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与少年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偷眼四下看了看,怒道:“你们两个又皮痒了是不是?!”
“干嘛?大师兄。吓唬我?”那少年奸笑道。
“吓唬你?呵呵……”那年轻人一撇嘴,也没见他作势,身形一晃,已如闪电般接近那少年,抬手便去抓对方的脖领。
就在这时。那少年手腕一翻,手中多出一块木牌,迎了上去,年轻人的指尖马上就要抓到木牌了,又硬生生收住,眼睛也瞪了老大。
木牌上只有两个字。上首为天,下首为道。
“师令在此,大师兄,你敢放肆?”那少年好整以暇的说道。
“这……这不对啊……我是大师兄,师令怎么会在你那?”那年轻人吃力的说道,随后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我明白了,恩师有些老糊涂了,没错,一定是这样……快快快,把师令给我。”
“你敢说恩师是老糊涂?哼哼……等我回去,一定告诉恩师。”少年冷哼道。
“我就是开个玩笑,你看你……总喜欢当真。”年轻人干笑几声,眼珠转了转:“哎我说小三,你把师令给我,大师兄肯定给你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少年来了兴趣。
“等大师兄下了山,给你买糖葫芦吃,十串换你的师令,好不好?你看你瞪什么眼睛,这样……一百串!还不行?”
那大汉再忍不住,发出呵呵的憨笑声,少年的脸色却变得极不好看:“大师兄,你在拐弯抹角骂我是小孩吧?”
“你不是?”年轻人眨了眨眼睛,随后做恍然大悟状:“哎呀呀,是我的错,我们的小三真的长大了呢,不再需要大师兄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了。”
提起这个,那少年的脸色明显变缓,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
年轻人见自己的话有些些效果,立即趁热打铁:“这样,小三,既然你长大了,肯定喜欢美女吧?过几天我去帝都牝花司,给你买个千娇百媚的侍女回来?”
“不稀罕!”少年一梗脖子。
“说谎可是坏孩子哦!”年轻人道:“再说了,我们兄弟十几年,谁不知道谁啊?我藏在床底下的春宫画,你都偷看过多少次了?”
“我……我才没有!”提起这个,那少年慌了,脸色也涨得通红。
“嘿嘿……你脸红什么?”年轻人脸色陡然一变,喝道:“再不把师令给我,回去就告诉恩师,你偷看春宫画!”
那少年又悲又怒,但手却不由自主的向前递了出去,他真的怕了。
年轻人喜笑颜开,刚要伸手去接,那大汉在一边拦住了,叹道:“小三,别听大师兄的,他吓唬你呢,让他去告吧,到时候你顶多是挨顿骂,春宫画是谁的?恩师非得把他两条腿打断不可!”
少年恍然大悟,立即把手缩回来,随后把师令藏在怀里,对那年轻人怒目而视。
“哎我说老二,你到底帮谁?帮我还是帮他?”年轻人不高兴了。
“我帮理不帮亲。”那大汉再次露出憨笑。
“哼哼,别以为恩师不知道你,在恩师面前总是装得人模人样的,背地里什么事都干。”那少年正色道:“所以这次出来,恩师特意对我和二师兄嘱咐过,让我们管着你点,别惹出大麻烦!”
“哈哈,真能开玩笑,恩师让你们管着我?!”
“没错!恩师说你天生跳脱,放浪不羁,他管了你十几年,这一次出去,肯定如野驴脱缰、到处闯祸。”少年理直气壮的说道。
年轻人愣了愣,用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小三啊,没事……就多读点书,那叫野马脱缰好不好?”
“恩师就是这么说的!”少年道:“恩师还说你有驴性。”
“驴性?什么意思?”年轻人不解的问道。
“至淫至燥、不得安宁。”少年道。
“你这个小东西,还反了?!”年轻人勃然大怒,一跳老高,随后在草地上转上转去,嘴里不停的嘀咕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片刻,年轻人停下身形,转声看向少年,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语气微微颤抖:“小三,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大师兄?!”
“大师兄,别闹了……”那大汉无奈的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和小三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
“对对,谈正事。”年轻人一挥手,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似乎刚才的烦恼已随着他的挥手动作化作云烟:“怎么样?”
“运气不错。”那大汉道:“我和小三正巧碰上了谢守安派往帝都的信使,一行有二十多个人,都收拾干净了。”
“信使?你得到了信?”
“嗯。”那大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漆黑色、还刻着军印的信,递给年轻人:“我和小三都看过了。”
年轻人接过信,认真看了起来,少年缓缓说道:“结合我们以前得到的消息,斐真依身边……好像真的有一位大自在上师,林博远不算什么,但庞寇在十几年前就进入了大乘境界,大师兄,就算是你出手,也不可能一招就将那庞寇重创。”
“谢守安一直不敢全力进攻边军大营,应该有这方面的顾虑。”大汉接道:“而且他严密控制消息,生怕动摇军心。”
“你真信?”年轻人笑了笑:“恩师用了多长时间才突破最终壁垒?七十年!整整七十年!!!恩师才华盖世无双,我学的是剑,老二你学的是军略,小三你学的是术法,修行了这么久,我们才学成多少?就算有一天,我的剑技能比得上恩师,也不过学了恩师三分之一的本事罢了,敢自称上师?他也配?!”
大汉和少年都默默的点着头,象恩师那般惊艳绝代的,才有资格被称为大自在上师。
“或许……是斐真依的计策吧。”年轻人缓缓说道:“帝都剧变,斐叔叔自尽,只有哄抬出一位大自在上师,才能稳定人心,否则,天机营可能早就散了。”
“可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少年突然道:“冉雄安受压多时,总算等到扬眉吐气的时候,以他的傲气,早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向斐真依挑战了,怎么可能隐忍不动?我总感觉……他好像在畏惧什么,和谢守安一样,这才合情合理。”
“莫非……走漏了消息?那冉雄安知道我程怀义到原了?”
那大汉额前升起一片黑线,叹道:“大师兄……别说是原,就算你跑到帝都大喊我程怀义来了,也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啊……”
“二师兄说得有理,大师兄,你总是自作多情。”少年道。
“告诉你多看看书,你总不听,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师弟!”年轻人道:“自作多情不能用在两个男人之间,懂不懂?”
“可以的啊。”少年很肯定的点着头:“我懂的,大师兄,别总拿我当小孩子。”
年轻人与大汉相对嘿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未完待续……)
s
第三六五章 来客
正文 第三六五章 来客
斐真依连日来始终避而不战,营中的士气有些低迷,其实不止是普通士卒,就连一些小头目也表现得有些心浮气躁,毕竟十几万大军在对面虎视眈眈,并且敌军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着,他们看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营主,为何程玄礼那边还是没有音讯?”沈慕山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他必须要为麾下的将士负责,斐真依可以说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程玄礼身上,一旦那边出现反复或是某种意外,这逐浪原,便会成为边军的埋骨之地。
“应该快了。”斐真依面色如常,似乎对程玄礼能否及时赶到帝都没有任何怀疑。
沈慕山明显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快了究竟是指多久?一天、十天还是二十天?如果拖上几个月的话,不需要对面集结的大军动手,他们自己就会被活活拖死在这里。
沈慕山正准备进一步追问,帐外忽然走进一个女武士:“营主,大营外面有三个人说要见您。”
“见我?”斐真依怔住了,第一反应是谢守安派来的刺客,但下一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以谢守安的赫赫功绩,还不至于使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得是什么样的刺客才有可能在大军环伺下击杀斐真依?象罗成这样的人恐怕整座大陆也只有一个而已。
“他们说什么没有?”
“他们说是来自极北之地的故人门下。”
斐真依和沈慕山全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极北之地。那岂不是程玄礼那边的人?
“把他们带过来!”斐真依长身而起,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消息过来了,沈慕山心中的大石也落了下来。
很快,斐真依便见到了那三个自称是从极北之地来的人,为首的是一个相貌英俊、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人,后面跟着一个大汉和一个少年。见到这三人的第一眼,斐真依就可以确定对方不是军中的人,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疑虑。能让程玄礼派来和自己联络的,必定是军中精锐,不过看这两人的样子。无论如何也和精锐这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
“我就是斐真依,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斐真依审视着两人。
为首的年轻人微笑道:“恩师听闻斐叔叔死讯,惋惜至极,特遣我师兄弟几人出山协助营主。”
斐真依的表情有些僵硬,对方的话语中包含的信息量有点大,首先这两个人口中的恩师应该和自己的父亲相识,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叔叔,自己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亲戚了?并且听对方的意思,好像不止是他们几个。
“你们的师傅是……”斐真依的口气放缓了几分。
“身为弟子,不敢妄提师尊名讳。想必营主应该见过这个。”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并没有送过去,只是拿在手里。
斐真依看着木牌上的天道二字,神色顿时复杂起来,她曾经见过一块相同的木牌。木头只是普通的松木,纹理甚至还有些粗糙,但木牌上篆刻的天道二字却是如同刀劈斧凿,别有一番神韵,仿似活过来一般,斐真依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把字写到这种出神入化的程度。因此见了少年手中的木牌,斐真依便对这二人疑心尽去,什么都可以仿制,但那两个字却是冒充不来的。
一时间,斐真依的神色有些恍惚,一幕幕画面交替着出现在他脑海中。
“哇……好臭、好臭!”年幼的斐真依捂着鼻子,在父亲的怀抱里扭动着,她想离开这里。
“依儿啊,你想想,我们路过硕河,硕河的水清澈、透明,你很喜欢吧?呵呵……你还闹着要去玩水呢,这个水塘却污浊无比,臭气熏天,同样是水,为什么区别这么大?”斐达清含笑说道。
“为什么?”斐真依好奇的问道。
“因为硕河的水是流动的,而这个水塘却从无变化,是死水,结果就变得污垢丛生了。”斐达清轻声道:“依儿,你在想想,如果天上的太阳永远不会落下,一直光照着大地,我们的帝国会变成什么样?”
“孩儿不知道。”斐真依摇了摇头。
“大地会干裂,河水也会枯竭,我们再找不到东西吃,也没有水喝,最后会活活饿死、渴死。”斐达清尽量让自己的说的话简单易懂。
斐真依害怕了,对小孩子来说,禁食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惩罚,她一手摇着斐达清的肩膀,一手指向天空中的太阳,气呼呼的说道:“不要嘛,父亲,快让它落下去,快快……好讨厌呢!”
“这个……为父可管不到太阳啊……”斐达清笑道:“不过,如果太阳落下去之后,再不会升起,你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吗?”
斐真依摇了摇头,瞪大眼睛看向斐达清。
“千里冰封,万物不生,我们一样会死。”
年幼的斐真依茫然了,太阳升起来不好,不升也不好,她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阴阳交替,日夜轮转,这才是人生的至理啊,所以才有了我们帝国这番景象。”斐达清缓缓说道:“做人也一样,你不但要有刚的一面,还要有柔的手段,也就是说,你以后对待侍女啊、对待你的朋友啊,不要太过严厉,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要容忍、要放手,当然,也不能太过宽松,那样大家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了。”
“依儿,你要记住,真谛只有四个字,中庸,平衡。”斐达清总结道。
斐真依眨了眨眼睛,这番话对一个幼童来说,太过深奥了。
“为父身边有不少人,就象这潭死水一样,变臭了、快要烂了……”
“父亲,你说的是谁呀?温叔叔他们吗?可是他们身上好香呢,一点都不臭。”
“有一种臭味是嗅不到的。”斐达清微笑道:“名阿姨刚才送了你一罐果糖,你愿意不愿意把果糖分给别人?”
斐真依用力摇着头,她当然不愿意。
“他们也不愿意。”斐达清道:“可是,如果一粒果糖可以救活一个人,依儿,你愿意把你的果糖分给别人吗?”
这种选择很痛苦,斐真依稚嫩的指尖都攥得有些发白了,良久,她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真是乖孩子。”斐达清突然叹了口气:“可他们……还是不愿意!他们宁可在这水塘里慢慢发臭,也不愿意有新的河水流进来,整个帝国,已慢慢变得腐朽了,而且天岸山以南,还有一个可怕的对手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进攻我们,这种时候……变革则生,不变革则死!”
“我们依儿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孩子,不过,如果为父什么都没和你说,偷偷把你的果糖拿出来送给别人,你会怎么样?”
想想那场面,自己喜滋滋的去找果糖,结果什么都没了,肯定会很伤心的,斐真依眼圈变得有些发红。
“你会哭吧?”斐达清笑道:“他们不会,因为他们是大人,但,他们会拿起刀剑。所以为父只能把你送到琅山去,你一定要好好修行,以后你哥哥会遇到很多难关,只有你才能保护他。”
“谁敢欺负我哥哥,我就打他!”斐真依挥舞着小拳头,刚才父亲说的话她能理解。
“但是,以后谁来保护我的依儿呢?”斐达清笑着拿出一块木牌:“看到了吗?依儿,将来会有一个人拿着相同的牌子来找你,你要接受他、信任他,就象相信你的哥哥一样。”
“为什么?”
“因为他会保护你一辈子啊。”斐达清笑道。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拂过,斐真依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了,她早已忘记了那些事,是木牌的提醒才让她回想起来,当初父亲的意思是……
“斐营主?”为首的年轻人轻声道。
斐真依如梦初醒:“几位,里面请吧。”
几个人鱼贯走入帅帐,斐真依的视线扫动着,最后落在那年轻人身上,那年轻人的神色很从容,眉眼间带着几分悠然,那大汉器宇轩昂、卓尔不群,而那少年显得很平淡,眼帘微垂,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正在修炼。
斐真依看来看去,没找到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而且,这三个人都给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很明显,他们都是大乘境界的高手,绝对不会比自己差,如果当初父亲说的是他们,那罗成又是怎么回事?斐真依有些心慌慌。
“几位稍坐,我去去就回。”斐真依轻声道。
“营主请便。”那年轻人露出极为得体的微笑。
斐真依走了,帐里暂时没有人,那眼观鼻、鼻观心的少年依然没动,只是从嘴里冒出一句话:“大师兄,装得很辛苦吧?反正……我是有些累呢。”
年轻人左右扫视,从容淡定,保持着高人风范:“背地里我们兄弟怎么闹都行,要是在别人面前丢了恩师的脸面,我可绝对饶不了你们!”
“明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