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今殷野王虽然并非独宠于二夫人,仍有三夫人及四夫人和她争宠,不过,这二娘仍是受尽宠爱的,又有两个儿子做依靠,却是一如既往的恭顺,对娘,对自己皆是这般。
就连那两个无所出的侍妾都仗着爹爹的宠爱,曾对自己有过言语上的不敬,这就更让人看出这位二娘的不简单来了。
她今天过来傲梅苑,便是来道歉的,说是她的儿子不仅逃了课又搅了殷离练功,还有就是特地来谢谢殷离着人把那两兄弟送回去。
殷离原以为晌午那件事也就只是个小插曲,这样也就过去了,可是不曾想她竟是会来道歉,倒也过真的谨小慎微之人啊,殷离脸上的笑容也不仅渐渐扩大,眼中的兴味一闪而过,转而又恢复了乖巧的模样。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四回
殷离站在母亲身旁侧目望去,只觉得此时的娘亲与二娘就如同其他府中的正室与妾室一般,相互间没有意义的寒暄着,彼此疏离的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所以说娘亲之于二娘的这种态度一直都令殷离费解,娘亲对于丈夫殷野王都可以做到恩断义绝,却唯独对这位二夫人没有拒之门外,其中定是存着什么缘由。
虽然她们见面的机会已是极少,可是,殷离还是发现娘亲每每望向二娘时的眼神,在平静的表象下都隐含着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虽然极其的细微又是隐藏在眼底的最深处,殷离却每每总能觉察出几分。
这次也不例外的见到母亲那一闪即过的莫测的眼神,不由得令殷离愈发的留心起来。送走了二娘后,娘亲则是就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那单弱的背影似是都出微微的悲凉。
这些年来,殷离总是不能明白的娘面对二娘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是憎恶?还是期待?总之是带着几分难以道清的情感,带着这个疑问殷离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临帖。
转日晌午,殷离依旧习武后回到傲梅苑,用了午饭又洗过了澡,二夫人便遣人传她前去主宅,也就是二夫人现今的居所。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方进到了主宅的月亮门,再由丫鬟引着进了房间,厅内的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华贵无双。
待进到内室,迎面是一架红木屏风,青色的挂金纱帘随风而漾,梳妆台上的琉璃灯亦是散发着斑斓的光华,端的是见过几次,殷离也总觉得奢华的令人咋舌。
不过,殷离此行却没有过多悠闲欣赏屋中布置的心情,心下一直都存着份小心。而不出所料的是,就如同殷离来之前预料的一般,二夫人似乎真的碍耐不住想要开始有所行动了。
“大小姐来了呀。”二夫人款步自纱帘后走出,自带着一股妩媚风流,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
“二娘。”殷离站在一旁,恭敬地喊道。
“我们阿离真的是大姑娘了呢。”二娘则是带着欣慰的笑容说道,然后稍稍一顿,问道:“以后每日里要开始去书房跟先生读书了。”
“是的。”殷离中规中矩的答道,心中则也在不断的盘算着。
“真乖,可是一个女孩子家的没个专人照料总是不妥帖的,是不?而且依我所见你傲梅苑里似也没再有个贴心的人儿,可以每日界随你去书房。”
闻言,阿离并没有答话,果然二娘又继续说道:“秋梨这丫头也跟了我两年,学了些规矩,你且当个粗使的丫头,今儿起就拨给大小姐,日后也好照料你在书房的饮食功课。”
殷离原本就微微低垂着头,眼中精光一闪,暗道原来二娘打的是这个主意。傲梅苑内院里不准仆从随意进出,那是母亲的命令,也是父亲所默许的,所以她自是按插不进任何人手眼线。
现如今自己只不过是每日且须去趟书房,怎的就需特意拨出人照料了呢?不过是她寻个由头,派人接近我们母女二人,而且这理由还算是体面,即便是父亲知道了,恐怕也是不好驳回的。
思及此殷离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十分欣喜的样子,感激的抬起头来,道:“阿离谢谢二娘。”说着还上前亲亲热热的揽住了二娘身侧秋梨的手。
见此二夫人便满意的笑了笑,而后又体贴的关心了几句,就让秋梨随殷离回到了傲梅苑,只是依着惯例只安排秋梨宿在了外院。
相处下来,对于这明显是监视自己而来的秋梨,殷离倒是并不着恼,反倒是特意的与她亲近。几日后的一个傍晚,殷离便得到消息转日便要开始上书房了。
太阳初升,却是也显出几分的暑热之气,殷离随着秋梨沿着廊子来到了前府一间新近方特意为他们兄妹另辟出来的书房。
是日始进书房,殷离只见其庭院半封,洞门内是三间不曾隔断的联排屋脊,二面借廊,四周围有曲廊。院内依旧是青藤蔓绕,古木翠竹衬以名花。
进到书房内,正中八仙桌,桌上摆着的是一套上好的茶具,墙上挂着一幅颜真卿的真迹。东头一张红木藤面软榻,壁悬大理石挂屏,西端靠墙的红木琴桌上搁古琴一架,北墙嵌三个花窗。屋内的当中,设了三张书案,依次放着文房四宝。
上手处还留有一张坐西面东的太师椅,那便是专为老师设置的席位,面向东方即为最尊,这样安排自是表示对老师的尊敬。
只见此际上面已端坐一名年轻书生,单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白衣儒衫,看起来却并非如想象般柔弱,而是带着几分凛凛的英气。玉冠束发却又为其增添了几分儒雅,整个人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文采气度。
“这位便是三小姐吧,在下朱众。”那年轻书生翩然起身,从容行礼道,谈吐间自是淡定有礼,既不会有对主人家的阿谀之感,也没有摆出夫子的架势。
闻言,殷离连忙上至近前,拜师行了礼,心下对这位年轻老师倒是有几分好感。再细细看向屋内四周,发现殷文、殷武尚未前来。这时,那位朱老师亦带着几分清浅的笑意,说道:“三小姐,先请坐到这边吧。”说着便虚指了下那边的三张书案。
殷离含笑应道,便随着侍女安置坐下,又道:“秋梨姐姐,你放心下去休息吧。”
秋梨眉眼间却是漾出丝丝莫名的羞涩,扭捏道:“三小姐,奴婢还是先在此侍候您吧。”
“这位姐姐,不妨事的,你尽管下去便是。”
“是……是,先生。”说着秋梨的脸便红了起来,几乎是小跑着退出了书房。
她这一跑倒是把那位朱老师弄得莫名起来,一副不解的困惑模样,殷离则是只在心中暗笑,可谓是神女有心,又怎奈襄王无梦呢。
又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的打闹声,殷文、殷武两兄弟便追着进到了书房,也分别向老师行了礼,然后便同殷离坐到了一处。
识字启蒙多是以三字经、千字文为始,果不其然,那位朱老师亦是以三字经教起。令殷离称奇的是,那位朱老师一副看起来不温不火的性子,倒不知是何缘由,竟是压制住了殷文、殷武那两个淘气鬼。
“人之初,性本善,……人不学,不知义”
朱老师朗声读罢,便又开始讲解道:“此处所言便是讲教之及时,方法得益,即可使得孩童成为有用之材。”
殷离本是带着好学之心,可是整堂课间则是都处于神游的状态,只因那三字经的内容太过浅显,又是她自己早已熟读过的,此时听来更觉索然无味,也就任由自己在脑中复习其福叔新近教她的一套剑法招数,想着下午时正好可以演练给三位师傅看。
而那位朱老师则似是早已看穿了殷离的心思,却只是不知可否的笑了笑,课后便单单命殷离抄写一遍三字经,明早再交上来。
交代完那位朱老师便径自离开了书房,只在出门前又道了句“熟读三字经,便可知天下事,通圣人礼。”
见状那两兄弟也是一哄而散,只有殷离不知心中是何等滋味。
沉默片刻,殷离便将面前的砚中加入清水,取过一锭香墨,安腕运指,屏息凝气,磨了一砚浓墨,再从笔筒中取出一枝极品羊毫笔,便开始仔仔细细的抄习三字经。
她的心中也是明白朱老师的良苦用心的,做学问讲究的是循序渐进,此时所学的浅显知识,便如同习武中的基本功一般,自己本就不该有一丝轻忽懈怠的。
思及此,殷离不禁写得越发的用心起来,太阳微斜,清晰的映照着她认真的小脸。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五回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立秋。
在不知不觉间就入了秋,天气逐渐凉爽起来,周遭的景致均染上了几分灿烂的萧索,早晚的天气已带了些寒意。
这一日,天尚未大亮,殷离便已洗漱妥当,依旧是先在院子里练了趟拳脚。而后休息片刻吃罢早饭,身上又再加了件新置的夹衣,方才到书房上学去。
每日界皆如是的上课、习武,忙忙碌碌间也就过了一个多月的光景,而这样的生活倒是让殷离找到了几分当年上学时的感觉,倒也觉得颇为乐在其中。
再说到学里的那位朱老师,经过近来的一阵相处,殷离倒是已与他十分的熟稔,也发觉这位朱老师的见地言谈自与些腐儒书生不同。有学识,亦有见识,听说其遍访名山大川,了解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可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非一味拘泥于书本云云。
而自初次被朱老师教导后,殷离每堂课都上的分外认真,同时也是获益匪浅。
因为殷文、殷武的课业进度较慢,所以朱老师特意单独为殷离设置了课程,不过也有教授女驯云云,前些日子刚开始学到《女论语》。
《女论语》为唐朝女学士宋若莘撰著,体例仿效《论语》,阐述妇道,分为立身、学作、学礼、早起、事父母、事舅姑、事夫、训男女、营家、待客、柔和、守节。
其中内容殷离虽有很多地方不能认同,却仍是可以有所获的,而且通过学习也可以愈加深入的了解这个社会。
然授课之道便是在于解惑,因而朱老师还允许殷离在课后可以看她自己喜欢的书籍,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在课上提问,他自会加以例证、事故一一讲解,这样一来也算是上课内容的折中之选。
再说到殷文、殷武两兄弟的话,虽然皆是聪明伶俐,却真的是有些不思进取的。上课时,他们莫不是投机取巧,借机逃课,或是变着法子的惹是生非。
他们想要作弄的对象也无非殷离一人,而这其中倒也没有恶意,只是男孩子的天性使然。不过遇到了殷离也算是他们倒霉,莫不是想要泼墨在殷离身上,反倒泼在了各自身上,最后演变成了两人对打。或就是想要把画成的乌龟贴在殷离背上,反倒是在动手前就被夫子发现,以受罚结果……
今日他们依旧是装病逃课,结果则是被朱老师发现,然后各打了五手板。
放课后,殷离急急忙忙的便往傲梅苑赶。此际天高气爽,天气分外的宜人,然而,娘的病却是自渐凉起就沉重了几分,有时一整天都睡得昏昏沉沉的,而且基本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殷离心中不免惦念。
近日来,天气由热转凉,阳气渐收,阴气渐长,由阳盛逐渐转变为阴盛的时期,是万物成熟收获的季节,也是人体阴阳代谢出现阳消阴长的过渡时期,所以娘的身体便愈发的沉重起来,吃了几服药却是起色不大,大夫也只说是节气之症。
而秋季养生,凡精神情志、饮食起居、运动锻炼、皆以养收为原则。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养收之道也。
待进到屋里,殷离见者母亲脸色一日的差过一日,心中也是分外的着急,又眼见着母亲全无食欲,午饭竟是一口未动,不禁更加的担忧起来,所幸便想要自己尝试着开了几道食补的膳食方子。
秋季燥气当令,易伤津液,故饮食应以滋阴润肺为宜。《饮膳正要》说:“秋气燥,宜食麻以润其燥,禁寒饮”。
思及此,殷离着了笔墨便写下了两道方子,一道是生地粥,命厨房先将生地黄洗净细切后,用适量清水在火上煮沸约一刻钟的时间,滗出药汁,再复箭煮一次,两次药液备用。再将大米洗净煮成白粥,趁热加入生地汁,搅匀食用时加入适量白糖调味即可。此道药膳可滋阴益胃,凉血生津。
再配以一道五彩蜜珠果的小菜,佐粥食用。先将苹果、梨子、菠萝洗净去皮,分别用圆珠勺挖成圆珠,荸荠洗净去皮,杨梅洗净待用。将白糖加入清水中,置于锅内烧热溶解,冷却后将糖汁倒入水果之上,酸甜可口,十分的开胃。
殷离在厨房盯着厨娘做好后,方亲自端了来给母亲食用,吃起来竟是真的合了其母的胃口,就着果子喝下了小半碗的粥。
见状殷离不禁也心中欢喜,脑中则是不断的思虑着其他养生的料理。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见母亲起来久了身子不免困乏,便就又伺候着其睡下。
屋中的香炉里飘散出渺渺的青烟,兰香悠悠,静谧而平静。
恰在此时,芙姨便为难的走了进来,殷离见状便迎了出去,轻声问道:“芙姨怎么了?”
“是二夫人来了,说来探夫人的病。”
“是她啊。”殷离微拢双眉,沉默一瞬后又道:“那由我去见她便是,母亲刚刚睡下莫要惊扰。”
而此时二夫人前来傲梅苑探病,却也是只进得外院,因为殷野王早已下了令不准许任何人前来傲梅苑扰病。
所以,便有了现今这看起来有些可笑的一幕。
傲梅苑的前厅内,二夫人端坐在上,殷离自后院蹦蹦跳跳的走来,出来迎客的竟只是个女娃娃,探病的人却也并不着恼,一大一小两人便在厅中对视片刻。
在二夫人几番关怀寒暄之后,殷离仍旧笑得一脸无邪,二人也算是有问有答。也渐渐的进入了正题,当听到二娘对芙姨说,有意将她许给其的内弟做二房时,殷离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又听二夫人继续道:“大妹子,我家弟弟虽然不才,也绝不会屈了你。”
“阿芙谢谢二夫人的好意,可是夫人对我有再造之恩,断不敢妄,故而定要尽心服侍其左右的。”
“你的一片忠心,全府人都看得真切,姐姐这边也确实少不得得力的人来照顾,这不我准备把春桃掉拆过来,她也算是还勉强用的,虽比不得你,却也还算灵敏……”二夫人望了眼自己的贴身丫鬟春桃说道。
“二夫人……”芙姨已是满脸的焦急,竟是出声打断道。
二夫人见自己被打断,也是神色微微一冷,却又瞬间化作了微笑。这时,恰有一道童声响起。
“那是芙姨要嫁人了么?”殷离疑惑的问道,粉雕玉琢的笑脸煞是可爱。
二娘则是也换了副神情,笑得愈发温婉动人起来,和声对殷离道:“是的。”
“那离儿以后就见不到她了吗?”
“若是离儿想见自是可以的,而且对于芙姨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
“喜事?”
“是呀,可以嫁人是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事,芙姨她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是不是?”
“这样啊……”殷离微微着眉,然后忽而展开道:“芙姨会开心?”
“会的。”
“那离儿也开心。”说着殷离便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同时,殷家的二夫人也笑得一脸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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