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女子们都是不轻易出门的,特别是大家的千金,都是养在深闺的。每年里也就那么几个日子可以出门的,也无非是上香祈福,今日这样的盛会可算得上是难得的机会了。
所以,桥头巷尾都满是攒动的人头,更是不乏大家小姐,或是小户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都齐齐出门来观看花灯。而有了佳人自是少不得才子的,所以想要借此盛会一饱眼福的男子们更是数不胜数,上至达官贵人,才子书生,下至贩夫走卒,都已涌至了街头。
华灯初上之时,就在这江南渔米之乡,最是繁华富贵之地,河岸两旁由数千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万众围观。
此时,河面上亦有船队缓缓行驶,数十艘成串,高挂彩灯,水面霞光回旋,光射彩掩。闪烁的灯光随波逐流,变成闪光星带,灯火点点,闪烁荡漾,犹如一颗颗光芒四射的珍珠。两岸灯彩照耀川陆,竟是形成一幅比仙境神界还要绮丽壮观的灯景。
今夜大街小巷更是集结数方表演的队伍,表演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余里。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
此时,在人群之中恰有一名小女孩兴奋的东张西望,其生得是粉雕玉琢,身着一身喜气的红色,可在这人海中却也并不十分的引人注意了。
而这女孩自然便是殷离,吃罢晚饭她便悄悄央了祖父答应其出府赏灯,于是,在福禄寿三位师傅的保护下出了府,更是没有忘记带上朱老师,这猜灯谜自是文人的强项。
这一行四人便是混迹在了人群之中,殷离自是乐得到处张望,就算单单是在这街上走上几遭她也会乐得合不拢嘴的,何况是这等热闹景象。
他们先是去猜了灯谜,自是在朱老师出马后,便连猜连中,直把那摊子的老板吓得冷汗直流,最后殷离只是挑了一只兔子花灯和一柄扇子离开,那老板见状自是连连道谢。
就这样随处走走、逛逛,又在感兴趣摊子前停留下一阵子,不过很快便感觉饿了,今日又正是吃汤圆的节日,所幸一行人便寻了一家汤圆摊子进去。
此时的心情欣然,殷离吃起汤圆来也觉得分外的香甜,那一粒粒汤圆看起来也顿觉圆润可爱。摊子虽然不大,可是选择的口味却是很多,有白糖、玫瑰、芝麻、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等馅,殷离各要了一个,每种口味都十分的可口,连那外皮吃起来也是甜甜糯糯的。
殷离一边吃着汤圆,一边看着周遭的人群景致,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刻也没有改变过。时间有些晚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一些,却仍是一派热闹景象。
“芷若!你慢点儿!”
不过在嘈杂的人声中,殷离还是听到了这道男声,不禁循声望去,脸上的神情也转为震惊。望去时,被称作芷若的女孩也正回过头来,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衣衫虽有些敝旧,却是十分的整洁。
“爹,娘。”
这时,那女孩的父母已跟了上来,父亲便是刚刚开口那人。端详起来男子长相忠厚质朴,女子却是清丽不可方物。
他们竟是也进了这家摊子里,便坐在了殷离的隔壁。点了两碗汤圆后,男子只是看着她们母女俩吃汤圆,自己只是带着满足的笑容。这时,女子则是将自己吃到一半的汤圆推到了丈夫面前,互相推让着让对方吃,然后相视一笑,竟是生出无限的温馨。
一时间,殷离望着那幸福的一家三口竟是看得出了神,却是突闻一阵马蹄声响,顿时间街上乱作一团。还未待殷离反应过来福伯已率先将其护在了怀中,可是在拥挤的人潮中纵使你武艺高强也难以施展,不得从容脱身。
嘶吼声、叫喊声、呼救声,顿时乱作了一团,有人被推倒了,有人被马蹄踹到了,总之节日的欢乐气氛在这一刻便颓然消散了。
人流涌动,殷离等人已是渐渐远离了刚刚的那座汤圆摊子,好不容方行至一处巷尾得以喘歇片刻。原来刚刚是有一骑蒙古骑兵闯入街道,蛮横纵马,毫无顾忌街上的行人安全,踩踏拥挤致伤之人必不在少数。
而那些蒙古兵似是丝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又或者说是不把汉人的命放在眼中。
殷离的心中思绪顿起,一方面她清楚的明白无论汉人、蒙古人,抑或是日后会成为统治者的满人,各族生而平等,皆为华夏子孙,能者居上位本无可厚非。另一方面在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蒙古人统治之残暴,镇压残害汉人之暴虐,又对其有着真实的反抗情绪。
“小妹妹,你别害怕,那些蒙古鞑子已经走远了。”
这时,殷离耳边响起一阵细语,语音娇柔,让人不觉得心中一软。再抬眼望去正是刚刚在汤圆摊子前遇到过的女孩,周芷若,只见她此时正带着淡淡安抚的微笑,奇异的带着一种令人如沐清风的温馨感触。
殷离望着那双善解人意的眸子,霎时便感觉自己理解了张无忌为何会一直记得在汉水河畔
对他有喂饭之恩的小女孩,那样的眼神足以抚慰人心。
此时的周芷若虽年纪尚幼,却已是容颜秀丽,眼如秋水,举止轻盈,无一不是个绝色美女的风范,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胎子。
稍稍一顿,殷离自知周芷若误会了自己方才发愣的缘由,不过却是一番的好意,不禁也扬起了笑容,说道:“谢谢姐姐。”
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本就容易沟通,特别是殷离还是有意攀谈,交谈片刻后,殷离便知晓周芷若的父亲是汉水一名操舟的船夫,母亲薛氏,本是襄阳人氏,当年襄阳城破之后逃难南下,沦落无依,方嫁于了她的父亲,此番路过此地便是欲回祖籍祭祖的。
那一晚,周芷若还跟殷离讲了她生活的地方——汉江,流淌在秦岭南麓的大江,沿江而下,皆是如诗画般地清澈、安宁、美丽。殷离看得出他们一家子的生活或许有些清苦,可是却是幸福的,亦是美满的。
如今想来,周芷若本是船家贫女,但她的相貌便如同其名字一般秀若芝兰。其实汉水畔的渔家女孩,本不该拥有如此好听、灵秀的名字,更不该拥有这样清秀绝美的容颜,可是上天却阴错阳差的将这一切给了她。
殷离却是知道的,此时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渔家女,她未来的命运却将是波澜壮阔的,她还会成为一派的掌门。
“我青青的年少,都藏在那叶扁舟,河水温柔,河水温柔,枕着荷叶,有金鱼在梦里游。初春的季节,沿途柳绿花红,河中舟帆片片。”
这是周芷若临行前教给殷离的儿歌,她轻轻哼唱着,梨涡浅现,眉目柔和,竟是引得殷离也发怔了起来,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命运的齿轮依旧在不停地轮转着,周芷若出现了,其他的人将来也会一一出现到自己的生命中吗?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九回
一番混乱之后,天色已是不早,殷离也失了继续游玩之心,所幸便决定回府,结束了她这第一次的出府之旅。殷离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车上,也不言语,显然刚刚的一切让她产生了些应接不暇的恍惚。
休息片刻后,殷离的心境方恢复了几分清明,便掀开了车帘一角,抬头望去,如墨的夜色中月光盈盈,繁星点点。一阵清风拂过,便有一番豁然开朗之感。
然而,她此时尚不知晓府中还有一场暗涌在等待着她。
回到府中,殷离却是警觉到周遭气氛的些微不同,原本节日的喜庆氛围似乎已被染上了一丝的焦急和惶恐,家中的随从仆役虽是照旧的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却是都似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殷离虽然心中疑惑,却仍是径直回到了傲梅苑,先是去到了母亲的房间,她今天的精神看起来很好,此时正倚靠在贵妃椅上看书,身下已铺了厚厚的软被,怀侧里也备着暖炉。
母亲的眼神专注,面容平和,见此情景殷离也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的守在了门边,感受着屋内融融的暖意,阵阵悠远的兰香,侧耳倾听着书页翻动的声响,以及混合于其中清浅的呼吸声。
也不知自己站在那里多久时间,殷离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宁。最后还是母亲发现了她,又腻到了母亲怀里许久,才请安回房睡下。
转日的清晨,殷离才知道昨夜是她的两位兄长病了,而且此时还没有苏醒过来,这也就难怪府中的气氛会如此凝重了。
而原本朱老师是定在此日开课的,可是这下却是不得不延期了,练了功后,殷离自是就留在了傲梅苑里自己看书或是习字,一上午的时间便这样消磨过去了。
未时刚过,殷离却是被传唤到了大厅,进到大厅,只见端坐在首位的男子,剑眉入鬓,目如朗星,身量颇高,下有微须,头戴三履青布冠,一身素色长袍,背着双手。仪表气度皆是不凡,此人便是殷离的父亲了,殷野王。
殷离对于这位父亲的感觉其实是有些复杂的,因为在她观念中父亲的有些做法是被谴责的,例如他对待母亲、对待爱情的态度,他不是一名忠实的丈夫。
然而,不知道对于他的评价是否公平,因为在现今的社会中三妻四妾却又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了,而且还是被他人所羡慕的。
所以,殷离对于他是不谅解的,却也无法恨起来。这时,再望向对面父亲,殷离的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是依旧恭顺的上前行了礼。
不禁心中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对于母亲的感情就来得清晰、简单的多了,殷离一直知道在自己脑子里原本存在的一些观念,和这里的社会是格格不入的。可是,在母亲的身上却是和自己有着共鸣,她敢爱敢恨,亦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份独立与骄傲。
所以,殷离对于母亲是有着深深依赖的,是她初到这个世界后精神和情感的最大寄托。
片刻神思过后,殷离又看向父亲的身侧,分别站着二夫人、三夫人以及四夫人,那是风情各异的三名女子。然而此时她们脸上的神情各异,却都是同样的带着几分紧张,这也就让人忍不住猜度起来了。
“阿离。”殷野王的脸上倒是因为殷离的到来和缓了几分,又继续问道:“昨日,你可是坐在两位兄长的旁边?”
“是的。”殷离据实答道,心中则在揣测着所问何意。
沉默一瞬,殷野王甫关切的问道:“那你今日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那就好,先下去吧。”
“老爷!”
“老爷!”
听闻此言,三夫人、四夫人则是异口同声的喊道,脸上的神色无不焦急。殷离是知道的这两位姨娘起初进府的时候也是相斗争宠的,彼此间却是都没讨到什么便宜,反倒是二夫人坐收渔人之利。
这两人却也都不是蠢人,渐渐的也都明白了单凭自个是决斗不过二夫人的,所幸便联起手来,这几年倒也是勉强与其抗衡。
所以,闻言后殷离的目光却是不禁转向了二夫人,因为能令三夫人和四夫人同仇敌忾至此的也就只有她了。
此时,却见她峨眉微蹙,眼光中尽是浓浓的担忧,见殷离望向她,只是虚弱的一笑却是带着一股子我见犹怜的风情,眼神却是状似无意的瞥向殷野王。
殷离见之不禁心内感慨,寒梅之美在于其坚韧高贵,菟丝花的迷人便是因为她的娇弱依赖,本是不同的两种美,每个男人也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可是,便是由于社会制度的不同,男人妄想将这些美好全部都纳入囊中,殊不知他们已经辜负了这些女子的美好,同时也失去了真正爱与被爱的机会。
虽然知道若将二娘比作菟丝花并不妥帖,可是刚刚她那不胜柔弱的一笑却是难以令人不心生怜惜,一心爱护。
“老爷,阿离年纪还那么小,您也不要追究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救救我那苦命的儿。”说着二夫人便惴惴的哭了起来。
殷离则是静立在一旁,从他们的话语中拼凑、揣摩,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今日大夫确诊殷文、殷武两兄弟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毒。
中毒事件,自古以来都是一件忌讳莫深的事情,而此番两兄弟突然间同时中毒,也是充满了蹊跷。
而将殷离传唤过来,无非是当时在席间的只有他们五人,殷野王和二夫人的嫌疑自是排除在外的,眼下只有三夫人和四夫人嫌疑最大,想来她们也是知道兹事体大,故而也是病急乱投医,竟是说出当时坐在殷文、殷武身旁的是殷离,要怀疑的话她的嫌疑才是最大。
未曾料想殷野王一丝都没有怀疑到殷离母女身上去,将殷离传来也不过是亲□问下其身体状况。这一举动无疑也令三夫人和四夫人警醒了几分,也不得不开始明哲保身,将所有的嫌隙都往对方的身上推去。
殷离暗暗思度竟是不由得心下一怔,撇开殷文、殷武中毒一事本身,二夫人此番竟是占尽了便宜,三夫人和四夫人多年的联盟一举便被打破,即使以后再次结盟对付二夫人,彼此间也不可能忘记此番的嫌隙。
再说殷离同时被三夫人和四夫人怀疑,极有可能会危及到母亲的地位。而且还唯独被受害人二夫人所保护,按照常理也是应该对其感恩不尽,只是殷离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冷眼旁观者这场闹剧。
当夜,竟是有丫鬟在三夫人的房中发现了毒药,正乃殷文、殷武所中之毒,而其中还夹杂着解药。
按例三夫人是要被赶出府的,她并未分辨分毫,只在得到消息后便投了井。殷文、殷武则是服了解药解了毒,不消一日的功夫便又生龙活虎起来,只是整件事中的真相却是不足为外人道哉。
而四夫人因此事更是在府中隐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每日界只在自己的小院内打发时间,分外的小心谨慎。可奇怪的是殷野王竟是渐渐的宠爱起这位侍妾来,而且大有专宠之势,仅凭她一人之力倒也有了与二夫人分庭抗礼之力,想来这一结果想来也是令二夫人始料不及的。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人性原本就贪婪的,真正能做到特别满足无欲无求的人少之又少。
众位侍妾觊觎的无非是正室之位,二夫人步步为营,三夫人在这个“战场”棋差一招便上陨了命,四夫人因祸得福的了专宠,却也难以料定何谓祸,何又为福。
在此之后,姨娘间权利的争夺也从未停止过,冬去春来,时光如梭,转瞬间殷离便八岁了,比之前高出了足有半头,模样则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亭亭玉立,料想他年定会是个绝色佳人。
这一年是元顺帝至元十一年,也是对殷离来讲至关重要的一年。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十回
这一日,天未大亮,晨雾弥漫,微微透着初春的寒意。如同往日一样,傲梅苑中已是剑光飞舞,剑声铿锵,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上下跃动,动作轻灵。
此人正是殷离,只见她手持一柄长剑,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套剑法舞下来甚是有模有样,片刻之后,她已经收了剑势,吐纳调息。
两年的时间便这样悄然流逝了,期间的殷离一直都是在刻苦的学习中度过的,习武读书皆是如此。
唐诗宋词、诗经论语,殷离学起来都是游刃有余,朱老师也是常常自得自己教出了位女状元。
再讲到习武,每日天不亮殷离就开始练功了,酷暑寒冬从不曾间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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