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嫁- 第179部分

　　　　韩素馨没有迟疑，立即换上，将紫霞金冠戴在头上，朝铜镜一照，将自己吓了一跳。镜子里折射出一位身穿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腰间悬一枚葡萄玉润青色缨络珠，又有三条手指细红白青三色捻丝松松夸在腰间，十八根金线从腰上穿梭落到裙摆，裙摆摇动，如金龙飞舞。

　　　　肩上各有两匹巴掌大银色小凯，松软如织锦，配上三色牡丹，十几枚绿松石、红珊瑚、天珠用一根线左右穿在肩头，无比庄重与贵气。

　　　　白皙的脖颈上带着一个巨大的金环，但薄如蝉翼，上面镂空，刻着如意吉祥，头顶更是一顶紫霞金冠，缀满各色宝石，美轮美奂。

　　　　韩素馨被这一身行头吓得不轻，就这些东西，她估计四分之一沈家的财产才能买得起。

　　　　铜镜里的自己很美，可韩素馨还是被这身衣裳的重量压得难受，最起码有十五斤左右。

　　　　但杨家要去祖地，如此隆重无可厚非，她只好按照杨家规矩走。两个丫鬟扶着她一路走到大殿前，就看到已经有数十个杨家长辈和儿郎到来，列队等候。

　　　　这些人都是杨家长辈选出来的优秀男儿，只要血脉激活，就可能成为南蛮如舌蓝夫人一样的人物，引领杨家继续辉煌。

　　　　虽然韩素馨不相信祖地有如此神奇，但总归是杨家的好事，就算激励人心，也是好办法，她没有烦厌的道理。

　　　　韩素馨站在杨瀚的身后，算作第三代人里面领头的，谁让她是祭祖的前首呢？与她并排的还有一个男子，赫然是牙灵。

　　　　韩素馨没想到牙灵居然也是激活祭坛的使者之一，如此看来，就是一男一女。

　　　　牙灵脸色并不好看，目光直视前方。但韩素馨还是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抹伤心与落寞。

　　　　与杨瀚并列着两个老者，还有两个人坐在轮椅上，神色憔悴至极。但这无人神色都无比庄重。

　　　　韩素馨知道，大家都在等舌蓝夫人出现，宣布祭祖地开始。

　　　　没有人说话，整个场地仿佛浸泡在烈酒中，热烈而浓重，所有人的心都在颤抖，在呐喊，在血脉中喷张。

　　　　这种气氛立即感染到了韩素馨，让她动容。杨家就是靠这种血脉传承与祖地的力量凝聚整个杨家的精神气。即便祖地没有那么神奇，但作为凝聚杨家精神的地方，也足以称为杨家的宝地。

　　　　中门打开，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唯有热烈的心跳与沉默中的激动，所有人都看着竹椅上被高高抬起，一身素装的舌蓝夫人。

　　　　她没有穿着雍容的服装，就像平时那样简单。但就是这份简单，让人感到亲切。就好像去祖地只是见长辈一样简单。

　　　　“去吧，我们杨家的孩子们，愿你们受到先祖的祝福，在将来，成为我杨家存在这世上的顶梁柱，击退所有来犯之敌，让我们杨家的辉煌永远散播在南蛮大地上。”舌蓝夫人颤巍巍的喊道。

　　　　即使她的声音不大，似乎气力不足。但却有足够的穿透力，让每个子孙都听得到。就连韩素馨，都感到热血澎湃，好像不作出一番丰功伟绩来就不放弃一般。

　　　　“吼，吼！”

　　　　所有人都在挥舞着坚实的手臂，向舌蓝夫人致敬。然后在杨瀚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北山而去。

　　　　北山，杨家最重要的一个区域，传说是一条金龙盘旋之地。当年舌蓝夫人就有龙女之称。

　　　　舌蓝夫人当年并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子，而是杨家下属的一个小家族的婢女。她出生没什么特别，但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迸发出惊人的能量。

　　　　当她十五岁的时候，家族遭到另外一个家族的血腥报复，差点被灭全族。她护着自家的小姐，遁入深山，然后凭借自己的力量，说服另外两个家族，将敌门一举歼灭。她家小姐看她如此不凡，就把她推荐给了杨家。

　　　　杨家收了她，但并未重视她，将她配给那时候杨家吐司做婢女，然后跟随先帝征战。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女人才迸发出惊人的智慧。

　　　　三次于危难之中救了吐司，两次深入敌营，斩杀敌首，五次于险境中护卫吐司突围，然后被吐司提拔为唯一的女使，相当于吐司里的副宰相。

　　　　她带兵平定南蛮九十三地，随先帝杀入辽东，斩杀一万敌人，战绩无比辉煌。后来，吐司直接娶了她，让她成为杨家的女主人。

　　　　所以，就有人将她比作龙女，并杜撰出许多神迹来。所有人都信她就是神送给杨家的女主人，如果有不信的，就会被人乱石砸死。

　　　　韩素馨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她和牙灵都有竹椅坐。作为两个使者，就有别人不能拥有的小权利。看着大家伙走在山路上气喘吁吁，韩素馨庆幸身上衣裳的重量压在别人身上。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意志满满的向山里去。

　　　　山路难走，但没有人喊苦，两个时辰之后，终于看到一处瀑布，从山巅垂落，溅起无数浪花，如雪花飞舞。

　　　　杨瀚很熟悉的从一条一人宽山壁小路往前走，所以行人立即变成了直线。韩素馨不得不下来步行。杨瀚走在最前面，之后是牙灵，然后就是她自己。

　　　　身上背着十几斤的重物，在难受中终于穿过瀑布的布面，奇迹般的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山洞。韩素馨惊奇不已的时候，众人点燃了火把，照亮了整个洞窟。

　　　　眼前就是一个巨大的石洞，杨瀚继续指挥大家前行，很快就看到一个水潭。

　　　　“不要下水。”杨瀚提醒道。

　　　　众人随着他从上面一个石台上路过水潭。韩素馨好奇为什么不能下水的时候，一个小子不小心碰到一块石头。石头掉入水潭，水顿时沸腾起来。

　　　　韩素馨顿时脸色发白，因为她看到沸腾的居然是无数条嘴里长满利齿，长相极其恐怖的鱼。她相信，只要有人掉下去，一定会死的连血肉都找不到。

　　　　苍白着脸，她这紧紧抓住牙灵的衣角，快步跑了过去。等路过水潭，她才深深的吸口气，但这个时候，她就听到狂暴的声音，仿佛什么撞击在石头上。

　　　　难道石洞要塌了？

　　　　但看到杨瀚等人平静的神色时候，她知道自己猜错了，应该是石洞里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等她走到地方时候，无比惊奇的看到数百水柱从天而降，落入一处洞穴之中，然后消失不见。

　　　　头顶就是钟乳石，下面又是深不可见底的水潭，也不知道水流到哪里去了。

　　　　想来这就是老祖宗说的水龙了，刚才那些鱼就是獠鱼吧。

　　　　继续往前走，忽然杨瀚停住脚步，招手让大家等候。韩素馨诧异的想看前去，这下更是看傻眼了，因为正前方一副无比巨大的骨架，足足有十丈大小的森白骨架呈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我们杨家的龙骨，传说杨家的先祖就是龙的后代。”牙灵低声说道，然后虔诚的跪下磕头。

　　　　韩素馨虽然不相信，但也不得不跪下，与牙灵一样表示虔诚。

　　　　后面的人陆续都跪下来。

　　　　“现在，该你们两个了。”杨瀚对韩素馨和牙灵说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伏击

　　　　韩素馨和牙灵都知道，该他们两个到祖地里激活血脉之力。到底怎么激活，她一头雾水。

　　　　“去了之后，牙灵知道，他曾去过两次了。”杨瀚对一脸迷茫的韩素馨说道。

　　　　韩素馨只能点头，然后跟着牙灵往前走。

　　　　前方巨大的“龙骨”仿佛贯穿了整个石洞，就像用自己的身躯顶起山脊。韩素馨看不出它像龙，应该是一种什么可怕的野兽才对。

　　　　“不要东张西望。”就在韩素馨惊讶四处张望的时候，牙灵低声说道。

　　　　赶紧收紧神色，低下头，匆匆跟着牙灵往前走。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前面一个巨大的磨盘。说磨盘其实有些夸张，应该是一个很大的石台，只不过被人凿空了下方，看起来悬在半空中一样。

　　　　石盘上面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有规则的六面，虽然粗糙，但是很壮观。围着石柱四周，又有许多石斧，石斧交错的下方放着许多石头瓮。

　　　　“我们需要点燃这些油灯，就算大功告成了，剩下的就没咱们的事了。”牙灵低声说道。

　　　　“这么简单？”韩素馨惊讶不已，还以为要三拜九叩，然后祈祷上苍，再做七八十个礼节，最后再默念什么咒语之类的。她都做好了留在这里好几日的准备。但没想到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嗯，点燃了之后，大家就会进来，然后在石窟里滴上自己的血，让先祖知晓他们，赋予他们智慧与力量。”牙灵解释道。

　　　　但韩素馨看得出，他其实很没心思说话。昨日还大大咧咧的性子，一夜间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牙灵哥，你真的放弃夏欣么？”韩素馨问道。说实话，她也为牙灵感到可惜。虽然那个女人嚣张跋扈了点，但却有许多女子不具备的真性情。她喜欢牙灵，就用这种看似卑鄙的手段争取，但表现出她不看重其他人的眼光，只为自己的性情而活。

　　　　其实韩素馨很羡慕她，某些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顾忌太多。当初顾忌沈家人的看法，沈家人之间的亲情，结果最后还是得到最不想要的结果。她猜测沈星很多次，所以负气出走两次，没有认真护着自己爱，所以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也让自己深陷泥潭。

　　　　听到韩素馨的问话，牙灵沉默了好久，问道：“难道我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韩素馨没有回答，她之所以问出来，只是因为可惜的缘故，就像叹息声一样。她没打算得到牙灵什么气势冲天豪迈的要与老祖宗抗争，最后非夏欣不娶的这种狗血的剧情。

　　　　这样的情况，在强势的杨家不可能存在，在一言定南蛮天下的舌蓝夫人面前，根本不可能做得到。所以，他没得选择，既然不能选择命运，就必须向命运低头。

　　　　“走吧。”韩素馨叹口气，往前走去。

　　　　“素馨，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身后传来牙灵的声音，很悲伤，但充满了不甘。

　　　　他需要一个理由，需要一个强过自己信念的理由就够了。但没有人敢给他，也没人敢这么做。

　　　　韩素馨明白这个道理，在她还寄身篱下不能脱离杨家的时候，她更不能拿自己和沈星的命开玩笑，所以她拒绝回答。

　　　　身后传来牙灵低低的苦笑与无奈，伴随着轻轻的抽屉，似乎是责骂，又是痛心。

　　　　看着十几个油灯，韩素馨看向牙灵。牙灵沉默不言，跪在磨盘前，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韩素馨无语，知道牙灵在和自己赌气，气自己没有给他一个最好的解释。

　　　　韩素馨也跪下，嘴里嘀嘀咕咕的念着，干脆念起了一段佛经。

　　　　“你念的什么？”牙灵问道。

　　　　“转世经”

　　　　“这个不好，有没有别的，比如请求解脱的？”牙灵低着头，红着眼睛问道。

　　　　韩素馨一愣，无言的问道：“解脱什么？让你不受爱他人之苦？说实话，我本同情你和她。也应该安慰下你，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一旦我为你做了什么，一旦酿成大祸，以杨家的实力，咱们只能当花费了。我还不想死，在我没有见到真正的夫君，没有为他生下一子半女的时候，我不会冒这个风险。”

　　　　听到韩素馨的话，牙灵捏紧了拳头，喉咙里几乎挤出了声音：“难道就没人同情我，让我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寻找自己的妻子么？”

　　　　无语的叹息，韩素馨知道牙灵已经有些狂躁，这样的人她不该招惹。但她还是说道：“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应该为他或者她付出一切。你有的，给她，你没有的，创造给她。你无法达成的，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未来后不后悔，那就是你的心。”

　　　　说完之后，韩素馨闭上眼睛，暗暗祈祷牙灵不会出卖自己，也不会做出太疯狂的事来。

　　　　牙灵脸色渐渐的平静下来，他默默的看着韩素馨，低声说道：“谢谢。”仿佛做了某项决定。

　　　　韩素馨还是念了一段佛涅槃，才拿起火把，和牙灵一左一右，围绕着磨盘，将所有的油灯点亮。

　　　　当最后的油灯亮了时候，外面响起欢呼声，接着杨家的子孙列成三队快速冲进来。在韩素馨的眼前，将手腕割出血，按顺序滴在油灯里。

　　　　韩素馨看的紧张，干脆退到一旁，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假装祈祷，实际上是害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就听到大家念着什么东西，似乎与牙灵那会儿念得有些相同。

　　　　足足一个时辰，大家起身，然后又排队向外走去。到了龙吸水的地方，杨瀚满意的冲韩素馨点头，然后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好了，都坐下来吃点儿东西。”杨瀚说道。

　　　　就有背着食物的打开包裹和坛子，从里面拿出烤饼、烤乳猪和烤鸡等等，韩素馨得到了一只鸡腿和几片油嫩的乳猪肉，就着烤饼吃的香甜。

　　　　牙灵一个人坐着发呆，老十二和十三过去和他说话，他都不理睬。

　　　　吃过之后，众人开始撤出祖地。从瀑布后面出来，她才看到前面的山崖上修了许多的木屋，应该是守卫这个入口的，怪不得刚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走出一片嶙峋的石滩，忽然，杨瀚神色凝重的挥手，示意停下。但就在这个时候，破风声突然想起，韩素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身体一紧，将前面的杨瀚扑倒。就眨眼间，一只利箭从她的耳边穿过。慢一点的话，她就会被当场穿喉。

　　　　牙灵的动作也不慢，就在韩素馨动作的时候，他就地一滚，就到了韩素馨和自己父亲身边。韩素馨之所以反应快，是因为几次事故中练成的警觉性。牙灵就是单纯的危险性感知。

　　　　杨瀚老了，耳力不及两个孩子，好在韩素馨速度快，不然他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爹爹，快快往那边走。”牙灵喊道。

　　　　后面杨家子弟可就没他们这样幸运。因为这片杨家的祖地，从来都没人敢来，也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故，所以并没有怎么警惕。

　　　　所以第一轮射击，就死了十几人。剩下的人在茫然间，匆忙爬倒，这才减少了伤亡。

　　　　三人矮身滚到一块巨石后面，牙灵双眼喷火，居然有人敢对杨家出手，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但对面的人没有露出脸来，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人。

　　　　“现在怎么办，咱们没有武器，如果他们冲上来，咱们死伤不会少。”韩素馨担忧的说道。

　　　　杨瀚抬头看看上面，说道：“上面的人估计死了，不然不会不给咱们警示。如今咱们被困在这里，肯定出不去。如果两三天不出去，咱们家的人一定会找到这里来，救我们出去。”

　　　　“爹爹，你们先行，躲进祖地，我断后，顺便看看是哪些王八蛋打我们的主意。”牙灵握着拳头说道。他好歹也是杨家最有潜力成为吐司的人，居然被人逼住不能还手，哪里还能沉得住气。

　　　　“似乎是夏家的人。”忽然，韩素馨说道。

　　　　“我怎么看不出来？”杨瀚和牙灵同时疑惑的看向韩素馨。

　　　　韩素馨指了指石头背后一个露出的粗壮大腿说道：“他们虽然隐藏了身形，但露出的腿上的布料，你们看看，和咱们昨天遇到的夏家人一样。咱们杨家和夏家都有仔细喜欢的布料。就算最下层的人，使用的布料虽然款式不同，但质地却一样。咱们杨家喜欢织锦，而夏家喜欢尼布。我看到好几个刺客都穿着尼布，所以猜测他们是夏家的。”

　　　　“不错，素馨说的有道理。”杨瀚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