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静默,却是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终于,还是沈傲松先开了口,颇为语重心长喊道:“蛛儿啊。”
继而又是一声幽叹,他才继续说道:“青儿那孩子被她娘宠坏了,不懂事,平日里多亏你担待疼爱啊。”
通过这几日相处,蛛儿也是知道,沈傲松对沈青很是疼爱。而今听他这样说,定是还有下文,所以蛛儿只是淡淡说道:“没什么,应该,她是我妹妹。”
亲人之间相互包容体谅是应该吧,蛛儿是这样认为。
闻言,沈傲松似是极满意蛛儿回答,也慢慢放松了脸上神情,稍一顿后说道:“那就再成全你那妹妹一次吧,好吗?就算是我这做舅舅请求你吧。”
沈傲松语气中似含了分哀求,眼神也甚为恳切,这样一来,倒是令蛛儿一阵尴尬。不过,蛛儿却也没有立马答言,而是等待着他下文,她必须清楚知道是什么事情,才能够作出承诺抑或拒绝。
“胡夏那个男子,你也是有些喜欢吧?”
也喜欢?虽然自刚刚就有了预感,可是这一刻,蛛儿还是忍不住一惊,脸上神情也冷了几分。
“青儿自小就心高气傲,从没有喜欢过哪个男孩,只为他今儿巴巴来求我,哭得眼睛都肿了。说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就活不下去了。”
沈傲松抬起头来,望向蛛儿眼神有丝闪躲,最后,仍是说道:“青儿不争气,你是姐姐,就成全了她吧,天下也不仅仅他一个男子,以后你婚事自有舅舅替你做主。”
由你做主?现在不就是你在做主么?原本可以有很多话要说,直指他自私。
然而,听完这一席话,蛛儿却奇异并没有太多愤怒感觉,脸上竟然还可以带着笑容,可还是感到了一阵伤心。
又是长久静默,然而却是让人感觉如坐针毡那种死寂。
“蛛儿……”似是再也熬不住这样气氛,沈傲松轻唤,最后,语重心长说道:“蛛儿,咱们是一家人呀。”
“姐姐!”与此同时,书房门却突被人推开了,一道淡蓝身影便冲了进来,正是沈青。
“姐姐,姐姐,你不是最疼青儿吗?就再让青儿一次可以吗?”沈青已是匍匐在蛛儿脚下,沉沉痛苦着,就好似早已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就这么喜欢胡夏吗?”
“喜欢,喜欢!”沈青重重点着头,似乎只要她表现足够喜欢,胡夏就会是她,蛛儿就会让步,就如同她穿在身上这套衣服。
而蛛儿似是也洞察了她想法,只道:“人,不是衣服。”
“姐姐,我真太喜欢他了,喜欢饭都吃不下,一心只惦着她。”
“那他喜欢你吗?”蛛儿又问道。
沈青脸色忽亮了亮,似是见到了希望,忙道:“姐姐不反对话,他一定也是喜欢,可是他总怕姐姐生气,所以才不敢理青儿。”
“是这样吗?”蛛儿脸上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吐出一句问话,似是也在认真思考着。
见蛛儿没有表态,沈青似是担心起来,最后终是一咬牙关,下了决心般说道:“姐姐,我愿和你共侍一夫,你永远是我姐姐,这样可以了吗?”
“青儿!”喊出这声正是一直未言沈傲松,只见他眉头紧皱,似是在气愤于女儿委曲求全。因为沈青意思是自己愿意为妾,那是一个不光彩身份。
望向沈傲松,这样才是父亲吧,无私爱着自己孩子,就难免对别人自私了。蛛儿就是这样笑了出来,神情也是轻松。
沈青却是误解了这笑容,只道是蛛儿答应了自己请求,说道:“姐姐,你真好,你永远是我好姐姐。”
“哦?”
“谢谢你答应了青儿。”说着沈青开心笑了出来,掺着泪花。
“我可没有答应你什么,沈姑娘。”
“姐姐?”
“蛛儿?”闻言,父女俩皆是一惊,既因为蛛儿话中意思,也因为她称呼改变。
“沈城主,沈姑娘,蛛儿这一生在意人不多,胡夏便是其中之一。”蛛儿眸中没有流露出太过强烈感情,只是淡淡扫过他们,却已令他们逃避开其目光。
蛛儿将目光落在沈青身上,又继续道:“如果胡夏愿意接纳你,我会退出,并且祝福你们。”因为如果连胡夏也不能明白自己心中对爱唯一,那么即使心痛,也是离开好。
“如果他不愿意话,我们也不需要你祝福。”因为爱是我们两个人事情,你们在对我做出无情要求同时,便无法将你们当做亲人了,原本你们也是心中在意人啊,可是,从现在开始不再是了。
“沈城主好自珍重。”言罢蛛儿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勾勒出一道决绝背影。
原本以为这些人也会是自己亲人,可是,当他们以亲人之名伤害自己时候,自己便无法包容,看来自己真不是一个宽容人呀。
打开门,月光已经洒满了院落,晚风习习,吹散了百日闷热,透出一阵清凉。
月光之下,长身玉立,一身白衣他恍若仙人,难怪乎沈青那丫头会着迷于他。而他此时望向自己眼波,竟是犹如那冬日里一缕暖阳,带着融冰化雪温暖情怀,让人犹如沐浴在轻柔春风之中。
这一刻,默契直达眼底,二人便欲相携而去。
“胡大哥!”沈青声音显得有些撕心裂肺,也带着丝疯狂执着。此时,她脸上已是挂满了泪珠,急跑几步揽住了他们去路。
“你们给我站住!”而沈傲松也赶上前来,将女儿护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胡夏也将蛛儿护在身后,问道:“何事?”清雅嗓音中却透出不一样坚定,而站在其身后蛛儿则是方真正安下心来。
似是因胡夏脾气而激怒,深呼口气,沈傲松仍是沉声说道:“年轻人,刚刚和你说事情,你怎么说?”
“我答案不会变。”
冷笑一声,沈傲松又道:“你能够保证以后都会这么坚定,不会改变心意?永不纳妾吗?”
“我不需要保证什么,只要忠于自己心。”
“你就不怕因此得罪我们沈家吗?”
“为了她。”说着胡夏无限温柔看了蛛儿一眼,道:“刀山火海也可含笑以对。”
第一次,蛛儿第一次觉得男儿血性,也可以体现得如此温润,望着胡夏,不禁唇角带笑,温柔了眼神。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五十五回
“看来演不下去了呀,真真是情比金坚。”一道调侃声音就在这时响起,趁着月光,便见到韩林儿正靠在月亮门处,一袭青衣,竟是带着几分遗世独立清冷。
又因是避着光站着,倒叫人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神情,玩笑口吻下,心情是否当真如此轻松呢。
却未给旁人细细体味时间,因为这厢沈傲松竟是也开口附和,而看向蛛儿与胡夏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同时也含着一丝欣慰和放心。
“是……呃……是呢。”而那原本满面悲伤沈青则是敛了哭声,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说道,然后嘻嘻一笑便挽住了蛛儿。脸上哪还有半分方才歇斯底里,眉宇间已皆是女儿家娇俏可爱。
沈青则似是十分满意自己变化,得意笑了笑,才撒娇似说道:“姐姐,人家可是真很喜欢……未来姐夫呢。”
“虽然设计试探你们,不过,也是为了你们好,就怕以后他会辜负了你呢。姐姐刚叫我沈小姐时候,青儿真很伤心。”说完还委屈皱了皱鼻子,一双眼睛骨碌一转,好不可怜样子,却是掩不住其中慧黠笑意。
蛛儿和胡夏先是一滞,却是也马上明白了大概情形,蛛儿想到自己方才决绝,一时间却是也都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停顿间,反而沈傲松先开了口,道:“蛛儿,别怪舅舅好吗?”
“舅舅。”蛛儿喊道,却是真正体味了亲人含义,又转过头对着沈青笑了笑,方说道:“刚刚是蛛儿鲁莽了。”
“蛛儿,我虽不十分理解梅儿所追求那份唯一,而上坟那天我就知道,你也同你母亲是一样心性,所以,对你我不能放心,想要亲自确认你幸福。”
然后他又颇有些尴尬说道:“所以就和这两个孩子,一起做了这件荒唐事,舅舅实在是不想你步上你母亲后尘,也再受不得这样打击,后怕呀。”
“对不起。”蛛儿心底一颤,抬眼间,却只见到他们祝福笑容,以及眼神中是包容,蛛儿没有再说什么,心绪却是澎湃。
“看来我主意还真是不错呢。”说着韩林儿又干笑了两声,便转身离开了。只是,谁有没有听出其话语间落寞情绪吧。
那一夜,蛛儿先是和舅舅在书房里聊了很久,也第一次认真了解了这位西域豪雄。他平素行事虽是不拘小节,可是对待家人却是有着颗细腻心,因为他愿意为自己亲人付出。
然后,回到房中又真正和沈青彻夜畅聊,也体会到了之前不曾体会过姊妹亲情,感觉是自己被爱,被关心。这份感情不同于胡夏,也不同于母亲,但是同样珍贵。
蛛儿自也没有忘记韩林儿,那个试探主意是他出吧。目是什么呢?蛛儿不得不去想这个问题,还有他和胡夏究竟是什么样关系?于自己又存着什么样心思?
不过,一想到方才胡夏坚定,蛛儿心便又划过丝丝甜意,这就是恋爱感觉吧。
一夜无眠,心却是无比踏实。
幸福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就过了月余,转眼就进到了九月。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相处,蛛儿心中对于这些可爱亲人们真正有了牵挂,也更添了几分不舍,可是,蛛儿还是准备告别离开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过,或许许多年后,他们还会回到这里,和胡夏在这里落地生根,只是以后事情谁又能说准呢。
离别,是为了更好团聚,一直觉得这句话颇有道理。而那大漠人民自是有着一番豪爽胸襟,没有临别依依,只是心中都在为对方致上最真挚祝福。
于是,乘着日初阳光,蛛儿等三人飞骑出城,旭日晨光便在其背影上勾勒出五彩斑斓。
纵马奔驰间,沿着来路回去,望着周围景致,蛛儿心境竟是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对这个地方增添了几分感情吧,如今看来,才发觉自己赶路而来时候竟是错过了那么多得美景。
人生中许多美景,或许都是细微,但是只要稍稍留意便能发现其中美好。
五日后,当他们三人行至沙漠地带时候,同时警觉发现了沙地上不同寻常震动,那绝对是大批马匹经过才会产生响声。
大军过境,四字狠狠划过三人心头。这几日行程中没有途经城镇,所以此时划过脑中无数种可能,每根神经都迅速绷紧了。
与此同时,三人皆迅速翻身下马,隐于沙丘之后,便见到一队骑兵飞驰而去,一马当前是名白袍小将,英姿飒爽间似带着份俾睨天下气势。须臾便又见到浩浩荡荡步兵跑步行进,兵戎整齐。
蛛儿不觉心下一动,三人稍一商议,便一致决定悄悄跟去一探究竟。入夜之后,三道黑影便这样悄无声息进入了白日那队人马刚刚搭建好营地,径直来到主帐外。
只见帐内烛火通明,缝隙间,隐隐见到那白袍小将端坐在虎皮椅上,其余将领分站两列,军容肃整。其实甫一入营便可看出这支队伍军机严明,便知是军中精锐,虎狼之师。
渐渐三人被帐内谈话内容所吸引,原来他们此番是要去平定漠北之乱,瀚海沙漠北部,那里向来是北方游牧民族盘踞之所,也是觊觎中原大好江山最佳活动地。
就在百年前,蒙古人便是征服了蔑儿乞、鞑靼、克烈、乃蛮等部,统一了整个漠北地区,再进兵中原摧毁了金、宋两朝,建立元朝。
而女真人同汉人一样为元王朝管辖下居民,近年来,中原汉人一直在伺机推翻暴政,各地频有起义爆发,诸如秋水镇白莲教起事,而朝廷对于农民起义镇压自不必说。
今日朝廷又得到专门管辖女真户官行路事上报,获悉女真部转移辎重,部署精兵于漠北,大有蠢蠢欲动之势,其心可诛。
所以,元朝不能重蹈覆辙,对这片领地他们要有足够控制权,不可有失。于是,一场战争便已开始酝酿。
蛛儿不禁想起记忆中历史,再过数年,明兵攻入大都后,元朝皇帝似乎也是逃到漠北。史书记载明太祖朱元璋还说他知顺天命,自动退避到大漠,特加号其为顺帝。
回顾历史,如今想来其实胜负成败往往就像个圆,周而复始。
再顺着缝隙望去,当中白衣将领,或者应该说是女扮男装小将军。她身份蛛儿无需猜测,便知其是赵敏。
而此次坐镇中军是她大哥王保保,那是一个沉稳男人,之所以说他是男人倒不是因为他年纪,而是一种气势,或许这便是经过战场历练人,才能散发出内敛气势。
他虽是真正统帅,却只淡定从容坐到一旁,但是,任谁也无法忽略他存在。
而他就只由其妹展露锋芒,然而若非有其压阵又怎会容得女子参与军政呢。不过,话说回来而赵敏也确是拥有这份才华。
大帐之中,只见赵敏指挥调度间,身上自是有着份可让女人心折魅力,让男人臣服气度。
望着赵敏因施展才华而发亮侧脸,蛛儿心底暗叹,她真会只为世间情爱便放弃理想,家人吗?
然而,却并未让这个疑问分去心神,认真听着他们此次作战计划,而蛛儿也没有忽略韩林儿眼中闪过愉色。朝廷与女真开战,白莲教便可坐收渔人之利了吧,那是属于政客筹谋。
蛛儿却只觉得心底有丝沉重,漠北之战,一触即发。
战事一起,第一个受苦便是百姓,无论汉人、蒙古人、抑或契丹人。并非怀着悲天悯人之心,只是终是无法漠视生命。
试想那放火屠城,烧杀掳掠,涂炭生灵景象,谁不胆寒。那些无罪黎民,便是要远别爹娘,抛妻弃子,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骨寒。
战火带来是灾难,而且是灭顶之灾。而这一切也是无力逆转事,战争绝不是仅凭一人之力就可避免。
漠北虽离土城数百里,战火断不会蔓延到母亲故土,可是,天山南麓城镇,恐怕这次都要作为这次战争供给站罢。
辎重粮草若自关内运输自是费用高昂,且费时费力,所以大军才会绕路而行,从西路攻入漠北吧。
附近城镇单单是交足供应元军牛羊马匹,便会令各个城镇百姓困苦难当了吧。不过,终是不必接受战火洗礼,也算是万幸了。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五十六回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在请示过王保保后,赵敏方结束了这次议事,看得出来对于自己兄长,她还是十分敬重。
于是,大帐内将领们便纷纷行了军礼,鱼贯而出。见状,蛛儿等三人也交换个眼色,也就此纵身离开。
夜色漆黑如墨,沉静似水,只有营地火堆燃着点点火光,不时发出噼噼啪啪响声。出了大营后,三人疾行,身形都愈发飘忽起来,在如是夜色中根本看不清他们身影。
待行出数里,蛛儿总直觉着身后有人尾随,可是每每暗中观察时,却总未见到人影。再三确认后,直到看不见营中火光点点,确认离营地已经足够远。
蛛儿一脚就踏在树干上,邹然借力,一个曼妙璇身。一纵身就是数米,随手就密密洒出一把夜荧粉,身后果真现出了一道轻盈黑影。
荧光点点,而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年纪须在四十开外。不过,因为天色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