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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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全文完)-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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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怔了半晌,终于还是摇头道:“不行,这样做太冒险。”
沈浪道:“对付这样的人,不冒险行么?”
染香道:“我也知道对付非常之人,要用非常的手段,但是你……”
沈浪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死不了的。”
染香突又跺脚恨声道:“我替你担心?那才是见鬼!你……你死了最好;你被人五马分尸,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沈浪大笑道:“能被美女如此怀恨,倒真是件值得开心得意之事,只可惜世上大多男人,都享受不到这滋味……”
他突然窜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春娇竟果然又站在门外。

沈浪大笑道:“这次你又是来找我们吃饭的么?现在就吃饭,未免太早了吧。”
春娇僵在那里,一张脸已红得跟红布差不了多少……这小子的耳朵怎么这么灵,难道是猫投胎的。
沈浪却又笑道:“在下自己有时也不免奇怪自己耳朵怎会如此灵……唉,耳朵太灵了,也是件痛苦的事,连睡觉时也总是被人惊醒。”
春娇脸更红了,讷讷道:“我……我只是来瞧瞧……”
沈浪道:“瞧什么?是否瞧我死了没有?”
春娇道:“沈……沈公子说笑了。”
沈浪大笑道:“不错,在下就是太喜欢说笑了,所以有许多人,恨不得我死了最好,只可惜我老是死不了。”
春娇道:“咳咳……沈公子……香姑娘昨夜睡得好么?”
染香皮笑肉不笑,冷冷道:“我们自然睡得好的,只怕春娇姑娘你昨夜没有睡好吧!你瞧你,连眼睛圈都黑了。唉!太累了也不好,有时还是得好好睡觉的。”
春娇本不是肯在话上吃亏的女人,但此刻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了,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沈浪笑道:“客人们想必都要来了,春娇姑娘也该去别处张罗张罗才是,莫要总是陪着我们,倒叫在下心里不安。”
春娇赶紧道:“是是是,我真该走了……”
沈浪道:“不知可否请你将春水姑娘叫来,我想要她陪着去四处逛逛。”
春娇道:“好,好,没问题。”
她头也不敢回,扭腰走了。
染香大笑道:“春娇姑娘,小心些走,莫将腰扭断了……你腰若扭断了,心疼的男人可不止一个哩。”

春水的心,“噗通,噗通”的直跳。
她自从听到沈公子找她,心就跳了起来,一直跳到现在——沈公子竟要她陪着逛逛,这莫非是在做梦。
只恨这个“骚狐狸”竟也偏偏跟在沈公子身旁——她为什么不肚子疼?……春水不由恨得直咬牙。
林木青葱,风景如画,清凉的风吹过绿色的大地,阳光的碎影在地上跳跃,鸟语,更似是音乐。
春水的心迷迷糊糊的,沈浪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她真宁愿忘记还有第三个人也和他们在这醉人的天地里。
突然间,林外车声大起。
一行车马,自山坡下走了过去。
那马车漆黑得发亮,就像是黑玉做的,车身虽然并没有什么装饰,但气派一看就是那么大,那么豪华。
拉车的马,细耳长腿,神采奕奕,脚步跨得又轻又大,又平稳,一看也就知道是大草原上的名种。
赶车的穿宝蓝色的丝衣,轻轻拉着马缰,悠闲地坐在车座上,像是根本没有赶马,但马车却走得又稳又快,显见也是千中选一的驯马好手。
车子前后,还有八匹护马,自然也是八匹好马,马上的八条蓝衣大汉,也是雄赳赳,气昂昂,显然有两下子。
沈浪自山坡望下去,不禁吃惊道:“此人好大的气派。”
染香失声道:“莫非是快活王来了?”
春水冷笑道:“快活王?哼,快活王来的时候,天都要坍,地都要翻,哪会有这么太平。香姑娘也未免太小瞧快活王了。”
染香道:“他不是快活王是谁?”
春水道:“说出来香姑娘也不会认得。”
沈浪笑道:“你不妨说来听听。”
春水立刻笑了,嫣然笑道:“这人姓郑,别人都叫他郑兰州。”
染香暗骂道:“好个骚丫头,我叫你说你偏不说,沈浪要你说,你就赶紧说了,看我以后不收拾你。”
沈浪已又笑道:“哦!郑兰州……震兰州,此人是何身份?如此大的口气。”
春水道:“听说是兰州的世家公子,兰州附近的果园有一大半是他们家里的,可说有千万家财,富可敌国。”
沈浪道:“哦……”
车马走过去还没多久,道上又有尘土大起。
这一行车马来势看来比郑兰州还要威风得多,两架大车,十六匹马,黄金的车子,闪闪地发着耀眼的光。
这行车马身涂着黄金,就连马蹬、车轮、辔头,车夫手里的皮鞭柄……也似乎都是黄金所铸。
皮鞭飞扬,抽得“吧吧”直响,穿着织金锦衣的大汉,挺胸凸肚,神气活现,一路不断大声吆喝。
沈浪忍不住笑道:“看来他凡是能用金子的地方,都用上金子了,只可惜脸上还没有涂上黄金,否则就全像庙里的神兵鬼将了。”
春水“噗哧”一笑,道:“他家的金子,的确是太多了。”
沈浪道:“此人又是何身份?”
春水道:“此人听说是个赶驴子的,后来不知怎的,竟被他发现了好几座金矿,金子一车车地往家里拉,他的名字立刻由周快脚改成周天富,意思就是说天赐给他的富贵,别人挡也挡不住。”
沈浪失笑道:“果然是个暴发户。”
染香皱着眉道:“难怪我远远就闻着铜臭气了。”
沈浪笑道:“暴发户的气派,平时看倒也不小,但和真正的世家一比,就像是猴子穿龙袍,望之也不似人君。”
春水咯咯笑道:“但他可不像猴子,倒像个猩猩。”
这一群猩猩转眼间也过去了。
沈浪道:“看来只怕还有人来。”
春水道:“今天中午起码有六七起人要来。”
沈浪道:“哦?还有什么人?”
春水道:“自然不是豪门,就是巨富,譬如说……”
话未说完,突听得远处又有蹄声传来。
这马来得好快,蹄声一响,人马已到,七匹马,马上大汉一色青布包头,竟穿得出奇的朴素。
染香道:“这也算豪门巨富么?”
春水冷笑道:“当然啦,他们衣服穿得虽不好,可是来头却不小,若是‘只认衣冠不认人’,可就大大的错了。”
沈浪根本没听他们的话,他眼睛一直在盯着一个人瞧。
这人衣服和其余六人穿得丝毫没有什么不同。但气概却大是不同,他就算是站在六百个衣服打扮和他完全一模一样的人中间,别人还是一眼就能瞧出他来。他那天生的气势,一万人中也不会再找出第二个。
沈浪耸容道:“好一条汉子,这气概真有几分和猫儿相似了。”
春水笑道:“猫儿?他可不是猫儿,他是龙。”
沈浪道:“龙?”
春水笑道:“他姓龙,叫龙四海,但可没有人敢叫他的名字,无论什么人,见着他的面,都要叫他一声龙老大。”
沈浪道:“哦,此人又是何身份?”
春水道:“黄河上游水运,只能通皮筏子,而河上所有的皮筏子,全都是属龙老大管的,没有龙老大的话,谁也休想在河上走一步。”
沈浪道:“黄河水急,在河上操皮筏的朋友,十个中有九个是玩命的角色,而且人人都有两下子,要想管辖这些人物,当真不是易事。”
染香道:“我瞧他连衣服也和手下的弟兄穿得一模一样,就知道他不是等闲角色了。且不说他武功如何,就只这一手,已足够收服人心。若是只给自己吃肉,却让别人啃骨头,这种人还能做老大么?”
沈浪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做‘老大’的人物,这龙老大就是其中之一。还有,那熊猫儿也可算得一个。”
染香笑道:“熊猫儿,熊猫儿,你老是记着熊猫儿,可是他……他会记着你么?现在,说不定他已和你那朱七七勾搭上了。”
沈浪突然沉下面色,冷冷道:“你以为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不要脸?”
染香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她从来没想到满面笑容的沈浪也会板起脸,更未想到他板起脸竟有如此可怕。
春水在一旁瞧得清楚,几乎忍不住要拍起手来。
幸好这时远处已有人来了,几十个人,前呼后拥,拥着一顶绿呢大轿,大笑呼啸而来。
这几十个人有男有女,穿的衣服有红有绿,但年龄几乎没有一个在二十五岁以上的,大多是十七八的少年。
这些男女少年一个个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有的嘴里还在吃着东西,将果皮纸屑随手就抛在地上。
那顶大轿中,也不断有果皮纸屑抛出来,轿子里也是嘻嘻笑笑,有男有女,一顶轿子里,竟仿佛挤着五六个人似的。
一瞧见这批人,春水就皱起眉头,道:“这些小祖宗今天怎的也来了?”
沈浪笑道:“这些却是什么人?”
春水叹着气道:“这些全都是有钱人家生出来的活宝,一天到晚在兰州城里胡作非为,大纰漏虽没有,小毛病却不断,不折不扣可算是一批小流氓。”
沈浪道:“但这顶绿呢大轿,看来却似有功名的人才能坐的,轿子里坐的莫非是官府中人?却又怎会和这些红绿少年混在一起。”
春水笑道:“这轿子里坐的更是活宝中的活宝,他爹爹活着时,他就一天到晚和这些小流氓吃喝嫖赌,到处鬼混。他爹爹一死,他不但承接了万贯家财,还世袭了个指挥使之类的官衔,这下子可就更飞起来了。”
沈浪笑道:“原来是个败家子。”
春水道:“但兰州城里的人,却被这败家子害得不浅,害得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在街上走道了,无论是谁,一听到‘小霸王’时铭,全都要头大如斗。”
沈浪道:“如此看来,这附近的豪门巨富,今日只怕已全都来了。这些人来得怎会如此凑巧?莫非是约好了的?”
春水道:“这些人全是被快活王约来的。”
沈浪扬眉道:“哦!这些人和快活王有何关系?”
春水道:“屁关系也没有。快活王约他们来,不过是为了赌钱。快活王每来一次,这里就少不了有些豪赌。”
沈浪失笑道:“不错,我也已久闻快活王嗜赌成性。除了这些人外,又有谁还能陪他作一掷千金之豪赌?”
春水笑道:“但快活王赌得却规矩得很,所以别人也愿意陪他赌……沈公子,不知你可也有兴趣参加一份?”
沈浪目光闪动,微微笑道:“看来,我是少不得也要参加一份的。”

吃过了中饭,沈浪就在屋子里等。
他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得外面嘈杂声大起,人语声,说笑声,马嘶声,车轮声,搬箱子声。
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声音,直乱了几乎有半个时辰,听来就宛如十万大军要驻扎在此地似的。
染香面色早已改变,终于忍不住道:“快活王来了。”
沈浪笑道:“不错,此人一来,果然吵得天翻地覆。”
染香道:“咱……咱们怎么办?”
沈浪道:“等着吧。”
染香道:“等着,就……这样等着?”
沈浪微微笑道:“你还怕他不来找我?”
他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起神来。
染香却不断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急得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她只怕已转了几百个圈子,快活王还是没消息。
她忍不住转到沈浪面前,跺脚道:“你别像死人似的坐着不动好不好?”
沈浪笑道:“养足了精神,才能去对付快活王。”
染香失色道:“你……你要和他……”
沈浪笑道:“不错,我要和他动手,但却不是动手打架,只不过动手赌钱而已。王夫人交下的金银今天只怕要用上了……”
染香道:“但……但你现在……”
沈浪道:“所以我现在更是要养足精神。你可知道,赌钱可是比打架还费气力,一场豪赌,正无异一场生死相拼的恶斗,而赌桌上的勾心斗角,变化莫测,更委实比战场上还要惊险刺激得多。”
染香眨眨眼睛,道:“你莫非要故意输给他,拍他的马屁,以作进身之阶?”


沈浪道:“我万万不能输给他的。我若输给他,在他眼中便不值钱了。”他顿了顿,又道:“只因此等豪赌不仅是赌钱,也正要斗智斗力。此等决斗,我若惨败,他怎会瞧得起我?他若瞧不起我,又怎会再想收买我?我若没有被他收买的价值,他只怕就要取我的性命了……”
他微微一笑,接道:“所以除非我就在赌桌上迎头给他一下痛击,否则所有计划就都要一败涂地,我性命只怕也难保。”
染香瞪大眼睛道:“你……你有胜他的把握?”
沈浪淡淡道:“没有。”
染香骇然道:“你全无把握居然也敢这样找他赌,而你现在居然还这样沉得住气,一点也不紧张,一点儿也不着急。”
沈浪微笑道:“你怎知我不紧张,不着急?”
染香道:“但……但至少我瞧不出来。”
沈浪大笑道:“若被你瞧出来,那还能和别人去赌?桌上瞬息之间,变化万千,若是沉不住气,只怕连人都要输上去了。”
染香一笑,道:“不想你非但是色狼,是酒鬼,还是个赌棍。”
突听门外一人沉声道:“沈浪沈公子可是住在这里?”
染香身子一颤,悄声道:“来了。”
沈浪已微笑着开了门,只见一个锦衣英俊少年,双手捧着份大红帖子,当门而立,微微恭身道:“阁下可就是沈公子?”
沈浪微笑道:“正是,足下莫非是快活王门下使者?”
锦衣少年目光闪动,极快地打量了沈浪一眼,躬身道:“小人正是欢喜王门下急风第十八骑,奉王爷之命,传信于公子,盼公子查收赐覆。”
他口中说话,足下前踩半步,手里的大红帖子高举齐肩,闪电般推出。这一手看来虽是礼貌周到,其实却已将拳法中的杀手“举案齐眉”化入其中,沈浪只要一个应付不好,当场就要丢人现眼。
沈浪却似全未留意,抱拳含笑道:“有劳兄台了。”
抱着拳的手掌,突然轻轻向上一托,也不知怎的,这少年的手中紧握住的红帖,已到了沈浪手里。
锦衣少年面目微变,倒退三步,躬身道:“沈公子果然不凡。”
沈浪笑道:“过奖,过奖。”
打开帖子只见上面写的是:“今夜子正,谨备菲酌,盼阁下移玉光临。漫漫长夜,酒后余兴尚多,盼覆。”
上面没有称呼,下面没有具名,就只这二十多个字。
沈浪一眼瞧过,笑道:“相烦足下上覆王爷,就说沈浪必定准时前往。”
锦衣少年又瞧了沈浪一眼,目中似已露出钦佩之色,躬身道:“是。”转身大步而去。
染香不禁皱眉道:“子时?这怪物连请客也要请在这种奇怪的时候,难道是想在别人精神不济时乘机痛宰么?”
沈浪笑道:“所以我此刻更要好好养养神了,你可千万莫要吵我。”

现在,距离子正约摸有半个时辰。
沈浪已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了一套最干净、最轻便、最舒服的衣服。
然后,他又将一块干净的丝巾,叠得整整齐齐,将王夫人给他的巨额银票,也叠得整整齐齐,都放在腰袋里。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觉得自己全身都没有什么不舒服之处,精神也甚为饱满,身心可说俱在最佳状况中。
于是他便倒了杯浓浓的茶,选了个最舒服的椅子坐下来,细细品茗,静等着那场必定刺激万分的大战。
染香忍不住道:“瞧你还这么悠闲,我可真佩服你,你不急我却快急死了。”
她也已仔细地打扮过,换了身美丽而大方的丝衣,全身香喷喷的,纵然是瞎子,也可嗅得出她是个绝色美女。
但她心里却是忐忑不定,举动更坐立不安。她只怕沈浪输了……沈浪要是输了那该怎么办。
她忍不住又问道:“沈浪,求求你告诉我,你究竟有几分赢的把握?”
沈浪闭着眼微笑道:“还未见到快活王赌钱的方式以前,我不敢说。”
染香道:“总有一半把握吧?”
沈浪道:“大概总是有的。”
染香长长叹了口气,道:“谢谢老天……”
沈浪却又道:“但我身上此刻只有十万五千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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