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陈天顶像是听了笑话:“真正害怕的还在后头呢!当时,二叔扛着一面藤牌,三叔提着重镐,我带着手枪,余下的族人也都带满了土枪,洛阳铲等家伙事儿。我们一路沿着黑洞走下去,开始还是康庄大道,但没过多久,这心就提到嗓子眼了。在第一个拐弯,我们看到了一具吊死的尸体,面色青白,舌头起码拖到了胸口,三叔当时正好撞在了尸体的脚上,一个劲的骂晦气。洞里黑,看不清个真切,等他抬起煤油灯,睁开那双老眼细瞧时,顿时就愣了,那尸体却是一个刚刚死去的人,摸着皮肤,还暖和着呢。他这一叫,大家的火把就都凑了过来,原来,这块地方挂满了缆绳,只要一脚踏到了活结上,立马就会被竖着吊起来,便是神仙也救不活。出了这件事,大家的心都沉下去,没走几步路,又看到了一个陷坑,陷坑里鲜血淋漓,不用看,又是几个倒霉的匪军遭了殃。接下来,各式各样的陷阱数不胜数,清点人头,基本都死绝了,但奇怪的是,唯独不见了三叔的大徒弟王开化,还有二叔的小儿子陈朗,这两个领头人。”
“没见到尸体,两个老头子自然不肯盖棺定论,纷纷存了一份幻想,那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徒弟本领高超,逃过了一劫,说不定此刻已经进了墓室,在成箱的珠宝前流口水呢!因为路上的陷阱都被破了,所以大家走的也挺顺利,终于,我们到达了慈禧地宫的外墓室。之所以叫外墓室,是因为这地方还不算慈禧陵寝的真正组成部分,顶多也就是个陪葬用的小空间。但即便如此,在场诸人也都是兴奋不已,先前的悲伤也冲淡了不少。大家心里都亮堂着,过了这外墓室,离慈禧老娘们的栖身之所,也就不远了,谁也没料到,这次经历的第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在此时悄无声息的发生了……”陈天顶面现惶恐,五指颤抖的说道。
“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杨开问道。
“别着急。”陈天顶挥了挥手,像是在酝酿着感情,又好像实在尽力压制着内心的风起云涌:“外墓室的小门,是打开的。二叔和三叔见状立马点头,这表明侥幸活下来的人来过这里。就这样,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进去。进入这外墓室的第一眼,就把我给深深地折服了。奢侈,这太他妈奢侈了。墙壁上雕刻的宫女,太监,侍者,那可都是一整块的和田玉呀!天花板上,也挂着一条条盘旋的金龙,就连我们的脚底板下踩着的,都是整齐镶嵌的汉白玉。我们族人都是盗墓好手,但又有谁见过这般冠冕堂皇的场景?更何况,这还仅仅只是个陪葬的地方呀!如此推算,那慈禧的陵寝,岂不是堆满了成山的珠宝?”
“当时,大家伙儿的眼珠子都绿了。要不是被还算理智的二叔怒喝一声,准要闹的血流成河。外墓室里,躺着一副棺椁,可能是王公大臣。棺椁边,立着一个竖直摆放的衣服架,清一色的八旗甲胄,头盔。外面还罩着一个黄马褂。二叔见到这一幕,顿时生出了好奇心,跑过去仔细端详着这套衣服。但半晌,他鼻子一抽,回过头来问大家,有没有闻到血腥味。我不明白二叔为啥有这一问,也跟着嗅嗅,的确是有。二叔这会不说话了,绕着这套衣服转了两圈,然后伸出手,揭下了这衣服头盔下的面罩,你们猜,这面罩下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众人一愣。
“正是那失踪的两个人之一,二叔的小儿子陈朗的脸!”陈天顶的牙齿打着架儿说道。
第一零一章 狼图腾,最后的舞蹈(8)
“什么?”杨开瞪大了眼睛:“面具里藏着一个人的脸,而且还是那个叫陈朗的脸,这怎么可能?”
他的话语中,充满着疑虑和不解。而先前还听得颇为专注的刘雨薇,业已吓得抱成了一团。
“这种事儿,你问我,我问谁?”陈天顶苦笑着摊开手:“至今,我还记得二叔当时的脸色。那种脸色苍白,无力,恐惧,而且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毕竟,死得不是别人,是自己最亲的小儿子呀!二叔一跤跌在了地上,随即又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颤抖着抚摸着那套盔甲,这会儿,大家也瞧出问题来了。那面具下虽是人脸,但盔甲和黄马褂,手一按,却是空的。可见,陈朗绝不是被人杀死后,套上盔甲的,因为盔甲里根本就没有尸体。”
“不对呀,陈老板,你二叔不是看到陈朗的脸了吗?难道是幻觉?”杨开问道。
“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陈天顶瞥了他一眼。
“尸体不见了,而人头则被套上面具,扣在了盔甲上。”华伯涛淡淡的解释道。
“华老,他错了,你也错了。”陈天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哦,难道不是这样?”华伯涛咦了一声。
“二叔那时候也是和你同一种想法,于是,他伸出手,热泪盈眶的摘下了那个沉甸甸的头盔,谁也没料到的是,这头盔刚举到半空,竟从里面飘下了一张小布条。”陈天顶说道。
“小布条?”杨开如坠云里雾里。
“是啊,我们也愣了下,齐刷刷的低下了头,将视线聚焦在了那张小布条上。仔细一看,这小布条油腻腻的,血肉模糊。三叔和二叔交换了一下眼神,旋即夺过旁边人的洛阳铲,想要把这小布条摊平了细看,结果……结果还没摊开一半,三叔就跪在了地上,二叔也嚎啕大哭起来。那哪里是什么小布条呀,分明就是陈朗的脸皮!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竟把这年轻人杀死了,还撕下了脸皮,覆盖贴在了那顶头盔里。我老陈家虽然都是走南闯北的主儿,但又有谁见过这等稀奇古怪事儿?当下,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人群里炸开了锅。”
“脸皮……”杨开的嘴角抽了下:“会不会是另一个没找到的失踪者干的?二人见财起意,互相争执。结果一方杀了另一方,为了防止怀疑,就……”
“就用另类的杀人手法,把我们的思路往鬼神上扯对吗?”陈天顶皱了皱眉。
“嗯!”杨开点了点头。
看到杨开点头,陈天顶笑道:“所以,二叔立马就跟三叔干上了,说三叔教了个人面兽心的徒弟,把他小儿子害了。而三叔也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毕竟,自己那徒弟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谁知道中间那半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叔给了三叔一耳光,三叔还了他一腿,还没走到慈禧陵寝,就闹起了内讧,显然是不行的,我只能说着好话,和几位后辈把两个老头子拉开了。但我可以看出,两人最后一点维系的亲情算是彻底断了,这也为后面的惨剧埋下了伏笔。”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杨开问道。
“等等,有些口干舌燥了,我先喝口水。”陈天顶揭开酒葫芦的木塞,仰头咕嘟嘟的喝了几口:“后面呀,我说咱先以大局为重,其他的事等出去再提也不迟。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外墓室,前往影宫,临走前,我偷偷瞧见,二叔将那盔甲上的黄马褂解了下来,鬼鬼祟祟的揣进了背包里,不过我没说。”
“影宫的规模,比外墓室要大的多。但气势却又迥然不同,如果说前者是恢弘的大气,那么后者就是娟秀的女人味道。整个墓室四周,都是透明的琉璃盏,绕了一圈。琉璃盏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一种用琉璃打造的灯笼,四方角,每个尖角像屋檐般翘起。奇怪的是,这些琉璃盏里面的灯芯竟然是亮的,而且像萤火虫一般,散发出缕缕诡异的蓝色光圈,要说这玩意有多亮,我跟你们说,当时,照的在场的每一个人脸都蓝了。我问二叔,这地宫封存地下起码二十多年了,就算是用水缸装着灯油,那也早点没了呀?怎么可能现在还是亮的。二叔说皇家的东西,他也说不清,也可能说传说中的南海人鱼熬出来的油,那玩意据说一杯子能点一百年,而且没异味。三叔则说管他什么,先进去看看。结果他刚踏进影宫,几十个琉璃盏同时都灭了!”
说到这,陈天顶喘了几口气:“当时的具体场景,我也描述不出来,反正就是大家伙儿的汗毛孔都炸了,鸡皮疙瘩抖了一地。三叔的一只脚也定在了地上,满头大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中了机关陷阱。再往后,影宫里忽然传出了悠扬的乐曲声。”
“乐曲声,陈老板,你没听错吧?”杨开的声音有些没底气了。
不得不说,陈天顶的代入感很强。现在的杨开,已经把自己搁在了十年前,慈禧地宫的连环画中。
“我要是听错倒也罢了。咱全伙十多个土夫子,眼不瞎耳不聋,难道还都听错了不成?”陈天顶摸了摸鼻子,说道。
“过一会儿,乐曲声小了,变成了一群女子的唱戏声。而原本灭掉的琉璃盏复又亮了起来,伴随着灯光,影宫中央的那块屏风后,竟然蓦的多出了几道纤细的黑影!和皮影戏无甚两样。看那黑影的轮廓,明显就是大清朝时期的宫装格格,几个格格黑影,跟着节拍,做着同一个动作,就像是在跳舞一般。你们能想象出当时我的感觉吗?害怕,除了害怕,就是害怕。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地宫,怎么可能会有活人在里面跳舞?如果不是活人,那是什么,是鬼?”陈天顶厉声说道。
“这……”杨开将目光转向了华伯涛。
华伯涛沉吟片刻,没解释,只是眉头紧锁。
而陈天顶言语里的气氛霎那间就感染了篝火旁的众人,所有人无不原地打了个寒战,毛骨悚然。然后疑神疑鬼的左瞧右看。时不时还回回头,生怕那地宫里的格格,会被陈天顶的回忆带的时空转移,来到十年后的野猪林。
第一零二章 狼图腾,最后的舞蹈(9)
“陈老板,那这之后?”半晌,杨开转过神来,问道。
“要说咱们陈家,还属二叔最为胆大,他见事情不妙,立马招呼了自己两个徒弟,拿着洛阳铲,藤牌,土枪等工具,小心翼翼的从三叔的两边,包抄了过去。”陈天顶说道。
“他们……他们就不害怕?”刘雨薇有些不可置信,换做是她,恐怕当场就晕过去了。
陈天顶瞥了刘雨薇一眼,言语中似乎夹杂着少许无奈:“害怕又能如何?难道十多个大老爷们,就因为几个格格,吓的原路折返吗?再说,孙殿英还在后头呢,没拿到真金白银,宝石玉器,谁舍得赔上这笔买卖?”
“满屋子都是琉璃盏的蓝光,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我甚至能听见二叔不停吞咽唾沫的声音。那女人的唱腔还在继续,屏风后的格格黑影还在翩翩起舞。终于,二叔耐不住了,疯了般的夺过旁边人的土枪,砰砰砰,对着屏风就是三枪!”陈天顶竖起手指,比划道:“影宫虽然大,但在这地下,再大也有个极限呀!当时那枪声的回音,都把我们这些后面的人震的耳根子发麻,过了大概一分钟才恢复了听觉。再看二叔那边,屏风附近的琉璃盏已经毁的差不多了,而屏风也被豁开了几道大口子,爬满了裂缝。二叔上前推了一推,吱呀一声,倒了,摔得满地碎片。这时,三叔也凑了过来,想要看看那格格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发现在屏风背后,一个格格都没有,反而挺着一个低头下跪的死尸。”
说到这,陈天顶站起身来,正对着杨开,跟大家模拟着死尸的位置:“比如说,杨开现在面朝的方向,就是我们那时候的视角。而我现在的方向,就是那具死尸的方位。”
“看到这一幕,三叔和二叔眼睛一动,好像猜到了什么,虽然当时两位老人是侧着身的,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两人走到尸体旁边,蹲下身,一个按住尸体,一个提着头发,慢慢的将死者的面孔托了起来。结果果然不出他们所料,这具尸体,正是最后一个失踪者,三叔的大徒弟王开化。”
“王开化,怎么他也死了,那先前杀死陈朗的凶手,又是谁?难道这墓地里,还有第三个活着的人?”杨开皱了皱眉。
这下子,事情复杂了。
“墓地是孙殿英当着咱们陈家的面炸开的,第一批进去的队伍也是我们一一指派的,第二次进去时,但凡路上的死人,我们都查验过,算上最后两个失踪者,正好一个不差,又哪里还会凭空冒出第三个人来?”陈天顶摇头:“可偏偏,不可能再出现第三个人的墓室里,两个本领高超的盗墓传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而且死状还是如此的扑朔迷离。我自问有点小聪明,两个墓室我都检查过,几乎没有搏斗过的痕迹,就好像,就好像这两个亲戚,是自愿送上门来,给人家杀死一样。这之中要是没有神神鬼鬼的东西,你说谁信呀!”
“两个老头子也不吵架了。虽然陈朗的死法惨烈了点,尸体蒸发,只留下了一张被撕下来的面皮。但这王开化也好不到哪去呀!跪在地上,浑身皮肤都是蓝色的,就跟那琉璃盏的颜色一模一样。看那张脸更让人做噩梦,耳朵孔,眼睛,鼻子,嘴巴,凡是有洞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血线。这才叫真真的七窍流血哩!”
“因为这影宫太邪乎,我们都不敢多呆。连这王开化的尸首也没人再去动了,看那皮肤都变色了,谁知道有没有毒。咱们十多号人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紧追紧赶的要逃出影宫。影宫尽头是一道椭圆形的大门,刷了红漆,上了锁,那锁似乎怪模怪样,机关重重,要问谁能打开,怕是只有三叔才有这个本事了。毕竟他年轻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开锁,还当过小偷,长大后更是浸淫此道,被道上尊一声‘锁爷’。三叔一看这锁,就知道是孔明锁,所谓孔明锁,就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发明的,既然是诸葛亮发明的东西,肯定就是个厉害玩意。三叔说,这锁上有大小机关二十多道,只要解错了一个环节,就有可能启动机关,说真的,当时我们都捏了把汗。三叔的手也有点抖,每做出一个动作,我们的心都跟着咯噔一下。直到最后门开了,我们的衣服都湿了,只觉得自己是在鬼门关上溜了一圈,又回到阳界的那种感觉。”陈天顶说道。
“呵呵,陈老板,这种心情我能体会。因为每次执行任务完,我也有同样的身心经历。”杨开笑道。
“影宫的门开了,映入眼帘的就是慈禧老娘们的陵寝。这个陵寝究竟有多华丽,我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去描述。你们可以想象下,一个比故宫华丽十倍,百倍的地方,会是怎样地珠光宝气,璀璨照人。陵寝的中间,停着慈禧的棺椁,那外面,包的可都是纯金呀,纯金之间,还镶嵌着许多个大的珍珠。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傻了,就是傻了,彻底的傻了,在来之前,我,二叔,三叔,曾勾勒出无数种慈禧陵寝的模样,但等见到真正的陵寝时,还是淡定不了了。”
“我当时戴着面具,没人看到我的表情,二叔嘴巴张的老大,一言不发。三叔更直接,口水就顺着嘴角往下流。其余人的则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拥而上,拿起小刀,匕首,就去撬棺材外面的珍珠,满室里,都是咯嘣咯嘣的脱落声,大家都是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秒,自己眼里的下一颗珍珠,就被别人抢了先。”
“好事不长。片刻之后,孙殿英就带着大部队赶来了,这家伙是个土匪出身,平生哪见过这么多珠宝,满眼都是贪婪之色,拍着巴掌,直说好,好。命我们当着他的面打开棺材,孙殿英心情舒坦,人大方了许多,还算没忘记自己的承诺。当即表示,棺材打开后,陈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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