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儿,快些吃吧。”这时,原本冷着一张脸的王难姑似是发现蛛儿一直并未动筷,便连忙挂上笑脸招呼了起来,一个劲儿的向蛛儿的碗里添菜,那副模样倒似十足的贤妻良母。
见状,一侧的胡青牛也赶紧表现起来,不一会儿,碗里便堆得如小山一般高了。见状,蛛儿却是不自觉的微皱了下眉头,道了谢后,便开始专心吃饭。
只待吃罢饭后,方道:“胡婶婶,以后的饭菜还是由我来做吧。”
闻言,王难姑只稍稍一顿,便欣然应允了,胡青牛更是一时间喜上眉梢。或许举凡痴迷某物之人,大多不善生活琐事,照料饮食起居。
连日来那王难姑所做的饮食莫不是太淡就是太咸,蛛儿本不是挑嘴之人,可却是不得不担下这份责任。不然每日吃完饭后都要喝下那许多的水解咸,或是口中寡淡的几欲发呕。
而每每用饭蛛儿望向胡青牛时,都见他吃的极香,还总是会夸奖上几句,此番见他也是面露喜色才知他也是暗暗忍耐。虽非大事,只是生活细微之处,可却见出这胡青牛对自己妻子的一片真情,否则定是难以忍耐的。
自那日起,蛛儿不但负责每日的饮食,还开始和王难姑习武识毒。那王难姑自是毒术了得,武功却只能勉强够得上三流高手,不过教习现在的殷离倒也是绰绰有余。
不过,她的性情也自是有些古怪的,纵是开始教授蛛儿毒术武功,却不愿收其为徒,更不愿以师徒相称。仍是以侄婶相称,也从不过问蛛儿受伤前的来龙去脉。
每日清早,天未大亮蛛儿便起来随她练功,再来熟悉各种草药的药性、毒性,然后按照配方试着制些简单的毒药。
生活在这片青山绿水间,蛛儿的心境倒是开拓了不少,谷中岁月匆匆过,犹如弹指一挥间,转眼间,蛛儿到这谷中便已三月有余,毒术武功也都皆有小成。
想那胡青牛夫妇平日看来端的是性情乖张,行事也绝非大善之人,可是若真相处起来,才会发现他们心底的赤诚之处。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待蛛儿也都是极好的。只是有的时候,他们明明是想要送蛛儿件小玩意的,却是会说成是没有人用所幸便送给她的,这些东西里有别致的小头饰,适合她身形的长剑等等。
他们并不习惯对旁人示好,也不会宣示对你的好处,可是却是对你真的好。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蛛儿也是渐渐觉得这对被武林中人称为见死不救的夫妇,倒是十分的可亲可爱,心中也又感到了丝丝暖意。
这一日,在山上练完功后,王难姑便先下了山,蛛儿则是留在山上采些药草才回去。大约比其晚半个时辰的光景,而待蛛儿走到溪边时,便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那是一种直觉使然。
待细细观察四处,只见不远处院门半掩,门口还拴着一匹白马,蛛儿心中不禁暗道了句不妙,待不及细想便连忙朝屋内冲去。
其实,蛛儿的骨子里仍只是个倔强的女孩,纵使经历过了风雨,却也不会被世俗打磨成一个处事圆滑老道之人,仍会会为了保护亲近人不顾一切。
木门突响,却见一名少年正在屋内盘桓。
“你是何人?”蛛儿顿时冷声问道,同时手已经探入衣袖去取毒粉。
“你又是何人呢?”那少年却是一派从容,悠悠反问道。
闻言,蛛儿不禁月眉微挑,细细端详起那人,只见其一袭青衫,倒是形貌潇洒,明净柔和,头角峥嵘。最主要的是他的周身并无杀气,而是透着一股子闲静淡定。
这样看来,这人应该绝非杀手抑或仇家的,似是并无恶意。不过,蛛儿仍是不敢大意,照旧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遂说道:“我先问的,自是要你回先答。”言罢蛛儿便开始估量对方的实力,一旦若要动武,也好知道自己的胜算几何。
“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怎的这般凶呢。”言罢那少年竟是笑了出来,一瞬间,竟像是一束柔和的阳光从淡淡的雾霭中透射而出,带着明净温暖之感。
不过,未待蛛儿再出怒言,他便又说道:“我叫胡夏,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你姓胡?那你是胡青牛伯伯的?”蛛儿心下一转,便问道。
“蛛儿,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这时,门口一起进来了胡氏夫妇二人,只见他们的手上都提着满满的东西,有鱼有鸡,还有新鲜的各色蔬菜。
“蛛儿,还不认识吧,这是你夏哥哥。”王难姑上前一步继续说道,脸上更是难掩喜色,却并未发现屋内这二人间的异样。
“爹,娘。”那名叫做胡夏的少年先是喊道,然后又冲着蛛儿微一点头说道:“蛛儿,你好。”
见状,蛛儿方明白了这少年的来历,可是却更加的吃惊起来,胡氏夫妇竟是有个儿子!这真是大大的超乎了她的意料,也与原本的历史悄然的发生着改变。
原来,刚刚王念姑刚回到木屋,便发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不禁心下激动,连忙和胡青牛出故张罗吃食,一时兴奋便忘了通知蛛儿。
而蛛儿自是不知这些来龙去脉,甚至不知道他们还有个儿子,这才会产生刚刚的小小误会。而这胡夏是自幼便被送往少林习武的,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莫道呼其周身有着一股方正祥和之气。
而习武的俗家弟子在艺成后,要经过严格的比武考试,在打出木人巷、十八罗汉阵后方可下山。因此,少林寺历代俗家弟子中是人才辈出,有名望者,便如武当派始祖张三丰、宋太祖赵匡胤云云。
但从此看,也就不难断定这胡夏虽是年纪轻轻,却是武功了得的,不然如何出得了那木人巷。
误会消弭后,四人便一同开始张罗起午饭,不过他们一家三口却是一致的不善厨房之事。最后,蛛儿忍无可忍,便把那三人都轰了出来,不大的功夫,四菜一汤便端上了桌子。
一餐饭下来,蛛儿与那胡夏也就熟稔了起来。
而如今,蛛儿蛇毒未清,纵是比三月前好了许多,却仍是个十足的丑丫头。可是,前段时间虽没有了美貌,蛛儿却未觉得遭人冷落,受人白眼。
只因在这蝴蝶谷内自成一个小小的世界,只是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蛛儿的容貌丑陋,而待她有所不同。王难姑不会,胡青牛也不曾如此,所以蛛儿竟是会常常忘记自己因为中毒毁容之事。
可现在这胡夏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蛛儿便不禁关注了起来,而见其对自己莫不都是对一个小妹妹的态度,不同情、不鄙夷,视之为常人,这便是最好的了。
故而蛛儿也便对其增添了几分好感,生而为人,可不以貌取人者,真是少之又少的,而他,便是其中之一。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二十三回(含入V公告)
五毒根,叶子为深绿色,呈掌状,分五至七瓣。每瓣又分三片,边缘粗糙锋利。叶子在茎上交错或者螺旋排列,下部的叶子有长的柄。
各种家畜食下任何部分均可中毒,开花期毒性最大,晒干或青贮后毒性仍不消失。轻则失去意识,重则丧命。东汉末年,关羽中毒箭,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即为此毒。
然若适量食用,却又能治病,其母根叫乌头,为镇痉剂,冶风庳,风湿神经痛。侧根入药,叫附子。有回阳、逐冷、祛风湿的作用。治大汗亡阳、四肢厥逆、霍乱转筋、肾阳衰弱的腰膝冷痛、形寒爱冷、精神不振以及风寒湿痛、脚气等症。
诚然这毒与医本就可为一家,两性相辅相成;并存于世;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是相生相克,此消彼长。
蛛儿细细的端详着手中这株甚是好看的药草,仔细的听着胡夏的讲解,是的,就是他。
话说回来,这胡夏也真真是名全才,虽是少小离家赴少林学武,可是这医术、毒术的本领却是一点也没落下,任其一样也难不倒他。
这不是王难姑这几日正醉心研究于一种新的毒药,可是一面却又放心不下蛛儿的课程,故而正在难以专心之时,胡夏便替母亲分担下了暂替教导的工作。
一见如此,王难姑便欢欢喜喜的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眠不休的研究起毒物来。
这胡夏也已经是不第一天给蛛儿上课了,只是他言谈间,却总似是暗藏玄机。用心的听胡夏讲完堂课,蛛儿的心底不禁开始暗自的琢磨起来,毒与医……
学医,为什么自己守着神医胡青牛,可是为什么却一直都不曾想过要与他学医呢。尽管他的医术和王难姑的毒术抗衡起来,似乎还略胜一筹。
就在蛛儿思索的当口,身后却是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回头望去,只见胡夏正掬起湖边一捧清水,洒起,然后落下,在溪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甫又丢入湖面一粒石子,只见那石子一蹦一蹦的,迅速的追逐着,最终才缓缓的停下,落入水中。口中吟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可又奈何,人世间本就如此,可以改变的唯有自己。”说罢只深深的望了珠儿一眼,便先行转身离开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
望着胡夏远去的背影,蛛儿知他已是猜出了几分自己的境遇。
扪心自问,自己虽是耐着性子待在这谷中,自以为认真的过活着。可是,心中的愤怒与自责却是一刻也未曾停止过,反而愈发的炽烈起来。
母亲的邹然离世,蛛儿尚可以说是她自己的选择,虽然心伤却也只能选择接受、尊重。可是,如果亲眼目睹了亲人残死在自己的身边,谁可以轻易地忘记,放下仇恨呢?蛛儿试问自己做不到,她忘不掉芙姨死去的那一夜。
不过,就是这份不甘,也令蛛儿暂且失掉了一颗平常心,先下想到的都是学习如何方可以制服旁人,例如武功、毒术。
心怀执念,一心报仇,又怎会想起要去学那济世救人的医术。这一点,或许旁观的胡夏也看出来了吧。
厚积方可薄发,学习本领又怎可一蹴而就,即是有着如此好的机缘,缘何不去学习呢。即是人生成长必经的过程,自己又何不让自己释然,已是活过一世的人,怎能不懂珍惜二字呢。
蛛儿轻吐口气,便也跟了上去,走到胡夏,那个似是可以看透人心的少年身旁,方道:“谢谢,我自会去向胡伯伯请教的。”
胡夏则只是善意一笑,便径自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医术,递给了蛛儿。
自这日起,蛛儿便就多出了学习医术的课程。而且如是一来,却是引得胡氏夫妇纷纷起了争胜之心,每日的传授教导更是变得紧张而充满了意外状况。时不时的便变成了,那对欢喜冤家的交手时间。
而因为有胡夏的到来,每每倒是都可以和睦收场,仿若很多事情都可以在他的掌握之中。
人心总是会慢慢被感动的,一刹那、一天,或是一年……
蛛儿对胡夏也是慢慢的放下心来的,是从每次与他一起切磋武艺后,他耐心的指导每一招式,亲自演示,苦心纠正开始。是从研习医理、毒方时,他每一次的认真教诲,那时候的胡夏就像是名可亲的师长。
是从他带着蛛儿踏遍了谷内每一处的动人景致,山林深处的瀑布溪水,春天里的山花烂漫,山顶处的日出日落。
一起欣赏这些美景的时候,他会给蛛儿讲他在少林习武时的诸多趣事,哪位师兄偷懒被师傅抓到挨罚的逗趣故事,众师兄弟晚间一起偷嘴云云。
有的时候,也会和蛛儿一起分享心事,畅谈心中抱负,这时的胡夏就像是一个知心的朋友。
春去冬来,一日日的相处,蛛儿知道,纵是她在谷中调皮捣蛋惹了祸事,他也绝不会同她计较,在胡氏夫妇面前也会替她掩护下来。
蛛儿的那颗心也终是渐渐恣意起来,活着便要活得尽兴。故而心底便是会或多或少的依恋他,在他身边时,也会感到一阵的安心,因为她知道他对自己是无所求的关爱,一如兄长,挚友。
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他们之间便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感情,非情爱,却最是动人情怀。
中秋刚过,在一个一个下霜的清晨,蛛儿刚刚起床来到院中,便见到满院的梅花,立时惊呆在了当场,激动之情几乎要破胸而出,傲梅苑,那是深埋在心底珍藏的地方。
待见那株株梅花,虽然仍是花蕾未曾开花,却也是枝干峥嵘,傲骨风霜,带着几分冷冽风情,而那一包包紧闭的花骨朵,也是令蛛儿心中一震,带着一种熟稔的亲切感觉。
“丫头,生晨快乐。”
这时,胡夏便自树后走出,一身白袍,潇洒依旧,只是那衣角已沾染了数点灰尘。而一项好洁的他,脸上竟隐隐透着几道灰痕,仔细看来发丝也有些凌乱,略微显出几分狼狈。
很显然,为了栽种着满院的梅花,他一夜未眠。
“……”蛛儿虽有万般感慨溢于胸间,却也一时难以表述。
“好了,丫头,这表情可不适合你,你应该常常笑着才是。”
蛛儿感激一笑,复又扬了扬眉,带着几分豪气,几分俏皮。说道:“是了,蛛儿定是要常常笑着,待他日再笑傲江湖。”
“说得好。”胡夏也是扬起来笑容,此时正是黎明时分,日出恰映入谷内一片霞光。
自八岁入蝴蝶谷,如今蛛儿已经满九岁了,其间虽有艰辛,却也活得充实自在。
然蝴蝶谷里还有多少太平岁月呢,看看如今的年月,那张无忌也将到谷中求医了,还有金花婆婆也会来向胡氏夫妇寻仇吧。
初雪,雪飘似絮,银装素裹。
一片茫茫的雪色将整座山谷装点得分外妖娆,也令人观之豁然一震,不禁为美景所撼。
“夏哥哥,你看外面的景致多好呀!咱们今日一同去雪中练剑好不好?”蛛儿手中捧着一尊暖炉,眼中则是带着浓浓兴奋的神采向窗外张望,一脸的跃跃欲试。
闻言,胡夏则是料定般的笑了笑,说道:“早就准备停妥了,你且去多穿件衣服,免得着凉。”
“好!”应罢蛛儿便笑吟吟的跑进了房间里,不多时,就罩了件明红色的斗篷出来。
待进入雪中,红装素裹,恰是俏丽无双。而经过了大半年的调理,蛛儿的脸上只有着轻轻浅浅的印子,再难遮掩住其因年纪渐长而越发姿丽的容颜。
正道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
于是乎两道身影交织于雪幕之中,大雪纷飞,仗剑而行。而二人甫一交手便似化作两只矫燕,剑花飞舞,端得变化万千。
雪中一道青影若出鞘银龙,剑势迅猛刚进,另道红影则恰似雪中火凤,身形轻灵飘逸。端看此二人,剑走游龙,犹如一道怡人风景。
“气随剑行,身法自然,剑行如飞燕,剑落如停风,剑收如花絮,剑刺如钢钉。”胡夏一边交手一边传授剑诀,脸上的神情严肃却又从容。
这些时日在胡夏的教导下,蛛儿的剑法已堪称是突飞猛进,招式攻守得宜,。
此时,蛛儿更是专心百倍,脸上神情无比的认真,待再次攻向胡夏时,甫一出剑便挽出一道炫目的剑花,华丽的招式一收即变,又一演化就径直刺出一剑,胡夏提剑便挡。
然未曾想到这雪天地滑,一挡的劲式竟是让蛛儿一个不稳便跌坐在了地上。
因为刚刚那一挽、一刺、一档、一摔的整串动作都太过连贯,一时间竟是没人反应过来,蛛儿只惊讶的微张着嘴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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