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的迦太基步兵军团的短兵相接中渐渐落于下风的罗马人,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战斗力突然爆增,不断后退的脚步也开始迟缓了下来,最厚实中路一带,甚至硬生生钉在了原地,不再退缩。
“这些该死的奴米底亚叛徒!”
左丘白的耳中传来了哈农狠狠的咒骂声,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亲随,递过一个宽慰的眼神。
“不要紧,叛徒自然有叛徒的下场。”
像是为了验证左丘白的话,又是一阵隆隆的马蹄声音响起,那应该是迦太基人的骑兵——一支完全由外高卢的游牧民组成的骑兵。
骑兵对骑兵!
看上去,迦太基人似乎并不吃亏,只不过,没有人可以像左丘白一样放心,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穿着装备五的高卢人,有一个很不好听的外号,叫做会骑马的步兵,如果说用他们来sāo扰敌阵,牵制敌人或许还可以胜任,但要让他们对付比自己更善于在马背上生存作战的奴米底亚人,谁都没有信心。
可这次,情况似乎不同往常。
随着满天的烟尘名高卢人组成的骑兵军团出现在了战场的右侧。
“这是我们的骑兵?”
拉塔惊诧的叫了起来,在他眼中出现的这一阵骑兵和几天前奉了兄长汉尼拔的命令离开军营,不知开往哪里,去做什么的那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除了旗号、战马还有那特有的凌luàn服装之外,似乎有了很大的区别。
轻甲还在,但并短剑却并没有随着尖啸的呼哨怪叫在手中挥舞,让这帮野蛮的同盟者保持一个沉默的标准攻击姿态,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他们的教官是最严厉的罗马人。
但更让他或者说所有把目光透过去的人瞩目的则是这些骑兵的姿势,以往在这样的高速冲锋之中,所有骑兵都是尽力的把身体放低,双手扶住马颈,身体尽量贴在马背上,最重要的,就是两条tuǐ要用尽全力夹住马腹,以防止身体从全力驰骋的战马中坠落,至于武器,没有高卢人会在马上使用武器的,虽然身为骑兵,但马匹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运输工具,一旦抵达战场,他们立刻就会跳下战马,拿出自己趁手的双手斧、铁锤、枷琏,咆哮着冲进敌营,战法和普通的轻装步兵没有区别,所以很少有人会把他们投入到正面的战场上,尤其是对阵把大盾敲进地面防御绝大部分正面的罗马重装步兵。
转眼间,双方的骑兵已经相距不到百步之遥。
呜呜——
号角声再次传来,高卢骑兵同时伸手从马腹上取下自己的新武器,这一次,不要说在双方阵营后面的将领们,就连对头而来的那些从来悍不畏死的奴米底亚骑兵也变了脸sè,他们心中虽然疑huò和侥幸并存,但面对着出现在眼前的那些兵器,还是从心底里又生出一种恐惧,尽管那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样式,但带给每一个jīng赤的身上没有任何衣装甲胄,完全凭着天持战马的奴米底亚人的都是一种死神的感觉。
“重型长兵器!”
小西皮阿几乎是呻yín般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手里的家伙究竟叫什么名字,也没有直接对阵的奴米底亚人的切肤之感,但素以智将闻名的他还是一下子看到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只不过直到此时,他还是不明白,那些可恶的高卢蛮子,凭什么有把握在告诉奔驰的战马上使用这种重型长兵器而不让自己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而坠马身亡,他只是下意识的相信,有了刚才战象前所未有的表现,这一次对手又一次使出新鲜招数,一定有着他的用处和效果。
这场战斗达到这个份上,对于其他罗马将领来说是一场灾难,对于他们最高的统帅,从小就钻研前辈,尤其是同为前辈的对手汉尼拔所有战例的小西皮阿来讲,胜负已经没有了悬念,也不再是那么的重要了,对方一个已经年近无旬的老人,在这样的一场正面对决中,屡出奇招,带给他的冲击简直比之前所有的兵书战策上、将帅手记上的知识加在一起还要强烈。原本立志为父雪耻的心思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好奇和期待,就连部下几次催促退到更远也更安全的地方,小西皮阿也是听而不闻,只是高高的端坐在马上,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呵呵,迦太基人做别的或许不行,但是发达的贸易,带来了周边各国大量的手工艺匠师,数量和水平在这个时代算是相当不错了,马镫,只不过是最简单最粗鄙的马镫,就可以让熟练的骑手不需要再把所有的力气huā费在夹紧马腹上,腾出来的双手更是可以使用长柄的重兵器,华夏祖先对于这世界的贡献实在是不小。”
左丘白有些得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用问,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幸而迦太基有这些工匠的基础,幸而自己的部队距离都城的距离不远,幸而自己的手上什么都缺,唯独金银之物不缺,能够支撑他在短时间内完成自己的改造设想。
历史就是这个样子的,在后人眼里很多简单到极点的东西,却非要经过无数次的打磨锤炼,甚至是无数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被发明出来,继而得到运用,左丘白这样子的把几个世纪之后的发明挪移到这个时代,虽然等于开了作弊器,但在一个只有他这一个“真人”存在的历史片段里,也算不得一件大事,更是一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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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铁镫铜铛
进入三十步的距离,对阵的两军战士都已经可以看清楚对面敌人的面貌。
“吼哈——”
一声大叫出自领先在高卢骑兵最前方的一员悍将口中,紧接着,所有骑兵的口中发出了相同的声音,
对面的奴米底亚骑兵也同时大叫起来,只不过这叫声停在早已经熟悉了他们所有作战习惯的迦太基佣兵耳中,却明显少了几分锐气。
随着怒吼,那些被高卢人提在手中的重型长兵器,此刻被尽数端平前伸,很多人这时候才算真正看清楚它的模样。
这奇型兵器的木柄大概三米长短,双手前后握住,足足探出马头一米有余,兵器前端是一个一尺见方两指厚的长方形铸铁平板,这样的一件武器看在双方的将帅眼中,引来的是相同的惊异。
只是,找不到任何锋锐的家伙,也能被叫作武器吗?
左丘白瞬间感到了几十道目光投shè在自己的脸上,那中间大部分都是深深的怀疑,但凝聚在左丘白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多,这兵器,在这个年代的北非战场上,也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真正的名字——“铛”,就连哪些正在使用的人,也不清楚,事实上,在外出秘密训练的这段时间,如果不是自己强制装备里这种看上去没有杀伤力的武器,并且在全体骑兵装备了马镫之后,用事实真刀真枪对战的事实说明了一切,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也不可能会真心接受这样的武器,以及这样的战法,他们十成还会当回他们的骑马步兵去。
他没有做任何解释,事实上,只不过瞬间的光景,他就再也用不着再做任何解释了。
“砰——”
第一声闷响,
“啊——”
地一声惨叫同样不可能在千军万马中前期任何bō澜。
但一连串的闷响,组合到一起,就像是一种可怕的催命曲。
此起彼伏的惨叫,拥挤在一处,就完全变作了地狱中的亡魂歌。
“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发明,换来的就是压倒xìng的胜利,屠杀啊,永别了吧,曾经的战友们,只有地狱才是你们现在最适合的去处。”
左丘白口中念念有词,却没有人会去注意,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者不可思议的一幕牢牢钉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是小西皮阿在被自己的两个亲兵强行拖离战场时不断重复着的一句话。
占据着他脑海的,全部是刚才两只骑兵对jiāo锋时的场面,原本作为骑兵和战役关键的奴米底亚,那些号称马上无敌的非洲蛮族,竟然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几千人,就在一个jiāo锋中,全数消灭殆尽,而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些从来没有在马上赢过他们的高卢人!
高卢人把那平头的长柄兵器径直对准了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奴米底亚人,在两军jiāo接的一刹那,全速冲起来的战马带来的巨大前冲力,让那些平平“无奇”的铸铁平板蕴藏着惊人的力量,这样的一种力量,足以把对面的敌人从马背上推翻出去,堕在地面上,任由身后的马群践踏成血ròu的泥浆,这个结果,任何知兵的军官都能一目了然的判断出来,但这样的战法却从来也没有人敢于使用,原因同样很简单,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这样的冲击力之下,还能仅仅依靠着双tuǐ夹持的力量,让自己保持在战马的身上,而那样的结局,也将会和受到攻击的敌人完全一样,那几乎就是一种自杀,
可是,出现在战场双方眼中的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人仰马翻的仅仅是受到攻击一方的奴米底亚人,高卢骑兵就是收割生命的镰刀一样,穿行在奴米底亚人中间,所到之处,往日的骑兵之王,转眼就成了空骑片片,跌落的生命被踩踏在luàn马的蹄下,永远融入到这片土地之中。
小西皮阿,最终也没有能够nòng明白,那些高卢人凭什么可以使用没有锋刃的重型钝器,将奴米底亚狂人们推翻下马,而自己却完好无恙,起码,在这一场完败的战场上,他是没有机会再去检视其中的玄机了。
扎马,变成了酷爱学习新鲜战法的小西皮阿另一个课堂,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能够学成的机会,他还有没有未来。
扎马——或许是另一个曾经带给罗马城绝望气息的特拉美西诺湖。
再没有马上对手的高卢人,迅速把矛头对准了陷入苦战之中的罗马步兵方阵,骑兵的优越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已经在弩箭、象阵中遭受到连番冲击,损失大半的罗马步兵,对上绝对数量已经快要接近自己,战力和经验都高居所有部队之首的迦太基本族军团,已经岌岌可危,这时候到来的高卢骑兵,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罗马人败了!”
看着乘胜追击而去的大军,拉塔轻轻的说道,话语虽然简单,但其中的含义却十分丰富。
“是啊,罗马人败了。”
左丘白同样感慨着,尽管单单从战绩而言,这一场大胜,不过是记在战神名下的有一个荣耀,但作为领军者,他们太清楚这其中的差别,还有价值。
“我们怎么办?”
左丘白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那一双还没有完全从突如其来的巨大胜利中恢复的眼神中,已经重新燃起了一团火焰,这神情,左丘白没有见过,但他却猜得出,那是对罗马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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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一箭乾坤
凝重得有些yīn森的神庙中,还是童年的汉尼拔把幼嫩的双手放进那个浸满了宰牲之血的锡碗之中,在父亲那执着的几乎恐怖的目光凝视之下,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跟着念出那段著名的誓言:
“我发誓!”
“我发誓!”
“只要在我的有生之年……”
“只要在我的有生之年……”
“我就要永远把罗马当做敌人!”
“我就要永远把罗马当做敌人!”
这历史中著名的一幕,曾经把对罗马的仇恨深深种在了汉尼拔的心里,终其一生也未曾改变过,左丘白虽然没有亲身经过,却在之前的资料翻查中,记忆深刻。而在自己的这场被改变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任务中,把迦太基军团的剑锋重新指向罗马,甚至于直到攻下罗马城池的那一刻,自己才能找回一个真正的战神所在,这样一种结局,已经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永远与罗马为敌!是的,兄弟,父亲的心愿,迦太基军团的目标,我一直记得!”
左丘白不由得在拉塔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第一次在这个场景中流lù出了一丝的感情。
“不过,”左丘白转身面朝着迦太基城的方向,缓缓踏前两步,沉声道,“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做一件事。”
拉塔顺着左丘白的方向准过身体,迦太基城还远在视界之外,但他的眼中却陡然一亮。
“你终于忍受不了那一群废物了吗?”
废物!
拉塔口中的废物,不是别人,正是任何时候都会留在最豪华的宫殿里,对着远征在外的将士们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迦太基议会里那声名狼藉的104个议员。
左丘白微微笑了下,没有接话,对于左丘白来讲,他要清理的不仅仅是代表着贸易奴隶主势力的西派的,事实上,只要是对他的反攻罗马有哪怕一丝阻碍的议员、元老院的元老,甚至是国王,只要对他的反攻罗马大计有哪怕一丝的阻碍,他也决定要清楚。
左丘白清楚历史的规律,起码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他明白这样的清洗,一定会给将来的统治造成负面的影响,不过,谁在乎呢?他,左丘白,不过是一个时空的过客,只要能够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未来对于他没有任何的实质意义。
他要的只是一个承认,对自己所占据的这具躯体重新的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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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月后,罗马城下,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就伫立在眼前。
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坡上,一身闪亮戎装的左丘白高高稳坐在鞍镫俱全的战马之上,目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是一种难言的复杂。
直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时刻,他也没完全nòng清自己究竟是怎样才熬到了今天,一幕幕的场景从脑海中浮现,又闪过……
jīng心准备了很久的迦太基城夺权之夜,左丘白终于没有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凯撒,104人议会、元老院还有那两个傀儡,除了曾经和汉尼拔家族站在同一阵营的朋友之后,所有的敌人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在左丘白那不是很准确的记忆之中,或许只有当这些人全部消灭,迦太基这个曾经辉煌的地中海文明,才能得以延续,一个没有人口基础的城市国家,在现在这个时代,是长久不了的。如果真的能让历史向自己的来到一样产生了变化,就当是帮这段时空的迦太基人留一个机会吧,怎么说自己也是顶着这顶迦太基战神的帽子将近1年的时间了。
随后的日子,除了利用手中的武力先后平定了来自于国内各方敌对势力的数次反动,同时为了能够积蓄再次征战罗马的力量,尤其是让左丘白有充足的时间来把自己脑海中的那些相对复杂、大型化而且需要jīng巧制作工艺的武器、器物还有工具转化为现实。至于军队,左丘白并没有动手去改造,一方面几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改变迦太基的人口结构,外族雇佣军为主的军团体制还是战斗的主力,一方面,之前与罗马人jiāo战始终占据上风的经历也让觉得没有了必要。
“统帅!各军团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
是哈农的声音,这个年轻人现在变得更加沉稳老练,只有熟悉如左丘白,才能在他平静的声音中寻到一丝掩藏的兴奋,而和他相对的,是成千上万跃跃yù动,一次次用震天呐喊来宣泄着jī情与战意的将士儿郎。
“好!”
左丘白运足了气力,拉弓如满月,然后轻轻松开手指,一支响箭嗖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