双小眼四下一转,见已吸引了众人眼光方又道:“当年,屠龙刀在王盘山一役便失了踪迹,当时同时失踪的还有金毛狮王谢逊、天鹰教殷素素、武当五侠张翠山。”
“可就在前些时候武当的张五侠回来了,那屠龙宝刀的下落他是一定知道的!”
“这下子武当岂不要有好戏可看了。”下手众人嘻嘻哈哈的纷纷附和。
而坐在不远处一名白袍书生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独坐一旁,反倒煞是醒目起来。端看此人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俊雅,可是不言不动,神色漠然,似乎心驰远处,正在想什么事情。
细细端详此人,殷离却是莫名的感到有几分熟稔的感觉,而再看到身旁芙姨时,只见她双目赤红,隐隐有泪光闪现,盈盈水目中似是含着万语千言。
殷离方恍然大悟,那人不是杨逍又能是谁,而自己觉得他眼熟,便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桀骜的气质吧,故而心底已大约猜出了他的身份。
那老汉又继续摇头晃脑的说道:“传说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那倚天剑呢?”看官中立时有人问道。
“话说这倚天剑么,现今就在那峨眉派手中,别看那峨眉弟子皆为女子,可是却各个武功高强。”
那老汉虽说得热闹,底下却有人递哼一声,状似不屑。四下望去,原来那人刚到门口处,是名一身半旧僧袍的出家人,而这人虽看起来似是僧人却并未落发,一头弯弯卷卷的头发,看起来甚是怪异,也有些疯癫。
“这位兄弟你可是有什么话讲?”那老汉双眉一横问道,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来人。
那大和尚却是哈哈大笑后,满不在乎的说道:“倚天剑好大的名气!可在我等眼中,却如废铜废铁一般!”
“嗬!我看你的口气才大。”老汉冷叱一声,紧接着众人便是一阵哄笑。
大和尚倒也并不着恼,摸了摸脑袋便继续说道:“那把倚天剑便是我一位故人给那峨眉派的,你说这要怎么算?”
“这大和尚莫是疯的吧!那峨眉的女弟子们可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她们那点功夫还是不在话下的,只那老尼还有几分真功夫,不过真厉害的还是她那姓纪的徒弟。”渐渐地那大和尚竟是小声嘀咕了起来,“若说起来那纪女侠也真算不上挺美,怎么就把他迷成了那样……”
“周颠!尽胡说些什么!”这时一直坐在角落处的杨逍,方凝眉说道。
“原来你都已经到了呀!”那被称为周颠的和尚三两步便走了过去,杨逍却在此时翩然起身。
“你去哪啊?”
“跟来便是,哪那么多废话!”
“先让我吃饱也不迟呀。”说着那周颠便欲坐下身去。
“不是你邀我比武的么?”杨逍冷声说道,同时也已出了酒楼大门。
闻言,周颠面上一喜,忙道:“你倒是早说呀,若是比武的话,我还浪费什么时间吃饭呀。”说着便一溜烟的跟了出去,真真是颠得很。
而这周殿也是明教中人,是五散人之一,而明教中人大多个性鲜明,然而是福是祸,均自性情而生,非正邪是非所能一言以蔽。
“芙姨,咱们跟去看看,好不好?”眼见着周颠也快走出了酒楼,殷离一边拉着纪晓芙一边忙道,然后,未等其回答便疾步跟下楼去。
而纪晓芙倒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一脸复杂神情的随着殷离一起追出了酒楼。
幸而那周颠是个疯疯颠颠的脾性,所到之处必弄得响静颇大,殷离她们走到街上四下望去,很快便寻到了他的踪迹,故而马上跟上前去。
殷离是既怕跟丢了人,又怕被他们发现了去,尤其那二人又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故而她们也只敢远远的跟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二人便到了一处僻静的河岸处,想来就是打算在此处比武了。殷离她们则恰好隐身在了一块硕大的礁石之后,即可藏身又方便观战。
这时的天气正值严寒之际,周遭又是环水而处,自是又冷上了几分。不过,这几人都是习武之人,倒也并不十分觉得。
此际,杨逍正立于不远处,寒风吹来,白衣飞扬,端的潇洒不羁,可是他的眉宇间却总似含有几分愁苦之色,而那份忧郁反而又为他增添了几分魅力,浪子的气魄。
而那周颠手持一把青光宝刀,面上的神情已变得十分的严肃,不复方才的疯癫模样。只听得大喝一声,便见周颠挥刀攻来,刀招沉猛,立时现出万千霸气。
杨逍立时抢到一剑,挥剑如电,反手便欲刺向周颠,周颠则是立马撤刀回防,一挡之下,刀剑双分,便又顺势横劈而去。
刀乃百兵之胆,与剑相比,刀法大开大阖,变化较少而威力不减。
而杨逍则是剑法飘逸灵动,招式变幻,行如蛟龙出水,静若灵猫捕鼠,真真是剑与身合,身与气合,气与神合。
一时间,二人倒也竟是高下难分。又连战数招后,只见周颠横眉倒立,竟是弃刀换掌,想来是有速战速决,比拼内力之意了。
而见势杨逍却是足尖点地,倒退数步,又听得嗤嗤两响,两粒小石子便射将过来,带着破空之声,直冲周颠几处穴道,使得正是弹指神通的功夫。
周颠见状立时收了掌势,翻身而避,待稳住身形后却是再度提掌攻来。此番杨逍眉宇间神色未改,也是凝气于掌,硬接了此掌。
却见二人掌心紧合,内力胶着不下。而此时纪晓芙的则是峨眉微蹙,大有不解之意,稍一沉思,便了然的轻吐口气。
原来那杨逍和周颠素有有隙,内力又远胜于他,此番却是但念在同教之谊,不愿一掌便伤他性命,因此这一掌绝未使全力。
不过,相持稍久之后,仍是周颠先奈何不住,败下阵来,口中连连称那杨逍只是运气好上几分罢了,而杨逍闻言也只是但笑不语。
想那杨逍少年成名,加入明教后也是扶摇直上,二十来岁已贵为左使,为人也是素来冷傲自负的,可原来他也有如是的一面。
“咱们走吧。”眼见这场比试结束,纪晓芙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便道。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已是来到了近前,待见到纪晓芙后,其冷傲的面容上立时出现了不敢置信的喜悦之色,眼神万般深邃。
“晓芙……”那轻轻一唤,已是包含了万语千言。
两两相望间,时间似乎便在这一刻停止了。就如那诗文上的句子般,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万般情钟,皆在默默无语中化作微风,而待纪晓芙回过神来,面色一整,只对着殷离道:“咱们走!”
而杨逍似在此时才意识到殷离的存在,脸上的神情一时间煞是精彩,然后则是难掩激动的拉住了殷离,望向纪晓芙问道:“晓芙,她是我的……”说到此时,方意识到周颠正满眼好奇的望着他们,便只眼含期待的继续道:“是不是?”
闻言,殷离则是忌讳莫深的望了杨逍一眼,然后俏皮一笑,道:“这位叔叔,我是姓殷的。”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二十一回
“你这小丫头可真是好生的顽劣!”杨逍扳着一张面孔对着殷离说道,然殷离却是一脸的有恃无恐。
果真那杨逍稍稍一顿,复又豪爽的大笑起来,笑道:“不过,倒是和我杨逍有几分的肖似,也是个小魔头。”
“你做什么和小孩子计较呢。”纪晓芙则是自另一侧牵起了殷离的手,快走几步,只那语气中若细细分辨,便能体味出娇嗔的意味已是大过责难了。
“晓芙,明明是她前些日子先欺负我的。”杨逍仍是一脸的笑意,也快步跟上前去。再观其潇洒之气竟是胜过了先前数分,面上的愁苦之意再见到纪晓芙后,已是消了大半,竟是又有了几分意气风发的意味。
原来那日,杨逍在河岸之旁听了殷离之言,纵是他平素才智过人,却是一时间没有心思去分辨其中意味,心中只道这女孩竟是姓殷!顿感心中苦涩难当。
那日,虽然无论是殷离还是纪晓芙都没有对其多做解释,而待杨逍冷静下来,思虑起来,自是不难分析出殷离话中歧义,而且武当殷梨亭有没有成亲他岂会不知。
对于纪晓芙的脾性他又怎会不了解,那是个死心眼的女子,在纪晓芙慧剑斩情丝的时候,他黯然退开了,只因他也无法完全肯定自己的心意。
这么多年来,他只在等她想明白,也等自己想明白。然而就在此日,这样淬不及防的相遇下,他想他明白了。
于是,不知他是如何找到了她们落脚的客栈,又是怎么进到的房间。他就只那样深深的望着纪晓芙,良久方道:“晓芙,当年我曾言,要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而做我杨逍的妻子便是最幸福的。如今,我要告诉你的是,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做我杨逍的妻子,只有你,我会一直等你的。”
说罢一席话后,杨逍竟是也投宿在了那家客栈,还特意安排住在了她们隔壁,此后更是一路同行了数日。
而连日来杨逍对殷离表面自是怨念不已,实际上却是颇为欣赏这个“狡诈”的小姑娘,却是真真暗自恼恨于自己那日竟是失了分寸,想那杨逍一生潇洒风流,绝非捻酸吃醋之辈,竟是大吃起飞醋来。
不过,想到这几日与纪晓芙的朝夕相对,杨逍方觉得安下心来,唇角的笑意更是不自觉的漾起,带着迷人的弧度。
想来那杨逍性格孤高,向来自视甚高,也许往往绝世高手都有这样的毛病,他更甚罢了。他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不懂得妥协的人。
恐这一生,唯一可令他失去冷静的,就只纪晓芙一人了。一旦涉及到了感情,岂止哀怨嗔痴可以聊表。
而殷离之前旁观看倚天逍芙之恋的时候,总是对这对恋人扼腕连连,这两个人,一个是机敏狡猾,狂放不羁,爱恨分明的人物,一个是秉性刚直,不知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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