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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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宅魔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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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有合理想象的加工。吴子阳总体感觉,她说的那些事情应该是真实的,其一,那些事她亲身经历过,印象深刻;其二,现今她已岁月无多,似乎没必要刻意隐瞒或歪曲什么。

梅老太太没有大名,她的丈夫姓钱,结婚后她应该就叫钱梅氏(她这一辈子也确实过得挺穷,经常“没钱”)。但是她有小名,小名叫桃子。

她就是吴家三姨太的那个丫鬟。

桃子十三岁进的吴家大院,十四岁跟的三姨太焦氏。焦氏大名焦慕兰,老爷吴延福一直叫她兰子。

那时的吴延福已是四十七岁。他有两个女儿都已出嫁,就是没有儿子。“绝后”的危险让吴延福整日愁眉苦脸。

他的两个女儿都是大太太卜氏所生。长女潘吴氏远嫁江苏,次女汪吴氏三十岁的时候死于难产。生了这两个女儿之后不久,吴延福一次骑马进城,路遇一户刚开张的店铺放鞭炮,那马突然受惊,狂奔中把吴延福从马上摔了下来。虽然受伤不重,却好像是影响了他的性功能,从那以后焦氏就再也没有怀过孕。

三年后吴延福纳妾甘氏。甘氏先后怀孕两次,都是小月份流产。再后来甘氏就常年生病,一直也没有产下个一男半女。

眼见得将近不惑之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让吴延福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便学吴中的老样,过继了弟弟的一个孩子。

那孩子进吴家门是三岁,养到五岁上一病而亡。吴延福只得又过继了一个堂侄,结果才养了一年,又得了不治之症,挺了一个月还是死了。这下,吴延福注定命中无子的传闻开始流行,再也没有亲戚敢把自己的儿子送来“过继”了。

吴延福思来想去,想到既然甘氏以前能怀孕,那说明不能生育不是自己的问题。一年之后,他不顾家道已衰的现实,花了一大笔钱又纳一妾。这个三姨太,就是桃子的主子焦慕兰。

焦慕兰原在一个“谭秧调子”戏班学唱戏,嫁给吴延福的时候她刚十七岁。长相俊美的焦慕兰跟吴延福站在一起好有一比,就是“鲜花插到了牛粪干上”。因为吴延福连新鲜牛粪的“水灵”也没有了。由于常年郁郁寡欢,他很早就抽开了鸦片,弄的浑身干瘦,面色萎黄,看上去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焦慕兰过门一年半,竟然有了身孕。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一些有经验的妇人看过,都说肯定是个男胎。

吴延福欣喜若狂,从这以后把焦慕兰奉若神明。

对于焦慕兰的怀孕,大太太卜氏从一开始就有怀疑。她跟常给吴家看病的郎中牛云光关系不错,私下打听牛大夫,牛大夫说,从吴老爷的情况看,他应该是很难再有后代,三姨太的怀孕实在是个奇迹。

卜氏并不相信奇迹,她秘密指派贴身丫鬟榛子进行“内查外调”,很快发现焦慕兰跟原来的师哥,唱谭秧调子的韩令坤交往密切,而且韩令坤的族弟韩令文就是吴府的长工头,也就是所谓的“二管家”。这个韩令文肯定是韩令坤行“不轨之事”的内应。

卜氏不敢直接说,就拐弯抹角地暗示吴延福。不料吴延福竟然大怒,骂卜氏是可恶的“妒妇”。接着有人给卜氏递话,说吴延福曾经在言语中透露过,只要焦氏生了男孩,他就有可能休了卜氏,将焦氏“扶正”。

卜氏明白,只要焦慕兰存在,自己就永远没有好日子过。她开始处心积虑想办法要除掉焦氏肚子里的孩子。

卜氏没有料到,她的对手也千方百计地算计她,而且“工作”做得比她还要细致。

在韩令坤的指使下,焦氏和韩令文收买了卜氏的小丫鬟缨子。她向焦慕兰告密,说卜氏跟牛云光密谋,要在给焦慕兰吃的药里下巴豆,让她泻泄不止,以至堕胎。焦慕兰跟韩令坤商量,觉得继续在吴家大院住下去,早晚要被卜氏害死,即便暂时不死,以后有了儿子,成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卜氏会耍什么花招,那日子也没法过。必须得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根本办法。

韩令坤从“谭秧调子”的一出古本中得到启示,自编自导了一幕巧杀卜氏的“鬼戏”。他先是让焦慕兰借卜氏给她下巴豆之际,装作泻泄不停流产而死,然后韩令坤化装成恶鬼,吓晕丫头,杀死卜氏,并制造了她因为阴谋败露,惊吓成疯,自伤后又上吊自杀的假相。报复了卜氏之后,韩令坤带着焦慕兰远走高飞,永远离开吴家大院。

这幕“鬼戏”以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开了吴家大院一系列闹鬼事件的先河。

焦氏“暴死”后,吴延福连夜赶回家,通过审问榛儿,闹清了焦慕兰死亡的“真相”。吴延福气得七窍冒烟,手舞利剪就冲进了卜氏的房间。

他万万没有料到,卜氏不等他动手,就自己解决了自己。现场满地的血腥和卜氏恐怖的死相,当即把吴延福吓得晕倒在地。

韩令文把他扶到了甘氏屋里,让他躺倒休息。甘氏老实懦弱,只能守着昏昏沉沉的“老爷”哭泣。

吴延福在床上躺了大半天。傍晚时分喝了一点甘氏亲手做的参汤,身上才感觉有了一些力气。

管家老林带着韩令文来向他报告,说按照他的吩咐,已经正式用休书休了卜氏。卜家人忍羞含忿领走了她的尸首。三姨太已经入殓,找人看了时辰,定在明天中午出殡,葬入吴家祖莹。因为不愿家丑外扬,招人笑话,所以一切丧事尽量从简。

吴延福点点头,长叹一声,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吴延福在甘氏房内辗转床第,半夜不眠。三更过后,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谁也不叫,自己拄着“文明棍”,颤巍巍地进了停灵的后院东房。

这个东房里外三间,就是现在的小楼旧址。吴延福进了正屋,只见好几扇窗户大开着,几盏昏黄的油灯在夜风中摇曳。一架柏木棺材摆在南屋的地当中,周围却无人守灵。

吴延福很生气,心想我还没死,家里怎么就乱成了这个样子。他用力把文明棍在石板地上咚咚地敲着,一边大声喊:“有人吗?人呢?〃

回答他的,是一阵夹着雨丝的寒风,有两盏油灯被吹灭了,屋里一下昏暗了许多。

有人踢踢踏踏从北房走了过来。吴延福定睛一看,原来是韩令文。

看见吴延福,韩令文吃了一惊。“老爷,你怎么起来了?夜里风凉,小心冻着。”

吴延福气哼哼地用文明棍点着他:“好你个韩令文,你以为我要死了是不是?你看院子里乱成了什么样?嗯?三姨太这里窗户大开,雨水满地,连守灵的人没有,你们想干什么?啊?”

韩令文把那棍子一拨拉:“这都是林管家安排的,该我什么事?我好歹还在这值夜,不然你连个人也喊不到。”

一向柔顺听话的韩令文竟然敢顶嘴,这可是吴延福没有想到的。有心发作,又感到头重脚轻浑身发软,只好先忍了下来,放缓口气对韩令文说:“好好,明天我找老林算帐。你去把窗户关好,把灯点上。桃子呢,你找她来,给她主子守灵。”

韩令文一声不吭转身就走,也不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时辰已经是四更了。

吴延福颟跚着走到棺材旁边,用手拍打着漆黑的棺材盖,轻轻念叨着:“兰子、兰子,你死的好冤哪!好在那个恶婆子也死了,算是给你偿了一命。你带着孩子走好吧,没准过不了几天,我就该去找你们娘俩了!”

吴延福说完就朝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却忽然听到身后的棺材里传出一阵声响。

吴延福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不由得头发倒竖、浑身颤抖!

只见那棺材下面的几块板子吱吱呀呀一阵响,竟然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开了。在昏黄的灯光下,吴延福看到有一只细长、苍白的手从缝隙里伸出,抓住一块棺材板稍一用力,就把那板子也推开来,然后一个披散头发的脑袋从棺材里面伸了出来!

吴延福吓得心胆俱裂,不顾一切往外跑,结果被门槛一绊,结结实实摔到了堂屋地上。他怎么也爬不起来,只好裂开嗓子,鬼哭狼嚎地喊起来。

韩令文飞身而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喝道:“你发什么彪?还不赶紧回房去!”

“兰、兰、兰……”吴延福面容扭曲,眼睛瞪得象个铃铛,指着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焦慕兰继续嘶叫着。

韩令文也吓坏了。不过他的恐惧跟吴延福的恐惧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怎么也想不到焦慕兰会提前出来,而且还让吴延福看到!这不仅完全破坏了他们的原定计划,还将造成不可预测的严重后果。韩令文在心里咒骂着,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办。这时他听到前院有开门的声音,再看吴延福那似有所思的疑惑神色,顿感大事不妙:假如吴延福领悟了事情的真相,他们几个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心里一急,他抓过门边顶门用的一个石杵,不顾一切地就照吴延福的脑袋砸了下去……

吴延福死后的第五天,吴延禄昼夜兼程赶到了吴家大院。

吴家大院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主事的二姨太甘氏染病在身,其实就算她没病,下人现在也没有怕她的了。很多人趁火打劫,将吴家的财产偷运出去卖掉。开始的时候是晚上偷,偷字画古董,被服细软;后来发展到大白天赶着驴车牛车公开来抢,从家具陈设到砖瓦木料,什么东西都敢拿。韩令文早已不知下落,林管家一个人管不过来,管多了还有人要揍他,干脆一跺脚也加入到了偷抢的队伍之中。吴延禄在大院的门口下车时,正赶上林管家指挥人抬出了一个描凤雕花的大围屏。

吴延禄曾经在县政府打过杂,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到夏边,并没有马上到吴家,而是先去拜访了县警察局。那个留两撇仁丹胡子的高局长收下吴延禄的一份重礼,立即派了两个黑衣警察随着吴延禄一起来到吴家大院。

一听吴延禄自报家门,林管家登时傻了眼。不过这小子脑子快,立即向新来的“吴老爷”汇报:因为听说吴延福遗嘱要将宅子给外姓人家,院子上下人心浮动,好多不轨之徒趁机吃里扒外偷东西,我管也管不住,只好把值钱的先转移出去,想等“吴老爷”来了再“完璧归赵”。

吴延禄早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戏。不过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就命两个警察把门,任何人不准进出,他带着林管家开始接收财产。

各个屋子点了一遍,吴延禄不禁大失所望。原来吴家大院几天来被明偷暗抢,剩下的只是一个空壳。幸存的一些值钱东西,都在二姨太甘氏住的东厢房里。吴延禄经过盘算,就去跟甘氏摊牌,说经过吴氏家族公议,准备将吴家大院卖给乡绅萧道成,卖房子所得各房均摊,自然也有甘氏的一份。前提是甘氏必须马上搬出去。

甘氏哀求吴延禄,说老爷没给她留下钱财,她搬出去了无处容身,苦求吴延禄高抬贵手,能给她留下后院一角,以度残生。吴延禄坚决不答应,动用警察将病中的甘氏赶出了吴家大院。甘氏又气又恨,搬回娘家没几天就病死了。

桃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其他的仆人、丫鬟、长工一起被遣散。关于吴延禄的后事,她都是听自传言了。

传言有很多种,比较可信的一种,是甘氏的弟弟甘勇为姐报仇,半夜潜入吴家大院,欲刺杀吴延禄,夺其卖房之财;吴延禄侥幸躲过一死,不敢再等萧家付齐房价,就仓皇逃出大院,不知所终。

关于吴家大院的其他人,也有很多传言。吴子阳从中细致分析,得出一个让人震惊的结论,这就是:

当年韩令坤带着焦慕兰远走他乡,生下一子,起名韩德让;韩德让生韩匡嗣,韩匡嗣于解放后回到夏边,1960年生一子,起名韩世良。

听到这里叶初春吃了一惊:“天哪,韩世良是三姨太的后人?那韩德让到底是韩令坤的儿子,还是吴延福的儿子呢?”

吴子阳无奈地一笑:“此处存疑。因为那时没有亲子鉴定一说,所以谁也没法确定。按照现有资料,我认为是韩令坤之子的概率为95%,却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吴延福的后代。”

叶初春忽然有了疑问:“不对呀,如果是韩令坤的后代,那么韩家父子的出身就有点不大光彩,他们怎么还会大摇大摆回夏边呢?”

吴子阳拍拍叶初春的肩膀:“很好,小鬼,你也学会动脑筋了。”

叶初春“啪”的给了吴子阳一巴掌:“我不光会动脑筋,我还会‘铁砂掌’呢,别卖关子,快说!”

吴子阳揉揉被叶初春打的肩膀:“哎呀小娘子,你还真有手劲啊,好疼!”

叶初春得意地一笑:“以前不知道吧?本姑娘中学的时候是校武术队的尖子。以后在我跟前老实点啊。”

吴子阳撇撇嘴:“说你胖你就喘啊,就你那‘武术’……”见叶初春又扬手,吴子阳连忙做投降状:“好好,你厉害,我服了还不行吗。我告诉你,原理很简单。韩世良父子之所以还在夏边招摇,是因为当年的人们都认为焦慕兰是死于流产大出血,没人知道她还活着,并且还跟了韩令坤。桃子作为焦慕兰的心腹丫鬟,自然是知情人,所以韩令文给了她一大笔钱作为‘封口费’。‘桃子’不是因为遇到我这个正宗的吴家后代,不是因为她自己时日无多,也是不会轻易说出实情的。”

“还有问题,”叶初春问,“你怎么知道韩世良是焦慕兰的后人,听梅老太说的?”

“当然不是。我是推理出来的,而且我的推理很有依据。”吴子阳告诉叶初春,据梅老太讲,焦慕兰此后远走他乡,深居简出,谁也不知她在哪里。直到二十多年后的1947年,梅老太随儿子到省城走亲戚,意外地碰见了已经徐娘半老的前“三姨太”。

他们在一条曲折蜿蜒的旧式胡同里走了个对面。

猛然见到原来的丫鬟“桃子”,手拉一个小男孩散步的焦慕兰似乎吓了一跳。桃子赶紧问“三姨太”好,焦慕兰直摆手:“别这么叫了,你就叫我韩太太吧。你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事吗?”她还以为“桃子”是来找她的,

“桃子”连忙解释,说亲家母有病在省立医院住着,跟儿子来看看她。路不熟,走迷糊了,不知怎么就走到这个胡同里来了。

焦慕兰长出一口气,连忙指点道:这是“按司胡同”,出胡同口往西,第二个街口,路南就是。

“哦哦。”“桃子”应着,心想也不能就这样走开,于是信口问了两句:“韩太太你身子还好吧?这孩子好乖的样子,你家的?”

“我挺好。这是我小孙子玉柱,大名叫韩‘筐子’。快叫奶奶!”

那小男孩清脆地叫了一声“奶奶”,“桃子”连说不敢当。

“桃子”很有眼色,又随便敷衍了两句赶紧告辞。焦慕兰假意让她去家里坐坐,“桃子”说她还有事,就匆匆走开了。

就是梅老太的这段讲述,让吴子阳“考证”出来,韩世良应该是焦慕兰的后代。

吴子阳找出一个纸页发黄的破本子给叶初春看,说这就是他的考证依据。

叶初春嫌脏,摇头不接:“什么破玩意啊,我不看。你给我汇报清楚就是了。”

吴子阳指点着那封面:“这是一份‘文化馆现有人员家庭情况登记表’,年代很早了,是我从那西厢房的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你看啊,这个登记表上,韩世良登记的是:父亲韩匡嗣。社会关系里面,祖父的名字是韩德让。我就想啊,梅老太的记性真好,她还记得那小男孩大名叫‘筐子’,焦氏其实说的不是‘韩筐子’,是韩匡嗣!从年龄上推算,韩匡嗣之父韩德让只能是三姨太的大儿子。”

叶初春把脑袋摇得快掉下来了:“天哪,这就是新闻系的高材生啊?这算什么牵强附会的推理?按这里的土话发音,那‘筐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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