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柳荀倾没有猜错的话,能在陛下身边悄无声息地下了慢性毒药的人,除了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别无他人了。只有对她,这位英明的陛下才会完全放松警惕。
“娘娘她已经怀有两月的身孕了。”这个消息,对眼前的帝王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呢?!
“果然是……”石床上的年轻帝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眉宇之间终究还是染上了点点异色,一丝喜色跃上了心头,然而却被他生生按了下去。凝儿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吧,虽然上一次她落湖滑胎之后,她也表现出了失去孩子的痛苦,可是还是少了一点什么。
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那日强占了凝儿的身子,甚至纳她为妃为后,即使知道凝儿过得并不开心。可是若是看不到她陪在身侧,那么坐拥天下也了不生趣。
“你下去吧,免得时间久了惹人怀疑。”
“是,微臣告退。”柳荀倾躬了躬身便退了下去,这一处地道,造得这般巧妙,要不是陛下告诉他其中的玄机。恐怕他就是费尽心机也很难寻到。如今时局不稳,文王爷一人把持朝政,丞相也远在西关,失去联络,而他一个小小的太医,能做得了什么。只是为了那位殿下,至少他也得做些事。
地道里已经是阴暗潮湿的,那摇曳的烛火也慢慢吹灭了,他从地道的另一道悄然出来,走时还左右看了看。不过他又怎会料到,暗处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她唇边的笑越来越妖艳,在夜空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这一处地道,若说造得隐蔽,可是却瞒不过赫连凝惜的眼睛,那妖艳的笑衬得苍白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她一步一步地走下地道深处,眼神复杂地停在了之前柳荀倾出来的那石室门口。
杨芷手下的那个杀手在中了墨云一掌之后,意图将身上的寒毒通过**转移到年轻宫女的身上,这里便是他的藏身之处。她伸手在石门上摸索了一阵,指尖在一个凸起的小点上轻轻压了一下,石门应声而开。
“不是让你走了。怎得……”奚烨昊心中似有郁结,言语之中难免带着一点呵斥的意味,岂料抬头居然看到了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他脸色徒然一变,复杂莫名地看着她。
“陛下在此处待得可好,那日让你逃脱之后,陛下可是叫我们一阵好找啊!”赫连凝惜轻笑一声,她说的我们自然是她和同盟者奚绍文,在奚月泠回宫的前三天,他们一起在他面前演了一出好戏。可惜收尾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差错,以至于年轻的帝王在他们眼前脱逃。当然玄灵宫中那个帝王是她亲自找了一个轮廓身材相像之人易容的,所以他才会对文王爷言听计从,朝政大权才会旁落。
双手紧握,攥成拳头,他的视线慢慢变冷,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个红衣飘飘的女子。听了半晌之后,原以为会跟随其后的奚绍文一直没有出现,他才将头一偏以掩饰心中那突然升起的奇怪感觉。
“奚绍文呢?”他压低了声音开口,视线却不愿落在她身上。
红衣女子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打量起了眼前这座石室。四面都是墙壁,除了一张石床,几乎一无所有,她玩味地看着坐在石床上的帝王,笑道,“没想到唐唐夏月的国君,富丽堂皇的寝宫不住,暖和舒适的龙床不睡,倒是喜欢这样冷冰冰的石室。还真是奇怪的癖好。”
冷冰冰的石室,这个形容相当的贴切,如今虽说已是春天,但夜里还是极冷的,不过他所中的毒本是属阳性,正好与这冷意相触,倒也没觉得有多冷。
“文王爷国事繁忙,自然不如红衣这般悠闲。”赫连凝惜上前几步,毫不在意地在石床边坐下,方才在外面吹了些风,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即使是被那红纱覆住面庞,依稀还是可以看到那一抹苍白。
奚烨昊略有些不自然地看她一眼,这个女子行事太过乖僻,往往让人意想不到。他虽是帝王之躯,武功却也是不俗,上一次身中剧毒无法发作,可是这一次……
“我劝陛下还是不要妄动,红衣可不是一介弱女子,陛下打不过我。”她轻轻一笑,动作亲昵地在年轻帝王的脸上捏了一把,“陛下身上的毒倒是解了,这柳荀倾的医术倒是得了黎太医的真传。”
眼底一沉。他一把抓住眼前女子那纤细的手腕,这样亲密的举动连凝儿都不曾做过,她居然敢……不过不知为何,他心中居然起了一丝莫名地感觉。
“痛……”许是抓住她手腕的那人一时失神,手下用了点力,赫连凝惜缓缓倾身,偎进了眼前的怀抱。她闭上眼,靠在他肩头,“让我x一会,你弄疼我了。”轻声的呢喃,像带着魔力一般。年轻的帝王竟然真的僵直了身体,任她这般亲密地靠着,一动也未动。
静寂的石室里,两颗心怦怦地跳动着,不是什么悸动,只是安静地连这样的声响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的心跳得好快……”赫连凝惜眼睑微微颤动着,却没有睁开眼睛,她身上本就穿得单薄,身子也有些发凉,此时靠在这个人怀里,居然莫名地感到了一阵温暖。脸上的神情慢慢放松了下来,“你好温暖啊……”
自说自话一般的话语实在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奚烨昊却没有推开这个行径怪异的女子,反而收紧了双手,将她牢牢锁在怀抱里。
往那个宽厚的怀里蹭了蹭,赫连凝惜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翘着嘴角,甜甜地睡去。
奚烨昊僵直了身子,尽量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靠在了身后的墙上,凉意透过冰冷的石壁传来,却化不去他心底的燥热。俯下身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那层薄薄的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揭那层面纱。
面纱下面,一张甜美的睡颜展现在他面前,如莲般圣洁的容颜,他忽地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自称是北蓟长公主的女子,与奚绍文一起策划了那么多阴谋的女子,居然真的对他毫无防备。
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张光洁无瑕的面颊,这是第一次,除了凝儿之外,能够引起他这般关注的女子。这个明明应该是敌人,却在他面前睡得这样无邪的女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奚烨昊心生怀疑地扯了扯嘴角,然而他看向怀中女子的神色却不期然地染上了点点温柔。这是完全不同于凝儿的感觉,他会因为凝儿的种种疏远而心情低落。会因为她的一点点亲近而心中大喜,可是从来没有一刻,心像现在这么平静过。
怀里的女子却没有半点回应,似乎真的陷入了熟睡之中,她整个身子都偎在了他的怀抱之中,仿佛那是可以驱散冷意的地方,紧紧地挨着。
他轻轻扯去她头上束着满头青丝的发带,甚至还调整了姿势,让她能睡得更舒服一些。看着那披散在他身上的墨色发丝,奚烨昊眼底的复杂慢慢散去,他也顺势闭上眼,整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他也真的累了……
石室中的红烛早已燃烧干净,只剩下点点烛泪,一室的黑暗也无法掩盖那温馨相拥的两人。凭是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这般模样,也断然会认为这是一对相拥而眠的鸳鸯,又有谁会知道,他们其实是真正的敌人。
或许在这****之前,他们二人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这样安静地相拥,会这样温馨地一同睡去,至少在这****之前,他们还是彼此算计着的敌人,是随时可能谋害了对方的敌人。
………
写到这里,连我自己都有点汗颜,不知道为何这两只居然华丽丽地产生jq了,哈哈……结局会相当有趣了。
第二卷 血色皇城之采阴补阳术 第二十二章 天网恢恢
第二十二章 天网恢恢
凉风随着石门的缝隙吹进了石室之中。红纱轻轻荡起,娇弱的身子自是微微颤抖着。赫连凝惜蜷缩着身子,下意识地往身前的温暖处蹭了蹭。
片刻之中,迷离的心神似乎回了过来,她揉了揉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一片明黄色映入了眼帘。昨夜的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幕,眉心一皱,放轻了身子缓缓地从眼前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看着眼前熟睡的帝王,她神色略略有些复杂,他的指尖还缠绕着自己束发的丝带,这一幕怎么看也算温馨。她举起一手,内力蕴在掌间,可是竟是下不去手。
“呵……奚烨昊你好大的本事……”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唇边划过一道艳丽的弧度,倾身在面前这张毫无防备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那石门重新关上,石床上的年轻帝王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里面清明一片,毫无刚睡醒的惺忪和迷离。身为帝王,他一向浅眠。身旁只要有一点点的动静,他都极易被惊醒,何况石门开开关关,这么大的响动。
昨夜的一时不忍,在红衣举起一手打算动手的时候,他心中危机四起,可是她并未动手,这算什么。一人一次的公平……他看着那紧闭的石门,久久不语。
点着烛火的大殿里,奚绍文满脸的不耐烦,心头的怒意越积越深,双眼锐利地看着不远处的走道。直到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出现,他才瞬间掩去了那满脸的情绪,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断走近的身影。
“你去了哪里?”半是责问的话语,毕竟他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这个人才姗姗来迟,昨夜可是约定的日子。
赫连凝惜咋然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才想起之前她已传信于他,约在昨夜相见。
“有点急事……”她一笔带过,显然不愿对昨夜的事多说,幸好奚绍文也非真的想知道她的去向。
“有探子回报,被傅霖轩逃了,你安排的人一直按兵不动,这算什么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按照正常速度再有五日,傅霖轩就快到京城了。赫连凝惜听他这般说,非但不急,反而一笑,“王爷何必如此心急,离京城越近,他越会放松警惕,到时候就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时机,墨云的本事,我还是相信的。”前日她才拿到墨云的飞鸽传书,他和奚芸梦一路跟着傅霖轩回京,一路上下手机会很多,谁知鬼面阎罗竟然将他的暗卫和阎殿的人安排在他左右,倒真是不好下手。不过她相信他的本事,只是月琼这边更麻烦一些,这五日她定会更加不遗余力地要找出她,还真是棘手呢。
奚绍文也深知心急办不了大事,听她这般解释也不加多问,眼前他更关心的还是奚烨昊的下落。这段时间他已经派人在皇宫各处仔细搜查,进出皇宫的人也是重重检查,他相信他还躲在皇宫的某处,一定要找出来。否则将来定能破坏他的精心安排。
“还没有奚烨昊的下落?”明查不方便,红衣的人马暗中搜查才能不露风声,他基本将这事都交给了她,不过迟迟没有消息,自然也会有些怀疑。
赫连凝惜冷冷扫他一眼,似是不悦,她低沉着声音道,“王爷这么说是不相信红衣?王爷别忘了,我们是栓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红衣焉有不尽力之理?!”
“本王没有这个意思,殿下的能力本王自然相信,只是……万一那傅霖轩安全回京,奚烨昊又脱身出来,这对你我都极为不利。”奚绍文面色沉重,只要那个人活着一日,他就不得安宁,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下慢性毒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死他了事。他当时也是没想到红衣的易容术如此登峰造极,看来他还是要让那替身上朝了,正式传位于他,免得夜长梦多。
不利,她当然知道,“王爷不必担心,墨云自然不会失手。”这样的信心她还是有的,若是鬼面阎罗亲自保护傅霖轩,或许结果很难说,不过只是暗卫的话。她相信以墨云的本事,当是没有问题。“红衣****未睡,若是无事的话,就不留王爷了,红衣自去歇息了。”
赫连凝惜作势打了个哈欠,满脸的困倦,倒像是****未睡的样子,谁又能知道昨夜已是她这几日睡得最好的****了。
看着那一身红色轻纱,看似极为疲累的身影,奚绍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终还是转身离开。这个女子,太过神秘,除了是北蓟长公主,他似乎真的对她一无所知。
晨曦透出窗户洒落在雪白的绒被上,床上人儿一头墨色青丝此时杂乱无章地散着,奚月泠懒懒地靠坐在床头,看着外间天际那一抹红色的朝霞。嘴角轻扯一个清淡的笑靥,掌间的温度似乎还在,虽然睡得很熟,可她就是知道昨夜床边有个人握着她的手坐了****。
无可否认,昨夜是心惊胆战的****,那突然发作的黑气,到如今一想起还是让她有些压抑地喘不上气来。
“逸……”轻轻的低喃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担忧。她一把掀开被褥,穿上衣裳起身。
月琼早就穿戴整齐地坐在外间喝茶吃着早点,她是淳宁公主带回来的上宾,底下人自然不敢怠慢,要什么有什么,俨然成了水月阁的另一个主子。
“你去哪里?”眼看一个冒冒失失从内殿冲出来的女子,满头的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根本未及梳理,脸上倒是微微有些泛红,许是对着朝霞坐了许久的缘故。
奚月泠浑身一僵地停下脚步,她怎么将月琼给忘了。今日可答应了要带她在皇宫里转转,以便早日找出赫连凝惜。她稍加踟蹰了一下,才尴尬地一笑,“没打算去哪,这不是睡得久了,有些饿。”
不甚相信地瞥她一眼之后,月琼未再开口,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咀嚼着手上的糕点。
一旁的侍女马上吩咐去备了一份早膳过来,有聪明伶俐的也上前准备帮她们起晚了的淳宁公主殿下梳洗打理那一头现在看起来有些乱的青丝。
待一切梳理妥当之后,她的肚子倒还真有些饿了,于是便坐在月琼身边,一起用膳。一碗暖胃的燕窝粥,这是绿萼三年前来到水月阁之时,她每日早膳必备的早点。此时看着,心中多少有些感伤,物似人非,如今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已经没有了那个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女子。
食不知味,应该就是此刻,奚月泠心中最真实的写照,明明很饿,却一点也吃不出味道。这两日她仔仔细细地想过一遍从她回宫之后的事,她想来想去都想不通,绿萼为何会枉死在水月阁中,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
想到这,她搁下碗筷,抬头看了月琼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月琼可看不惯她这样的眼神,她对眼前这个小公主了解不深,不过多少也知道一些,必是有什么非问不可的话,她才会这样看着她,而且这话也必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略略斟酌了一下,她缓缓开口,双眸之中满是坚定之色,“绿萼的事,你觉得与红衣有没有关系。绿萼是不是你们的人?”她难以开口,不是为了眼前这人,反而是她心中对那个三年来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人产生了怀疑,她心中难受。
忽地一愣,月琼上下打量她一眼,不无讽刺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她的事,我不太过问,我只是帮她打量在外的生意。后来有了奚芸梦,就更加清闲了。”她的话不知道是讽刺奚月泠还是讽刺自己,听着总不太舒服。
“我是不是不该怀疑绿萼,这三年来她很照顾我……”她眼底一黯,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怀疑绿萼,可是她真的想不到她被杀的理由,还有那个凶手为何会伪装成逸的样子。如果只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