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用情不专在先,又被夺爱女子所害惨失爱子,沈傲梅当时心中自是千般悲苦,万念俱灰,心中的恨意更是难以消弭。
然而,就在她痛失爱子之后,恰有人在其房门外放下了一个女婴,并留有一封书信,只道是女孩父母双亡,无人可依,万望收留照顾。
沈傲梅见那女婴孱弱得几乎奄奄一息,自是不忍舍弃的,而心中原本不甘亲子被害丧命的怨愤,也在面对女婴时化作了满腔的柔情呵护。
而当年的那名女婴,便是日后的殷离。沈傲梅只道这便是她生下的孩子,复回到了殷府,对于中毒一事只字不提,更不表现出对二夫人的行径有一丝觉察。
其实当她知道要与她人共侍一夫那一刻起,便决定了要离开,舍弃殷府女主人、天鹰教堂主夫人的身份。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要么选择离开,要么就是改变自己,而沈傲梅绝不肯接受那并非唯一的爱,那就是她最大的坚持,所以她只会离开。
只是世事无常,事到如今她虽不愿改变自己,却也无法离开,因为她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用自己的方法去复仇。
沈傲梅知道那位看似柔弱实则心机深成的二夫人是万不会轻易作罢,定会再寻找机会除掉自己的。
而那位二夫人倒也着实的用心,做事也向来小心谨慎。在沈傲梅回到府中后,她事事恭顺,一年后,方才开始在沈傲梅的汤药里动手脚,而且加入毒药的分量极轻,没有两年的时间是绝不会毒发的,到时也绝不会验出是中毒而亡。
可是,这一点却是早早便被殷离识破,所以汤药都是由傲梅苑自己熬煮,故而她只得用了更为迂回的法子。
沈傲梅也是将计就计,装作不知的每月都服用一剂厨房送来的炖品,而且还收下了那盆以殷野王名义送来的稀世兰花。她自幼便与毒蛛为伍,深识毒性,怎会看不出这等把戏,只是她终不道破,因为这便正是她心所求。
她每个月都按时喝下那盅含有极少量药物的补品,喝下的药物在兰花香气的催发下复变成毒物,经年累月,那慢性的毒药点点滴滴的累积,终是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这许多年来,她从不回忆与殷野王两人当日的甜蜜,也不诉说丝毫对他的怀念,概不奉送任何忏悔的机会。
沈傲梅就是要殷野王知道自己是被他的妾害死的,是因为他的不专情而丧的命,只是为了殷离将来仍能有所依靠,她瞒下孩子也是被那女人害死的事实。
而那位梦想成为殷家女主人的女人,沈傲梅料想对她最大的惩罚莫过于让她死在自己丈夫的手中了吧。
至于她自己,终于可以去和那早殇的孩子见面了,心中只有不尽的感激,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殷离了,那伴在身旁八年的女儿。
殷离的脑中也在不停闪现过的皆是八年来和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待她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微微透白,薄雾迷蒙。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在树上过了一夜,清晨的雾气令她的身上过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真的好想再回到大漠中去。”
“不要进……殷家坟……”
而殷离在跳下树来的一刻,脑中却不禁划过了母亲说过的这两句话,第一句话是一次无意间听到母亲遥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时所言,第二句则是在去世时说的最后一句,亦算是临终前的遗言,不进殷家坟。
心中一动,殷离终是做出了一个决定,思及此目光也渐渐坚定了起来。即为母亲最后的遗愿,作女儿的自是要极力达成的,纵使知道并非亲生母亲,然养育之恩自是更重,八年朝夕相对的感情自是做不得假。
带着母亲骨灰离家的念头,在殷离脑中渐渐开始盘算起来。离家一事自是并不容易的,府内的守卫向来森严,丧期内虽然混乱,一切仍是有条不紊的进行,不过若想安然逃离这里却也不是不可能。
接下来殷离心中不禁开始犹豫,是否需与芙姨同行,这些年来除却母亲,芙姨便算是与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了。
纵然对福伯、朱老师等人也有不舍之情,却知道是通知不得的,因为他们在是自己师傅、老师之前,先是殷府中人。
事已至此,殷离便开始暗暗计划起离家计划。而这苍茫天地间,似已是注定要演出着一幕惊心动魄,却又身不由己的江湖序曲。
就这样又过了一日,夜黑风高,只见殷府墙头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时隐时现、影影绰绰,最后,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冷月高挂,寒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呼呼声响,清冷几许。
次日,城内的百姓都知是殷府夫人出殡之日,故而纷纷围观。经过一番郑重仪式后,方升棺起灵,而街上送殡的队伍更是浩浩荡荡,正可谓是风光大葬,令围观众啧啧称奇。
与此同时,殷府内却是乱作了一团,先是在送殡的当口,发现三小姐离家出走了,再又发现了她的留书,清清楚楚的写明她已带走了母亲的骨灰。
而一度颓废的殷野王在得此消息后,更是怒极攻心,悲愤交加,一时不备竟是呕出血来。于是乎天鹰教精锐尽出,进行全城搜捕,倾力找寻三小姐及夫人骨灰。
外人却不知天鹰教这般动静是何缘故,又是为了找什么样的大人物而如此大动干戈。
不过,有人在的地方就没有绝对的秘密,殷府发生的一切都已严令不得外泄,然江湖中仍是传出了天微堂主殷野王受伤的讯息。
于是乎就有人开始猜测引渡,最后得出昨晚定是有人夜袭重创了殷野王,而行刺那人的武功显然是要比殷野王高强的,绝非宵小之辈。
然而,竟是真的有人敢惹到了江南第一教天鹰教头上。顿时,江湖中人一片哗然,更是不禁纷纷猜测其中缘故,又暗道莫不是江湖上又将要染上一片腥风血雨。
而天鹰教一时间忙得人仰马翻,却是毫无殷离离家线路的线索,而一些好事的武林人士,更是紧密的关注着天鹰教的一举一动;想要窥得几分其中内幕。
这厢略过暂且不表,单说殷离与芙姨一行,此二人已然离府两日有余,一路向西而行,此时正藏身在一处破庙之中。
如今她们二人出门在外,而且又要隐匿行踪,也是着实的不容易。幸而芙姨本就不是一般妇人,从之前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不难得知她原就有着江湖行走的经历。而殷离也并不是一般的孩童,纵然吃苦受冻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们身处于江湖之中,又怎会平顺。其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个人心中的江湖都各不相同,有的人看到的是醉酒当歌、万丈豪情;有的人看到的是爱恨缠绵、百味人生;有的人看到的则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
江湖在哪里?江湖在人心,注定要在恩怨情仇、刀光剑影中游走。
正值元朝末年,政治黑暗,统治阶级内部政局动荡,政府横征暴敛,民不聊生。而且种族分化严重,朝廷划分四种人等,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汉人,四等南人。
这一政策维护蒙古贵族的特权,却是表示出对被征服民族极大的压迫和歧视。殷离这一路行来,脱离了天鹰教三小姐的身份,更是深切的感受到了等级压迫,有的时候纵使你有银子却也无法忽视那种被低视的感觉。
这一日,殷离与芙姨刚行过一处崎岖的山路,又来到一片树林,她们向来都是选择相对僻静的道路,以躲避开天鹰教的眼线。
树林里行人稀少,只见到阳光透过树丫落得一地斑驳光影,明晃晃的跳耀着。忽而,闻得几声马鸣,须臾便见数拨雄纠纠,气昂昂的蒙古骑兵,这群人似有急务在身,皆是行色匆匆,飞骑驰过,在不远处留下一阵滚滚尘烟。
第一卷:庄生晓梦 第十六回
只见一队队轻骑自身边掠过,扬起阵阵的轻尘后消失在树林的尽头,而那队骑兵各个打马如飞,骑术自是了得。
然而,若是讲到骑兵的话,可以说是蒙古人将骑兵战术推到了冷兵器时代的顶峰,他们擅长长距离奔袭,迂回,包抄等,把骑兵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极限。
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
战时他们自备武器装备出征,和平时期则又做回是普通牧民。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蒙古人往往通过大规模的围猎来锻炼部队,对于小孩子也从小就专门训练他们骑马射箭的能力。
在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蒙古人可以入主中原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近年来蒙古人的骑射本领已是大不如前,中原富饶的资源是他们渐渐忘却了他们曾经生存的本领,而这也成为了元朝走向衰落的标志之一。
殷离在暗自惊叹的同时,也发现身侧的芙姨一直峨眉微蹙,似是正在沉思,故而也静下声来,隧随其避到了一侧。
过了不大的功夫,树林内便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马蹄声渐渐远去,除却仍在空中的那如雾般的灰尘,就好似他们未曾经过一般。
殷离却是有些担心的望着自刚刚起就有些不对劲儿的芙姨,关切的问道:“芙姨,你还好吧?”
闻言其神色微微一滞,方露出一道笑容,柔声说道:“没事的,三小姐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天黑前咱们也好找到地方落脚。”
“好。”殷离则是听话的点了点头,便也加快了脚程。
待二人走出树林,太阳已然快要落山了,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幸好只走了半个多时辰,她们便隐约看到了一座村庄,又行了一会儿方进了村子。
这里的村民十分的淳朴好客,殷离她们很快就被一对老夫妇收留借宿。这对老夫妇无儿无女,只赖着种地过活,日子也十分的清苦。不过,对于殷离二人却是丝毫也不吝惜。
天色渐暗,殷离站在院子当中,望着家家户户透出的烛光,还有飘散而起的炊烟,不由得便觉得踏实起来。
这里的生活就是如此的简单,但却也是快乐的,简单的快乐。
同时这也是她自离家以来,第一次又住到像“家”一样的地方,前几日里,她们不是躲在破庙里,就是栖身于山洞,风餐露宿下心中也总是带着不安的彷徨,这一刻才真正觉得安心。
而当面前摆放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再闻到那阵阵饭香时,殷离不禁觉得无比的满足,脸上也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或许她方才一劲甜甜的叫着两位老人爷爷奶奶,叫得两位老人万分的开心,所以此时桌上的饭菜在贫民百姓家中,可以算是格外的丰盛了,若非年节是绝不会如此的,又是杀鸡又是炖肉的。
“来,小姑娘,多吃点儿。”老奶奶热情的说道,并且一个劲儿的夹菜给殷离,不一会儿功夫,殷离碗里便被夹满了红烧肉和炖鸡,而老奶奶自己却并不吃,一旁的老爷爷也是满脸的笑容,十分欢喜的望着殷离,不难看出他们喜爱之情。
“谢谢,奶奶。”殷离甜甜的说道,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而面前的两位老人也只是单纯的对自己好,人与人之间最难得的、和最值得珍惜也就在于此了吧。
一整个晚上,殷离或是陪着两位老人说说话,或是帮着老奶奶揉揉肩,十分乖巧,只为了让两位老人家欢喜,倒是真让这他们体会到了含饴弄孙的乐趣,整晚都带着笑容。
转日一早,殷离纵使不舍,却也不得不继续前行,而那两位老人却是早早的备好了早饭,还连夜将昨晚剩下的肉都制成了肉干,好方便带给她们路上吃。
怀揣着这份感动,殷离她们便再次启程了。又行了整整一日,她们才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座镇子,虽非繁华之地,街道上的摊位却也是各色物什一应俱全。
芙姨迅速的采买了几样所需生活用品后,便带着殷离去客栈投宿,并委托小二明日一早雇辆马车来。再又要了几桶热水,二人准备好好的洗个热水澡。
果然那氤氲的热气将二人连日来的疲惫全部一扫而光,嬉闹间方洗好了澡,又换了套衣服,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舒服得直想睡觉。
“芙姨,我们躺一会儿再下去吃饭吧,好不好?”虽然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殷离却懒懒的躺到了床上,难得的撒娇说道。
“当然好。”说着芙姨便也躺到了床上,立时便舒服的微迷了眼睛。连日来她实在是太过辛苦了,刚刚离府的那几日,她的神经一直都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又要照顾殷离,又要避开天鹰教众。
如今泡过热水澡后,只感到身上的每个意识都在传达着想要休息的讯息,再也抵挡不住浓浓的睡意。
而殷离望着身侧渐渐睡着的芙姨,唇边不禁扬起了一道满意的笑容,而自己则只是靠在床上保持清醒。
然而,就在这时,房间外却是突地传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
“晓芙,你还要继续躲下去吗?”
甫一听到来者的声音,身侧的芙姨就猛然惊醒了,连忙跳下床去,面上的神情也变得十分的激动,而在震惊之余似还带着几分喜悦之情。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了门前,却又定在了当场,略呼了口气方打开了门,然后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喊道:“师傅……”
声音虽不算大,殷离却也是听得清楚,原本她正戒慎的站立在床边,随时准备好突发状况。这时也是不由得一怔,之呆望向二人。
幸而依着芙姨方才的语气,以及那一声满怀思念的“师傅”,倒是也可稍稍安下心来,毕竟来人应该是友非敌,而且还是芙姨的师傅,想来也定是位武功高手。
“晓芙……”来人也唤了一声,掺杂了几分激动。
待其走进屋来,殷离方看清来人,那是名四十出头的女子,容貌也算得上乘,料想年轻之时也定是位大美人了。
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袍子,发式简洁端庄,也没有佩戴任何的饰物,只在大拇指处带着一枚古朴的指环,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庄重。
特别是她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绝非一般年轻女子可比。不过,她那两条眉毛却是略微斜斜下垂,使她看来有些诡异,几乎有点儿戏台上的吊死鬼味道,隧又令其减色几分。
“师傅,都是徒儿不孝了,这些年来也未能常侍在您身旁。”说着芙姨已是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稳,仿若变回了一名孩子。
“好孩子,快起来吧。”闻言,芙姨师傅的眼眶也有一瞬的湿润,却是很快恢复如常,又将芙姨扶起身来。
二人一番感慨过后,芙姨方想起问道:“师傅,您怎么知道徒儿在此的?”
“是你师姐发现了你的行踪,便告知于我。”
“师姐?”
“是我!”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娇叱,音调颇高,还带着几分伶俐刻薄之感,转而又听闻其恭敬的喊了声师傅。
须臾,再见其人虽非美女,却也颇有姿容,面目俊俏,颇有楚楚之致。只可惜脸上透出一股尖酸之气,却使她落了下乘。
而她的气息尚有些紊乱,想来是赶路所致,而其又慢了几分才到。显然是芙姨的师傅急于见到多年未见的徒儿,故而先行,单从此一点就不难看出芙姨在师门中的地位。
“师姐。”望向来人片刻,芙姨终是喊道,然而初见时的惊喜表情已然敛去,变得复杂起来。
“纪师妹,多年未见,可还安好?”那人则是似笑非笑的说道,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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